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那个怎么还不出来。
他眸底闪过一丝烦躁,关掉吹风机,视线掠过桌面的精油,不甚愉快地抿起唇角。
他的Alpha早该出来给他吹头发。
自己吹头发的Omega有些不大高兴,在他原本的设想里,管家下去安排“备餐半小时”了,他都没在洗浴间吹头发,早该有人出来给他吹头发。
至于他为什么会有这样自然的想法,亓季昀也不知道,他只是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就出来坐着了。
他有那么一个模糊的印象。
他的头发本来就该由Alpha来吹,吹到半干再抹上偏爱的精油,精油的味道不能太重,应该是非常自然,又有些凉爽的味道,像是薄荷,或是什么天然植物。
这个印象驱使着他坐在这里,给自己最大风力吹了会,呜呜催不出洗浴间里的人,他又换了最小风力慢慢吹。
可再这样吹下去,他头发都要干了。
亓季昀非常不满。
他微眯起眸,放下吹风机,支着下巴望窗外的大雨,滂沱的雨水淋湿整座城市,城区建筑的顶灯开到最大,交错的道路底灯全亮,像是水彩画中晕开的线条,勾勒出整座城市街区大概的轮廓。
从这个角度,他能看见自己曾路过、停留、生活的许多地方。
像是云水苑,别墅群兴建在地势较高的地方,排水系统发达,设计时又掺杂了一点遇水则发的要素,一下雨排水系统运作时,整个小区都会亮起排水系统运作的灯。
还有……一只手搭上他的肩。
亓季昀回过神,不满地看她一眼:“怎么这么慢。”
他让人伺候他也是理直气壮的,一不满眼睛都瞪得大,殷红的唇瓣抿得死死的,看着娇气又委屈。
闻晏姝怀疑自己又过度揣测她老婆了。
她在心里骂了句总是自己想入非非,掩饰地笑了下,笑容里有些无奈,她揉了揉他的肩,俯身跟他说话:“我以为小宝暂时不想我帮忙。”
亓季昀哼了声,显然是没信,他往沙发上一靠,小声埋怨道:“你就不能控制好你自己吗?”
第83章
闻晏姝顺着他靠近的动作揉了揉他的头发,又在老婆发出抗议前开了吹风机,堵住他的话头:“嗯,下次注意。”
亓季昀本来还想教育她两句的,但她手下动作娴熟,他被嗡一下吹了耳侧碎发,肩膀瑟缩一挑,也就忘了要怎么教育她。
呜呜声和雨水打在窗上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大早上他浑身轻松,整个人舒展开来,任她吹着自己的头发,跟他有一句没一句说话。
“头发长了。”
“嗯。”
“要剪吗?”
“不要,” Omega懒懒散散道,“我要留着,现在剪太丑了。”
闻晏姝想了想,暂时想不出来他头发再留长一点是什么样子。
兴许会很温柔,她不负责任地猜着,简单应:“好。”
闻晏姝跟他聊天,说的都是些她最近的事,什么给小乐安排了检修,米卡司发了很多云云的照片,她跟一群猫仔滚在一起,笑得很灿烂,她们的狗很乖,医院那边对他上次被过分热情的小狗扑倒表示歉意,并表示已经教育过了,随时可以接走,还有她在工作的时候想吃棉花糖却发现茶水间没有,借着给来访者更周到服务的理由让采购买了许多各式的糖果。
“可惜没买到夹心的。”
她语调温柔,手上的动作也干脆,被她动作吹得左右摇晃的亓季昀有一搭没一搭应着,有时不应她,她也能自起话头,说些零零散散的事。
“有这么困吗?”
她老婆不应她,闻晏姝又问:“这个精油是?”
险些睡着的亓季昀回魂,低低嗯了声,也不知道在应个什么,隔了会找回自己的唇舌:“刚让人送的。”
窗外雨声转弱,闻晏姝啪嗒关掉吹风机,攥着精油打量了眼,突然笑了。
发困,差点睡着刚坐直身的亓季昀困惑:“你笑什么?”
