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衡唰地一下起了声,用手指着温婉仪,“你,你……”
好半会了,他气得都说不出下一句话来。
说不过,他便大步走到温婉仪跟前,将她堵在座位上,居高临下,恨恨地瞪着她,“你是想找死吗?”
温婉仪也不怵他,依旧扬起一张笑脸,“这就生气啦,你对我做的事情可比这过分多了。”
陆思衡阴沉着脸,威胁道:“温婉仪你可别忘了,我能让你回到公司也一样能让你再次滚蛋。”
温婉仪不慌不乱,她身后拿过对面的酒杯,抬手交给陆思衡道:“别激动,我们再来打个赌吧。”
“你以为我还会上当,让你在我这里骗吃骗喝?”
当然会,因为他输不起。
温婉仪给自己也倒上酒,回道:“你可以先听听我要打的赌是什么,如果你觉得你会亏,或者我在戏耍你,你可以让我明天就从公司滚蛋,我也会毫无怨言地离开。”
陆思衡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撑在桌子上,堵死了她所有的退路,这种俯视的角度令他重新掌控了主动权,那就让他看看,她还能耍什么手段,“好啊,说来听听,要是你不能说服我,你今天恐怕是走不了了。”
他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视着她,如同巡视领地的野兽,令人难受得紧,温婉仪忍着不适感,迎上他的视线,说:“就赌你一次都赢不了秦珩,如果我输了,我任你处置,你要什么我给什么,怎么样,敢赌吗?”
她笃定了陆思衡会答应,一次都赢不了,这种轻蔑大于挑衅的赌注,以他的自负与自尊,肯定是受不了一点。
而陆思衡的反应也如她预料的那样,比起生气更觉得自己是被侮辱了,他捏住她的下巴,恶声恶气地道:“你敢瞧不起我?好,激将法是吧,就按你说的来,我会要你亲眼看着秦珩被我踩在脚下,等他一败涂地的时候,我会让你为你今天的口无遮拦付出代价。”
说完,陆思衡甩开温婉仪的脸,负气而去,再跟这个女人待在一块,他就要被她气到吐血了。
区区秦珩,温婉仪竟然敢用这种人来羞辱他,他会让她见识到她错的有多离谱。
陆思衡的假面具都维持不住,控制不住地骂了好几句脏话,温婉仪,这个该死的女人,实在太不乖巧了,也太不符合他的要求,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如此挑衅他,他记住了,等他收拾完秦珩,他要让温婉仪跪在他面前求他的宽恕。
这是对他的自尊的莫大挑战,他绝对要把这个已经变形且不受控制的温婉仪重新打造成他想要的模样,他不可能会失败,更不可能会在一个女人身上失败。
陆思衡走后,仍然留在西餐厅里的温婉仪从包里拿出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你都听到了,有问题吗?”
秦珩的声音传来:“没问题,他一次都休想赢,我现在正要前往地下停车场,陆思衡一会就要下来了,他出口不逊,我能教训他一顿吗?”
温婉仪喜欢这里的红酒,她慢条斯理地品尝一口后说:“不行,有监控,别把自己搭进去。”
“放心,我有办法。”
他说得信誓旦旦,温婉仪犹豫了一下,又想起他之前说她不信任他,不要冒险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秦珩能在陆思衡眼皮子地下抢他两笔生意,这点小事应该是能说到做到的,于是她同意:“好吧,方便的话,替我揍几下他的右手。”
因为碰到她了,想想就不舒服。
“遵命。”
之后,陆思衡又被打的消息上了新闻,新闻上说陆思衡鼻青脸肿地从西餐厅的地下停车场出来,右手还骨折了,不过很遗憾,陆思衡没有看到打人者的脸,也没有听到声音,他是被一道极快的身影拖到了监控死角,可当时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并没有拍到有人进入,调查陷入了僵局。
温婉仪没料到秦珩会这么厉害,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挺解气的,她就没有多问,信任还是要给足他,免得他又可怜兮兮地说自己委屈。
至于陆思衡那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连她都不知道秦珩有这种本事,陆思衡就更不清楚了,一个坐办公室的心理医生会做生意已经很不可思议了,以陆思衡对秦珩的轻视,他估计是想不到秦珩还会有这种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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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衡在家里养伤的同时,徐芸也陷入混乱之中。
