李颢懿凑近点,觉得这阿址那思诘甚是好笑,这样蠢笨的人能当上一个区的首领真的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们那点小伎俩,孤早就知道了,劳烦霍大人放点风声请你来府中做客,还真是不轻松。”
“你、你是何时知道的!”他挣扎着,不断冲李颢懿脸上吐口水。
但李颢懿站的位置还没近到可以被他吐到。
“孤看起来有这么麻木?有人睡了孤的床都不知道?嗯?”
这话看似是在对阿址那思诘说,实际上是说给水池里叶一晴听的。
眼下十二月天,叶一晴被李颢懿踹进水中,冻地瑟瑟发抖。
腹部绞痛阵阵,水池不深但她却站不稳脚,她只能凭本能缓慢爬到池边,靠着池檐坐着,疼痛地连一个矮砍都爬不上去。
直到这一刻,叶一晴才总算真正知道了李颢懿有多么的心狠,水浪教她呼吸不稳,不禁咬牙自嘲。
不知为何耳边忽然有句话格外扎心,先前她一直不信,这会她才渐渐明了。
【叶侧妃莫不是以为太子爷当初掳走你,是真的喜欢你吧?】
这是杜攸安之前第一次带思诘来的时候对她说的,等等……
她指节分明的手扣着檐壁,肚子痛的喘不过气,但脑海中却有什么逐渐清晰了起来。
她想了一下近来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蓦地,激动地拍打面前的水花吸引来上面人的注意。
阿址那思诘第一个看向她,此刻他的脑子里已经没有过多想法了,除了不甘、愤恨,便是不屈服。
可他看着水池里的菲尔,看着她茕茕伶俜,看着她有孕之身被李颢懿如此对待,看她孤苦无依在冰凉池水中翻腾,他心中的二十年便又出来作祟了。
蓦然,他停止了叫骂和挣扎,也停止了吐口水。
他收回视线,她的每一下扑腾都打在他心上。
他无声垂下头,说了一句令大家都震惊的话――
“我给你当胯。下狗骑,你放了菲尔。”
眉目间的阴霾不知是妥协还是绝望,阿址那思诘此刻像一只泄气颓废的狼,可是狼没有软肋,他原以为他也没有,但他还是低估了。
“哈哈哈――妙!妙的很!”李颢懿张狂地大笑。
其实“在胯。下当狗”这件事,是他和阿址那思诘最初的暗暗较劲,他们之前照面打仗时,双方就曾慷慨放言:
“输者给胜者在胯。下当狗骑。”
可李颢懿打仗靠狡猾取胜,甚至对百姓也烧杀劫掠,阿址那思诘输的不服,于是权当此言作废,只想有朝一日可以夺了李颢懿狗命。
“不过首领大人,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同孤讲条件呢?”
有点好笑了,他们两人此刻都在他手上,不论他想不想放叶一晴,他都要将他当狗骑。
这难道还由得阿址那思诘他自己吗?
“不是条件。”他紧握的双拳颓废地松开来,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慢跪了下来,一字一句,
“是我求你。”
言毕,密室安静了。
拍打池水的叶一晴骤然停止了动作,她呆愣地,看着远远跪在地上的男人,心中的苦涩和胯。下的鲜血一并流出,越流越浓。
霍大人也惊诧地看着他,珏国人重气节,在他们眼里,没有什么比骨气更为重要了,尤其是男子,宁愿自尽而死也不愿向小人低头。
他的肩头很宽,他跪下的身影是挫败中的挫败,兴许也是无奈中的无奈。
“求孤?”李颢懿显然满意了,嘴角的笑都不令人恐惧了,甚至有些迷人。
“好啊。”他爽快答应道。
见他答应,跪在地上的阿址那思诘双手撑地趴了下去,在他阴影笼罩下,地上滴答落下几滴滚烫和屈辱。
“来人,将侧妃扶起来。”他薄唇轻启,随意命令道,“你,过来给孤舔舔鞋。”
他下巴轻扬,示意趴在地上的阿址那思诘。
闻言,连一旁的霍大人都有些看不过,微微蹙眉别过头,却不住地摇头叹气。
阿址那思诘先是扭头看了被人捞起来的叶一晴,她立在一旁瑟瑟发抖,而后自己咬着牙缓慢爬到他脚边,伏下脑袋,卑微舔着李颢懿鞋尖。
李颢懿气定神闲地看了他几眼,又觉没意思,便又一脚将他踹开。
他身影微闪,眨眼间竟已来到了叶一晴身边,准备折磨下她来获得乐趣。
感受到一阵阴冷的风过,她浑身一震,惊恐地看着李颢懿,但想到自己刚刚理清的头绪,兴许能救自己一命。激动颤抖着开口:
“殿下,殿下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殿下!是杜攸安!是杜攸安啊殿下!她把我们所有人都算计了,殿下明察秋毫啊!”
