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件事,她不知道该不该跟孟椒说。
孟椒看出她脸上的犹豫,直接道:“姐姐有话说便是,我不会为难的。”
猜到可能是关于谢长安的事。
果然,就听焦娘子道:“昨日去参加宴席,那田氏拉着我问起你,说还想见你一面。”
不过她很快又道:“我怕她缠着你不放,就撒谎说与你平日里没有再来往。”
“那田氏日子可不比从前舒坦,沈心玥趁着谢长安不在家,准备将那冬生的侍妾给强行发卖,哪知那侍妾是个聪明的,提前收拾行李跑了,跑之前还将田氏和谢长安的私房钱全都偷了,带走了谢长安许多的书籍笔墨。谢长安气急,后面又带回来两个侍妾,如今家里一团糟。谢瑜想将田氏带走,谢长安不允。”
昨日见到人,焦娘子差点认不出来,田氏瞧着老了十来岁,人又瘦又憔悴。
孟椒一愣,没想到冬生竟然跑了。也是,她将卖身契还给了她,还给她消了奴籍,她若是坐船离开,那是不好找回来。
难怪谢瑜的陪嫁只有两匹料子和一个银镯子,田氏不至于那么抠门。
听了一耳朵的闲话,送走焦娘子后,夏月进来禀报,说三房那边出了点事,老夫人找她过去一道商量事。
第53章 离开
孟椒如今有孕在身, 萧老夫人免了她早上的请安,不过孟椒还是偶尔过去,这是第一次萧老夫人叫她去正院, 恐怕事情不小。
最近三房都挺安静的, 三郎的婚事已经定下了, 是柳家那个姑娘,不过王氏不太上心, 给的礼有些轻, 后面三爷特意找人又补了一份。
孟椒到了正院那边时, 堂屋里已经坐满了人,范氏、三爷、王氏、葛氏, 甚至连六房的钱氏也来了。
二郎跪在中间, 低着头不说话。王氏站在三爷身后,哭红了眼睛。
孟椒上前给萧老夫人请安,萧老夫人疲惫的摆摆手,让她坐下。
孟椒看了一眼旁边低头跪着的二郎, 坐到了范氏右手边,心里疑惑二郎是犯了什么错, 竟然惊动了各房的人。
上首的萧老夫人无奈道:“这本该是你们三房的事, 但你父母都不同意, 你又求到了我面前,我也实在是没个主意, 现在萧家各房的人都在这里, 你要真铁了心离家去, 就在这里做个了结吧。”
话落, 二郎又朝上首的萧老夫人重重磕了三个头,“孙儿心意已定, 我知她进不了萧家的大门,也不会让她污了萧家的门楣,二郎自愿与萧家断绝关系。”
王氏听到这话,脸色一白,哭着喊:“二郎,你这是要挖娘的肉啊——”
二郎头埋在地上,声音哽咽起来,“娘,你就成全儿吧。”
王氏想要去拉儿子,被三爷呵斥住,“让他走。”
王氏红肿着眼睛看他,一脸难以置信,“三爷?”
萧三爷没看他,而是冷漠看着自己的儿子,“他为了一个妓子抛弃身份和家族,连父母亲眷都不要,我萧佑没有这样的儿子。”
他看向上首的萧老夫人,“母亲,就让他走吧,我已经联系了族中长辈,等会儿就有人带着家谱过来,萧家以后没有萧易这个人。”
王氏大惊,猛摇头,“三爷,不可啊,出了族谱就没二郎这个人了……”
二郎低着头沉默。
萧老夫人闭了闭眼,不明白事情怎么到了这一步。
她还想劝劝,“二郎,你若是实在喜欢那女子,纳她为妾便是。”
二郎坚决道:“我只要杏娘一个。”
萧三爷嗤笑一声,二郎听见了,眼睛一红,以往他从不敢正面与父亲冲突,他知道父亲不喜欢母亲,不喜欢自己,他眼里只有聪明会读书的三弟。
萧易苦涩道:“我知道自己笨,知道自己没用,你们都看不上我。但杏娘却觉得我好,我要是再不要她,就没人要她了。”
“我也不会纳妾的,以后只会和杏娘有孩子,不管他聪不聪明,我都会好好疼他。”
从小到大,他过得并不开心,母亲疼他,却又总恼他比不过两个弟弟,没给她挣足脸面,父亲更是每次看到他就一脸嫌弃厌恶。
只有杏娘觉得他是个英雄,帮她赶走了欺负她的客人,他想和杏娘好好过日子,萧家容不下她,他就带杏娘走。
萧三爷冷笑,“有本事你什么都不带走。”
“儿子知道了。”
“二郎。”
王氏眼睛又红了。
最后便是萧二郎从族谱上除名。
萧老夫人叫孟椒过来,也是因为四爷不在家,孟椒代表四房出面。回到西跨院,陈霜打听到消息回来跟她说,原是二郎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妓子,闹着要娶人家。
萧家这样的门第,自然是不允许的,要是同意了,以后族中子弟的婚事和仕途都会受到影响。偏偏二郎这次犯了倔劲,就要娶人家,不同意纳妾,还闹到老夫人那里去。
“听说三爷已经将二郎赶出府了,三夫人想和二郎说句话都不行,人当场急晕了。三爷也没管,直接去了前院。”
孟椒一愣,“二郎已经被送出府了?”
