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意同他自那药池处出来才发现,原来这地方竟然是齐月楼后院。
她寻思了半晌也没想明白,这书生背着她攒私房钱了?
他哪来的钱到齐月楼来消费?
齐月楼是长安流水最大的酒楼,最不缺的就是有钱的商甲以及达官贵人。
难不成书生的念意轩也是接些什么私活挣钱?
“李晟轩,你经常来齐月楼?”
她看着他轻车熟路的模样,在齐月楼这复杂的结构中领着她颇为自在,不禁问出了疑惑。
“尚且,最初来的挺频繁,后来便只偶而来一趟。”
他放慢脚步,心想自己走的并不快,怎么阿意越走越慢?
等她跟他并排时,他再同她一起走。
听了他的回答,这下轮到竹意傻眼了。
这小子,平常穿的跟那什么似的,原来钱都花这种地方了啊,她还真是小瞧他!
越想越不高兴,她鼻腔兀自闷哼一声,不管不顾地加快脚步,自己走在了前面。
只剩李晟轩在后面对阿意突如其来的生气百思不得其解。
快到前厅了,他寻思片刻,还是从怀中掏出了面具戴上。
竹意被他带到了三楼,长廊围栏是千年紫檀木,上方缠绕着绿色藤萝,藤萝上结满了白色的……珍珠?
先前那次她只到过二楼,齐月楼三层楼的包间象征着身份地位,三楼通常只有身份地位极其高的人会有资格落座。
没想到这齐月楼这般奢侈,这方掌柜想必都是赚的盆满钵满。
“啧啧啧。”
忍不住感慨下,她徒手揪了一颗珍珠,发现这珍珠竟是人工安置上去的,还真是巧妙。
“怎么了?阿意可是喜欢这珍珠?”
“还好,我就是在想,这老板将珍贵的珍珠镶在这上面不怕被人偷吗?”
“怎会,三楼往来都是些身份高贵之人,怎会缺这点钱财?”
“也是。”她点点头,前世的贫穷心酸缓缓涌上心头。
“更何况齐月楼进出之人管控都很严谨,鲜少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耐心地解释道。
可竹意却眯了眯眼睛,心中更加不悦。
不愧是经常来消费人哈,了解的这么清楚!
真是被他可怜兮兮的外表给迷惑了!
此时,正巧路过被其他包房点的两位奏曲姑娘,二人见到李晟轩竟齐齐福身,其中一位还熟络道:
“好久未见公子来了。”
她讲话时眉飞色舞,娇羞连连。
竹意看看李晟轩又看看那姑娘,完全坐实了自己的猜想,直接气炸。
李晟轩并未讲话,像是习以为常,只是淡然点头,并示意她们向身边竹意行礼。
只是她才不稀得这些莫须有的规矩礼仪,理也不想理会他们,脑袋一扭便走了。
那两个姑娘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也不敢离开,待李晟轩随意挥过手后方才离去。
她气鼓鼓地走了,在三楼走廊随意找了处敞露茶桌坐下,只是屁股还未坐热,跟前便来了一男一女两人。
那女的穿金戴银,柳叶眉,腊梅唇,身若拂柳。将她从头到尾扫视一遍,眼神鄙夷,嗤笑道:
“齐月楼什么时候这种穷酸货也能上三楼了?真是今时不同往日,这位置是本小姐先看上的,你,滚开。”
她拿下巴点了点竹意。
竹意本就因李晟轩的事火大着,正愁没处发,这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怎么,齐月楼什么时候你这种没教养的也能上三楼了?真是今时不同往日,这位置是本姑娘先坐下的,你这只后来的花鸡,爬开!”
她学着那女的语气,一板一眼地回怼。
听见被骂花鸡,那姑娘气的脸瞬间红到脖子根,她左右看了看周围好奇投来目光的看客,面上挂不住。
急道:
“你你,你可知道本小姐是谁!敢对我如此讲话?”她举着一只颤抖的手指指着竹意。
“知道啊,花鸡嘛不是~看你披金戴银的那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家里有几个臭钱,一点品味没有!”
她无所谓地耸肩说着,又看了看她身边跟他一起的男人,同情地摇摇头,
“啧啧啧,一点品味没有!”
那女子被竹意怼地一愣一愣地,连带她身边的男人一并被贬低一道,她说自己没品味,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她的意中人相貌丑?
她忍无可忍,上前一步,抬手恶狠狠道:
“竟敢变着法地骂我,今日本小姐定教你见识见识我的大名!”
眼见凌厉的巴掌就要落到竹意脸上,可她反应敏捷,轻轻侧身,转而一把抓住对方手腕一带,那女子被她扯地一趔趄,她趁机端起桌上刚倒好的热茶,稳稳泼在她带着金饰的脖子上。
那女子被烫地一机灵,尖叫一声。
竹意一把推开她,她脚步虚浮地后退,同她一起的男子将她接住。
只是没想到那男子竟是个练家子,他眼神凌厉一沉,竹意瞬间在他身上感受到浓厚的杀气。
她惊愕抬首,心中正因自己现下还不可使用内力而犹豫,可那男子却已经手做虎爪状直冲她纤细脖颈而来!
