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工作。”其实没有,苍恃说谎了,但他也没心情去做这些事情。
“这样啊,你平时工作,都在做些什么呢?”温蓓放下杯子,眼里闪过一丝失落,而后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啊,我不是要打探什么……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你不说的话也没关系。”她连忙摆摆手,脸有些红了。
“……都是很平常的工作。”苍恃别过头去,要是换作别人,他现在已经拿出武器了,但她是皇帝派来的人,自己总不能动手。
“好吧。”温蓓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她的姿势很端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她知道如何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也知道什么情况下的她最美丽。
“是我唐突了,下次我会提前问你安排的,可以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说这话的时候倒是透露出几分真诚。
涂了唇蜜的嘴唇透着粉色,唇瓣饱满得像是快要成熟的水蜜桃,她害羞地打量着苍恃,目光有时落在他的脸上,有时在他身上,她好像真的在期待苍恃会答应请求。
苍恃的心绪却飘得老远,槐翎从来不会问他可不可以,也不会问他意见,槐翎甚至会擅自打开他的电脑,趁着他不在把里面的东西都翻一遍,然后还会不打招呼就用他的信用卡买东西。
幸好,他终于彻底摆脱这个人了。
“啊对了,”温蓓见苍恃心不在焉,立马提高了说话的音量,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盒子上面都是精美的花纹,上面渗出了小水珠,看来是专门冻过了才拿来的。
“本来是想和你出去的时候分享的,不过既然你有安排了,我现在就把它给你吧。”她满心欢喜地把盒子递给苍恃,苍恃见状只好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才发现是一个草莓蛋糕。
上面还精致地画了个图案,点缀有各种各样的装饰,这个蛋糕一看就知道是外面买不到的,但是卖相比店里做的还要好看不少。
”是我做的,怎么样?我很擅长做饭和各种家务,做蛋糕也是我的爱好之一。”温蓓笑眯眯的,在她的注视下,苍恃只有舀了一口放进嘴里。
这是和精致的卖相完全一致的美味,苍恃有些惊讶,他在A区吃过不少好吃的,但像这个味道却还是令人感到讶异。
看到苍恃的表情有所松动,温蓓原本的紧张感也随之消散了,她趁机靠近了些,柔顺的长发拂过苍恃的手。
“嗯,很好吃。”苍恃老老实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感想,温蓓眼睛弯弯的,纤长的睫毛更增添了几分我见犹怜。
“你喜欢就好。”温蓓伸手轻轻触碰了苍恃的手背,她的手指没能停留很久,毕竟苍恃在那个瞬间就站了起来,避开了温蓓的触摸。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虽然有一瞬的惊讶,她还是很快调整好了心态,礼貌地和苍恃道别。
“这个盒子就拜托你帮忙洗一下了。”她把手背在身后,脸上的表情还是挂着原来的笑容,但多了几分疲态。
苍恃送走她之后,顺手把蛋糕盒子放进洗碗机,看着洗碗机运作起来发出水声,苍恃不可控制地想起来温蓓穿的裙子。
她的头发带着香气,柔顺如丝绸,裙子和身上的配饰也是精挑细选的,因为注意到他不喜欢那个香味,今天的她也换了一种更清新的香水,她甚至为了今天的外出做好了准备,还愿意为了苍恃亲自做了蛋糕。
她会不会其实是真的想出去玩?所以才会花了那么多心思。
他开始有些后悔拒绝温蓓了。
即使被拒绝,温蓓也不感到生气,和其他人比起来,苍恃感觉到了久违的尊重。
但是……他的后悔也就仅限于此。槐雾说过在A区的家庭都不过是人质罢了,没有任何牵绊的他,在A区是随时都可能背叛皇帝的存在,温蓓是夹着毒药的草莓蛋糕,分分钟都在吸引他沦陷,只等着什么时候药性发作。
理智和情感正在不断拉扯。
他打开邮箱,看到从宫殿发来的请柬,后天就是宴会了。
那天皇帝说过的话他还记得,所有人都会看到槐翎,看到她的丑态,品尝她的屈辱。
他也是分食槐翎的其中一员,他应该感到高兴才是的。
他下意识地走到次卧,次卧里没有别的香味,床铺有些凌乱,枕头上留了几根红色的长发,衣柜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衣服,有裙子,有长裤,还有名家设计的鞋子,那是和温蓓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张扬又肆意。
槐翎还和以前一样唤着他小久,声音里满是自信。
苍恃猛地醒悟过来,他关上衣柜门,又迅速后退了几步,把次卧的门关上,再用钥匙锁起来。
已经过去五年了,他和祝译约定过,要从过去中走出来,再也不能陷入泥沼,更不能被伤害过自己的人再有伤害他的机会。
所以他接下了皇帝的任务,亲手把槐翎呈给皇帝。
他不会后悔,也不可能让自己后悔!
