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
白老夫人气得站起身,送他到门口后,实在是急了,一把将人拉住,“五郎,外祖母都是为了你好。”
萧寒听到这话,回头问她,“那外祖母带这两个姐姐妹妹过来是什么意思?是给父亲做妾,还是要许给我?”
白老夫人脸色一僵,想说不是,但她确实存了这个心思。
五郎将身边伺候的杨嬷嬷赶走了,五郎是萧家唯一一个亲近白家的,若是再过几年成亲有了小家,恐怕对白家感情也不深了,她自然不能允许。
萧寒见她说不出话,便知自己没说错,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外祖母,我不是母亲,不喜欢被人利用和拿捏。”
其实将母亲身边的老人赶走后,他去找府里的老人打听了一些过去的事,以前他都是从杨嬷嬷那里了解到,母亲被府里人欺负,但在别人口中得知,很大一部分母亲是被身边的人糊弄了,分不清是非好坏。
而母亲身边那些人敢如此对待她,自然是有外祖母的意思。
只是他怎么都想不通,母亲是外祖母唯一的女儿,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如今他知道了,外祖母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她本身就是一个没有是非曲直的人,她对母亲和自己并没有多少的感情,她只是不想失去萧家的庇护,不想失去荣华富贵。
想明白这些,萧寒心里有些难过,又有些庆幸。
他难过自己母亲短短一生都活在外祖母的控制下,又庆幸自己不会像母亲一样重蹈覆辙。
萧寒看着院落中的石榴树,他记得,小时候还摘着吃过,如今已经不结果了。
“外祖母,你搬去别的院子住吧,这是母亲的院子,我不喜欢别人碰她用过的东西,你也不可以。”
萧寒走了,留下气得胸口起伏不定的白老夫人,“真真是一个白眼狼。”
两个孙女站在门口看她,担忧道:“祖母。”
白老夫人扭头骂小的,“刚才五郎在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主动一些?真是没用。”
小的那个女孩委屈低下头,不明白这跟她有什么关系?明明是祖母将人气跑了。
第48章 回来
次日一早, 正院里的人就过来说老夫人身体不适,这几日免了请安。
孟椒怀疑跟白老夫人的到来有关。
陈霜捧着一红木雕花双层匣子进来,她身后的夏月、冬蝉手里也各捧着一个红木匣子。陈霜笑着道:“是前院那边送过来的, 陈遇说是四爷泉州那边的学生寄来的, 还有一些布料、药材和海参珍品, 我都让人收进私库了。这些是香料、明珠和一些绒花首饰,拿过来给娘子瞧一瞧。”
说着她打开匣子给孟椒看, 两层都是香料。夏月将匣子放在梳妆台上, 是一匣子指甲盖大的明珠, 圆润光泽。冬蝉手中的是各色绒花首饰,十分逼真好看。
折枝正在梳头, 看到了十分欢喜, 从中挑了一支粉色菊花镶珍珠绒花金簪戴在乌黑发髻中间。
陈霜笑着夸了一句,“好看。”
孟椒知道,陈遇是陈霜的弟弟,直接从前院送过来应该是没入萧府库房了, 问了一句,“大嫂那边知不知道?”
陈霜笑, “这有什么?又不是四爷的俸禄, 还有一些当地的糕点吃食, 我叫送去各房分了。”
孟椒嗯了一声,“将香料也给各房分一些, 绒花和珍珠分成两份, 另一份拿去给五郎。五郎过几年就要成亲了, 这些新媳妇也用得上。”
陈霜听了笑, “还是娘子考虑的周到,五郎读书刻苦, 恐怕今日就要回太学,我先给他送过去。”
说着就吩咐冬蝉去拿两个小匣子过来,将东西分好后,亲自送了过去。
也是巧,陈霜到萧寒书房时,人还在屋子里看书,门口的小厮认出陈霜,忙迎了上去,陈霜就没进去了,将匣子交给了小厮,说几句话就走了。
小厮抱着东西进屋,跟萧寒道:“是正院那边的陈嬷嬷送过来的,说是四爷在泉州那边的学生寄来的,除了一些药材,其中最珍贵的便是香料、明珠和绒花首饰了,夫人将香料分给了各房,明珠和绒花首饰一分为二,送来了五郎这里。”
说完小厮忍不住笑了,“夫人说五郎过几年就要成亲了,这些留着给少夫人用。”
五郎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没想到孟氏连这些都一分为二送给他。
旁边给他收拾书本的书童抬起头,笑着打趣,“夫人考虑的真长远,连这都想到了。”
五郎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还小,成亲这事离他很远。
不过还是道:“收进库房里吧。”
陈霜回到西跨院时,孟椒正在用早膳,早膳她用的也不多,蜜煎豆腐、春卷、水晶虾饺和一碗羊肉汤。
她回了五郎那边的消息,“我听小厮那意思,五郎等会儿用完早膳就回太学。”
孟椒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这么早?”