她想着,以王氏对二郎的疼爱,定会偷偷私底下塞银子,二郎虽然从萧家除名,但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是啊。”
陈霜点头,“三爷对二郎确实太过狠心了一些,毕竟也是他的孩子。”
刚才她也在堂屋里,三爷对二郎是一点情分不讲,若是换做三郎,恐怕打断腿也不会应允这事,到底还是偏心。
就这么赶出了府,也不知道二郎以后怎么生活。
晚上四爷回来,刚进屋脱下官服,正院就来了人找他。
孟椒让人等一会儿,帮着四爷换上石青色绣竹纹直?,说了今日中午发生的事。
“我找人去打听了一下,二郎之前做生意,认识了那个叫杏娘的女子,也是个可怜人,听说是没了父母,被亲戚卖进了风月场所。”
二郎是跟着两个舅舅做生意,之前萧三爷给他一家酒楼经营,他经营不好,亏了很多,三爷就不让他插手生意的事了。后来王氏就托了两个哥哥照顾儿子,开了一家染料坊和两个布行,挣得不多,但好歹没亏。
“二郎愿意为了那女子离开萧家,萧三爷就把族中的长老叫来了,从族谱上除了二郎的名字,还将人送出了府,不允许他从府里带走一砖一瓦……”
不知怎么的,今日看到二郎,让孟椒忍不住想起了四爷。
同样是自己的孩子,却独独偏心另一个。三郎说的那些话,说他只娶杏娘一个,只会和杏娘有孩子,不管聪不聪明,都会疼爱他。也是因为不想以后让自己的孩子经历他所遭遇的一切吧?
那四爷呢?四爷至今也只有五郎一个孩子,也不愿意纳妾,是怕自己也会忍不住偏心另一个吗?
萧言卿听完皱眉,“老三将二郎赶出府了?”
说赶有些难听了,但事实就是如此。
孟椒点头,“三嫂还急晕了过去,三爷也没管,直接走了。”
觉得萧三爷对王氏有些冷漠,好歹王家对他帮助不少,三爷的生意做的如今这般大,不仅仅是因为萧家,还有王家不留余力的助他。
萧言卿平静道:“老三这次有些过分了。”
他想划清和王家的关系,老三与王氏没有别的孩子,将二郎从族谱上除名,也就是断了萧家与王家的牵绊。
王氏和二郎可能看不出来,但王家两位兄长不傻,自然能懂。
王家虽没有弟子读书,但世代从商,在京都城扎根百年,人脉和关系也不少,若是闹翻了,萧家也不一定毫发无损。
这些他都没有跟孟椒说,只是温柔看着她给自己系好腰带,“若是我晚些回来,你就先用膳,不必等我。”
孟椒点头,“我知道的。”
以前她肯定会特意等他,现在不行了,饿了不吃身子会熬不住,前几日用膳晚了,拿筷子的手都有些抖。
她怀疑,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嘴馋的。
玉樨堂
王氏脸色苍白坐在床上,头发散在身后,额间戴绿色绣芙蓉花抹额。
奶娘将被褥往上拉了拉,然后转过身端起旁边婢女手中的青花玲珑碗,声音柔和道:“这是王家送过来的血燕,里面放了香蜜,娘子吃一些。”
说着用勺子舀了一口送到王氏嘴边,王氏撇过头去。
奶娘看了担忧,“娘子总得吃一些吧,中午就没吃了,晚膳也不用,人饿坏了怎么办?”
王氏听完这话,面颊上流下两行清泪,“三爷好狠的心,他怎么能如此狠心?”
声音有气无力,已经哭干了力气。
奶娘忙拿着帕子给她擦擦眼泪,声音也带了几分哽咽,“娘子,你可莫要气病了身子,二郎还要依靠你呢。”
王氏绝望摇头,“我有什么用?以后萧家没有二郎了,三爷眼里只有那个庶子,二郎死活他根本不在意……他是要绝了二郎的后路啊……”
她就这一个儿子,再不好也是她的心肝肉,哪怕断绝关系也比从族谱上除名好。
“三爷狠心啊。”
奶娘也想不通三爷此举的目的,就算再不喜欢娘子,也没必要如此对待二郎。
二郎还是个孩子,被外面女人迷了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严厉管教就是,何必动真格?
