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领主很熟吗？”小予听到阿舍的话语，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鳞片，而那鳞片也被阿舍骂骂咧咧地夺去。
陆终点头，她成天吃喝都与尹或一起，曾经甚至是同一个人，应该算很熟了吧？
“那你知道领主喜欢什么颜色吗？下次庆典我要把尾巴染成绿的，绿的她喜欢吗？”小予翘起尾巴尖，轻晃，像路边被风吹动的草叶。
“小予！”阿舍抓住小予的尾巴尖，手上力度加重。
小予吃痛，放下尾巴，老老实实地保持尾巴贴地的爬行形态。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它是我们家最小的弟弟，刚学会以类人形态生活没多久，还不太能够在类人形态的时候完全掌控身体，冒犯了。”阿舍的道歉令陆终不解，翘起尾巴尖在海蛇族看来是什么不好的意思吗？
“我才没有不能够掌控身体！我学得很快，都能够以这样的形态下水捕鱼了！”小予反驳，一时情急，没控制好尾巴的力道，扫倒了一旁的鱼篓，又“唰”的一声，抽在了陆终的小腿上。
陆终原本做好了躲开的打算，但是突然又想感受一下海蛇族的力量，也就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躲闪，她可是连筐蛇尾的藏在地下、难觅踪影的口器都能够瞬间躲开的人，怎么可能躲不开处于视线之中的蛇尾。
小予瞬间僵硬了动作，“对，对不起。”
陆终看着已经红肿出血的小腿，对海蛇族的力量有了评估。
没有破坏衣物，却将衣物之下的皮肉造成损伤，海蛇族的力道用得很巧，不过伤口并不深，以alpha的愈合能力，不用药也能自己慢慢恢复。
血液渐渐浸湿了陆终的裤腿，也让小予的内疚与害怕更甚。
“实在不好意思，你等等我，我去给你找点草药。”阿舍拉起小予就准备往森林里走。
“不用，是我的原因，”陆终摸着鼻子，“我只是很好奇海蛇族的力量，故意没躲。”
听陆终这么一说，阿舍松了口气，不论是不是在给它与小予找台阶下，陆终不计较这次的事情就是最好的结果。
“没躲开就没躲开，装什么'故意没躲'……”小予嘀嘀咕咕地念叨，随即就被阿舍抽了一尾巴。
陆终觉得好笑，倒也不计较，“我得去抓鱼了，还得拿鱼回去交差。”
“你都受伤了，还是我去抓吧，”阿舍想着弥补陆终，“我用原始形态抓鱼效率很高。”
“现在已经是这个温度了，为了避免你又进入冬眠状态，还是别下水了。”
陆终说完下了水，湖水的温度不算冰冷，加上还有阳光的加温，陆终适应良好。
湖中鱼群数量庞大，陆终甚至不用游到湖心的位置就能够碰上觅食的鱼群。
摸了两条还算肥硕的鱼，拎着上了岸，陆终见阿舍和小予还在原地，举起鱼示意了一下，转身离开。
小予吐着信子看着陆终的背影。
“你要道歉就去道歉，别盯着别人。”阿舍又给了小予一尾巴，它被拔了鳞片的气还没消。
“我道过歉了！一开始就道歉了！”小予不满。
*
拎着鱼返回庭院的时候，瑟文正在忙其他事情，不在庭院，陆终只好将鱼暂时送去了厨房，顺手从厨房拿了块儿面包，啃了起来。
“又饿了？”
尹或拿着民众送来的蔬果，刚进厨房就看到啃面包啃得正香的陆终。
“如你之前的猜想，我作为完整的高纬度精神意识所创造的意识体，当记忆苏醒之后，就会越来越难与躯体融洽。”陆终咽下口中的面包，顺手拿起尹或果篮里的形状奇怪的果子。