陈霜嗯了一声,又压低声音将昨晚五郎去畅心院那边的事说了,说完忍不住道:“那白老夫人也是糊涂的,五郎身份尊贵,读书又十分刻苦用功,不说日后娶个高门贵女,那也应该找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小娘子,怎么能连五郎的婚事都算计?”
不是她看不起人,而是白家在白老爷走之后,家里就没读书人了,白老夫人认养的那两个孩子,也没听说混出什么名堂。
“好在五郎是个清醒的,可能是看清了白老夫人这趟的目的,想着回太学图个清净。”
孟椒点点头,“回去也好,毕竟是长辈,争执起来对他也没什么好处。你去叫叶九准备一些吃食让他带着,顺便给小书也捎一份。”
“好。”
上午,孟椒在屋子里和陈霜几个列彩礼单子,突然外面传来说话声,争执声音有些大,陈霜便起身出去看。
过了一会儿,外面安静下来,陈霜带着红了眼睛的夏月进屋,“是白老夫人跟前的婢女,来找娘子的,人已经回去了。”
夏月气道:“我都说娘子身子不适,她还纠缠不休。”
孟椒笑着哄道:“莫气了,我知道你的好。”
让她拿桌子上的一碟子栗子糕下去吃。
夏月擦擦眼泪,乖乖拿着栗子糕出去了。
只是没过一会儿功夫,守在门口的冬蝉就进来了,道:“娘子,春梅跑回来说,白老夫人将朱姨娘给叫走了。”
孟椒皱眉,这才想起来,朱氏是白氏的陪嫁,按理说也是白家人。“随她去吧。”
这会儿,陈霜也觉得烦了,“白老夫人到底想做什么?”
心里对正院那边有些怨念,按理说萧府还没分家呢,两人辈分相同,这事应该由老夫人出面,却偏偏什么都不管,躲在屋子里偷清净。她不管这事,大夫人自然不会管。若是三房,王家人在府里作威作福,不管是为了三爷还是其他,老夫人恐怕早就出面制止了。
也不知是真怕了白老夫人还是对四爷没那么偏爱。
娘子现在怀着孕,陈霜不敢冒险,“娘子,可要给四爷送个信过去?”
孟椒摇头,“算了,四爷也快回来了。”
觉得自己只要避着些,应该没什么问题,这里毕竟是萧府。
只是让孟椒没想到的是,白老夫人并没有将自己当做外人,过了会儿又派身边的嬷嬷过来,让孟椒去给她请安。
那嬷嬷被婢女拦着,直接在院子里叫嚷了起来,“我家大娘子还在的时候,哪次老夫人过来,不是早早就过去请安伺候的,你孟氏口口声声说敬着我家大娘子,可是老夫人过来后,连你一口茶都没喝上,这算是哪门子的敬着?”
“若不是我家大娘子命薄,哪轮到你一个小小的孟氏在这里摆谱子,想见一面上门来请都请不动,这是哪家教出来的姑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陈霜听到了,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这是看咱们好欺负呢。”
孟椒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单子,起身道:“算了,今日不见上一面恐怕无法收场,也罢,过去看看吧。”
陈霜一脸担忧,“娘子……”
孟椒朝她俏皮的眨眨眼,“你说待会儿我假装晕倒会怎么样?”
她也不是好欺负的,白老夫人明显是不敢跟正院硬来,所以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了。
不知她是故意不想让五郎与她关系好,还是什么别的目的,她都不惧。
陈霜一愣,随即便知娘子的打算,忍不住一笑。
白老夫人身边这个嬷嬷一骂,她们就算有理也变成没理了,传出去对娘子的名声有污,毕竟人家占了一个长,还是白氏的母亲,怎么看都是势弱的一方。
“只是娘子有孕的消息就瞒不住了。”
孟椒轻轻抚摸了一下肚子,“瞒不住就瞒不住吧,迟早的事。”
去里屋换了一身衣服出来,陈霜怕孟椒着凉了,还给她披上一件沉香色缎面斗篷。
出门的时候,外面那个嬷嬷还在骂,看到她们出来,趾高气昂的看了一眼,冷哼了一声,“夫人面色红润,也没瞧着身子不适啊。”
陈霜脸一黑,正要上前争辩,孟椒按住了她,对人态度温和道:“走吧,白老夫人既然那么想要见我,自然是有重要的事,耽误不得。”
嬷嬷撇了撇嘴,率先离去。
早上陈霜说,昨晚五郎不准她们住在畅心院,几人又搬去了清枫院住。
清枫院路稍微远一些,到了时,门口的婢女进去通报,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让孟椒进去,气得陈霜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花云解开孟椒身上的斗篷,递给了身后的折枝,孟椒扶着陈霜的手进屋,穿过屏风,看到了坐在上首罗汉床上的白老夫人和站在她身边的朱氏几人。
朱氏穿一身月白曲水缠枝莲纹细棉长褙子,头发全都梳了起来,只插一根青玉簪子,比平日里请安时穿的朴素很多。
孟椒走了过去,直接坐在了罗汉床另一边,笑着问:“不知白老夫人找我何事?”