第41章
槐翎坐在满是碎片的房间内,落地窗全开,白色的窗帘随着风飘起。
她孤独地、痛苦地、愤怒地砸坏了房间内的一切东西,这样的暴行持续了数天,她咒骂每一个出现的人,用拳头发泄自己的怒气,尖叫总在深夜响起。
就连送来的衣服,她都会亲自用手撕开,再用脚踩上两脚。
她坐在床上,眼白满是红血丝,她的双手伤痕累累,眼神里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失控。
她能清楚听到外面的人是如何称呼她——疯子。
宴会的时间越来越近,槐翎咬紧牙齿,她的脖子上满是血痕,那是她用自己指甲抓出来的。
那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反抗。
午时,卫兵带来了饭菜,还有一套新的礼服。
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次来的卫兵足足有三人,其中一人气质和另外两个截然不同,他的眼睛是灰色的,穿着的制服上多了一层金边。
槐翎在他们的监视下吃完了饭菜,没等她说话,那个卫兵手里就多了一份药物,槐翎的挣扎太过弱小,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注射了药物,而后脑子变得昏昏沉沉,身体也无法再控制。
后来来了几个侍女,她们合力帮槐翎洗干净身体,为她的皮肤涂上药物,又为她换上精心准备的礼服,为她编发化上妆容。
槐翎看不清镜子中的自己,现在的她和牵线木偶别无二致。
她无力去思考,只能感受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再也不是槐翎了。
天色渐渐变暗,槐翎被引导着,她的双腿失去知觉,只知道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走,穿着高跟鞋的脚似是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之上,两名侍女搀扶她,还有几名卫兵手持武器在旁边警戒。
她很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身体却无法控制。
原本只有嗡鸣的耳边变得吵闹起来,无数的说话声交替穿插在她的脑海里,她好像夺回了一丝控制权,手指稍微动弹了一下。
再然后,她坐了下来,在一个装饰满花朵的庭院里,她闻不到花香味,也看不见身边都有什么人,耳朵里只有嘈杂的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她不禁在想,这样是不是就能毫无感知地度过这漫长的宴会了?
乐团开始演奏音乐,听着是那么的遥远,槐翎的手指慢慢收紧了。
*
作为宴会的主办人,宴会才刚刚开始,槐雾就在台上高谈阔论,他很会炒热宴会的气氛,在场的客人发出阵阵笑声。
只不过,当槐雾看到苍恃进来宴会厅时,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对他的厌恶。
如果不是皇帝的要求,他是绝对不会让苍恃参加宴会的,他由衷地觉得这种人就应该一直在E区,而不是在这里污染A区的空气。
有些擅于观察细节的客人马上就明白了槐雾的恶意,他们顺着槐雾的目光看去,只见苍恃穿着西装,脸上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他站在角落,对宴会一点兴趣都没有。
然而几分钟后,进来了一个穿着短款礼裙的女性,她那黑色的长发盘起来,露出纤细白皙的脖子,上面点缀有一条钻石项链,她东张西望,在找到角落里的苍恃时露出了笑容,而后她亲昵地挽上苍恃的手臂,苍恃没有拒绝她的亲近。
槐雾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才想起来那是温蓓。
一个被他厌弃了的只能依附男人而活的槲寄生,一个被饲主榨取了利用价值后便被毫不犹豫抛弃的狗,这两个人凑到一起倒是合适。
槐雾没忍住低声笑了出来,他拿过一杯香槟一饮而尽,旁边的宾客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也跟着干巴巴地笑了起来。
宾客都到齐了,宴会厅的大门被从外面关上。这场宴会的主题是为了庆祝侵略战争的胜利,虽然之前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庆祝过了一回,但在这个世上没人会讨厌热热闹闹的宴会,槐雾在台上说着些吉利话,无非是围绕战争的胜利,现在这个星球的土地基本上都被收入囊中,一统天下也在计划之中。
这也意味着在A区的人能够获得更高的地位,更多的利益,一时间宴会厅内充斥着无数的欢呼和欢乐。
苍恃心里不为所动,他就这么站在角落,看着台上的槐雾用尽全力让宾客欢笑的模样像个小丑。
旁边的温蓓看出他兴致不高,她悄悄抬头观察起苍恃,看着他那张俊俏得找不出缺点的脸,温蓓脸上浮现了红晕。
“怎么了,你是不喜欢宴会吗?”她抓紧了些苍恃的手臂,生怕苍恃会和之前一样避开。
苍恃点头,他只觉得这里的空气有些浑浊,而不知道怎么,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我们出去透透气?”温蓓眨了眨杏仁眼,正好这样他们就能独处了。
苍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上那双紧紧抓着他的葱白手指,正在思考是否要答应温蓓的要求。
没等温蓓等来苍恃的回答,一声轻轻的呼唤就夺取了苍恃所有的注意力。