王氏咬牙,“他何止狠心,他就是想把二郎赶出府,以后好把所有的财产都给那个庶子,他嫌弃二郎没用,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六爷好歹还考了个童生,他连童生都没有。”
奶娘吓了一跳,忙伸手想要捂住王氏的嘴。
王氏扯开她的手,红着眼睛恨恨道:“我就要说,若不是萧家和王家,他什么都不是,他的生意是靠我王家做起来的,他处处看四爷不顺眼,却又不得不处处依靠四爷,他才是真正的废物……”
奶娘吓得脸都白了,再次伸出手捂她嘴,“我的祖宗,别说了,要是让三爷知道,他会……他会……”
王氏再次哭出声,“他会什么?大不了休了我,没了二郎,我还待在萧家做什么?我不会放过他的,我不会放过他的……”
——
四爷一直到很晚才回来,孟椒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察觉到动静,翻过身来抱住他。
萧言卿将她身后的被子掩好,温和问:“还没睡?”
孟椒怕他心里愧疚,就摇了摇头,转而问他,“四爷才从正院回来吗?娘可说了什么?”
萧言卿将她搂进怀中,大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有,从娘那里出来后又去书房处理了一些事情。”
然后解释道:“娘没说什么,只让我找人去盯着二郎,别出了什么意外。”
其实还让他劝劝老三,只是他跟老三关系一般,有些话他说了,老□□而更听不进去。
“徐逸找到了二郎,他和那个杏娘收拾好东西准备明日离开京都城,他将染坊给了王家,那两家铺子是王氏给他的,他已经给卖了,准备去南边继续开店生活。我让徐逸给了他一千两银票。”
二郎本来不愿意要的,听说是他给的,才收了,还带着那个杏娘朝萧家这个方向磕了三个头。
徐逸回来说,那个杏娘应该是怀孕了,从地上起来的时候,下意识扶住了肚子。
另外二郎还留了一封信给王氏,原本是想托王家人转交,看到徐逸,就让徐逸帮忙送了。
他对二郎那个孩子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他被王氏宠得太过,读书不行,倒也不是什么闹腾性子,比老六乖多了。
孟椒感叹,“我瞧着二郎倒是个好孩子。”
比三爷和王氏好多了,三爷偏心自私,王氏精明计较,二郎虽说比三郎愚钝,但心思不坏。
萧言卿淡淡嗯了一声,“若是能在外面好好过日子,比他父亲强。”
次日,萧言卿就给太学里的儿子写了一封信送过去。
五郎正在房间里埋头写课业,听到书童说是父亲来信了,心里一惊,不知自己哪里又做的不好?
不过还是拆开信看了,看完一头雾水,信中父亲难得对他和颜悦色起来,竟然关心起他最近读书累不累,还让他劳逸结合,有时候要求高也都是为了他好……
五郎怀疑是不是送错人了,但从笔迹来看就是父亲的,怀疑问书童,“父亲这是与母亲吵架了?”
不然怎么会如此反常。
书童摇头,然后凑近几步,将自己打听到的事跟五郎说了,猜测道:“大人可能也是怕您学了二郎,跟人跑了。”
五郎一愣,二哥竟然离开了萧家。
他还记得小时候,二哥哭着跑到他面前,让他下次考试不要考的那么好,不然自己会挨骂,后来被三叔知道又挨了一顿打。再次见面,二哥还给他糖吃,说虽然挨了打,但他考的也比三弟好,母亲就没骂他了。
二哥就是笨了些,其实人不坏。
五郎觉得父亲想多了,他跟二哥又不一样,如果他遇到这样的事,父亲会罚他,但绝不会不要他。
第54章 生产
萧言卿出了大庆门, 恰好碰到了彭文绍,徐逸在旁边说着今年黄河水患的治理,“崇天台和天文院的都说今年雨水多, 工部已经派人去看了, 信上午到的, 提到今年得将堤坝重新巩固一下,河道也要疏通, 下游堵了不少淤泥, 若是不疏通, 到时候江南东路、淮南东路西路的农田都会被淹没。”
萧言卿皱眉嗯了一声,“户部怎么说?”
最头疼的就是户部了, 徐逸语气有些不好, “户部推脱这事,说国库没银子,之前才拨了一大笔钱去修建战船了。”
南边海上匪患严重,战船是每年必要的支出。
“还有陛下要修建精舍……”
说到这里, 徐逸声音有些低,心里十分无奈, 如今这位陛下, 不太理会朝政上的事, 更多是修道和求长生。
看到彭大爷过来,徐逸就不再说话了, 人往后退了两步。
彭文绍穿着一身绯色公服, 笑呵呵道:“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走, 今日去我家喝一杯,我娘最近新得了一批美酒, 都不让我喝,你要是过去,她肯定舍得拿出来招待你。”
盛德县主十分喜爱萧言卿,小时候萧言卿在彭家习武,有什么好吃的,盛德县主都会拿一份给他。
听到这话,萧言卿脸色和缓了几分,不过还是摇头,“内子身子有些重,我有些放心不下,待孩子满月,一定亲自敬酒赔罪。”
“你这人真是没意思。”
彭文绍没好气道:“你娘子生产关你何事?你去又帮不上什么忙,而且也不一定就是今日……”
话还没说完,就见宣德门外,一个眼熟的小厮焦急侯在萧府马车旁边,时不时伸头张望。
萧言卿意识到了什么,忙大步出了宫门,小厮也看到他了,急切跑上前来道:“四爷,夫人要生了。”
连行礼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