不好!
竹意暗道一声,此一招避不开了!
须臾间,她眼前一暗,一只指节分明的手牢牢钳制住那男子的手腕,熟悉的味道袭来,那人单手翻转一道,借着对面那男人打过来的力,反手将他的虎爪打入对面那人自己的胸口!
那男子闷哼一声,嘴角显露些猩红。
竹意看着身前及时赶来的李晟轩,他既戴了面具想必是不可暴露身份,一声下意识呼唤辗转唇齿间,又咽了回去。
第75章 又掉马了
◎原来我老公这么有钱◎
“轩老板?”
结果没等竹意开口,对面那个贵气小姐却先诧异地开口了。
这下又轮到竹意懵逼了,什么玩意儿?
她挑眉看一眼李晟轩,不可思议――
轩、老板??
李晟轩这人先兵后礼,竹意和他两人先后欺负了对面两人后,他对着对面那贵小姐得体地作揖,道:
“无意得罪慕容小姐与这位仁兄,只是儒王妃乃我齐月楼特意请来的贵客,在下现命方掌柜带二位另去别间包房,今日开销都算在下的。”
他话说完,竹意在一旁听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书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没听错吧?
什么叫‘她是他齐月楼的贵客’?
只是李晟轩口中的慕容小姐听了他这番说辞后却完全不买账,她掏出丝绸娟帕狼狈擦净脖子上的茶叶,怒道:
“儒王妃又怎么样?就儒王那个不得宠的三皇子?在宫中他见了我都是恭敬行礼的,我爹是户部尚书,我家世代为官,长安城谁敢得罪我?今日她欺人太甚,我慕容舒还偏不让,偏要坐这个桌子!”
嘿,我这暴脾气!
竹意在心中乍然吐槽一声,手狠狠一拍桌子,颇有要起来揍她的意思。
李晟轩连忙拉住她,生怕她一气之下又运用内力,但他对于慕容舒话里的羞辱也绝不会容忍。
羞辱他可以,他早已无所谓。
可,谁也不可讲阿意的一句不对!
他一改温和常态,冷脸道:
“据我所知慕容小姐与二皇子尚有婚约在身,你与这位席公子同进同出我齐月楼的所有花销都有记账。慕容小姐现下的所作所为已是给皇家蒙羞,轩某好言相劝你既油盐不进,若是不想此事被告知天下,还请你立马向儒王妃赔礼道歉!并且从此往后再也不要踏进我齐月楼半步!”
“你!”慕容舒气地咬牙,双拳在身侧捏紧。
怎么也没料想道这齐月楼老板竟然还知道皇宫里的事!
她与二皇子是皇后所期,皇上自小便指的婚约,这件事彼时只有皇宫中的一些权贵知道,并未在民间传开。
没想到竟被人拿这件事威胁!
本还想嘴硬两句,但她身边的席延舟却及时在她耳边低语:“舒儿,冲动不得,切莫因小失大。”
慕容舒虽是听他的话,但她却还是极其不服气,红着眼睛看向心上人:
“难道真要我堂堂世家大小家给她赔礼道歉?”
那男子又伏在她耳边说点了什么,她才了却一腔怨气,极其不情愿地走到竹意跟前。
她不屑地瞥她一眼,咬牙切齿道:“对不住!”
竹意这会还正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自己深藏不漏的夫君呢,她开心地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后了!
此时见慕容舒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她吊儿郎当地歪头,逗她道:
“对不住谁?”
慕容舒闭眼深吸一口气:“对不住儒王妃!”
“何事对不住我?”
“你!欺人太甚!”她又急眼,席延舟一只手将她拦住,慕容舒看了看身旁的席延舟,席延舟正给她使眼色,于是她才又妥协下来。
慕容舒没好气道:“本小姐想坐儒王妃这个茶位,被轩老板拿私事要挟只好作罢,所以对不住喽。”
竹意摇摇脑袋,心想这跋扈大小姐是不一样,格外小心眼,又格外嘴硬。
她顺着她的话说道:
“说的好!既然慕容小姐如此诚心地道歉了,那……我也并不是很乐意接受你的道歉,赶紧领着你那倒霉情夫滚吧!”
她不耐烦地扇扇手指,想起慕容舒开始说的话,又接着道,
“对了!下次见着我们家王爷,慕容小姐记得主动行礼哈,我们王爷这人为人知礼,主动给你行礼是他素养好,没想到在某些没素养的大小姐眼里倒成他低贱舔着你了!”