她慌乱地解释着,眼神左右乱晃,拼命地想让李颢懿相信自己。
然而――
“杜攸安”三个字却像什么机关一样,她方才说出口,李颢懿就反常无比,他面目狰狞地再次掐上她的脖子。
她还欲说点什么事情的细节来论证自己的言论,可李颢懿却丝毫不给她机会,抽出墙上一把锃亮的大砍刀将她乱刀砍死。
她睁着双眼,热血洒了他一身。
“不――!”
对面目睹一切的阿址那思诘撕心裂肺的喊叫让密室的烛光都颤了颤。
他跪在地上,痛苦的抱着脑袋,脸涨的通红无比。
第51章 神秘女人
◎她亲手终结那个尊贵女人性命◎
他脑袋越埋越低,直至最后蜷缩成一团。
痛哭无声,捶胸顿足。
布满胡青的嘴粘连着口水开合,不断地喃喃着“禽兽、禽兽啊”。
李颢懿嘴角冷笑:“这么浓情蜜意,成全你们一起!”
他一个眼神,蒙面人便会意,一人揪住阿址那思诘的后颈,不费吹灰之力将他提起,随即抛向池水对面。
事已至此,阿址那思诘已生无可恋,绝望至极。
什么尊严,什么骨气,在亲眼目睹菲尔死亡的那一刻化为乌有。
不待他回想先前的日子,池水对面李颢懿带血的刀已经在迎接他――
“刺啦”一声。
他被他一刀砍成两半。
血腥味弥漫密室,霍大人强忍不适,他远远地冲着李颢懿行个礼,想要迅速离开。
不知太子是疯了还是默认,全然不顾行礼的霍大人,只是兴奋地就着方才两个还温热的尸体疯狂砍来砍去。
霍大人不敢久留,行完礼便脚步带风地离开,头都不肯回。
本来密室就不透风,这浓稠的血腥味真的受不了了,加上李颢懿手段残暴至极,一直疯狂地对着尸体与其说是砍,倒不如说是剁!
似乎要将那两人通通剁成肉泥。
他眉头紧皱,心中极其复杂。
可李颢懿并不觉得难受,也不觉得恶心。
他很开心,无比开心。
他亲手将二人剁烂成泥,将他们融到一起,他多善良啊!
如此成人之美,谁见了不夸一句大度?
他的侧妃,他给尽她宠爱,可她怎么对他?
这个蠢货到底有什么好?
不过是二十年,二十年又怎么样?
他看着她早已被鲜血模糊的脸,一直笑个不停,他的虎牙在烛光中尖锐地骇人。
这贱。人难道真以为他会对她有意思?
他笑的颤抖,不过是因为她长得像某人罢了!
彼时在固阳的营帐中捉住她后,他见她的第一眼就怔住了。
太像了。
实在是太像。
遂毋庸置疑,他将她霸占为自己的战利品。
后来因为觉得太过蹊跷,世上怎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人?
于是他派人去调查,原来阿吾菲尔是那人的远方表亲,沾了微弱的一点血缘关系,于是凭借那微弱的血缘关系才让阿址那思诘坐上了固阳首领的位置。
阿址那思诘成为固阳首领的第一件事就是娶阿吾菲尔为妻,显然娶不娶已由不得他,毕竟能当上首领都是靠阿吾菲尔的娘家人。
李颢懿的外袍早已被血染的不成样子,他在一片混沌的肉泥中似乎看到那人巧笑的倩影。
至于阿吾菲尔那位厉害的远方表亲到底是谁嘛――
自然是某太子埋在心底最最深处的人。
只是李颢懿以为这天底下除了他和她二人,再不会有第三人知道他心底深处的那个人是谁。
不巧了,还真有第三人知道这事。
更不巧的是,那个人是竹意。
其实竹意也是在看见叶一晴的长相后有所怀疑,加之李颢懿给叶一晴改的中原名字,这很难让她不回忆起那个女人。
一晴一晴,忆琴忆琴。
并非一目晴日的“一晴”,而是追忆某琴的“忆琴”。
至于为什么竹意知道,是因为竹意与那个女人有过一面之缘――当然不会再有第二面的机会,因为那人已经被竹意杀了。
没错,她曾是她的刺杀任务之一。
她彼时以孤墨的身份,亲手终结了那个尊贵女人的性命。
只是可怜叶一晴到死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在给别人当替身。
竹意那句“叶侧妃莫不是以为太子爷当初掳走你,是真的喜欢你吧?”,其实早已暗示过她,只是她仅以为她的意思是阿懿是个心狠的人,不会真心喜欢上任何人。
但实际上她是想告诉她,他心里另有其人,而你,只是她的替身而已。
竹意吹了吹手中信条燃成的灰烬,看着窗外雷闪交加,银河大泻。
虽说扶沙多雨,但这冬日里多下的是些缠绵不尽的小雨,如此焦躁的暑雨也还是难见。
她站在房间轩窗口,痴痴地看着这雨,铺天盖地的寒气朝她扑来也不避闪。
倏然,肩头和脊背传来阵暖意。
微微侧头,见是李晟轩给她披上的一件毛绒斗篷。
“叶一晴死了。”她顺势面无表情地开口。
李晟轩听后波澜不惊,伸手替她整理被斗篷盖住的青丝,答道:
“阿意不高兴吗?这是必经之路不是。”
“高兴啊,我当然高兴。只要李颢懿痛苦我就开心,我开心上天了都。”
