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蓁看了她一眼,吞了吞口水,也学着她只吃米饭。
最后两人碗里剩下的肉和菜被其他人抢走了。
吃完饭,秦蓁搂住孟椒,小声问:“孟姐姐,你觉得她们要干嘛?”
语气里带着害怕。
孟椒搂紧她,“先是下马威,再是给三颗甜枣,接下来肯定会劝我们服软,若是不服软,恐怕会来硬的。”
秦蓁咬唇,“孟姐姐,你别服软,我哥哥肯定会来救我的。”
孟椒预料的不错,晚上,有几个道姑打扮的女子突然从外面进来,个个貌美年轻。
站在前面的道姑扫了孟椒几人一眼,满意的点点头,“这次的货不错。”
孟椒几个低着头不说话。
道姑自顾自说着,“既然来了这里,你们便出不去了,观里养着几十个打手,外面更是设了一圈陷阱,所以你们最好听话,只有听话才有好日子过。”
“女子嘛,最终都是要嫁人生子的,嫁人前听父母,嫁人后听丈夫听公婆的,一生都是为了别人活着。就说那京都城里的孟娘子,嫁给她夫君时对方一穷二白,她日日夜夜刺绣挣钱养家,夫君高中后她落了个什么下场?给丈夫纳妾,去寺庙给妾室求子,最后呢?夫君还是休了她,要娶高门贵女,你们说说,何必呢?”
孟椒听到这话,眼皮子一跳,这该不会说的就是自己吧?
“在这里,只要你们乖乖听话,就有挣不完的钱,穿绫罗绸缎,吃珍馐美食,有婢女成群伺候,过得跟宫里娘娘一样舒坦,若是被大人物看中了,你们更是可以过人上人的日子。”
说着,道姑朝屋外看了一眼,屋外走进来一个打扮奢华的女子。
女子穿金戴银,身着华丽绸缎衣袍。
虽然面上敷了粉描了眉,但几人还是认出来这是昨日那个晕倒的女子。
几人脸上神情不一。
女子轻声道:“姐妹们,莫再犹豫了,我现在住的屋子很漂亮,床上的被子都是绸子铺的,金银首饰戴都戴不完,观主人很好,客人赏赐的东西都是我们的,光昨晚我就得了五百两银子,客人也都温柔英俊。”
说着还低下头,脸上露出羞涩神情。
道姑笑了,“你看,听话的就有福享。”
说着用拂尘扫了下另一边,“那几个就是不听话想跑的。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门就不关了,想清楚了就自己走出去,好日子在外面等你们。”
然后带着人离开了。
秦蓁怕其他人服软,忙道:“你们别信,真要那么好,怎么还有人要跑?”
只是在这种绝望的情况下,有人还是忍不住动摇,“可是也出不去啊,真的要饿死冻死吗?”
“对呀,一夜五百两,我爹娘这么多年也挣不到一半。”
这个秦蓁回答不出来。
第二天早上醒来,孟椒发现少了一个人。
秦蓁随后醒来,看到少了人,皱了皱眉,她看孟椒,孟椒朝她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
早上送来的又是稀饭,有个女孩吃到一半摔了碗,站起身往外走去。
秦蓁想要喊人,被孟椒捂住嘴。
这时候最好不要出头,至少让那些人认为她们还有被说服的可能。
若是知道她们心志坚定,恐怕会用更强硬的手段,得不偿失。
来时一共七个人,现在只剩四个了,其中一个红了眼眶,呜呜哭起来,“怎么办?”
孟椒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这么熬着。
第2天,哭得那个女孩不见了。
第3天,一个没少。
第4天,还是她们三个,孟椒,秦蓁以及一个叫宋甜甜的女孩。
就在三人心急如焚的时候,另一边的人突然出声,“你们想出去吗?”
孟椒三人同时看过去。
深夜,六人悄悄摸索到门口守着的两人身后,一人捂嘴,两人按住人往墙上撞。
弄晕人后,六人筋疲力尽,不过还是咬着牙将人拖到屋子里去了。
那三人比较熟悉路,走在前面,她们被送来这边有一年多了,之前假装顺从,其实一直找机会偷跑,可惜被逮住了。
今夜观里有大人物要来,观主提前一个月就在准备了,她们觉得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若再不能跑掉,便自尽。
她们见孟椒三人坚持,便决定一问,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希冀。
哪怕只有一个人跑出去也好,至少能跟家里通个信。
比在这里生不如死活着好。
前面三人走的是后山那条路,那里孟椒熟悉,前世待在白云观那几年,她经常过去采摘野菜蘑菇。
几人走在阴影里,她们走的是人少的小道,热闹的地方在前院,那里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琴瑟声音不绝。
好不容易走到了后墙这边,哪知后面突然传来动静,有人呵斥,“那里有人!”