“你说之前吃海鱼会有饱腹感，现在也不行了吗？”尹或放下果篮，也拿了一个与陆终手中相同的水果。
因为海鱼对陆终的特殊，领主住所的厨房专门有一个用来存放新鲜海鱼的区域，尹或比谁都清楚精神意识和身体不融洽会出现什么后果，早早就为陆终准备着了。
“海鱼仍旧比其他食物更能够给我提供能量，但效率不比从前，”陆终感受到了尹或的担忧，“咔嚓”咬下一口蔬果，果汁溢满口腔，甜丝丝的味道把舌头迷得晕头转向， “没事，等我回到黎星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庆幸一下自己不是完整的精神意识，而是提炼而成的意识体。”尹或安抚地轻拍陆终的肩头，“吃完了去准备一下，黎星的客人也快到了。”
午饭后，下了半个小时的雨，上午陆终与瑟文修剪的庭院花草因为这半个多小时的捶打，失去了精神气，落叶与花瓣落在了厚实的草地上，混着细密的草叶，倒像是泼洒在地面的画作。
不过这样的画作不符合瑟文对庭院花草整洁度的判断，想必不久之后就会被修整成雨水捶打之前的模样。
雨后，温度又降了不少，如此适合睡觉的光线与温度让陆终生出几分倦意。
黎星的访客没有按尹或预估的时间抵达，几人吃了午饭又将地下室收拾了一遍，这才去洗漱换上了会客时的穿着。
绒团子被末也留下来，它会继续作为黎星的坐标，方便末也穿梭宇宙线与时间线来到天星系，与陆终、尹或会面，处理需要三人一同解决的紧急情况。
拳头大小的绒团子不再以披肩的模样汲取陆终的力量，而是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绒团，被陆终塞进了口袋里。
等回到黎星，陆终会将绒团子送回荒地，继续完成它的使命，至于供给它的能量，已经被林今解除了指定能量获取的绒团子，氦3就是最好的选择。
“我能不穿成这样吗？有没有素一点的衣服，”陆终看着尹或在她身上比着为她准备的会客服装，实在有些不忍直视那艳丽的色彩，“黑白灰任何一个颜色我都可以，不要大红色，也不要这快要闪瞎人眼的金色。”
“这都是民众送给我的衣服，每一件都很符合它们的种群特色，这金色的就是海蛇族送来的，每一片缀着的鳞片都是仿照海蛇的鳞片外形制作，可以看出它们的心意。”尹或没有放弃让陆终穿上这身衣服的打算。
“那你更应该留下自己穿，我觉得我现在的穿着很适合会客，低调又有内涵。”陆终身上穿着的仍是从奥克那里拿的衣裤，没了绒团子作披肩，整体显得单调了些。
“好吧，我也不强求你穿这些衣服，不过这腰带总得系上吧？不然太素了，显得没有夕星特色。”尹或说着将腰带递到了陆终手中。
看着与那金色的衣服如出一辙的鳞片装饰，陆终询问道：“不会也是海蛇族送的吧？”
尹或点头，“银色跟你现在身上的这套衣服也比较搭，系上吧。”
陆终摸着腰带上的鳞片，有些佩服海蛇族的手艺，“说起海蛇族，你知道它们摆动尾巴尖是什么意思吗？”
“求偶，”尹或脱下了外套，穿上了海蛇族那件金灿灿的外袍，“这个季节它们应该准备冬眠了，你看到海蛇族在相互求偶？这可算得上稀罕事。”
“没，没有。”
陆终大幅度摆手，夸张的模样将尹或逗笑，“其实偶尔它们很开心的时候也会晃尾巴，不过这一点是我自己察觉的，每次我给海蛇族赐福或者它们来给我送礼的时候，我都能看到它们摆动尾巴尖。”
陆终倒吸一口气，“有没有可能……”
“没有。”
陆终的话语被尹或堵回了肚中。
*
