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疾风犬的‘危险感知’也是可以向‘时空系’靠拢的,只是这个领域太难踏入,对悟性的门槛要求太高了。即便以小风的聪颖程度,目前也还没挖掘到那一步――准确的说,连空间这个第一阶段它也还没完全吃透。
时间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更是无从下手。
就连夏沐晴,心中其实也没有很强的把握,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去引导。
说到底,到了风罗君主这个地步,想要再进一步提升,按部就班的训练已经很难像以前一样派上用场了。现在它需要的更多的是奇遇,是点拨,是灵光一闪的醍醐灌顶。
而这些都可遇不可求。
“希望这次会面能学到些东西吧。”
“不知道他的玄兽具体是哪只……九巧露乌?帝王幽?嘶,图鉴里能标注这个系列的玄兽可不多呀……”
一小时后。
夏沐晴一行人终于抵达目的地。
入眼是燕都城郊的一座研究所,通体浅灰色,样式简约又宏伟。说来也神奇,像是正好卡着时间点,一名穿着蓝色格子纹衬衫的年轻人推着行李箱从门内出来,迎着明媚的阳光挡了下眼,低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就是他了,”池梓指着不远处的年轻人,“郁枞,郁神兽使,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夏沐晴摇摇头。
她还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这并不意味着对方实力弱小,寂寂无名。
御兽师协会内厉害的神兽使有很多,每个人也承担着不同的社会责任,既有像程城那样名声在外、需要在大众面前树立良好形象的,也会有明日隐姓埋名,但对整个大夏来说能发挥重要战略用途的――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后者隐姓埋名才是大夏对他最好的保护。
没猜错的话,眼前这位年轻人就是这种类型的人才。
越过蓝格子衬衫年轻人的肩头,夏沐晴朝他身后看去,余光瞄见一抹荧光,微讶地抿了抿唇:“唔?”
对方的玄兽露出身形――那是一只棱形的奇异玄兽,浑身散发着星光似的柔和光晕,身躯悬在半空不停旋转,表面刻满玄奥的纹路,像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浮雕,又像是可以信手波动的齿轮钟摆。
而此刻见到来人,伴随着几声清脆的“咔嚓”声,它凹凸不平的表面开启,像机械挡板一样朝四周撑开,露出中央一只地鼠状的小小脑袋尖。
漆黑灵动的小眼珠滴溜溜直转,在夏沐晴身上扫过一圈,又望向她旁边拉下的车窗――疾风犬、小金龙和幽冥蝶正挤挤挨挨地从那里探出脑袋,用同样新奇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一人一兽。
“嗷呜?”
这就是掌握时空系技能的前辈吗?
造型可真奇特,好有科技感啊!
小金龙也砸了咂嘴,眼底微光闪烁。说实话,它看到对方第一眼想起来的是Ark小雪,不得不说这个可开合的菱形防御外壳真是酷毙了,回头可得让主人给小雪也整一个……
幽冥蝶倒是垂下了触角:“……咿呀?”
有点奇怪,对方的气息它怎么看不懂?
之前遇到的利维坦兽是毫无情绪波动,可生命能量还是非常充裕的,像一团蓬勃烧灼着的烈火。可眼前这只玄兽给它的感觉,则像是将火苗一层层拨开留下的火星,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虚无感。
……不对,不是拨开,应该是分离!
幽冥蝶开启精神链接,用无人能听到的传讯方式提醒夏沐晴:它能感觉到对方的灵魂之火也是旺盛的,又或者说本来应该是旺盛的,而对方将它用不知道何种方式分离了,只保留最核心也最本质的部位。
这应该也是它生出类似金属质地的厚重外壳,将柔软的身躯牢牢保护在内的根本原因。
夏沐晴赞许地点点头:“小紫说的没错,这是金冥星兽。”
金冥星兽也是一种十分罕见的玄兽,据说这种玄兽是星辰遗落在陆地上的后裔,它们拥有奇异的特性,能冥冥之中沟通遥远的辰星,聆听来自无穷宇宙的浩渺之音。
虽然不能说它是时空系玄兽,但金冥星兽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它几乎是一张白纸,可以学习任何属性的技能,而且还都有概率学成。它可以很弱,也可以超强――这些都要看培养它的御兽师的水平。
想到这里,夏沐晴眼睛更亮了。
看到这只玄兽就知道这次没来错,小风的时空系提升有着落了!
她跟着池梓过去跟郁枞打招呼。郁枞正跟其他人握手,但还是一副困顿得不行的样子,眼睛下挂着硕大的黑眼圈,整个人蔫了吧唧地耷拉着:“不好意思,我昨晚只睡了2小时……10分钟前刚从北城赶过来,唉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夏沐晴微微一愣。
北城?
那可是大夏最北端的城市,距离燕都少说也有一千公里。
夏沐晴脚步顿了一下,脑海中对于郁枞和金冥星兽的认知再度刷新。10分钟跨越一千公里,那是什么概念?
也就比光速慢一点了!