慕容舒气地牙都咬碎了,胸口剧烈起伏着,瞧着对面儒王妃那嚣张样子,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不过她身边的席延舟倒是淡定,竹意所说的难听话都进不了他耳朵,他钳制住冲动的慕容舒,将她搂在怀中强硬带她离去。
他离去之际回过头与李晟轩深深对视一眼,竹意这才认真打量起此人来。
穿着无异,佩玖外衣,身无利器,倒是他方才使的那招数看起来有点眼熟。
周围看客却只当是看了一场好戏,这慕容小姐跋扈已久,往常来齐月楼偶尔见她闹事只觉吵闹,今日总算有人出来治她了,大家都暗自在心中幸灾乐祸。
而两人离开后那慕容舒都还不服气地跺脚,边走边吼道:“什么破酒楼,明日就叫我爹将此夷为平地!”
竹意透过三楼栏杆缝隙看着楼下的两个身影,无语地摇头,自言自语:
“这慕容大人迟早要被他这个宝贝女儿坑死。”
“兴许吧。”李晟轩径自在竹意对面坐下,并令人过来收拾了茶桌,换了新的热茶和点心。
一双眼睛不放心地观察她,担心道:“阿意可有受伤?”
“你看我像是会受伤的人?”她理所当然问道。
李晟轩不讲话。
不过这可不是关键,关键的是――
“哇,李晟轩,啊不。我最爱的夫君,没看出来啊,你是齐月楼的老板?”
竹意毕恭毕敬,双手做作地给他斟了一杯茶,小声问道。
对面那人受宠若惊,连忙接过她的茶,有模有样地喝了一口,愉悦道:“很难猜到?”
他品着茶,心中却还在回味竹意的那句“最爱的夫君”,越品越觉今日心情格外好。
“我的天,我亲爱的夫君啊,你这么有钱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齐*月楼啊!专赚有钱人的钱!”
竹意激动地要跳起来了,什么“很难猜到”,这李晟轩平时穿的那清苦模样,她就是再聪明也不会将他跟酒楼老板联想起来啊!
更何况他不是读书人文化高吗,那文人风骨不都是不屑于搞这些商业的东西?
“彼时我们刚成亲没几日我便要去扶沙,遂还未来得及告诉阿意这些小事。我寻思着日后慢慢告诉你也不迟。”
他慢悠悠解释着,将桌上的点心又往竹意那方推了推。
小事?
这还是小事??
竹意一整个大无语。
她回想起第一次来齐月楼,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方掌柜,难怪她觉的这方掌柜怪不简单的,没想到这齐月楼背后东家竟然是李晟轩。
“那你这么有钱你平时不能多花点在自己身上?”她忍不住问出困扰已久的疑问。
“阿意有所不知,正所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我已能吃饱穿暖,何不将多余的钱财用在更为需要的地方?此外,实乃最初在长安开这家酒楼是为了获取江湖情报,赚取银两只是顺道。阿意若是喜欢,日后这些银两全都归你。”①
虽然他前半段又开始文绉绉起来,可他后半段讲的话却颇得她心。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竹意头一次感受到天上掉一个巨大的馅饼是什么感觉,现在她怎么看李晟轩怎么都觉得喜爱。
她真是一直以来都小看他太多,他身上的秘密是越挖越多!
想起来他们成婚那晚,他跪在地上言辞恳切地同她表白心意,彼时只觉得他无用又是拖累,想利用一下都不知该从何开始利用。
可现在,她才逐渐明白,他为何那般有底气坚定地同皇上主动求取这门姻缘。
若无十足准备,如何敢求佳人?
自蜀山一别,四年时间他能瞒过两个皇兄做到如此地步,又是能跟红雪阁抗衡的念意轩,又是撼动长安的齐月楼。
她想象不出他吃了多少苦,也估量不到他到底有多么深厚的勇气。
“阿意,这七日你想就在此处养伤还是回王府去?若是回王府去,恐每日需要药浴往返有些折腾。”
“你呢?你回去吗?”
“我自是依你,我是你的大夫,得随时留意你的情况。”他名正言顺地说道。
竹意弯眼笑笑,想跟她待在一起还找这种借口。
“那我就住酒楼里罢,这里酒水多,适合我。”
“万万不可,你伤好之前不可饮酒!”
“哎呀你唠叨死了,这不可那不可的……”
两人正拌嘴着,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三楼的敞露茶桌每一方都隔着一些距离,遂旁的吃茶喝酒的客人也听不太见。
竹意听李晟轩的唠叨听得耳朵要起茧子了,她无奈地拿起桌上精致的点心尝尝,眼神却无意间瞟过对面走廊,两个异常熟悉的身影走过。
齐月楼三层楼正中间是大堂一楼圆台,圆台下方是一片娇池,连接圆台到四周的是衔接的小桥。
所以她是隔空看的对面走廊,距离有点远,不是特别清楚也不是特别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