几人脸色大变,以为是被发现了。
那三人想都不想就道:“分开跑,能跑出一个是一个。”
她们快速往左边跑去。
秦蓁想跟着一起,孟椒看后面一堆火把影子,忙拉着秦蓁、宋甜甜往另一个方向跑去,“我知道这边有条路。”
孟椒带着两人东躲西藏,一直摸到了她前世住的院子那里,前世孟椒和乔景年不像其他人偷偷藏了金银,两人身无分文,观主将她们安置在最偏僻的院落里。
院子里杂草丛生,孟椒摸索了一圈,找到了缺口,然后扒开草丛,“从这里出去。”
说着自己往外爬。
哪知刚爬出半边身子,一把刀就架在她脖子上。
后面的秦蓁不知情,还焦急道:“孟姐姐,你快点爬。”
“……”
——
孟椒抱膝坐在地上,原本和她关在一间牢房的有好几个人,但其他人都陆陆续续被接走了。
只有她,什么都交代不出来,也没有家人来接她。
父母弟弟在庐州,她不可能去联系他们,路途太遥远,也不想他们太担忧。
京都城也没有什么熟人,许娘子焦娘子说到底都是看在谢长安的面子上与她来往,而她实在是不愿意与谢长安再有什么牵扯。
至于乔姐姐……还是算了,她不想打破她平静的生活。
但也不能一直被关在这里,早上狱差说,若是再没人来赎她,就将她与那些无家可归的道姑一同送去北疆服役。
她自然是不能去北疆的。
想来想去,孟椒想到了一个人。
中午,狱差来送饭时,孟椒犹豫对他道:“我认识萧参政,能不能让萧参政来赎我?”
狱差差点听笑了,好心提醒,“娘子,你莫要胡说八道,萧大人可不是你能攀得上的。”
孟椒也知道自己这样有些厚颜无耻,只是她觉得,萧言卿为人不错,或许能看在几面之缘的份上,派侍从过来捞她一把。
只此一回,反正以后也见不到面了。
咬了咬唇,孟椒红着脸道:“我真的认识萧参政,他……他右手虎口上有一颗红痣。”
狱差一脸怀疑看着孟椒。
大人体恤,前两天查封白云观时,看到几个女子衣衫不整,特意吩咐人给她们穿上衣服,白云观里的金银玉器、绫罗绸缎全都收走,只找了几件道姑穿的给她们。
灰扑扑的道袍穿在女人身上看不出身形,只见女人虽然头发凌乱,灰头土脸,但难掩清绝之姿。
心里一时起了不确定。
狱差送完饭出去后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上面汇报一下。
若是弄错了,最多被骂一顿,但若真是萧大人的红颜知己,那说不定是个往上爬的机会。
想明白这些,狱差也没跟其他人说,而是趁着其他狱差休息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
下午,孟椒牢房门前走来了一位穿着绯色官服的年轻男子。
男子约莫二十七八,面容白净,薄唇凤眼,眼神肃穆中带着几分冷意。
他身后跟着两人,一人绿色官服,一人是天天给孟椒送饭的狱差。
孟椒认识这人,她前世见过他,是大理寺少卿江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是他来这里。
江逐冷声问她,“你是何人?”
若是别人问这话,孟椒或许会撒谎,但若是这位一向断案如神的大理寺少卿问,孟椒自是不敢。
她低头回道:“妾身……孟椒,庐州人士,原是今科探花谢长安发妻,不过前段时间已经和离了,与谢家已无任何关系。那日正准备坐船离开京都,不幸遭遇歹人被掳至白云观,逃跑途中被抓到了这里,京都城无亲人可联系,只好……”
江逐面露意外,没想到近日京都城传的风风火火的孟氏,竟然就是眼前这个女子。
他身后的绿服官员和狱差也很惊讶,尤其是狱差,他娘子天天在家骂那个谢长安负心汉,那么好的女子都休弃,实属狼心狗肺,连带着他都挨了几个白眼。
那谢长安和离之事如今已传遍了京都城,还听说即将要娶沈家千金,至于那孟氏下落,无人可知,猜测应该是回老家了。
没想到人竟然误入狼窝,如今还被关在大牢里,着实可怜。
不过江逐还是问道:“为何让萧大人来赎你?”
