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的头发还是黑长直，很符合他对阿茨匹萨高中的固有印象，闻晏姝自己也说过，高中学校要求每位就读学生保证自己的头发是原生发，三年发色始终如一，不许染烫，意外被炸卷了头发也不许。
三中倒是没这么严苛的要求，毕竟赛博高邦本就齐聚各色物种，如果规定得过分严格，有歧视之嫌。
他对她的过去有些好奇。
闻晏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好一会儿应好，从智脑环上分享了几个她原先熟悉的造型工作室给他。
忙完这事，安排好明天的行程，亓季昀又捣鼓起其他事情来。
他拉着她靠坐床沿看花神祭的纪录片，兴致勃勃地研究了一晚上花神祭的祭祀仪式，美其名曰要出来玩就要玩得尽兴。
次日一早，耳边闹铃叮铃，戴着眼罩的亓季昀一拍闹钟，闹钟当场阵亡。
他摘下眼罩时，第一眼看见的是拉着被子的Alpha面上凝固的神情，再一扭头，才发现他当着她的面拍碎了一个闹钟的铃。
亓季昀沉默几秒，冷不丁道：“它自己碎的。”
闻晏姝沉默地默认了。
第103章
亓季昀不是很在意她信不信。
但也还是有那么一点在意的。
第三次余光瞥见她尝试修好闹钟失败，散落一地零件后，亓季昀抿了抿唇，径自走进洗浴间，关上了门。
倒也不是为被她撞见这事尴尬，主要是吧……他之前也弄坏过几个，她不上心，偶尔问起闹钟怎么换了，他都是说想换新的风格换换心情，骤然被自己下意识的举动当面揭穿，有种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还是他自扇巴掌太响才被她发现的感觉。
亓季昀一阵恍惚。
得益于昨天的各种补水措施，经过一天的休息，镜子里的他肤白貌美，既没有大哭一场后的肿眼，也没有憔悴的痕迹，连个黑眼圈都没有，皮肤细腻得连个毛孔都找不到。
眼睫一扇，还是那个出淤泥而不染的纯素颜大美人，五官精致。
他的视线停在自己的唇瓣上。
不错，还是很有血色，看着很好亲。
亓季昀一抿唇，镜面里的大美人也跟着抿唇，脸颊微微鼓起，于是他又撇撇嘴，微微仰起脖子，侧过身让睫毛遮住一点瞳孔，做出冷漠不屑的表情，余光里，镜子里的Omega一下变得又酷又冷。
假如他今天就这个状态跟Alpha逛一天，她会不会跟他今早一样尴尬？
望着镜面，安静的浴室里， Omega漫无边际地想着。
毕竟她昨天把他的问题都绕过去了，闪避了一圈“她脚踏两条船”的问题，逃过了他糨糊脑袋的追问，也没有流露出很明显尴尬的迹象。
亓季昀若有所思。
在争夺Alpha上，他没另一个自己那么闹腾是原因的。一方面他自信自己竞争力强，另一方面两人的恋爱有一半他强取豪夺的意味在里头，他也确实隐瞒、忽悠了她很多事情，要去控诉她，实在是有些心虚，还隐隐有些贼喊捉贼的意味。
长期扮作家庭主夫的人都知道，不论在家有多闲，都要尽可能让伴侣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价值，此外，如果感情出现问题，而你选择了隐瞒或是欺骗过去，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得不断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去填。
这是个无底洞，每个撒谎的人都是填海的精卫。
等到问题被发现，你只有两条路可选，选择是一点点揭开这层虚实相生的谎言，好让它平缓过渡过去，或是选择继续欺瞒，祈祷伴侣宽和心善，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这事没发生过。
亓季昀现在就处在这种尴尬的境况里。
他边给自己拍护肤品，边在心里叹气。
一开始装成娇弱小O ，只是因为当时事出突然，他想逗她玩玩，结果发现这个Alpha认真得有点可爱，出门怕他晒到会事先提醒他做好防晒准备，随身带着伞、补水喷剂、 AO通用的镇定剂和各种以备不时之需的物品，搞得他越装越上头。
