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原地楞了会。
一旁的亲戚中,她姑妈看不过去了,起身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说:
“姑妈好久不见你了,傻孩子瘦了这么多。”
梅意眼眶刷地一下红了,她开始不自然地眨巴眼睛,争取不让眼泪掉下来。
“也别怨你爸爸,大人出身社会,很多身不由己。弟弟他还小,不懂事,等他长大了就知道姐姐的好了,小意你一向是家里的乖孩子,成绩也好,性格也乖巧,你爸爸他这个人有时候脾气是冲了点,但他心里还是想着你的,多理解他一下。”
“姑妈,我知道的。”她扯出个勉强的笑容,“我进去看看爸爸要跟我说什么。”
“去吧,乖孩子。”
其实姑妈说的这番话还是让她比较动容的,可能也是,是她只看到表面,没想着爸爸心里其实记挂她,像今晚这顿饭,他也想着叫上她一起吃,只是他这人说话语气是难听了点。
这样想着,梅意跟着父亲进到屋里。
人到中年,他背影是佝偻了些,但身子圆润,满面红光,倒也不像过得不好的样子。
“小意,爸爸这些年对不起你,很多时候冷落了你,没将你考虑到。”
他坐在床上,梅意站在他面前,他叹口气缓缓说着。
听见这些话从父亲的口里说出来,老实说,她确实是意外,也有些动容。
“以前的爸爸那些粗心马虎了事,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如今这我也上了年纪,老来得子,给你生下个弟弟,以后也是想你们姐弟俩有个照应。”
“以前的事过去了,不用在提了,我早就忘了。”她别过脸,淡淡道,“弟弟什么的,你也看到了,他不喜欢我,我也并不喜欢他,别扯什么姐弟了,你跟妈妈离婚的时候我梅意就已经是孤儿了,今天我原本也不想来打搅你们一家人的。”
“你这孩子,什么孤儿!乱说什么!我永远是你爸爸!”他神色严肃了些,眼神瞥了瞥她,随后又深深叹口气,问她,
“你那个好朋友最近在做什么?你们关系还好吗?”
梅意有些诧异,不知道爸爸怎么突然问起乐卿。
“怎么了,我俩就正常上学啊,我平时兼职,她一般没事就出去旅游去。”
“听说你现在一直住他们家里?她父母不介意吗?”
听他这么问,她以为梅爸年纪大了些,良心发现了,突然关心起自己来了。
“我们平常就正常住学校宿舍,放假的时候会回她家里去,苏叔叔和陶阿姨人他们都对我很好,没听他们说过什么介意的话……他们也说过要给我出学费拿生活费,但我没要他们的钱,我平时自己打工可以支撑的起。”
她没说其实乐卿平时会将自己零用钱分她,她不会要叔叔阿姨的钱,但乐卿给她她都收下的,他们家家底殷实地不行,乐卿给她的她都不会随便乱用,自己攒住的。
“哦……这样啊……”梅爸一脸若有所思。
“你突然问她做什么?你刚刚说的我知道了,没有别的那我就先走了,我待在这梅舟舟一直哭个不停,外面还有那么多亲戚看着,也不好。”
她说话间,感觉梅爸欲言又止,好似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嘶……是这样的,小意啊,最近你阿姨身体有点不好,家里给看病花出去一大笔钱,你弟弟又要念书,爸爸最近手头确实有点紧张……你别着急、你别着急,爸爸也不是说找你要钱的意思,你那个朋友家中听说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应该不缺这点,你看你能不能帮爸爸给那个女娃娃家长说说,爸爸想问他们借点。”
梅意似乎早料到他要借钱,她笑了笑:“借多少?”
“也不是很多,就……百来万的样子。”他一边说,一边小心打探女儿的脸色。
“呵。”她没忍住,嗤笑出声。
前面铺垫那么久,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啊。
就说呢,好久不主动联系她,如今破天荒地给她打电话叫她过来一起吃饭,她还天真地以为是不是爸爸想她了,他说一家人,她真听到心里去了。
她看着父亲,忽然觉得他佝偻的身子都是活该,他的五官变得可恶了起来。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她恨自己,怎么就又心软过来了呢?
“你又去赌了是吗?”她丝毫不给爸爸留面子,直接戳穿他,“当初妈妈就是被你赌没的,你现在还改不了这德行是吗?怎么?你花言巧语找了阿姨这么个有钱人也经不住你挥霍了吗?”
她嗓门拔高,卧室门外的亲戚都听见动静。
“梅意!你怎么说话,我是你爸爸!”梅父看了门一眼,觉得丢了面子,他立马冲她吼道。
“爸爸?我没有爸爸!谁家的爸爸是你这样?有你这样当爸爸的吗?这么久不见,张口就问女儿要钱,我才读大学啊,正是需要钱的时候,这么多年你不在意我有没有饿死,自己这么大把年纪,竟然张口问一个学生要钱?”
“我是问你要钱吗!你听进去我的话没?我只是让你帮我问下你朋友的爸妈!”