孟椒抿了抿唇,厚着脸皮道:“我参加宴会时,与萧大人有过几面之缘,之前萧大人在遇仙正店遇刺,我刚好路过,误打误撞帮了萧大人,两人相谈甚欢,算是朋友……”
后面实在是扯不下去了,孟椒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但这不说比说更引人遐想,没想到萧大人竟然跟探花郎发妻是知音。
狱差眼睛发光,觉得回去跟自己婆娘说,婆娘肯定爱听。
江逐挑眉,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遇仙正店的事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没有继续再问了,直接带人离开。
孟椒心中忐忑不安。
她以为要等个两三天才有结果,没想到当天夜里,就有人来接她了,而且还是萧言卿亲自来的。
孟椒孤零零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头发乱糟糟的,远远看着十分可怜。
听到开锁的声音,困顿的抬起头看,看到萧言卿,愣了愣后,眼睛一亮,随即想起了什么,眼神闪躲,不敢直视对方。
萧言卿笑了,“出来吧。”
孟椒听了这话,赶紧起身站起来,只是屈膝坐了太久,身子有些僵硬了,突然站起来时晃了晃,几乎没站稳。
手撑在墙上,顿了一下后,就赶紧往外走去。
怕他觉得自己磨蹭。
刚走两步,腿就一阵酸麻,出了牢房木门时,没有东西扶着,人差点摔了。
旁边伸出一只手。
两手相握,孟椒借力站稳身子,感受到手中的温度,她意识到了什么,仿佛烫到了一般,忙抽回,尴尬道:“多谢大人。”
萧言卿平静收回,放在身后的手轻轻摩挲了下。
他笑道:“既是朋友,自是不必如此客气。”
孟椒脸一红。
只是站在萧言卿身后的徐逸面色古怪。
应该说从晚上接到江逐的来信开始,他心里都觉得怪怪的。
若是要救这孟娘子,直接让他派人来这里走一趟便是了,何必让主子从繁忙的公务中特意抽空亲自来。
孟椒随着萧言卿往外走去,应该是为了照顾她,走的并不快。
出了狱门时,就看到门口旁边站着的大理寺少卿江逐和一个黑色劲装的男子。
萧言卿让徐逸带着孟椒先走。
徐逸知道主子和江逐有话要说,便示意孟椒跟着自己。
孟椒点头。
待人走远了,江逐旁边的黑衣劲装男子走到不远处阴影里,警惕看着周围。
江逐上前几步,到了萧言卿旁边时脸上冷意少了几分,多了一丝恭敬,小声喊道:“老师。”
萧言卿淡淡嗯了一声。
江逐小声道:“这次白云观搜查出来的证据显示,背后的人是魏贵妃一派,不过昨晚有人招供,在那里看到了二皇子。”
萧言卿眼睛微眯。
江逐垂眸等待。
二皇子是继后养子,继后是姚宗禹侄女,初入宫时并不受宠,还是姚宗禹坐到高位,才让她一个婕妤成了继后,甚至还有了一个十几岁的“皇子”。
只是曾经的二皇子对她来说是助力,如今有了亲生的八皇子,两人之间渐生矛盾。
萧言卿平静道:“此事压下,暗中透露给周叙。”
江逐一愣,“周叙?”
周叙不是太傅跟前的红人吗?那人惯是会见风使舵,还与老师不对付。
萧言卿解释道:“上次的事,他与太傅有些隔阂。”
江逐很快就想明白了。
邵彪、庾阴之事当时太傅是交给老师处理的,后来老师遇刺,矛头指向周叙。
当然,这也是陛下、茅景升一党暗中推动的。
至于太傅有没有真的疑心这人,但为了安抚老师和其他人,自然要做出一些惩治的,听说将他一顿训斥,并让他处理庾阴一案。
只是周叙这人,好大喜功、手段狠辣,随便找了个人出来顶罪,处理的并不漂亮,太傅对他有些不满。
近日又因家中妾室杀人闹得沸沸扬扬,恐怕又引得太傅不快。
周叙善于察言观色,自然知道这些。
将这事透露给周叙,周叙要么暗中联系二皇子,要么去知会太傅。
只是太傅身边能人太多,并不缺人用,他就算去知会太傅,太傅也不会高看他一眼,毕竟太傅如今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二皇子。
只有去联系二皇子,二皇子才会重视他。
周叙和二皇子联手,对太傅一党会是一道掣肘。
江逐点头,“我明白了。”
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犹豫道:“今晚的事?”
萧言卿淡淡道:“无需隐瞒。”
江逐有些意外。
老师素来洁身自好,若是今晚的事传出去,恐怕会引来一些流言蜚语。
老师他……
江逐不敢再细想,面色一肃,目送人离开。
——
孟椒在马车里等了一会儿,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没休息好,还是车厢里暖和,在萧言卿进来前竟靠着睡着了。
听到动静,她下意识抬手揉揉眼,对上男人乌黑的眸子,有些尴尬的低下头。
轻轻唤了一声,“萧大人。”
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听着嗡嗡软软的。
萧言卿按在车厢门上的动作一顿,弯腰进来坐到她旁边榻上。
他将几上的一盘点心往孟椒那边推了推,“吃点东西吧。”
孟椒确实饿了,就没跟他客气,小声道:“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