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潘金莲——再枯荣【完结】
时间:2024-11-29 14:39:29

  顾儿点点头,抱起那黑猫在怀里逗弄,“那你去,我一时也不睡,等你回来再睡。”
  西屏起身出去,回首看她一眼,见她只顾和猫儿说话,不像有什么疑心的样子。自从顾儿以来,她唯恐自己和时修的私情给她察觉,素日同时修说话时管自己管得紧,连看也少看他。
  须臾转进东厢去,她连门也不敢阖上,特地在门口高声说:“你要问我什么?”
  她素日说话总是轻声细语,忽地高声,连对过忙着收拾厨房的四巧与陈老丈也朝窗户上望出来。偏陈老丈抬头那一下,给时修在里间窗户中瞥见,心中起了疑惑。
  他敛回余光站起身,踅出罩屏,“你是在和我说?”
  “是啊,”西屏扭头向门外,仍吊着嗓子,“你有什么就快问,你娘等我睡觉呢。”
  不想顾儿在那卧房窗户里对答,“我还不急着睡呢,才吃过饭,怕停住食,你们慢慢说。”
  时修好笑着走来拉她,也扯着嗓子道:“晚上风怪凉的,把门窗关上再说!”
  一阖上门窗便风止烛静,月色溶溶,时修暗暗一算,自从搬到这庆丰街来,他们从未在夜里相拥过,他便伸出胳膊去搂她,望见窗户上模糊的月影,别有些缱绻滋味。
  西屏唯恐影子投在窗户上,忙走得离榻远远的,也不能走到床前去,便旋身到侧面墙下站着,背着手贴着墙,朝他瞪着眼,“不许过来!”
  时修自然不听,笑着上前,胳膊伸到她腰后的缝隙里去,将她朝前一揽,紧紧贴着,“ 你有胆量就再大点声。”
  西屏咬住嘴唇乜他一眼,他又抬手拨她的嘴巴,“你咬这么紧,我怎么亲?”
  “不许亲,不然咬你一口!”
  不说便罢,一说他更怦然心动,低下脸一口咬在她嘴巴上,“我病了这些时——”言下之意,也盼了她这些时。
  他把舌卷进她嘴里去,急.躁得像要把她的魂从嘴里衔过来,西屏昏昏欲醉之际,仍怕给顾儿听见,一面推着他,“你到底是不是有正经事说?不是我就回去了!”
  “有有有!”时修一把将她拽回来,仍抵在墙上,手指抚上她的腮,“先给我亲一亲再说。”
  西屏瞪他一眼,又给他嬉皮笑脸的样子逗得软化了,把嘴巴朝他噘起来道:“那好吧。”说着,又放下嘴来瞪他,“只许亲,不许做别的,不然没下回。”
  时修点头应诺,狡黠一笑,朝她嘴上亲去,心道:这也由不得你,还不是要瞧我的好手段!
第85章 替死鬼。
  稍晚些, 听见旁边红药与四巧睡的屋子也关上了门,吱呀一声,格外明了。西屏疑心自己微弱的喘.息声其实在寂静中也很清晰, 愈发咬紧了嘴巴,迫使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
  时修见她险些把唇咬破,于心不忍, 不得不罢休, 兴意阑珊地把手从她衣裳里拿出来,走回案前倒了盅茶吃, 衔着茶盅略有不瞒地盯着她, “下回我可不饶你了噢。”
  西屏生怕隔墙有耳, 何况如今隔墙还添了个四巧,正屋里又是顾儿, 这么多耳朵,可谓危机四伏, 她忙瞪着眼走来捂他的嘴, “小声些!”
  时修乜着眼瘪着嘴坐下来, “偷鸡摸狗似的。”
  西屏跟着坐下来, 鼻子一皱,笑着剜他一眼,“你难道不是在偷人?”
  他没话可说, 连倒了两盅茶吃,指望半凉的水顺着咽喉流下去, 能浇灭腔子里腹里的火气。西屏见他脸上还有些不屑的神气,抬手掐住那腮, 朝自己这边扯过来,“你有什么正经话, 快说!”
  时修轻轻放下茶盅,倏忽叹了口气,“你还记不记得那日郑晨来看我?”
