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齐老师家中没装洗碗机，因而只能手动了。齐遇祉上手接过父亲手中的碗，嘟囔着说“没事。”
突然间，他又想起宋绵绵，明天就是她生日了。高考过后，他们还能再遇见吗，要是在不同地方读大学，是不是很难了。
齐遇祉心情低落起来，他其实也不知道对宋绵绵究竟是什么感情。
想着想着，齐遇祉突然开口，“爸。”
“嗯？”认真洗着碗的齐老师应道。
“我有一个朋友。”齐遇祉轻咳了声，红着耳垂继续说下去，“要是对一个人有朋友的喜欢，也不太想让别人接近她，她难过的时候会跟着难过，开心时也会开心，想要和她在一起。”
齐遇祉不知不觉觉得自己说得多了点，连忙收住，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道。 “这是什么情感呢？”
齐老师本来还在惊讶齐遇祉要问他自己的问题了，还这么俗套。可这话越听越熟悉，这不是齐北嘉十年前问他的话吗。
齐老师看了眼客厅正在训话的齐北嘉，皱了皱眉。说话就说话还让孩子来旁敲侧击，算什么事情。
“是爱情。”
？
！
得到这么个回答的时候。
齐遇祉是懵的。
不是，他爹这么直接吗？
齐遇祉试图纠正一下，“有没有可能是友情？”
齐老师瞥了外边已经偷偷摸摸吻在一起的两人，嘴角抽抽，觉得自家孩子还是太年轻。
“你见过友情，想要亲别人的？”
齐遇祉浑身都麻了。他脸色通红，想起之前他敏感期的时候，同宋绵绵在一起的时刻，以及后来两人单独靠近的时候，他确实思想不单纯。
完了。确诊了。
之前还只是疑似。
“那要是两个人会分开呢，不会有结果呢。”
齐遇祉继续问道。
齐老师熟练地回应，笑道。 “两个人一旦错过，就是很多年了，也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她其实是不愿意分开的，无论如何都想要有结果的。”
齐遇祉恍惚听着这话，醍醐灌顶。
他确实因为无论如何都想要一直有结果，才会如此害怕和恐惧。
至少在这一刻，少年的真心格外得脆弱又坚定。
话说完，碗也洗完了。齐遇祉匆匆说了句'回房'就走了。
齐北嘉一脸疑惑地看着齐遇祉，懒散地趴在杜言身上，看着走过来休息的哥哥。
正想说两句欠欠的话，齐老师就瞪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和小言在一起，我是知道的，也不会反对的。”
齐北嘉：？
这一夜，计划着明天表白的齐遇祉在房间内站立了很久，在有了一个初步计划之后，连夜开始了自己的安排。
订蛋糕，鲜花，订包厢。
这些还不够，齐遇祉坐在桌前，拿出张信纸，红着脸开始搜索'如何写一封完美的情书'。
就勇敢一次吧。
少年一晚上都没睡着，他看着自己写的字字句句，浑身都要红温了。
他趴在被窝中，想起上次从意意那没收来的纸片，好像是能折星星和千纸鹤。
半晌，齐遇祉靠在床头，盯着手机上的教程，一点一点，一遍又一遍折出了形状。
他唇角勾起，继续下一个。
不知不觉已然是半夜，他房内灯光还亮着，路过他房间的齐老师敲了敲门，将齐遇祉吓了一跳，心虚似的一把将被子盖住折好的星星和千纸鹤们。
“早点睡，小祉，明天你A市的小伙伴有几个来找你，晚上吃晚饭，早就约好了，你别忘记了。”
齐遇祉冲门外应了声，才鬼鬼祟祟地从被子里爬出，接着小心翼翼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星星折纸。
想起那群人，齐遇祉就烦。他不喜欢和那群人一起，但是他爸和那些叔叔阿姨总爱把他当人形记录仪，用来打听谁家的孩子又干了什么坏事情，再告诉给他们的家长，简直就是扮演谍战片了。
齐遇祉迷迷糊糊地折了一夜，脑中不自觉预想了很多可能性。
在一个被宋绵绵答应之后两人互相亲吻的美梦中，齐遇祉倏然醒来，梦里的记忆缓慢苏醒，他脸红着把被子往上一拉遮住了脸颊。
窗外的阳光正明媚着，清晨的气息让人无端生出朝气。
起床后精心打扮的齐遇祉坐在电竞椅上转了转，给自己鼓了鼓劲，打开了手机。
突然想起来，嗯，他好像一直被拉黑来着。
齐遇祉僵硬了。
那么只剩下一个办法。