她在这边悄悄咽口水,而另一边,郁枞从池梓口中听到夏沐晴的名字,他突然抖了一下,迷糊到睁不开的眼睛突然睁大,整个人来了精神。
“小夏神兽使?在哪儿?”郁枞转过身来,眼睛灼灼发亮,目光紧紧落在夏沐晴身上,“哎呀真是你啊,哈哈久仰久仰了――真人比网上的照片还要好看,不愧是年轻有为的大夏精英!”
迎着他热情的目光,夏沐晴有点愣神:“您知道我?”
郁枞笑道:“那怎么能不知道。契约了三只神兽的天才神兽使,这次选拔赛的第一名,对吧?听说还打败了一只很离谱的恶龙玄兽,解决了一场席卷全国的智械危机?”
“每次听到你的名字就仿佛看到了希望,这才是天才后浪该有的模样啊,真想赶紧被拍在沙滩上……咳咳!”
“那个,不好意思,我记得你养的第一只神兽叫风罗君主,它的特性是‘危险感知’?”
夏沐晴:“……啊,是的。”
夏沐晴怎么也没想到,来的路上她还在心里打草稿,想着见到人了要如何如何虚心请教,希望对方多教授小风一些时空方便的感悟。
可这会儿,郁枞明显比她还要热情,抓住她的手用力握了握,又侧过头去,透过车窗看向疾风犬的目光炽热得像一团火:“危险感知……既有空间性,又有预判系,过去与未来的锚定……”
“太棒了,真是太完美了……”
夏沐晴:“???”
“走走走,上车!”郁枞挥了挥手,“师傅麻烦开慢一点啊,我们有点事路上聊聊。”
他整个人精神抖擞,连金冥星兽也开心得连连摇摆,夏沐晴甚至看到它眼角渗出了如释重负的水珠。
一人一兽这会儿看上去一点也不困了,郁枞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神采奕奕:“风罗……啊不,疾风犬啊,有没有兴趣学习一下时空系技能呀?”
“超帅超好用,体验过的玄兽都说好,真的!”
夏沐晴眼睁睁看着郁枞和金冥星兽把疾风犬两面包抄,笑眯眯地开始交流感悟。画面一时间显得异常荒诞,甭说她了,疾风犬的眼神都是呆滞的,黑眼珠疯狂朝夏沐晴这边瞄,寻求主人的援助:“嗷、嗷呜?”
主人主人,什么情况?
这人真的是时空系御兽师吗?怎么一点架子都没有,反而感觉像是堵上门推销的?
“呃……”夏沐晴转过头,小声询问,“池梓老师,郁神兽使他这是……”
池梓正错愕着,眼神看上去也有点迷茫。
不过她混迹学者圈子时间久,多少听到过一些郁枞的传闻,犹豫片刻后小声道:“他可能是太累了,急于找人接班吧……”
夏沐晴:“……”
好吧,懂了。
这波属于是高压打工人,终于找到鲜嫩可口的小韭菜了。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大夏的时空系玄兽实在是凤毛麟角,看郁枞这副模样,显然御兽师协会恨不得把他掰成好几瓣来使。而看他这幅疲劳的样子,恐怕也很长时间睡眠不足了?
不过这也刚刚好,夏沐晴冲疾风犬悄悄地点了下头,示意它放心大胆地学。
甭管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但郁枞和金冥星兽想要疾风犬分担重任的话,总归得先把它教好了,而这对自己和疾风犬有利无害不是吗?
学,狠狠学!
争取把对方的感悟全部掏空!
疾风犬得了御兽师的指令,顿时心里有底了。它抖了抖柔软的白毛,乌黑明澈的眼睛一眨一眨,歪了歪小脑袋,那模样萌得能让人心融化。
“嗷呜?”
能请教下刚刚那招吗?
就是从北城“嗖”地一下,穿梭到燕都的方法?
闻言,金冥星兽眨眨眼,悄悄缩了下菱壳中央的小脑袋。
“呃……”郁枞迟疑片刻,也有点尴尬,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这个恐怕你学不会……倒不是不能说,而是因为这其实是我取巧了。”
“时空之道过于玄奥,我们也没走多远,只不过借助小星的特性‘分魂’,才能够实现远距离跃迁。如果只靠技能,大概每次只能移动几十米吧。”
疾风犬:“……?”
特性,分魂?
夏沐晴在一旁听了,搭在膝盖上的手悄悄握紧,脑海中豁然开朗:“我明白了,难怪小紫说金冥星兽的气息不对劲。”
“分魂”特性,顾名思义,是可以把灵魂拆分成多瓣,彼此之间又保留一定的牵引,可以再行合并。
是个很稀有也很厉害的特性,使用方法多种多样,夏沐晴之前习惯性地认为,这个技能最好用的方式是用来制作分身,无论在战斗中实现多打一,还是用作诱饵分散敌人注意力,都极具战略意义。
但没想到,郁枞的用法是让金冥星兽利用它来实战远距离空间术。
这又涉及到另一个问题,空间穿行最重要的是什么?