自从上次听到了温婉仪跟她提什么“上辈子”,她这些天过得极其惶恐,生怕温婉仪会上门威胁她,或者是把她身上发生的匪夷所思的事情透露给其他人,比如媒体之类的。
这种毫无根据的荒诞之说,不怕别人怀疑,就怕别人关注她,她把温婉仪冷眼旁观的视频发到网上和引导舆论的那些东西,禁不得细查,她这些天都在忙着消除网上的证据,就是害怕哪一天被人翻出来,这可都是些违法的事情。
也因为这些令她不安和害怕的事情,里蕴分公司大楼的设计图,她基本没改,也下不去笔。
心都乱成一团了,一拿起笔,脑子里就一片空白,哪里还改的动,里蕴工程部每天都在打电话催她,徐芸现在一听到电话响,心里就烦躁。
还有更令她紧张的,明明设计图的进度拖成这个样子了,陆思衡还是一点要联系她的意思都没有,她主动发信息过去问候也都石沉大海,得不到反馈,就好像陆思衡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一样。
这一定是温婉仪在背后搞得鬼,兴许还跟陆思衡说了什么她的坏话。
有温婉仪在,难不成她要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不行,绝不可以。
徐芸坐在自己一笔没动的建筑设计图前,她咬着自己指甲,焦急地思考着对策,温婉仪到底是不是也跟她一样,是“重生”回来的,如果是,温婉仪就不会透露这件事,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徐芸很确定自己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她重生的事情,温婉仪不可能无凭无据地猜到。
忽然,她脑海里响起了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两辈子了,我当然着急,但我要澄清一点,不管我喜不喜欢陆思衡,我都讨厌你,温婉仪,你以前有的,我以后也都会有,你就好好睁大眼睛,看着我远远地把你甩在身后。”
是了,她提过,还是对温婉仪本人提过。
她怎么能如此不谨慎,该不会是这一句话暴露了她,温婉仪是这种谨慎狡猾的人吗?
徐芸无法确认,但有一件事,她很肯定,温婉仪是她的威胁,是她的障碍,必须除掉,她的前路才会宽敞起来。
徐芸按掉了里蕴工程部的电话,拨通了何浩林的电话。
半个小时后,一身汽油味,脏兮兮的衣服都没有换的何浩林赶到了她的家中。
“小芸,出什么急事了,你要不要紧?”一听徐芸急着找他,何浩林丢下一切,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她的身边。
徐芸捂着鼻子,上辈子闻够了这种气味,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作呕,她嫌弃似的摆手道:“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不然我没法跟你说话。”
何浩林因她这副姿态而局促起来,连坐到椅子上都不好意思坐了,只好把话题拉回来,追问她:“你的事要紧,我先帮你处理。”
徐芸心里不想跟何浩林久待,原本是想赶紧说完就让他走,可要说的是不一定很快就能达成一致,她也实在受不了这副样子的何浩林,因为这总会让她想起上一世自己因轻率而做出的错误选择。
她非逼着何浩林把身上的汽油味给洗干净了,才肯好好跟他说话。
等人从浴室出来,穿着她原本给陆思衡准备的,还一次都没有用上的衣服,徐芸心里又不舒服了,好比她兜兜转转,还是跟何浩林搅和在一起,有一种忙活了这怎么久一切似乎还是回到原轨道的憋屈。
“小芸,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哭?”
何浩林想要去擦她眼角的泪珠,被徐芸用力拍开,他不知所措地呆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
徐芸背过身去,不想被人,尤其是不想被何浩林看到她的狼狈,她狠狠地擦掉眼泪,命令似的对他说:“我有事要你去做,而且还有尽快去做。”
何浩林一口应道:“你说,我一定尽全力帮你。”
徐芸阴着一张脸,晦暗不明地盯着他道:“温婉仪她威胁我,我不能让她毁了我,你去替我解决她。”
“解决是什么意思?”何浩林懵了,温婉仪人挺好的,还一直担心小芸她被陆思衡骗,小芸她怎么会?难不成事实他威胁小芸不让她接触陆思衡的那件事被她算到温婉仪头上去了?
出于对温婉仪的愧疚和感激,何浩林觉得做人不能太不厚道了,他替温婉仪解释:“你误会温小姐了,她其实人很好,也寄挂着你,她不会害你的,咱们就不要再针对她了,好歹温家资助了你上学,你不要计较了好不好?”