他继续替她将斗篷严实拢紧点,她嘴硬的样子教他心疼不已。
其实他相信阿意都知道,知道她费尽心血做的这一切都没办法让她的挚友复活,但她仍要做。
无法,这就是复仇。
复仇便是让那些犯了错的人付出相应的代价,即使错已经犯下,已无法挽救,但他们也必须接受惩罚。
他轻轻揽过她肩头,看她的眼神深沉又柔软:“我家阿意是个善良的姑娘。”
她置若罔闻,无所谓地耸耸肩:“干我们这行没有善良一说。”
他温暖地笑笑,也看向她看的窗外,轻轻道:“快过年了。”
“嗯呐。”她轻快应道,“今日轩大夫咋这么有空?平日里忙的身影都不见。”
“阿意这是在责怪我陪你太少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今天没去监工嘛?哦,对。今天下雨,应该也没法做啥……”
“好的,我明白了。以后晚膳后的时辰都用来陪阿意。”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不要乱揣测行不行!我也挺忙的,谁需要你陪了!”
“嘶,还不够么……那下午外加晚上都用来陪你可好?”
“……”
其实竹意倒不是嘴硬爱面子,她这两天确实有那么点点忙。
先前不是有那么次百姓为了解药来闹事吗?
那日那些闹事的百姓都许下承诺说后面请竹意吃饭,她先前没往心里去。
但没想到,这几日春蚕客栈的人络绎不绝,好多都是来约她饭局的。
不吃白不吃,她非常乐意跟这些百姓胡乱打成一片,她觉得他们有时候聊天说辞很是可爱,也很深入人心。
倒没什么特别的,就同她前世的普通身世差不多都,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但很有意思。
此外,有个好消息――
朝廷听闻此次扶沙安全渡过疫毒一劫,李晟轩以及一路的大夫和两三位官员在朝内名声大躁。
加上尚书令孙大人的及时美言,圣上龙颜大悦,当即增派了人手和物资去支援扶沙。
还立即钦点了一名今年四月里新上榜的进士去扶沙做新县令。
原本皇帝的意思是支援的物资可以立即出发,上任的县令可年后再过去,但新县令是个有头脑的,自愿跟着支援大部队立即出发,在路上过年也无碍。
此举颇得圣上赏识。
但其实这扶沙县令已然是个肥差,棘手的事都已经被李晟轩他们处理好了,这新县令过来只用坐享其成便好。
只要他接手好,后续继续好好管理,加上扶沙人民本就勤劳,一月领着俸禄,虽然远离故乡,但又有何不可呢?
李晟轩近日里都在部署安排许多商铺生意的事宜,经过此次疫毒,百姓都不愿花钱消费,都将积蓄牢牢放在自己口袋里,这让扶沙短期内经济很难重新流通起来。
他和一众官员正愁着,水辰安倒是主动站了出来,大手一挥与众多茶坊、布庄等签订了长期订购协议。
各位东家如感天上掉馅饼,更加卖力地招聘工人,赶制货品。
他们俩忙着振兴扶沙经济,竹意则是带着微生凡日日四处应酬,胡吃海喝。
今日到徐二哥家中吃烧鸡,明日到张大婶家中品烤鱼。
她自知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小段逍遥快乐的日子,所以每日便格外放肆。
只是大家都不明白为何阿意姑娘每次吃饭时身边都要多留一个空位,多摆一副碗筷。
起初他们以为她是给轩大夫留的位置。
可每每这饭吃到尾声也不见轩大夫人影,大家都纳闷,但大家都没问。
众人都知晓这阿意姑娘爱喝酒,所以款待她时桌上必有美酒。
虽说比不上宫中的琼浆玉液,但基本都是百姓自己酿造的,口味也还独特。
她成日里跟微生凡两人喝的醉醺醺,勾肩搭背地回客栈。
李晟轩和水辰安两人倒成了春蚕客栈里的两尊望妻石,每当天色晚了,二人用了晚膳就相约此处,等待自己的娘子回家。
所以说自然而然,张罗过年的事便全落到听禾与文心的头上。
听禾倒是娴熟,但文心这还是第一次出了醉香楼自己操心这么大的事。
她丝毫没有头绪,但好在机灵,平素里没事就多跟听禾套近乎,各种学习讨教,二人关系也逐渐亲密。
听禾一直有个心事萦绕着,那就是无比想看看王妃的那把“赤风剑”。
一个好的武器对于一个喜爱习武的人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吸引,文心知晓后,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脯说这事包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