白老夫人没想到孟椒这般作态,神色有些不满,站在她身后的嬷嬷立马发作,“四夫人,咱们老夫人好歹是你长辈,咱家大娘子哪次不是恭恭敬敬的,你怎么敢如此无礼,不行礼就坐下了?”
“放肆!”
陈霜早就不满了,直接呵斥,“你是什么狗东西?连我家娘子也敢骂?”
“我家娘子有诰命在身,咱们府里也只有老夫人可以受得起娘子的礼,不知白老夫人是几品诰命?”
“至于你家的大娘子,且不说那时候四爷还没有那么高的职位,就算人还活着,你家老夫人也不应该受那礼,真如你所说每次都恭恭敬敬过来请安,那才是蔑视王法,惹人笑话。”
“你……”
白老夫人脸色一变,原以为能借此拿捏住孟椒短处,没想到孟椒还有诰命在身,心里暗恨,这些本应该都是她女儿的。怕嬷嬷说多了吃亏,便道:“好了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完看向孟椒,皱眉道:“我找你过来自然是有事的,四夫人架子大,难得请得动人,那我就有话直说了,你嫁给四爷也有一段时间,这些本不应该我来教你,只是你出身低微,有些事可能不知道,女子出嫁从夫,开枝散叶是本分。听说你曾经落过一个孩子,以后很难再有身孕……”
孟椒听到这里,突然笑了,“白老夫人消息倒是灵通。”
说着还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她身边的朱氏。
朱氏吓得低下头。
白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我就五郎这一个孙儿,自然要为他打算。四房只有五郎一个孩子,到底还是有些冷清了,你既然嫁给了四爷,就该为他考虑,不该将他一个人独占着。”
孟椒平静道:“四爷去哪儿我又管不着,这事我婆母都没说,也不知白老夫人操的哪份心?”
白老夫人用力拍在小几上,沉下脸道:“要不是看在你是五郎名义母亲的份上,我何至于说这些?四爷忙着外面,后院的事你不管谁管?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女儿当初还在的时候就能给四爷纳妾,你怎么就不行了?你既然不能生育,何苦霸占着四房夫人的名头?”
“想我那女儿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也是出口成章的才女,你一个粗鄙的平民女怎敢……”
孟椒脸色一沉,将手边的青花瓷茶盏往地上一砸,发出“砰——”一声惊响,她站起身俯视看着人,“白老夫人,我本想敬着您是长辈,不愿跟你计较,但你似乎太把自己当回事。”
“你好好睁大眼睛看看,这里是萧府,不是你白家。你女儿不是我害死的,少用她来拿捏我。我是萧家八抬大轿抬进来的,是名正言顺的四夫人,我做事,我婆母可以说,四爷可以说,我父母也可以说,唯独你不行。”
“少在这里摆长辈架子,你算哪门子的长辈?你没生我养我,四爷也不靠着你吃喝,你哪儿来的资格在我面前说这些话?笑话。”
说完一甩袖子,“我们走。”
直接带着人出去了。
“你……你……”
白老夫人气得脸发白,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她竟敢这么对我说话……”
嬷嬷赶紧上前给白老夫人顺气,哄着道:“老夫人别气,这就是个山野农妇,您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话还没说完,外面的婢女就着急跑进来,“不好了,老夫人,四夫人在门口晕倒了。”
“什么?”
嬷嬷大惊,忙看向白老夫人,顿时急了,“这可如何是好?”
白老夫人也有些慌了,忙按住自己额角,往上翻白眼,“快,快去传大夫,就说我也被气晕了。”
“哎哎哎。”
屋子里又是一通忙乱。
玉樨堂那边,王氏听到孟椒被白家那老婆子气晕了,差点笑出声,只是还没高兴多久,婢女就又进来禀报,说许大夫诊出四夫人有喜了,老夫人和大夫人正带着人过去。
王氏难以置信,“有喜了?这么快?”
前些日子还听说孟椒找人调理身子,以为要等个好几年呢。
婢女点头,“是四房那边传出来的,应该不差。”
这下王氏高兴不起来了,沉默了一会儿后,皱眉起身,“行了,我们也过去看看。”
等她带着人走到四房院子时,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在门口一闪而过,下意识看向身侧的嬷嬷,不确定问:“那是四爷?”
嬷嬷心里也疑惑,不是说四爷跟着陛下去秋猎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好像是四爷。”
王氏抿了抿唇,随即哼了一声,“这孟氏也真是好命。”
屋里,孟椒躺在床上,看到四爷掀开帘子进来,有些惊讶,手撑在褥子上作势要起来,萧言卿忙上前将人按住,扯开旁边的浮光锦帐幔坐下。
方才许大夫过来了,花云将帐幔放下,看到四爷过来,赶紧将帐幔重新挂好。
萧言卿坐在床边,细细打量着孟椒,人躺在银红色五蝠捧寿缎面被褥里,他觉得脸色似乎有些苍白。温声安抚着,“你躺着就好,我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