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谢，亓季昀心声淡应。
他撬开酒吧后门，一路直入三楼，酒吧里人不少，他粗略一瞥就见那只小布偶正四处调笑Omega，此刻顺势倒在了一个红发的漂亮小O身上，两人笑成一团。
周逾白正打算去挠人家。
亓季昀装没看见，目不斜视去了监控室。
一楼安全，二楼安全，他翻着这几天的账册，敲敲打打没一会，监控室的门就被人打开了。
一阵飘来飘去的橙花香袭来，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亓季昀面不改色拍掉了对方探来的手，淡淡道：“什么事？”
周逾白嘶了声，小口小口给自己被拍红的一小块皮肤吹气，闻言抱怨道：“你无情。”
他一双眼睛满是嗔怒，眼尾微微上挑，倒像是被逼急了的小兔，不高兴就要咬上别人一口。
“那，你无义？”
看他语气悠悠，神色冷淡，周逾白捏着手腕愤愤：“你无情无义欺负我，放我在这看店好几天，沈乔又出远门了，你知道我有多无聊吗，负心汉。”
很无聊吗？他看他玩得挺开心的。
任他用圆钝可爱的指甲一下下戳着自己肩膀，亓季昀等他戳完，饶有兴致问：“多少钱做的？”
他娇里娇气哼了声，收手缩回五指，站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都挺好看，微抬下巴满意道：“我大老婆做的。”
亓季昀骤然被他腻歪了这一下，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缓了缓，压着羽睫，数秒后斟酌出声：“你大老婆是哪位？”
“沐青啊，大老婆只有一个，不像老婆那么多，你能不能上点心？他给你调了好几天的酒呢，现在还没下班。”
体力不错。
亓季昀平平淡淡哇哦一声，音调都不带起伏。
人比人啊。
他垂眸笑了下，一手摁着额角，学他的语气敷衍：“是啊，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把负心汉跟你的其他老婆通通气，负心汉都没名没分的。”
周逾白无语：“你都跟Alpha鬼混过了，当然不能当我老婆。”
亓季昀嗯了声，肯定：“不错，守O德。”
周逾白扯他手臂：“我不管，我现在要出去玩，你陪我去玩。”
他变脸像川剧，上一秒凶巴巴，下一秒已经可怜巴巴地蹲在他腿边，仰头看他，嘴里叨叨念：“我快发霉了，发霉的Omega会变成小蘑菇，然后静静死掉的，就在阴暗的角落里，哥哥，你舍得我死掉吗？哥哥，好哥哥……我要是死了生前的购物记录和浏览记录一定会公之于众的。”
亓季昀右手抬了下他的脸端详，这个角度看上去泪眼涟涟，还挺惹人怜爱的，他淡淡道：“你的大小老婆呢？”
周逾白咬唇：“大的要钱不要命，小的要命不要钱，说外面人多，疯子也多。”
咬唇妆挺好看。
“嗯，你就是其中一个，”亓季昀点头肯定，思考后觉得不对，悠悠道，“你的意思是我免费？”
“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Omega把哥哥叫得百转千回的，眼睛却扑闪扑闪写满了，我就是那个意思。
亓季昀掐了下他的脸，把他掐出个小酒窝，扭过头道：“饭点陪你去。”
周逾白捧着脸嘻嘻笑了声，知道他同意了，安安分分陪他坐着晃了会腿，又跑外面玩去了。
下午六点，高空照明星下沉，压出一圈余晖铺洒大街小巷，各色灯光亮起，柔光打在车身，快速驶过震耳欲聋的街头摇滚live，亓季昀尽力忘掉脑里回荡的声嘶力竭，泊车入库，停稳后把周逾白扶下来。
等他站稳，亓季昀瞄了眼数字和标识，三两下摁了电梯：“这里？”
脑震荡会影响声音入耳吗？
被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周逾白扶着墨镜点点头，有气无力：“嗯，妈咪让我来看看分公司怎么样，每年的今天都要来这么一套，说是鼓舞士气。”
“不是说是你的生日礼物？”
周逾白在安静的电梯里深呼吸一阵，觉得自己好很多。
电梯叮一声开门，他丝毫没有当甩手掌柜的羞耻感，自然道：“我又不管，收钱就是了，这里赚钱不少，很多混血物种长得很好看，业务能力也不错。”
上心几秒，他眨了眨眼睛，靠着亓季昀边走边走起神：
“嗯……今天好像还有几场模特选拔赛，我就宣布开始，完了咱俩溜去隔壁玩，你没玩过这儿的舞会吧？”
“隔壁今年的主题好像是血月舞会，酒水都是红的，还请了很多身材很好的Alpha，不知道有没有兽人参与，我觉得比选拔赛有意思多了。”