两人争吵激烈。
梅意心灰意冷:“我不会帮你问!我早就是孤儿了,今天当我脑子进水了来这里找不痛快,你别想通过我觊觎别人家里的一分钱!像你这种没用的社会败类,别人也绝不会好心到把钱借你!”
她冲他大声发泄,看着他这张脸只感觉憎恨至极!
“贱。种!早知道当时就该把你打死!”
瞧着女儿忤逆自己,梅父恶狠狠骂她。
梅意不再管他,转身就往外走,却不料身后一道大力将她掰过,一个结实的巴掌自头顶劈下来,她瞬间感觉自己左耳半边脸火辣辣地疼。
旋即,她大力挣扎,想要出去卧室外面,却被父亲一把掐住喉咙抵死在墙上,她呼吸不了,脸涨地通红。
“贱。货,跟你妈一样贱!臭表。子!给老子去死!”
梅父火气上头,失去理智,死死掐住她。
梅意挣扎不动,双手扒拉他却力量悬殊,她只好拼命地捶打墙壁,弄出动静,好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砰!”
卧室门从外面猛然打开。
屋内的亲戚见此场景都吓坏了,赶忙过来拉劝,梅意这才得救。
由于缺氧,父亲松开她后,她立马捂着脖子沿着墙壁滑下,猛咳。
“梅青方,她就是一个孩子,我看你是真想去坐牢是不是?你疯了!”
上前一帮男人将她爸钳制住,梅意脑袋恍惚,分辨不出是谁在身后讲话,她只是下意识地想逃离掉这个地方。
再也不要回来了。
她再也不要回来了。
都怪自己,怪自己非要贪念什么家人,什么父亲!
是乐卿对她的善意太多了,差点让她忘记了以前爸爸是如何抛弃她的,差点让她误以为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善良,误以为,爸爸是爱她的。
太奢侈了。
她早就是孤儿了。
算了,父爱母爱这种东西,是她这辈子永远都无法企及的,也没什么。
来的时候雨还没下起来,回去的路上开始飘些淅淅沥沥的下雨。
这条商业街晚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下着雨,路上只有些打着伞的情侣,和匆匆回家的母子。
梅意将双手插在裤袋里,把卫衣的帽子扣在头上,一边走一边踢着绿化带沿边洒下的桂花,一朵朵米粒大小的金桂洋洋洒洒铺在地上,飘在小水坑中,她觉得还挺美的。
于是在漫漫小雨中,举手折下一簇带着水珠的桂花,别在自己的耳朵上。
雨天的桂花香味没有那么浓郁,带着些清凉。
她将桂花稳稳别在耳朵边,回去的一路上时而没风的时候能闻见,她猜爱的味道可能跟这味道很像。
当晚,苏乐卿见梅意刚出去不一会就又回来了,猜想她跟梅父的晚餐进行的不顺利,并没有过多问她,而是带着她又出去吃了顿夜宵。
第二日。
“小意,你看,峡谷对面的那个塔,就是望舒塔!”
山顶风大,将二人的头发吹得飞扬四起。
此刻梅意与苏乐卿两人都已全副武装,滑翔伞是乐卿最喜欢的运动,自刚上大学梅意被她带着玩了第一次以后,这便成了她们经常性的运动。
两人已经在这方面有十足的经验,所以早就不需要教练带着,可以单人运动。
第135章 梅意身世3
◎穿成西梅五公主◎
“我看到了,要是不听你说那个故事,我从这边看过去,感觉就是一个普通的t望塔,没有什么不一样!”
她在风中笑得张扬,大声对旁边的好友说。
“走吧,一起?”苏乐卿放下墨镜,朝她微微侧头。
“好啊!一起!”梅意冲着峡谷大喊,里面荡出些回音。
她们先后出发,峡谷底下若隐若现两个缓慢移动的影子。
“我和梅意是永远的好朋友!”
梅意听见她大喊,享受失重的刺激感,也开怀大喊:
“苏乐卿永远开心!!!”
只是快乐转瞬即逝,正当二人漂至峡谷上方正中央时,原本晴朗的天空顷刻间乌云密布,天空中响起轰隆隆的雷声。
“要下雨了?”
她们二人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样异常的天气,没有做任何应急措施,只能想办法快点降落。
梅意抬眼看向天空,只见天空中的云彩正诡异地呈旋涡状,最中心的位置出现个五彩斑斓的洞头,里面射出耀眼的金光。
太阳眨眼间暗掉,成了明晃晃的红色,乌云全都幻化成紫云,天空中有四处乱飞的乌鸦,眼看着眼前的景象越来越奇怪,梅意迟迟无法回过神。
她心中一阵强烈的悸然,大风吹得她鸡皮疙瘩起来,滑翔伞已经不受控制地直直往峡谷壁上撞去!
自空中打下的那道耀眼的金色光束正是照射在峡谷壁上,苏乐卿眼睁睁看着梅意被狂风席卷过去,发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呼唤:
“小意――”
……
等梅意再睁开眼时,眼前是巨大无比的两张陌生人脸。
是两个女人,头上弄些复杂古代的发饰,妆容无比精致。
她听见旁边有人叫其中一个穿着华贵的女人“陛下”,梅意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伸手想掐下自己,却发现自己手脚一点儿也不灵便,被丝毯包裹在内,自己则由一名宫女模样的人抱着。
啊?