齐遇祉看着通讯录中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几经纠结之后，满脸通红地拨打了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好一阵，都没有被接通，就当齐遇祉准备挂断再打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阵疲倦的声音。
“喂？”
齐遇祉听到宋绵绵的声音，顿时脊背挺直。 “喂，你今天中午或者下午有空吗。”
宋绵绵沉默了会，嗓音微哑，“没。”
齐遇祉紧张地都在抠桌角了，他灵机一动继续道，“齐老师，我爸，有东西要让我转交给你。”
对面沉寂了瞬，宋绵绵缓缓道，“几点？”
*
一两个小时之后，宋绵绵面无表情地站在约好的包厢门口，眼神空洞地倚靠在一旁。
因着喝了很多酒，今早起来时，头很疼。
可当她看见房内满目狼藉，她呼吸都不敢出了。
“暖暖，我，”她扯出一抹笑，略显慌张地向宋暖暖问道，“昨天晚上，我好像做梦了，梦见有两个人吵架，要离婚，又说什么孩子不是谁的。”
宋暖暖惨白着脸，眼尾通红，无措地看向她。 “姐。”
宋绵绵喉头梗住，她无力张了张嘴，已然是明白了一切。
都是真的呀。
宋绵绵坐在客厅，恍惚地盯着墙上的老式钟表，扯了扯嘴角，眼里却没有一滴泪。
“都是真的。”
宋绵绵收起回忆，看着逐步向她走来的齐遇祉，对方今天打扮地很华丽，连发型也做了。
宋绵绵愣怔地看着光鲜亮丽的齐遇祉，无端觉得现在的自己一定很狼狈。
“你来了。”
齐遇祉脸颊微红，眼神只轻轻在她身上掠过。宋绵绵依旧是昨天的装扮，只是面色不太好。
齐遇祉眉头微皱，莫非是饿着了？
“进去吧。”
他估摸着等会要让人赶紧上菜。
包厢内，因着时间非常临近，齐遇祉暂时只能订到这么个位置，让人用简单装饰了一下，摆了很多的玫瑰花。
“齐老师有什么东西给我。”
宋绵绵视线只在那些花上面看了一眼，就收回了。
齐遇祉也没想到她一上来就问正事，他眨眨眼，说了句“你先等一下啊，我刚刚落在车上了，马上有人送过来。”
“你来这边坐。”
齐遇祉紧张地咽了口水，坐到预设好的位置上，见宋绵绵缓缓走过来坐下，突然从桌底下拿出一捧粉色的玫瑰花。
“送你，高考结束了。”
他又从一边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蛋糕盒子，将上边的盖子解开露出里面爱心形的草莓蛋糕。
“那个，也祝你生日快乐。”
宋绵绵看着眼前的一幕愣住了，半晌她轻轻笑出了声。
没想到，十八岁的当天，第一个祝她生日快乐的居然是齐遇祉。
宋绵绵无端觉得眼眶湿热，深深吸了口气，疲惫的心软乎了几分。
“谢谢，谢谢你，齐遇祉。”
齐遇祉害羞地抿唇，见着时机也差不多，打算将藏在桌布底下的信封拿出。
“宋绵绵，”他鼓了鼓劲，“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alpha眼眸灿若星辰，真诚地叫人心动。
宋绵绵被他的眼神莫名定住了，心跳错了一拍。 “嗯。”
“我。”
包厢门被人猛地打开，刚说出一个字的齐遇祉皱眉气愤地看着走进来的人，却发现居然是约了今天晚上聚会的那群人。
“你们来干什么？出去。”
齐遇祉冷脸。
为首的alpha耸耸肩，并不买账，他在房间内转悠了会，随后盯着齐遇祉不怀好意地眨眨眼。
哼。臭小子，装得挺正经。居然敢告密，他们几个alpha都被爸妈整顿了，这次来就是算账的。
他笑嘻嘻地开口，看着齐遇祉桌上的爱心蛋糕和花束，瞬间产生了个想法。不让我们好过，那齐遇祉和他的朋友也别想好过。
“齐哥，不是说有恶搞么，对着一个alpha告白？”
他站在两人中间，低头突然靠近宋绵绵。
“成功了吗，呦”他吹了下口哨，眼睛眯起，“这alpha可以啊，细皮嫩肉的，谈完之后给我呗，我正好没谈过alpha呢。”
宋绵绵的脸色一阵阵冷下来。她认出来了，这群人就是上次和齐遇祉聚会的人，一群垃圾。
是啊，她差点忘了。
齐遇祉本来就和她不是一类人。
这次呢，又是为什么对她突然献殷勤，然后呢突然又冷落？
齐遇祉拿出情书的手一顿，黑瞳骇人得阴沉，“你”
他的话被宋绵绵打断，“够了，我先回去了。”
站在两人中间的alpha还不满意现在的情况，他眼尖地看到齐遇祉手上拿的东西，一把将它抢了过来，对着宋绵绵道。
“准备的道具还挺齐全的，不愧是咱们齐哥前几天说的计划，今天就落实了，挺好玩的。”
他凑近，“诶，要不要跟着我们齐哥呀。”
背后发出一阵大笑。
宋绵绵冷眼扫过那群alpha的眼神，从胃中泛起一阵恶心。