亓季昀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玩进去了。
他第一次大半夜睡不着觉翻来覆去是为了回忆聊天记录，在床上一面翻滚觉得自己说的话拉扯得有些黏人，一面又觉得自己是个Ome ga ，这么说话倒也正常。
小甜O都是这样的。
他努力压下其他念头，说服自己。
可惜当时Alpha只把他当一个单纯的相亲对象看，还是尊重介绍人尊重彼此的那种，不像奔着正儿八经谈恋爱去的，两人的相处更像是朋友。
亓季昀不满足于此。
他的占有欲强，从小跟亓延抢东西就总是他赢，想要的东西往往归他所有，自己喜欢的东西不许他人染指，还会定期巡视，像是雄踞在珍宝上的巨龙。
而当他意外发现她对于需要保护的对象似乎有特别的保护欲和占有欲，他就起了坏心思。
如果他一直保持这种形象，会不会让她多喜欢他一点，或者多心疼他一点呢？
为了维护自己当初营造的“娇弱小O”形象，亓季昀在整个恋爱进程中花了不少心思。
先是努力让她相信他就是一个娇弱的又不善于依赖别人的Omega ，让她体会到被依赖的感觉，好让她暂时留在他身边，接着制造各种偶遇，让她渐渐了解自己，这个过程中除了增加她的好感度，也要加强塑造自己“娇弱但坚强”的性格特质，最后让她相信没有她，他不会有今天这么坚韧。
哪个Alpha会不信呢？
至于他自己是不是乐在其中，亓季昀自己也不清楚。
他确实很喜欢仗着有人护耍赖的感觉，谈恋爱的时候好几次仗着她在自己身边，学小绿茶阴阳怪气其他跟他不对付的人是挺爽的。
至于当初他被她发现怼人超凶，差点要跟他疏远，亓季昀在咖啡厅里也犹豫了很久，才决定追上去，他本来是想解释的，但当时他话还没说出口，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是他泪腺太发达了。
他当时杵在那，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干净，都有点生气了，想把自己的泪腺砍掉，偏偏Alpha心软，拿着纸手帕想给他擦眼泪。
当时他就想，这个人这么好骗，如果他能骗她一辈子，给她一个真老婆也不错。
左右她以后大概率都是要结婚的，跟他结和跟其他人结也没什么不同，反正……她也挺心疼他的，应该也或多或少有些真心实意。
抱着这样扭曲的念头，他就这么一直维持着他娇气小O的形象。
之所以后面没再扮娇弱，是因为这跟他往常的行事作风也太不相符了，亓季昀确定自己不能一直继续这个形象。
但娇气和娇软简单。
哭过几次的亓季昀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黏人和撒娇，他又是个乐于学习的人，经常研究周边真娇软小O的做事风格，比如周逾白是如何勾人，路西文卡是怎么给那群狂蜂浪蝶洗脑……还通过各种包括网文、视频、实体书籍在内的途径研学其风范。
没过多久亓季昀就出师了。
想到这，他把最后瓶瓶罐罐都摆直，最后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确保今天的他是漂亮又精致的，从头到脚没有一丝缺漏。
新选的衣服露得恰到好处，有所选择地将他的锁骨露了出来，修身的轮廓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的腰线，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脸，眼里闪过一丝懊恼。
这一年多他一直都做得很好，只可惜这次生病太突然了，把他的老底漏了个干净。
他不清楚Alpha到底知道了多少。
人只要心生疑虑，就会顺藤摸瓜往下查，而他过往的那些事实在是太好翻旧账了，亓季昀自己都承认，在主城区找几个认识他的小O，都能把他过往的“精彩事迹”了解个七七八八。
什么经常跟人跑山，经常夜不归宿，大半夜还会不打招呼跑到山顶去瞭望星空，闲着没事跑到混乱的西部城区去调研风土民情，疑似高中校霸云云。
他光是一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坦白是很难。