  西屏点点头,眼珠子一转,“那天你们在屋里关着门说了半晌话,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要紧事?”
  他似笑非笑睇着她,反问:“你觉得他会有什么要紧事和我说?”
  西屏脱口而出,“不知道,不过我一向觉得我们家这位四姑爷有些不寻常,他不像是贪图富贵的人,却甘愿入赘姜家,一定是打着别的主意。”
  他笑了笑,挑着一侧眉峰,“你不也是一样?”
  说得西屏心里猛地慌张,原来给他看出来了。这也是早晚的事,她在犹豫之下,没搭这话茬,“郑晨到底和你说过什么?”
  他没再盯着她,转眼看着眼前的茶壶,两手交扣在案上来,“他那日和我说,拿到了二十年间姜家勾结周大人略买侵占百姓良田的证据,还说好等我病愈到任了,他就拿着证据到衙门告状,要我来替那些百姓主张,讨回被侵占的田地。我答应了他,可没想到我还没到任呢他就死了,这时候说是姜袖蕊杀人,你信么?”
  西屏摇头,“要说四妹妹到望飞鹭去捉奸我信,可我不信她会有胆量杀人。而且三叔说过,凶手下刀下得又快又准,一丝犹豫也没有,四妹妹和四姑爷夫妻这几年,虽然她管四姑爷管得紧,换言之,她是因为在乎他才会管得紧,既有这份情,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说到捉奸,这事情就得追根溯源,郑晨到底去望飞鹭做什么?难道真是与周宁儿私会?我看不见得。”时修拿起茶壶盖子架在嘴唇上,嘴巴噘得老高,朝她做了个鬼脸。逗她一笑后,又讲盖子拿下来,“明日你到周家去问问周宁儿今日的行踪,我就不去了,牵涉到小姐家的清白,我是个男人,又是个大人,不好问得。”
  西屏点头应诺,旋即想到这事一出,他定然又忙着东奔西走,不禁浮起片担忧之色,抬手摸他的额头,“你的身子不要紧了吧?”
  他将她的手握下来,攥了攥,“不要紧,我那病是为你得的,你没事了,自然就好了。”
  嘴里说着“没事”,可他心里却知道,她有天大的事瞒着她,姜潮平的死只不过是冰山一角。他看着她从容轻盈的笑容,不能想象这张脸曾经历怎样的风霜雨雪,但他从以往的经验看来,一个不为财不为权的人要杀人放火,一定是怀着什么大仇。所以他的目光不经意带着痛惜和小心,似在询问。
  她知道他想问什么,在他柔情呵护的审视之下,也有想和盘托出的冲动,揣着秘密揣得太久,也感到孤独和艰辛。可一想到郑晨的死,她又打定主意不能告诉他。倘或给他知道真相,以他的性情,自然会替她伸冤报仇,可他所奉行的正义之道有人曾行过,行不通,眼前郑晨不就是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她的性格,她仍坚持各行其道。爱这东西说微不足道也真是微不足道,改变不了她的乖张。
  次日一早,她要到周家去,可嫌身上的衣裳穿了一日不干净,何况昨日还在望飞鹭那血气森森的栈房里逗留 多时,扯着袖子一闻,怀疑身上也都是血腥味,便要先回姜家去换衣裳。
  照例去给卢氏请安,在房中没看见三姨娘与四姨娘,因问丫头,丫头说她们在各自房中吃早饭,要吃过早饭才过来。又问于妈妈,丫头道说于妈妈在三姨娘房里回事。西屏微笑一下,时日一长,连于妈妈都识了时务。
  桌上摆着早饭,卢氏却像个小孩子一般满屋乱跑,疯疯癫癫嘻嘻哈哈的,不知在笑个什么。西屏挪着眼追随她看一会,目光渐渐由柔转冷,昨日听时修那么一说,只觉郑晨死得太赶巧了,不得不令人怀疑是为田地的事杀人灭口。
  她端起桌上的饭碗,特地拣半碗鱼肉,却不挑刺,追着卢氏进了卧房,在妆台底下找到她,蹲身下来,搛着菜喂她,“太太好些了么?”