本来就临近崩溃的弦在此刻彻底断裂开。
好累。
“不是！”齐遇祉大声制止着，却在宋绵绵冰冷地如同看仇人的眼神中，噤声了。
宋绵绵闭了闭眼，声音低沉又嘲弄。 “你让我感觉恶心，我永远不会接受一个alpha的告白，你跟你的alpha朋友一样恶心。”
她向门口走去，没给齐遇祉任何解释的机会。
恶心。
永远不会接受。
齐遇祉心中回荡着这两句话，面如死灰，他被一群二世祖围在中间，“你不会真喜欢alpha吧！”
一群人大笑。
齐遇祉久久抬起头，嗓音嘶哑，却充满着戾气，“我喜欢的是宋绵绵，听懂了吗？”
随后，一拳向着刚才为首的alpha打去。
*
仿若行尸走肉般回到家之后，宋绵绵默不作声开始收拾起屋内的东西。
被翻出来的衣服，破碎的水杯玻璃，摔瘪的锅盖等等，宋绵绵不知疲倦。
“姐。”
宋暖暖跟在她身后，眼眶中含着泪水。
宋绵绵似乎听见了她的呼唤，转身看向披头散发的宋暖暖，蹙眉道。
“把头发扎起来，像什么样子。”
“姐。”宋暖暖吸了吸鼻子，听话地将头发扎起。
“她呢。”宋绵绵随意问着。
宋暖暖知道她在问宋母，“在房间躺着呢。”
“嗯。”宋绵绵动作并未停顿，也让宋暖暖跟着一起收拾起东西。
等屋子里恢复了七七八八之后，宋绵绵来到了宋母的房间。
omega女人此时无神地躺着床边，缩成在一侧，默默抽泣着。她见宋绵绵过来，眼睫颤抖地更厉害了。
宋绵绵看着她，眼神淡漠，仿佛在看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绵绵。”
宋母被她看得害怕。
“呵。”宋绵绵轻笑一声，随意坐在凳子上，“说说吧。”
她冷冷的一句，宋母却又像找到了一个可以哭诉的人，“绵绵，其实妈早就看出来了，你爸他就不是个好人，在外面弄些恶心的关系。可是，”
宋母哽咽了，“可妈，要跟他离婚吗，你爸虽然这样，但是他能养我们。我不知道，妈一个人要怎么活，这房子也是你爸的，他要把我们赶出去，怎么办。”
宋绵绵看着宋母六神无主的样子，忽而觉得厌烦。
“你以为他在知道了我和暖暖不是他的孩子，还会继续养着你吗，你当他傻吗？”
“那妈接着再瞒住就好了，会好的。会好的。”
宋母说道这里猛然大哭起来，“我年轻的时候什么都不懂，父母去世的早，出来工作没多久就遇见他了，他长得很好看，说会照顾我一辈子，不需要我工作。只要给他生孩子，最好是alpha 。”
宋母自顾自地说着，“绵绵，妈知道这些年对你不好，妈生你那年差点死掉，我那时候太小太害怕了，妈只要看到你就能想到当时濒临死亡的感受，你爸当时也抛弃了我，我一个人带着孩子遭了太多罪了。
可妈从小就知道只有alpha才能有更多的机会。以后要是暖暖好了，对你也是一样好的。你现在也是alpha了，你们两姐妹肯定能活得好好的。 ”
她说了很久，宋绵绵也听了很久。
宋绵绵心底酸涩与痛苦的情绪反复翻涌着，终于在宋母停止叙述之后。
她苦涩地叹息着，指尖掠过眼尾抹去堪称脆弱的泪珠。
听到宋母亲耳说出这些话，宋绵绵浑身泄了力，疲惫又痛苦地开口。
“叶宛淑，你真不是一个好母亲，你对不起我和暖暖。”
“呜。”
宋母听完这话，捂着嘴浑身都开始颤抖。 “是妈没脑子，妈对不起你们。”
一向都跟菟丝花一样柔弱的omega从来没有经受过如此大的风浪，她毫无办法，慌乱地想要生存却再也找不到可以依附的支架。
宋绵绵深吸口气，擦拭去眼角最后一滴的泪水，她沉默了阵才开口道。
“你和他离婚吧。”
“我，”宋母着急忙慌地抬头，却被宋绵绵打断。
“他本身就不是个良善的，何况你还背叛了他，亲子鉴定出来后你们肯定会离。”
破小的房间内稍微值钱的都被宋父顺走了，满地狼藉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宋绵绵对她父母两个人的情感很复杂，一方面清晰地觉得两人都很让人厌烦，另一方面因着宋母对她相较于宋父的长久陪伴，对于宋母算是偏心些，尽管宋母对于宋绵绵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母亲。
可，对于十八岁的宋绵绵来说，也许有个母亲，那么名义上的家就还在。
尽管，她内心在此刻和以后，甚者未来无数的日子了，已经决定不可能也永远不会原谅他们。
“之后，”宋绵绵叹了口气，身形佝偻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