“上将，你这么频繁地往来夕星，内部没有什么异议吗？”重霄整理好了衣装，跟在羲和身后下了飞行器。
“现在福切尔最高管理层就只剩下我和凌丕，我与她嘛……相互非必要也不会搭理对方。”羲和解释道，看着重霄眼下的疲惫，也知道这孩子自从与虫族的战争结束后状态一直不好，伴侣莫名其妙失踪，生死未卜，父亲因为滥用职权私自进行管控范围的武器研制被撤职查办……没一件舒心事。
羲和：“带你来夕星也还是想借此机会让你散散心，不要再管福切尔的什么事了，当初我与你父亲、承衡、凌丕各执一词，共同管理福切尔，本就想到了会有现在的结果，那些都是我们老家伙需要操心的事，你们年轻人，在享受生活的时候就该好好享受生活。”
“收到，上将。”
重霄公式化的回应换来羲和的一声叹息。
“我有时候在想，上传芯片的伴侣关系的相关规定是否有些不近人情，虽说一定程度上保护了伴侣的利益，但对于失去伴侣，剩下的那个人而言，太残酷了。”
如同重霄一般，他的身份芯片的伴侣栏，永远都会记录着陆终的名字。
“若干年后，或许其他人都忘记了她，甚至如果我因为意外忘记了她，我的身份芯片也会一遍遍告诉我，她的名字、她是我的伴侣……这是一项好规定。”
“重霄，你看那边，不会是我年纪大了眼花看错了吧？”羲和看着跟着尹或身边朝着他与重霄走来的陆终，要不是担心尹或误会他擅自释放的精神力，他还真想用精神力一探究竟。
“是错觉，自从陆终出事以后，我出现过无数次错觉。”重霄也看到了夕星领主身旁的陆终，内心没有丝毫波澜，幻觉出现了太多次，他的内心已然麻木。
“就算你因为思念过度出现了幻觉，我总不可能也陷入你的幻觉之中吧！”羲和提醒重霄道。
重霄呼吸一滞，瞪大了双眼，盯着渐渐走来的陆终。
那是活的、在呼吸的、会走路的、可能不是幻觉的陆终！
第116章
将不能够暴露的有关于生命意识投放计划的事情隐瞒,解释起来陆终在夕星的缘由就变得不太自然。
若不是重霄仍然处于震惊、惊喜与不可置信之中，他没有这么容易听进去陆终的解释。
观之坐在一旁听着陆终讲述其跨越星际的原因的羲和，他脸上的表情就耐人寻味得多。
一个生物智能与人工智能结合的重中央操作系统，还可作为星球跃迁飞行器使用……听着就与黎星现有的科技水平不符合。
若真存在这样出色的人才, 福切尔不可能错过。
就如当初发现林念一般。
重霄自见到陆终开始, 一言不发, 只是时不时地打量陆终几眼，又伸出手，在触碰到陆终之后，赶快收回, 好似生怕眼前人是幻象, 被他的触碰搅散。
陆终大致解释了她会出现在夕星的原因后，尹或便打算带着羲和与重霄简单参观夕星，一边赏景游玩，一边与羲和商谈这一次有关夕星与黎星的事宜。
今日领主的行程虽未对外宣扬,但黎星来人的动静却并不小，不少智慧种族都关注着在街上行走的领主一行四人。
“阿舍，你看她身上的腰带！那是我做的！”
小予的语气让阿舍听不出是欣喜还是不满, 毕竟小予亲手制作的那条蛇鳞腰带是赠予领主的, 现在却出现在陆终身上。
“小点声，别打扰了城主, ”阿舍尾巴轻拍小予, “不管谁穿戴着那条腰带，能被领主选出来,就是一件幸事。”
“阿舍, 你说……她喜欢我那条腰带吗？”小予没等阿舍回答，尾巴尖儿又不自觉翘了起来, 自顾自继续说道，“肯定喜欢，不然不会系我那条腰带，而且她好香。”
“前言不搭后语，好好说话。”阿舍强行将小予根本就没有发觉翘起来的尾巴压了下去。
小予吐着信子，要不是被阿舍拦着，早就扔下鱼篓，跑到领主那边了。
“今天这些鱼卖完了，我们海蛇族就要进入冬眠期了，你别再给我惹事！”阿舍警告着小予。