  卢氏目怔怔盯着她,木讷地张嘴接,细小的鱼刺扎在嘴里她也不知不觉,只管一张一合地嚼咽。
  西屏也只管温声细语地说:“你知不知道,袖蕊给官府拿去了?他们说她谋杀亲夫,证据确凿,还有人证,我估计她难逃一死了。”
  卢氏喃喃道:“袖蕊——”
  “是啊,姜袖蕊,你的女儿,还有姜潮平和姜俞生,都是你的孩子。”西屏顿下来笑了声,“不过他们都死了,过不了多久,连袖蕊也得死。”
  卢氏皱着眉,嘴里重复着念叨这三个名字,像是真不记得。难道是真疯了?西屏仍有点不放心,目光幽幽地在她脸上碾动,“你连他们都不记得了,那你还记不记得张月微?你丈夫姜辛曾说过,是你要她的命,他还说,如果她要变成厉鬼讨命,就来和你讨。你欠下这么大的债,就不记得了?”
  卢氏只管动着嘴嚼咂,渐渐有血和着嚼烂的饭菜从她唇间漏出来,西屏看着她满嘴的污秽,把手上沾的油腥在她身上蹭蹭,终于又放心地微笑着。
  看来不是她,她清醒的时候也没这份心计手段,何况是疯了。
  午间及至周府,那周夫人比西屏还急些,不待她兜着圈子打听昨日之事,先拉着往屋里一行走一行道:“我听我们老爷说你们家四姑娘杀死了郑姑爷?怎么会呢?!昨日午间她还到我家来了一趟,怎么下晌就跑去杀人?说是捉奸?捉住了没有?”
  西屏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还不知道袖蕊是想捉郑晨和她女儿的奸,看来昨日袖蕊虽到了这里,却是什么也没透漏。倒也是,这种话怎么好当着面直说?要是寻常人家,骂就骂了,可周家到底不同。
  她也没好直说,反问一句:“昨天我四妹妹果然是到贵府来了一趟?”
  周夫人只管点头,五官急得挤在一出,额外透出一丝兴奋,“来了,坐了一会又走了,我看她行色间急匆匆的,原来是忙着去捉郑姑爷的奸,到底捉到没有?怎么听说只死了郑姑爷一个?”
  那表情里无不蕴含着看戏又嫌不够热闹的意思,西屏心道:要是捉住两个,只怕你哭还哭不及!
  “那只是这么猜测的,还不知是不是呢。”
  “猜的?难道还没问过你们四姑娘?”
  西屏叹着气,“自从昨日衙门拿了四妹妹去,她就呆呆楞楞的,像是吓着了,问她什么都不说。”
  周夫人略感失望地点点头,可巧看见周宁儿从院中奔来,西屏正琢磨怎么问她好,谁知她进门便眼眶一红,凄凄然地问:“二奶奶,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啊?昨晚上我回来听见说,吓了我一跳,前几日四姑娘的生日,我们还在你家一起吃饭呢!”
  西屏瞅她那震恐之色倒不像是装的,因问:“怎么姑娘晚上才听说?”
  周夫人道:“昨日她舅母过生日,打发她去的,夜间才回来。”
  原来如此,西屏不觉得意外,想想郑晨也没可能是和周宁儿幽会,即便周宁儿对他有几分意思,他的为人也不是这样。所谓捉奸,从头到尾应当只是袖蕊一厢情愿的误会。
  袖蕊此刻想来,也觉得是自己误会,便把身子蜷在监房的床板上,抱膝而哭。
  哭得时修满脸不耐烦,看一眼臧志和,两个人皆是没奈何,只能在一旁等,免得呵断了她,又吓得说不出话来。
  狱卒搬了条长凳进来给他二人坐,久坐半晌,袖蕊渐渐饮泣咽泪,由裙间抬起头问:“你们几时放我回家?”
  时修直起腰来,“这还不好说,眼下有人看见你昨日就在那屋里,你作案的嫌隙重大,不能轻易放你。”
  袖蕊陡地从床板上梭下来,站在跟前盛气凌人道:“谁看见的?!我看他是瞎了眼,我怎么会杀自己的丈夫?!我从小到大从未见过血,也从未碰过刀,更不可能杀人!”