闻晏姝的声音混着雨声,她温和道:“你还是喜欢这个味道。”
她老婆从让她给他吹头发开始就用这款精油。
Omega以为她在说他喜欢用的沐浴露,随意应了声。
闻晏姝没忍住,偏过头笑了笑,又回头嗯了声:“乖。”
亓季昀觉得她有些莫名其妙,他耳根一红,没去细想:“胡说八道什么,快点。”
闻晏姝依言照办。
“好了。”
她抽张湿巾,细细擦拭过修长白皙的手指,弯腰环住他,压着他的肩窝:“等会我去上班了。”
尾调上扬,听着莫名像在问话,吹得他耳朵痒痒的。
亓季昀抿唇道:“哦,慢走。”
跟他说这个干什么,他又不可能……让她留下来。
他说得平淡,只是一动不动的像块僵僵的木头。
闻晏姝扭头亲了下他的耳垂:“好乖。”
好乖的亓季昀偏开了头不让她亲。
闻晏姝也发觉他脸红了,她轻轻用指尖点了点他的脸颊,逗他问:“稳定了就把我丢开了?”
亓季昀没听明白,瞳孔晃了晃,闻晏姝重复一遍:“唉,宝宝信息素稳定了就不认人……”
亓季昀伸手堵住了她的嘴。
她看着他,弯起眼睛笑,像一只狡黠的狐狸,抓着他的手腕拉下来,亲了亲干燥的手心:“刚夸过你乖。”
Omega别扭道:“不需要乖。”
“是吗,”闻晏姝抓着他的手玩,话里带着淡淡的促狭,“我还以为宝宝是想要治病才跟我鬼混的,我们乖宝宝一般不跟人鬼混。”
亓季昀抿了抿唇,想说不是,他跟她鬼混除了治病的原因,也因为对她有点好感,他亓季昀是不会胡乱来的一个保守小O。
……只是有点好感,应该算不上喜欢。
他自己想不明白,但本能觉得,说为了治病才跟她鬼混是便宜她,重重哼了声。
闻晏姝已经习惯老婆这样阴晴不定,环着他抱了会,静静听窗外的雨声,亓季昀刚开始挣扎了会,没挣过,再加上她也只是抱着,索性放弃挣扎,任她环在怀里。
环着人抱了会,闻晏姝的心在这样一个宁静的清晨出奇的平静,雨一直下,空气系统自动置换进外部少许潮湿的空气,她老婆身上有洗浴后的沐浴露香,像夏末盛开的茉莉,后颈的柠檬味淡淡溢散。
她视线落在他后颈盯了会。
她老婆真的好白,如果她现在亲一下的话,他会不会像小笼包一样被啄出来一口呢?
怀里的亓季昀忽然出声:“别盯着我。”
就说她老婆很敏.感。
闻晏姝嗯了声,老实移开视线,望了会窗外又有些心痒,鼻尖蹭蹭他的颈侧,抓着他的手玩:“这几天还要吃药吗?楼下有小厨房,你要是不放心,我们自己在这煮。”
被人抓着手晃,亓季昀不习惯地偏了偏头,闻言低低嗯了声,犹豫了会,低眸跟她对视着,小声讨价还价:“能不能不吃。”
“嗯?”
亓季昀撇嘴道:“好难喝。”
他难得跟她撒娇,闻晏姝要是头脑发热可能就应下了,可是她这会神清气爽,还是有一点抵抗力。
她捏捏他手指软肉,软着声跟他商量:“难喝也得喝呀宝宝,对身体好,要不然我们经常弄,多费你的腰啊。”
亓季昀哼了声,嘀咕了句什么。
闻晏姝没听清。
她附耳过去想听他再说一遍,亓季昀却怎么也不肯说了,还用脑袋撞她。
闻晏姝真觉得她老婆学了个坏习惯。
虽然并不疼,可这样撞她,她也是要连本带利讨点好处回来的。
坏心眼的Alpha撞了回去。
亓季昀闷哼一声,不满地扭头瞪她一眼:“欺负我。”
闻晏姝又觉得她老婆很乖了。
说话乖,抱着软软的乖,生气了也不动手乖,一颦一笑还有不高兴的表情可爱得乖。
她忽然亲了他一口:“那还有别的药替换吗?”