他黏着他走了一路，混像是没骨头，这会有力气了，凑到亓季昀耳边轻声“没有固定舞伴那种，还可以摸”，说着还轻撞了下他的肩，倒在他身上笑：“要是你想邀请我跳开场舞也可以哦，我很会跳的。”
Omega笑起来甜丝丝的，杏眼圆圆，揽着他的手臂，尾音带着钩子。
看来精神不错。
亓季昀意味不明地嗯了声。
前面有个架空观景台，周逾白慢吞吞走到沙发边，随手从柜子里摸出两个面具：“给你，不喜欢那边再挑。”
亓季昀兴味地点了点他的面具：“这个不好吧。”
“情人。”
歌剧《情人》的主角是位名副其实的多情人，整个歌剧围绕着他飞来飞去招花引蝶又全身而退的故事展开。
他戴这个，想也知道等会会被多少人邀请去一亲芳泽。
周逾白面具下露出的唇角弯弯：“放心啦，我带了很多保镖的。”
他朝亓季昀伸手，手心干燥又柔软，发出邀请：“只要享受就好啦。”
第18章 双标
黄昏之时，大片大片的金黄投于地面，勾画出窗户的形状，管弦乐一弦弦高低奏出阶梯起伏的音阶，恍若有人正步步行走于旋转楼梯，两卷长毯被人用力一晃，顺着楼梯滚落，一路卷出缠绵的红。
滚圆的飞行球体悬停空中，只等开始后放松钩爪，将碎金自然撒落全场。
周逾白说着要当甩手掌柜，真到了时候还是认真起来，收了面具放在桌面，坐在多角度转播屏前挂着耳麦，杏眼微垂，细细说着第二场地的布置。
他说话一向软语轻声，这会也有了几分不软声软调的认真：“看见了？刚的光线还不如现在的自然光，重调再试一次，录出来效果不好。”
斜斜靠在沙发上，他卷着怀里的抱枕，埋头蹭了蹭下巴，睫毛卷翘，咕哝着道：“外面的摄影师要是敢给我这么打光，他现在已经死了。”
亓季昀背靠着他所坐的沙发椅背，和他背对着，他单腿支在地面，低头打了几个字发送，旋即走到观景台往下看：“好了一点。”
戴着单侧耳麦，周逾白歪头枕着抱枕，目不转睛盯着多角度转播屏：“右边的无人机机位下调一下，和左侧平齐，现在太高了。”
他手伸出两个“L”拼在一次，左右上下移动调整着“相框”，又分别闭上一只眼，过了几秒无语道：“该死，我好像有些近视。”
说着还晃了晃脑袋。
亓季昀走到他身边，揉了下他软软的发顶，惹得周逾白一阵哼哼。
他一转掌心，化张为收，用指节轻敲了下他的脑袋，无视对方骤然的小声疼哼：“把脑袋摆正再看看呢？”
周逾白捂着脑袋，没有感情地哦了声。
音乐、布景、灯光、食品和酒水一一就位，公司的四个场地同时在进行最后的调试和检查。
周逾白说得轻飘飘的，但其实这四场比赛参赛者数目过万，是西部城区一年中少有的大赛事。
分设的四条赛道只有一条给了赛博人和自然人，另外三条都仅限“其他物种”，也就是他们自称的“特殊物种”报名参与，不少特殊物种通过这次比赛脱颖而出，被星探发现，或是被公司签约，成功链接到公司上线的星海娱乐资源。
星海娱乐是发家于赛博高邦的大型娱乐公司，发展逾五十年，全线全职员工人数十万，线上线下都有独立推行的大流量平台，以全息为主打推出了全息直播、全息助眠、穿越虚拟世界、与虚拟偶像互动生活等等一系列非传统业务，培养了许多明星。
周逾白的母亲周影后是星海娱乐的股东之一。
比赛耗资巨大，短期内回报全看今晚的线上下打投，周逾白可不希望两轮比赛选完，自己反而亏本。
亓季昀看出他上了心，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随意滑动着电子设备里的名录。
电子设备里一行行名字与照片闪过，虚虚停留便有简介自动放大。
比赛前大部分参赛者的数据会被公示，部分参赛者可以自行选择保密，他手上的电子设备是方才代理人拿上来的，录入了全部参赛信息，他们希望周逾白对比赛心里有底。
也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
亓季昀一手翻着页，他斜靠在沙发的另一边，面具下的神情惫懒，睫毛低垂着打量手里的东西，又或者说是挑剔地略过每一张参赛者的照片，唇畔噙着若有似无的一点笑，说不上来是否真心。
特殊物种无疑是今天的重头戏，他三两下略过赛道一从赛道二看起。
这个雪人长得很可爱，但技能只有一个融化给大家看，跳过，这只魅魔黑皮橘金瞳，性格开朗，待定，这只精灵……身高这么点，发育起来得多少年，跳过。
一连跳过不少，他捡到几个周逾白会喜欢的好苗子，把那些个身材好的、八块腹肌的、会哄人的通通塞进待定里。
这还有个品尝过上百种酒的落魄贵族吸血鬼，棕发卷毛灰瞳小虎牙，眼尾一点小痣，看上去有点忧郁，偏偏一身短灰背心皮带搭黑裤，遮不住大片的纹身，纹身半露不露，可见一路从粗壮的手臂纹到腰侧。
介绍写着他是反古典派，拒绝严严实实，就要露的明明白白。