这。
她怎么好像成了一个婴儿?
睁着眼睛,神奇地观察这个陌生的地方――金碧辉煌,庄严宽敞。
“长姐你瞧,她小眼睛提溜转个不停呢。”
“可不是,这小家伙,长大又是一个机灵鬼!”梅帝将刚诞生的婴儿抱进怀中逗弄一番,随后再看床榻上悠悠转醒的母亲,责备道,
“母亲,莫怪阿音道您,到底年岁大了,诞下昭昭后可得收敛一番,不可再做这风险之事,身子要紧。”
床榻上风韵犹存的妇人不满地瞥她一眼,拍拍枕头,示意她将孩子放在自己枕边,叛逆道:
“你有空多管管你的子民,我的事,别多嘴。”
梅帝笑笑,无奈摇头。
婴儿见梅帝笑,她也跟着笑,梅意大概可以确认了――她穿越了。
不错,她穿到了羽朝西梅,正儿八经的梅国五公主。
梅帝亲自为其取名――梅意,小字昭昭。一出生便由四个姐姐视若珍宝,宠溺无度。
“梅”乃西梅最尊贵的国姓,她上面的四位姐姐分别名为:梅音、梅鸢、梅染、梅絮。
如今掌权女帝正是人人敬畏的梅音大帝。
梅国是女尊男卑的女帝制国家,经年流传,女子掌权早已引起其他众国的不满,可梅国根基稳健,社会制度完善,军力财力都雄厚,哪怕其余男权制国看其不满,却也丝毫不敢得罪。
梅音大帝不争不抢,扶持弱小,不随意挑衅强大。多年来只安稳守着偏西这片领域,誓在让子民可以过得更加富裕安乐,梅国民心团结,奋发图强,日子过得幸福,整个国家便人人都很谦让,没有什么怨气。
随着羽国和梅国边境的往里逐渐频繁,羽国妇女自是听闻梅国女子地位高,梅音大帝心肠好,口碑好,在家中受委屈受欺负的众多妇女便偶有偷跑去梅国,自己靠着双手重新安家。
最初这种事都是偶尔,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两国国主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后来,羽国边境几个小县城,有些念过几年书的小家碧玉,所嫁夫君不尽人意,在夫家遭受委屈折磨,便组织众多同病相怜的姊妹在民间编撰歌谣歌颂梅音大帝,向往西梅女尊男卑的制度,甚至相约一同逃跑去梅国。
听闻此事的羽皇勃然大怒,严厉处置了那些女子,杀鸡儆猴。并在心中埋下了一颗嫉妒的种子。
羽皇开始留意起有关西梅的事情来,如今再怎么说也是他大羽实力排第一,怎么能容许西梅一个女子掌权的国家爬到自己头上来?
正巧他想扩大疆域,不教训一下隔壁,恐难让百姓认识到到底谁才是最强的,谁才是真正能够庇护他们的存在!
若是连我国百姓都无法认可我,那岂不是全让别国看笑话去了?
况且西梅美女众多,早已名声远扬,若能将其霸占为大羽藩国岂不美哉?
可两国目前无甚利益冲突,贸然对其发兵有失大国风范。
思来想去,与朝中大臣商量后,没想到在激进派中有一名不起眼的大臣竟给他出了个注意,而此人正是――礼部尚书霍维林,霍大人。
这才有了后来梅五公主与羽国三皇子联姻之事。
梅音大帝也是考虑到羽国三皇子生母乃西梅人士,他体内流有一半的梅人之血,加之羽国此次诚意十足,便思虑再三,忍痛割爱,答应了这桩婚事。
大羽六五六年,这年梅意九岁,她受邀提前去羽国作客,听说此次去主要是跟羽国三皇子打个照面。
“昭昭,此次去你可记得二姐嘱咐你的?你这孩子从小寡言却是个贴人心的,饿了渴了都要及时唤奴仆伺候,莫要总顾忌他人感受,自己却隐忍受委屈知道否?”
梅鸢蹲身在梅意跟前,仔细嘱托着,眼中都是担忧。
昭昭几乎是她自幼看管着,从小带到大的,长姐平日政务繁忙,三妹四妹又还尚年少,昭昭这孩子说来奇特,她自小便极其懂事乖巧,年龄虽小,却比三妹四妹沉稳不知到哪里去。
就是不知为何,她似乎总是不开心,一双眼睛里总是泪汪汪的。
她好关心人,平日里长姐在殿内忙到深夜,她也就搬个小软椅在旁处陪她,长姐每每见她在旁边睡得鼾声四起,便觉惹人怜爱。
除了长姐,别的姐妹她也操心,人不大,心操得还不少。
梅鸢平日里身子不好,一到阴雨天便爱偏头痛,她难受地躺在窗边的软塌上,望着窗外绵绵无尽的细雨止不住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