“苍恃…少校。”这声线大家都很熟悉,苍恃转过头去,看见身穿米白色长裙的祝译站在吧台旁,她手里拿了一杯酒,和过去那意气风发的她完全不一样的是,她身上的锐气全部消失了,总是熠熠生辉的眼睛里只能看到深不见底的疲惫,厚重的妆容遮不住她的萎靡。
她独自一人,身上没有任何首饰,朴素得不像是应该出现在这里;而手里的酒已经喝了一半,她浑身泡在酒味里,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苍恃和温蓓。
“果然我没有认错……这位是温蓓吧?”祝译露出了些许讨好的笑容。
温蓓和祝译不算熟,只能说以前的祝译在学院里也算是个风云人物,在槐翎离开的几年里,祝译的成绩都是学院里最好的,倒是没想到短短几年,祝译竟然变成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再也没有了过去的灵气。
温蓓礼貌地点点头,但没有和祝译说话的打算。
“看来你终于走出来了。”祝译抬头看向苍恃,她的眼神很复杂,有赞许,有惋惜,也有不解。
温蓓不知道祝译和苍恃之间的交情,她只安静地听着,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是单纯的好朋友吗?还是他们曾经也有过一段……
苍恃的嘴唇动了一下,他没有说话,避开了祝译的目光,看到祝译变成这副模样,几年前在学院里他们互相探讨学习的画面都变得有些模糊了,虚幻得像是一场梦,等醒来时就只剩下惆怅了。
“或许当时错误的是我。”祝译低下头来,她把酒一饮而尽,又转头向酒保要求了一杯烈酒。
“不要再喝了。”苍恃还是没忍住出声制止她,祝译只摇了摇头,没有理会苍恃的话语。
三个人站在这里的气氛说不上轻松,温蓓看着他们一副余情未了的模样,心里顿时有了危机感,她的身体几乎是紧贴着苍恃,祝译自然是看到她的这些小动作,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了有些勉强的笑容。
“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个了。”她转身就要离开,脚步虚浮,显然已有了几分醉意,苍恃走上前想要搀扶她,但另一半的身体被温蓓紧紧扒着,温蓓的眼睛似有几分湿润,她甚至不用说话就能让人明白她想要表达的。
苍恃四处观望着,他在旁边黑暗的角落里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目光,等他定睛再看的时候已经看不清了,只能依稀辨认出那是一个老人,身穿着深色的西装。
宴会已过半,气氛稍微有些冷却下来。
乐团原本在演奏悠扬的古典乐,在此时却突然停顿了一下,他们换上了不一样的曲谱,开始演奏了低沉的和刚才截然不同的音乐。
槐雾皱起了眉头,他不记得自己有安排这样的环节,再说了谁会在这么开心的时候演奏这样的曲子啊?
他正打算找个人去问问怎么回事,却看见在昏暗的角落里,杜山竟然出现了。
槐雾是知道杜山这个人物的,他一般只有在非常正经的场合才会现身,在这种场合他的出现等于宣告皇帝也会在这里。
槐雾立马追上去,他是宴会的主办人,可不能容许有什么不让他知道的秘密环节!
在杜山出现的一分钟后,宴会厅的灯光暗了下来,大家都迷茫地四处张望,在宴会里有保留节目是正常的,因此并未造成什么混乱,大家只静静等待,看看哪里会出现新的玩意。
下一秒,灯光都聚焦在帷幕之前。
乐团演奏的音乐就像是魔女的低语,低沉得牵扯着鼓膜鼓动,心脏也随之跟随节奏跳动起来。
这样的环节显然很能调动大家的情绪,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帷幕之后,翘首以盼在帷幕后面会有什么。
沉重的帷幕缓缓拉开,一个精致的、放满了鲜花与珠宝的、足足有两米五高的巨型鸟笼被放在帷幕之后,在鸟笼之中的是身穿礼服的槐翎,手工蕾丝制成的礼服勾勒出她高挑又恰到好处的身材,红色的长发挽起盘在脑后,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手腕上的蕾丝手套遮盖了伤痕,最吸引目光的是她脖子上的钻石项圈,在聚光灯的照耀下光彩夺目。
她就这么静静站在鸟笼之中,头部微微下垂,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第42章
宾客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努力踮起脚尖想去看鸟笼里的人是谁,讨论声无法停止,有些靠得比较近的人甚至想要爬到台上去。
只有温蓓感觉到了不对劲,要说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在那笼中女性出现的那一刻,苍恃的身体迅速变得紧绷了起来,他周身都环绕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戾气,是生气,还是震惊,温蓓无法辨认。
她小心翼翼地去观察苍恃的神色,只见他眼睛死死盯着鸟笼,和在那之前冷淡的他大相径庭,温蓓有些害怕,但同时她也体会到了一丝不寻常。
苍恃一定认识那个人,并且他十分在意。
温蓓能清晰体会到自己的心脏也逐渐加快,她屏着呼吸往台上看去。
身穿正装的槐迩从帷幕后走出,他的脚步很稳,踩在木地板上发出低低的声音,他面带微笑,一扫往日的威严。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纷纷跪了下去,高呼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