还在瞪她的亓季昀咬唇。
答案不言而喻。
闻晏姝便又环着他,跟他扯一些有的没的,一会说不好好吃药就要天天被她欺负,欺负完腰也酸背也痛很可怜的,一会说好好喝药信息素稳定了病就会快点好。
她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捅了他的痛处,老婆一下就不高兴起来。
闻晏姝只能自己闯的祸自己背,拽着人让他坐好好好说话。
怀疑她喜旧厌新的亓季昀不高兴:“你这话什么意思?”
闻晏姝不懂:“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你的病早点好,就不会那么难受了,我心疼你,宝宝。”
亓季昀给她一锤,眼尾红红道:“你心疼我,我看你是挺舒服的。”
闻晏姝只能把他抱好,认真跟他解释自己更在意他的感受,假如她可以选择,他一直这样不舒服,需要依靠着她,虽然她心里确实很爽,但一直这样,对他的身体也不好,她宁可他病好了,每天开开心心的,即使不弄也没关系。
她老婆也不知道信了多少,时不时挑刺两句,语气带刺:“那要是我病一直不好呢,要是我怕苦觉得难喝就是不喝药呢?你就不是现在这个态度了。”
闻晏姝只觉得天降好大一顶帽子。
她把人圈在沙发上亲吻:“没有,真没有这个意思?”
亓季昀故意跟她作对:“就是有。”
他真的很像一个小杠精,闻晏姝跟他解释来解释去,他都绕着“她就是想他病好而不在意他现在感受”大做文章,说得多了,闻晏姝也品出些味来。
她试探道:“宝宝,你是不是不想恢复记忆啊?”
亓季昀反驳:“哪有,我一直很配合你。”
他的配合就是不吃药,还有联合沉乔做“不孕”证明吗?
闻晏姝对他口中的配合深表怀疑。
她不敢说老婆的不好,隐隐感觉到什么,伸手牵了牵他的指尖:“不怕。”
亓季昀愣了下:“干什么。”
闻晏姝很认真,她攥着他的指尖,把自己戴着的戒指摘下来,戴到他手上,戴好了不忘观察下他的手指,捏了下他的指腹,完事抬头看他,一字一句道:“宝宝,不管你恢不恢复记忆,你都是我老婆,我会一直疼你,想你好好治病也是想你舒服一点,就算不好也没关系,我养得起你。”
低头看了眼被攥紧的指间刚戴上的戒指,亓季昀想收回手,没收成功,他咬了下唇:“那是因为你跟他有感情基础,爱屋及乌。”
她就知道。
闻晏姝晃晃他的指尖,弯眸温柔道:“不是的,我也很喜欢现在的你,虽然和我熟悉的样子不太一样,但我也觉得很可爱,我很喜欢。”
她瘪瘪嘴,故作委屈,低着眸道:“虽然你是为了治病才跟我鬼混,但我也很喜欢你的。”
第84章
亓季昀抽了两次手,没抽出来,被迫坐着跟她对话,他避开视线一本正经已读乱回:“我长得是挺好看。”
闻晏姝给他逗笑了。
笑得好像他才是没心没肺的那个。
亓季昀有点心虚了。
他被笑得又羞恼又心虚,蜷了下手指,扯了两下指环,没扯下来,一把推开她的肩,话没说完就扭过头走掉:“去吃早餐。”
早餐还没送上楼,她老婆倒是同手同脚跑掉了,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闻晏姝看着他的背影,眸底笑意未散,随手抓起茶几上的精油,放到主卧梳妆台上。