亓季昀思考了三秒对方是否会有暴露倾向，愉快地把他加进了系统待选。
比赛全网直播，除去观众公投，公司内部也会有一定的商业价值评估，他优先看了电子设备里排名靠前的一部分。
名单再往下拉就长了，亓季昀当即切出了赛道二，在三四的前排里挑挑拣拣一会，最后才去看赛道一。
西部城区的比赛，其他区的居民一向看不上，因此一般报名的都是本地居民。
而愿意留在西部城区的赛博人和自然人一般是百年前无力迁居或无法迁居的历史移民，前者是社会地位不够高，后者大多是犯了罪，这里面历史因素太多，亓季昀抿了下唇，在筛选时，优先查看了“档案无污”的那一批。
如果是西部城区的特殊物种，档案有点无伤大雅的小问题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可以正常在西部城区和星网上圈粉，真没问题反而显得很奇怪，还会被质疑背景造假。
可如果是赛博人和自然人，公司操作时总是绕不开核心管理局。
再加上大众对二者标准不一样，他们的出道之路总是会艰辛一些，比如，被选中的第一件事就是脱西部城区籍。
界面转了转，停在一个白圈，亓季昀手指轻点沙发，正想着“难道一个都没有，真是符合西部城区的风格”，下一秒界面刷新，只有一个人。
好吧，是他女儿。
不对，是闻晏姝女儿，她的另一半脑子。
亓季昀知道她们今天一时兴起要参加什么选美比赛，只是没想到是这个。
她脑子被门夹了吗带小孩来放逐之地？
亓季昀自己可以来，日日来，天天来，时时来，时不时来，但坚决不同意小孩子和人生地不熟的Alpha来。
说不定等会出门就被抢，进了西部警署没人帮忙，然后档案就留痕了。
不，都不用出门，在场地里就有可能被人抢。
甚至不想深思对方有没有防盗准备，他深吸一口气，卷起扔在一侧沙发上的外套。
周逾白正结束谈话，隔着耳麦都模模糊糊听见他抽衣服的风声，扭头问：“怎么了？”
“抓人。”
周逾白眼睛一亮：“抓什么人，带我一起去呀。”
他兴奋得跃跃欲试，一看想的就不是什么正经方向，但亓季昀不在乎，他只思考了一秒“为什么恋爱脑不介绍他和闻晏姝认识”，便伸手借力拉他从沙发上起来：“走吧。”
亓季昀得借下他的保镖。
智脑整点滴滴报时，选手提前半小时在第一场地就位，方才周逾白已经发出最后一道“检查完毕，可以开始”的指令，整栋大楼一下暗下来，只留有必要的应急灯和通电，走道被一盏盏幽绿的光连接起来，倒计时的声音从十记起，他俩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的观景台。
电梯叮铃一声，周逾白唰啦刷了卡，按下按键直奔地下一层。
光线暗了许多的电梯里，他戴上面具。
“TEN”，“Eight”的计数声夹着星际通用语计数，亓季昀闭了闭眼。
搞不明白他们公司是怎么把这两个机械声这么自然地磁融在一起，在电梯里都带着回音，在骤然下降的电梯里有点惊悚了。
也不知道这种场地设置会不会给今晚的阿飘制造种族优势，影响比赛公平。
但周逾白显然很兴奋，电梯板的反光上，他一双眼睛带着细闪。
周逾白有一点特殊物种的血统，黑暗环境下眼睛会隐隐发光，这双熠熠的眼睛曾被星海娱乐以流麻的形式定格，以半买半送的形式给他的死忠粉，全网销售额破亿。
亓季昀瞥了眼，他正微调面具，手指轻敲侧面设置外显参数，好让他的眼睛不那么像他的眼睛。
从隐藏的电梯出来，周逾白反手拽着他，轻车熟路在黑暗的环境里一路七拐八拐，迅速汇入人流。
第19章
赛道一会场仿矿石星球启航星，整个球形会场使用黑色打底，顶端坠着无数垂落银星，舞台两侧破土而生数丛大小不一的莹绿矿石，莹莹照亮周边。
被带着七拐八拐在人流中游走，亓季昀一面面无表情推开无意挤过来的人，一面不忘抬头看向周边，两侧显示屏正闪烁着用破空的文字陈列赛道主题— —“星际航海”。
难怪选用启航星。
周逾白在人流里灵活得像个意大利扒手，三两下就窜到前面，亓季昀有点怀疑人生，他不得不用右手臂挡住右侧后退的人，往前扒开一条路，心里想着这就是家族遗传吗？
周逾白的另一个大家长是位本土黑手党，至今没有人能说清对方到底是女是男，是A是O，亓季昀也是看调酒师的资料，才顺藤摸瓜推导出来这一点信息，其他更是无从谈起。
将思绪厘清，亓季昀目光凌厉，冷声“借过”，手上使巧劲将前面的人一一震开。
好不容易进了后台，周逾白也犯了难。
后台等候的人很多，一小撮一小撮散落在各个位置，前台比赛已经正式开始，妆造也早已完成，暗色里只有参赛选手一一佩戴的胸针亮着光，像是散落的星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