毫无疑问,答案是“锚点”。
时空系玄兽在施展技能时,必须拥有非常确定的锚点,否则极其容易在混乱的时空中迷失方向。时空间隙这东西,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的荒漠还辽阔无序,谁也预料不到下一刻会出现在哪里,如果迁移到悬崖、深海甚至地心,那跟送死又有什么区别?
稳定的“锚点”可遇不可求,之前夏沐晴在游戏中见过玄兽用许许多多的稀有材料打造“锚点”,但失败率还是很高――可转而看郁枞和金冥星兽,直接用分魂做“锚点”,那对灵魂的牵引之力足以在混乱时空中化作最鲜明的灯塔,为金冥星兽指引方向。
难怪郁枞能成为大夏最忙碌的“救火员”。
这还真是超出了夏沐晴的预料,也给她展示了一条全新的思路。
“果然这世上还是聪明人多啊,”夏沐晴目光灼灼,“竟然能开发出这么有趣的招式……看来我也得多发挥想强力,不能局限于图鉴的描述了。”
而另一边,迎着疾风犬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郁枞却连连苦笑:“别,别把‘分魂’想的太好了。”
“嗯……这会儿也没有外人,我就跟你们直说吧,利用‘分魂’的穿梭限制也很明显,毕竟金冥星兽的灵魂不能无限分割。”
“我必须保证它的核心不受损伤,这样的话,目前能分出的残魂数量极限也就5片左右。而且它只能穿梭到残魂附近,相当于固定传送点了――大夏幅员辽阔,就算是东南西北中各安置一片,大多数时候也远远不够用。”
夏沐晴轻轻拍手:“已经非常厉害了!”
这一趟还真是来对了,只是见了郁枞和金冥星兽一眼,夏沐晴已经感觉收获不菲。思路一打开,她脑海中也冒出来一大堆新想法,一时间浮想联翩,连连手痒,恨不得回去赶紧拉疾风犬试一试。
‘分魂’是金冥星兽的特性,疾风犬用不了,但疾风犬的‘危险感知’其实跟时空系的关联性更强,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小风在时空系上的天赋应该比金冥星兽更强。
唯一的问题是,怎么像金冥星兽一样,确立更适合自己的锚点。
除此之外,在回程的路上,郁枞还给她和疾风犬讲述了许多穿梭时空的体验和感悟。
“在你们心中,时空是什么?”
郁枞边说,边用手在半空比划:“是一个球?还是一个大型立方体?”
“穿梭就是在两点之间打一条通道,走直线距离以最快速度抵达?”
疾风犬迷茫地点了点头。
这个人好懂,它心目中的时空就是这个样子,所以它天天琢磨着怎么以最快的速度打洞来着。
见状,郁枞莞尔,摇了摇头:“这些是许多人对时空的刻板印象,但其实这些都是不对的。”
“真正的时空应该是更庞大、是冗杂的,是无数个点的交集,也是无数条线的纠缠。它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整洁的线性、平面,更多的时候,它是一张薄薄的纸片――”
郁枞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便签本,在上面“嘶啦”一声撕下一页纸,又用碳素笔描了两个小黑点。
他在黑点直接连了一条线:“最快从A点抵达另B点的方式,是直线吗?”
然后花了个叉:“不是哦,真正最快的是这样。”
郁枞将纸折叠,把两个黑点捏在一起,直至完全重合,旋即笑着说:“你看,当A点与B点重合,A就是B,B就是A,连穿梭的必要都没有,你已经置身于两处空间的交集了啊。”
疾风犬愣愣地看着。
它听得出神,郁枞的讲解也给它开辟了新的思路,两个重合的黑点在它瞳孔中放大,仿佛两块空间在虚无中叠加――它身上毛发无风飞扬,眼底仿佛有火光渐渐亮起,冰蓝色的瞳孔中隐隐浮现旋涡。
在没有进化为风罗君主的情况下,疾风犬身上第一次浮现了幽蓝色的玄纹,以眉心和眼瞳为中心,超身躯迅速扩张蔓延!
夏沐晴敏锐地察觉到,玄纹的图案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的玄纹流畅、龙飞凤舞,像是流淌的水和轻盈的风,那么此刻它身上的纹路就变得更加繁琐无序,偏偏又透露出一股深邃混沌的玄奥气息,仿佛宇宙尽头的黑洞,要通往无穷无尽的空间和永不流动的时间……
车上的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司机颇有眼色地拉下挡板,转动方向盘,驶向一条幽静无人的小路。池梓等人也噤了声,连最爱闹腾的小金龙都无声无息地盘旋下来,尾巴尖勾住座位底座,低头轻轻吐出一个金色气泡。
气泡化作莹莹微光,在车外形成一个保护屏障。
郁枞和金冥星兽也停止讲解,安静地看着疾风犬身上的玄纹变化,眼底浮现出惊喜的光彩。
他无声喃喃:“顿悟了?好高的资质,看来它在时空一道上已经有了很强的基础……”
疾风犬的顿悟一直持续了大半个小时。
在这期间,车子已经接近了终点,但为了不让闹市区打搅它的感悟,郁枞让司机停在偏一点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