  时修一看她这副面孔便懒得和她说,起身走开了。臧志和只得接过话去,也是就事论事,“无论人是不是你杀的,这会就只你的嫌疑最大,你要是急着出去,就实话对我们说,我们早日抓住凶手,你就能早日回家。”
  不想袖蕊只冷冷睨他一眼,脸上除了挂着泪就是挂着不屑,“你是什么份上的人,也配审问我?周大人呢?他素日收着我们家那么些银子,这会正是用得上他的时候,他怎么不来?”
  臧志和心想,这小姐说话也太不顾体面了,摸着鼻子道:“这案子是我们小姚大人主审。”
  袖蕊乜一眼,又望向时修的背影,“那好,要问也是他来问我,你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差役,我不和你说。”
  时修只得掉回身,“那我问你,昨日你到周家去做什么?”
  袖蕊肩头软下去,想着既然郑晨与周宁儿不过是误会一场,她又何必再说他们有私的话?非但显得自己是个小肚鸡肠的女人,更怕人觉得她如此不放心自己的丈夫,是对自己的相貌不自信。
  衡量之下,便道:“我去周家怎么了?我们姜家和周家常有往来,走动走动又不是什么怪事。我去他们府上做客,不行么?”
  时修恨不能撕她的嘴!一怒之下,转过身去不问了。
  臧志和叹着气站起身来,“这位千金大小姐,问你这些话,还不是要替你洗清嫌疑,你要是遮遮掩掩的,我们怎么查?”
  袖蕊抱起双臂乜他一眼,“你们想我替我洗清嫌疑,就是知道我不是杀人凶手,既如此,还抓着我不放做什么?我告诉你们,我爹在朝廷里结交的一品二品的大人多的是,根本不把你们这些芝麻小官放在眼里,你们趁早放了我,免得我爹回来,通起门路来,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一席话说得臧志和也险些跳脚,两步跨到时修背后,怒道:“大人,我看这妇人不识好,才刚看她哭,还以为她对郑晨还有些夫妻之情,没曾想只顾着自己,根本没想抓住杀害丈夫的凶手!”
  袖蕊抢道:“抓凶手是你们分内的事!自己无能,却推来我头上,哼,真有本事,也不必来问我了!”
  时修回过头来,冷笑两声,“好,你不肯说,就在这里住到老好了,本官反正是不急。臧班头,咱们走。”
  这厢回去,可巧西屏也回来了,便将审问袖蕊之事说给她听。她听后却只淡淡一笑,“四妹妹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她管四姑爷管得紧,又怕人家知道了说她嫁个貌似潘安的丈夫,自己又长得不好看,所以格外不放心。尽管大家都看得出来,可要问她,她是绝对不认的。”
  臧志和满脸不解,“都这时候了,还顾着这没要紧的面子?”
  但见顾儿抱着黑猫笑吟吟从卧房里出来,“这个你们就不懂了,要一个女人承认自己貌若无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时修哼了声,“那她本来就长得丑嚜!”
  顾儿美滋滋凑来他面前,在他脸上看来看去,“幸亏我和你爹都长得好看,不然你就要丑囖,你一丑,自然就能懂她的心思了。”
  臧志和道:“我就相貌平平,可我还是不懂。”
  西屏掩嘴一笑,“你是男人,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一个女人,无论她多么有钱有势,还是希望自己生得美,你们要她承认昨日是奔着捉奸去的,就等同逼着她承认她知道自己再有钱,可无貌,也怕栓不住一个男人的心。四妹妹好强惯了,她是不会承认的,所以她昨日虽然去了周家,其实也没去兴师问罪,只是跟去看看四姑爷到底把东西还给人家没有。”
  时修走去椅上坐着,“那她怎么又会跟去望飞鹭?”
  西屏将后腰抵在上首桌沿上,偏着身子逗着顾儿怀里的猫道:“我想她大概是到了周家,非但没见四姑爷去还东西,还听说周宁儿也不在家,她愈发怀疑两个人是在外头幽会。所以告辞出去后,就去典当行打听四姑爷的动向,听说四姑爷拿着钥匙去了望飞鹭,她就更气急败坏了,以为两个人相约在客店私通,旋即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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