她老婆估计还要别扭一会,这里离目的地不远,今天起的又早,还有半小时给她磨蹭吃早餐,她在主卧呆了会,点开智脑查阅信息。
方才已经被她查看过的消息界面干净许多,闻晏姝回过小助理今天来访者的信息确认,又瞥见医院的信息,想起来光顾着说小狗很可爱,还没跟老婆说这两天要把小狗带回来。
她出了主卧门,绕过会客厅的沙发来到饭厅,远远看见侍者正在上餐,亓季昀正坐在餐椅上,手肘压着餐桌听管家讲话,他不时点下头,神情淡淡的,迎着光的一双眼眸像剔透的玻璃石。
智脑在响,闻晏姝停步杵在拐角继续回信息,再一抬头,饭厅里的管家弯下腰鞠躬,带着侍者出了门,只留下Omega一个人留在饭厅。
面对着一桌紫甘蓝绿色沙拉搭各式精致小点的赛博高邦早餐,习以为常的亓季昀面不改色,此刻低头切着夹心海苔片。
闻晏姝粗略扫一眼,只觉得味觉又开始失灵了,每道菜只够吃半口的不饱腹感萦绕心中,仿佛她已经开始嚓叭嚓叭啃最后的菜叶子,她拉开椅子,坐下来:“宝宝,你身体还舒服吗……”
“我宁可按摩也不吃药。”
“……今天能不能去接狗。”
条件反射似的话语落在空中一顿,空气有一瞬间凝固,刚落座的闻晏姝很轻地挑了下眉,饶有兴致地重复着那几个字:“宁可按摩也不吃药?”
“按摩”两个字被她着重关照了下,语调微妙,尾音上挑。
这不就是宁可被她欺负也不想吃药吗?
她老婆没说话,似乎自己也知道这个说法有些荒谬,哪有Omega不好好治病天天想着跟Alpha鬼混饮鸩止渴的。
一般的Omega别说婚前守身如玉了,婚后妻夫生活都是关灯的,易感期被Alpha欺负了也不敢反抗,只会湿哒哒哭着求人,任人欺负,更何况主动提出“我就要天天弄不要吃药”。
难道赛博高邦的Omega都是这样的?
她平时做疏导遇见的那些怎么不大一样。
闻晏姝不懂,她的老婆既大胆又直白,即使是提出这样的要求,腰板也是挺直的,仿佛只是跟她谈一桩普通的生意,眼睫轻轻垂着,肩背自然伸展,流畅精致的五官被柔光眷顾,没有一丝害怕、恐惧或是忧虑的迹象。
这让闻晏姝觉得有些好笑。
老婆连上床都不怕,还怕她亲他,怕她黏在耳边吐息,说几句欺负人的话,怕她走在路上突如其来牵住他的手指轻轻晃着,怕她吻他的手指尖,沿着眷顾戒指所在的那片皮肤,也怕她夸他。
闻晏姝的手都摸到餐盘边,望着老婆盯了许久,也没从他垂落的睫翼下看出什么,只好在心里无奈想着,这勉强也能算是对她能力的认可?
明明一口东西都还没吃的亓季昀用餐巾粘了粘下唇,算是擦拭,随后像是一下子恢复了正常状态般,抬眸望着她,殷红饱满的唇瓣一碰:“是。 ”
他还是。
亓季昀背后是大片透亮折光的瓷砖和一幅挂在墙上的复古油画,油画里定格了鲜妍的玫瑰怒放的瞬间,他坐在画前,唇瓣也像是被玫瑰花汁碾过,呈现出一派浓郁的莓果红。
她能说什么呢。
闻晏姝拿起刀叉,细细将小个餐点切作两半,金黄酥脆的外壳咔嚓流出浓郁的黄色芝士,咸香流淌在白瓷面上,她定定打量了会,像是把所有考量和情绪都切断在这一刀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