他的态度激怒了徐芸,她没有想到何浩林会有拒绝自己的一天,还是为了温婉仪拒绝她,“不好,不好,说什么资助,不过是施舍罢了,温家随便花点钱满足他们高高在上的自以为是的善心,然后让我永远在温家姐妹面前抬不起头来,他们根本就不是在自资助我,是用钱买下了我的自尊,买下我一辈子的感激,呵,就那么一点钱,一辈子骑在我头上,我没有那么不值钱。”
这下,原本还能忍住的眼泪是彻底决了堤,徐芸觉得自己委屈了两辈子,到现在了还一无所得,凭什么呢,凭什么她要被温家两姐妹两辈子看不起。
她哭得这样凶,何浩林是彻底的慌了,半蹲在她跟前,轻手轻脚地给她擦眼泪,“别哭了,小芸,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徐芸满眼含泪,不甘心地继续问道:“那你答不答应我。”
“我答应,我答应。”
顾不得其他,何浩林一心想着要哄好她,等人不哭人,他才想起来要问她:“可是我要怎么做?你说的解决到底是什么意思?”
徐芸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压着声音道:“你对车非常熟悉,过两天我带你去我们公司的停车场,我把温婉仪的车指给你看,接下来就交给你,你懂我的意思吧。”
何浩林被震惊到了,他身形不稳地后退好几步,好半会才找回自己声音:“你是要我在温小姐的车上动手脚,你要我杀了她?”
这可是会出人命的,小芸她怎么会这样,她跟温家哪有这么大的仇?
何浩林无法理解,他更不想冒着坐牢甚至死刑的风险去做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徐芸望向他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并指责他道:“一口一个温小姐,你喜欢的人是她还是我?口口声声说什么最爱我,什么都肯替我去做,都是骗我的,既然这样,你有什么资格阻止我跟陆思衡来往,你比他更像是骗子。”
何浩林慌忙解释:“不是,我心里真的只有你,我也没有骗你,但事情根本就没有到那一步,出车祸不是小事,一不小心是会死人的,万一我被监控拍到,我也是要坐牢,小芸,你冷静点,有什么事,我们再商量啊。”
太令人失望了,徐芸心底更加看不上何浩林,既没有本事,又不肯为她拼命,还欠了她一条命,这个男人还有什么用。
他的每一句喜欢都是对她的一种侮辱,她心里很气,可除了何浩林,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她心一狠,从桌上拿起一把水果刀,比着自己的脖子说:“好,你舍不得温婉仪死,那我去死,让你去喜欢她好了。”
那刀贴着她的脖子,何浩林虽然认为她是在开玩笑,但也怕她真的伤着自己,就低声下气地哄着她,可他好话说尽,怎么哄她都不肯放下来,除非他答应她的条件。
何浩林实在为难,这种事哪能随便答应,他被她弄得没有耐心了,于是动手去抢徐芸手里的刀,谁知她拿着刀死活不肯放手,最后他用蛮力夺回了刀,却也割破了徐芸脖子上的皮肤。
血顺着她白皙的脖子往下流,伤口其实很浅,但血不停地往下冒,看着着实吓人,然后更令何浩林头疼的是,徐芸既不肯去医院,也不肯包扎,还一个劲地跟他闹腾。
“何浩林,你能耐了,你要杀了我,你要为了温婉仪杀我,好,你不待见我,我也不用你杀,我自己去死,我死了大家都清净。”
“小芸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别这样,我先给你上药好不好?”
何浩林再不敢跟她动手,只能小声哄着。
徐芸却是不依不饶:“不好,话我放在这里了,我跟温婉仪只能活一个,你舍不得她死,那你别管我了,我今天就去死。”
她脖子上的血还在不停往外冒,她的衣领红了一大片,何浩林心疼坏了,实在没办法就说:“好,我都听你的,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要谁死,我就帮你弄死她,祖宗,咱们先止血,然后去医院,好吗?”
他一松口,徐芸就高兴了,就依着他的建议上了药,然后跟着他去医院。
这下,徐芸心里得意了,何浩林总算是对她有点用处了,等他替她解决了温婉仪这个威胁,他的把柄就落到了她的手里,何浩林不仅再不能对她指手画脚,他动温婉仪的车说不准还会被警察或是其他人查出来,他自己也会主动从她面前消失。
一举两得,她以后就能高枕无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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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浩林在徐芸的催促下,来到了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