小予置若罔闻，只是加速了吐信子的频率，“但她现在又没有那么香，还是上午的时候更香，混合着血液的香气……”
小予和阿舍的话全数被精神力强度都不弱的陆终、重霄、羲和三人听了去，羲和顾着与尹或交谈，没任何反应，但重霄就不同了。
原本因为害怕陆终仍旧是幻象，会因为他的触碰而消失的重霄，突然牵住了陆终的手，十指相扣。
似觉得还不知足，又将陆终的胳膊抱进怀里，随即吻了一下她的手背，转头看向站在街边正在卖鱼的海蛇族。
小予吐着性子，面上露出了它自己都未察觉的凶相，但重霄只是故意释放信息素，试图将陆终整个人的信息素都给掩盖住。
但他忘记了，他仍旧习惯性使用信息素掩饰剂，而掩饰剂产生的alph息素的味道最先刺激到的却是陆终和羲和。
“重霄，怎么了？”
羲和被迫中断了与尹或的对话，轻咳几声，想借机帮直冲鼻腔的蔬果腐败味儿给冲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事，抱歉上将。”
重霄从海蛇族那边收回目光，紧紧与陆终十指相扣，但他总觉得还不够亲密。
陆终当初在刚刚与他完成完全标记之后，就上了战场，一去不返，重霄硬生生靠着陆终换下的衣物、宿舍残留的味道熬过了最难熬、痛苦、孤独与抛弃感的日子。
过去了这么久，才见到陆终就听到有人惦记他伴侣的话语，重霄心头的阴霾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陆终嗅到许久没有接触实在有些怀念的重霄的信息素，尽管已经知道这是对方用来掩饰真实性别的alph息素还是忍着本能对同为alpha的信息素的排斥，不动声色地嗅着。
如果是重霄掩饰之下的omeg息素就好了，陆终有几分可惜，但她没有忘记当初要帮助重霄掩饰真实性别的打算，也就不再多想。
“你都不关心、询问我一下？是因为在这里有了新的关心的对象了吗？是那个一直挑衅吐着舌头的毛头小子？”重霄渐渐放慢脚步，原本并排行走的四人，变成了尹或与羲和在前，陆终与重霄在后。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陆终也不知道怎么说，她一看到重霄，最先想到的就是离别前的那一晚，此刻有行走在大街上，周遭都是打量他们几人的目光，而她的脑子里确实一些酱酱酿酿的内容，实在有些……尴尬。
刚刚又嗅到久违的属于重霄的气息，更是让陆终有些不太平静。
“至于你所说的吐着舌头的那位，它是海蛇族，吐信子也很正常……吧。”陆终接收到重霄有些受伤的眼神，直到这会儿不是替海蛇族说话的时机， “不管正不正常，我很开心能够见到你。”
“有多开心？”
重霄盯着陆终的侧脸，若是目光能凝成实质，这目光便是在一寸寸抚摸过陆终的眉眼口鼻，重霄自觉看不够这张他差一点失去，再也无法相见的面容。
[开心到脑子里全是过去与你相处的一幕幕、开心到与你相见之时，如沐阳光，暖意倾洒全身，汇聚于心脏。 ]
用来高效传递信息的讯音，在这个时候成了陆终与重霄伴侣之间传递情话的工具。
重霄的喜悦在心底早已化成一汪春水，那失而复得、久别重逢的欣喜几乎将他淹没。
“你们俩去逛吧，我与领主还是事情要商议，先去领主庭院了。”羲和对身后的陆终与重霄说道，陆终身上还有需要他需要探明的疑问，但这会儿还不是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