但前有他自己不经意漏底，主动示弱，以及闻晏姝的亲口承诺不管怎样都喜欢他，后有她自己做错事情，“脚踏两条船”。
这次坦白时机绝佳。
错过这次坦白时机，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也许等他好不容易退休躺在躺椅上，被顽皮的曾曾孙翻出来年轻时的罪证：一沓疯玩的照片，他都会被她凝视良久，说不定还会被死脑筋的Alpha拉去离婚，亓延都要从棺材板里跳起来，用脑袋磕着棺材板嘲笑他，谈恋爱结婚都要靠见不得光的小手段。
换好衣服，亓季昀主动爬回床上，坐在床沿拉了拉正回信息的Alpha的手：“在看什么？”
“嗯？”
她把视线从智脑屏上移开，转过脸来看他，亓季昀望着她眼睛两秒，没忍住把脸埋在她肩窝，轻轻蹭了蹭，语气娇纵：“不能不理我。”
更何况，如果要根治他的毛病，让他尽快好起来，最好还是解开他的心结比较好。
医生说的，想要尽快恢复，就要让他和他能接受彼此，要做到这一点，他需要她在中间当说客。
第104章
不清楚Omega心里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的闻晏姝顺势捏了下他的脸，将往自己身上埋的人捞起来，圈在怀里。
她眸光柔和，笑道：“老婆今天也好香。”
怀里人抬头与她对视，粲然一笑，眸子弯弯：“我涂了新唇膏，猜猜看是什么味道的？”
闻晏姝很配合：“椰子、茉莉……”
他频频摇头，还压了压嘴角，没忍住偏过头笑，颇有些觉得逗她很好玩的意思，闻晏姝伸出手指将他侧脸移回来，轻轻点了下他的唇瓣，温和道：“猜不出来，别逗我了。”
他附到她耳边，错过她鬓角发丝，小声嘀咕几个字，又往后撤，手臂环着她的脖颈，一张精致漂亮的脸上满是狡黠的得色：“就知道你猜不出来。”
闻晏姝随意地摸了下他的头：“嗯，你花样多的，我跟不上。”
她靠着床头，半挂在她身上的Omega用发顶贴贴她的下巴，像是从窝里钻出来的猫仔，喜欢不时吸引一下主人的注意， Alpha还捞了下他，免得他不小心滑进被子里去，亓季昀贴得更理所当然了，他把头靠在她肩前，作势要去看她的智脑：“在干嘛呢？”
闻晏姝嗯了声：“自己看。”
他也就放心大胆地看了。
智脑屏的亮度开到60%，上面的通讯软件不断有新消息弹出来，当前聊天框正停在她跟“艾医生”的聊天里。
他敏锐捕捉到“恢复期”“和谐共处”“认同感”和时长等一系列词汇，视线上下扫了两遍，还扫见大把专业医学术语和药材化学成分，装作啥也不在意，哦了声感叹：“治病真麻烦。”
他说着就要回头去讨一个吻，被Alpha用手轻轻挡住了。
半个吻落在她柔软的掌心。
她知道多少了？
亓季昀一顿，唇角仍浮着浅浅的笑意，抬眸打量她的神情，探究的神情沉沉积在眸底，像是潭水中易被误判为游鱼的水草，暗暗潜藏着。
闻晏姝的神情很温和，不像是生气或是要翻旧账的样子，语调也很轻，她半靠着床头，与他对视两秒，温和道：“大早上的。”
这话把亓季昀的疑虑一下打消了。
他脸都不红，哼哼唧唧：“你都在想些什么。”
“嗯，” Alpha点点头似是肯定，紧接着迅速甩锅，“谁让你老是这样。”
本想反驳她，暗暗在心里组织几秒语言，不小心动脑子回忆了几秒的亓季昀不吭声了。
好像确实是他有这个坏习惯。
行程紧凑，两人在床上打闹一会，闻晏姝就揉着他的头发，弄得小猫脑袋一点一点的，催着人出门，说花神祭第一天的早晨会有许多特色民俗活动，想都看看就要早点。
Omega已读乱回她两句，被人揉圆了脸。
亓季昀差点又咬她一口，被她捧着脸，指腹对着唇瓣碾了又碾，似乎是打算把这朵殷红鲜艳的娇花碾碎，他一抖。
好在今天的他理智在线，还记得自己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门，而不是破破烂烂地在家，一连说了许多好听话讨饶，一会喊姐姐一会喊妻主，一会学着绿江小说可怜巴巴问我不是你的漂亮老婆吗，你不该对老婆温柔一点吗。
床上人拽着被子，一副很可怜的样子，半咬半抿着唇瓣：“把我嘴唇都咬破了。”
Omega一阵割地赔款，好不容易被人放过，他还要回头勾她两下，趁着Alpha还没抓住自己脚踝，扯过被子跑了。
仍坐在床上的闻晏姝无奈极了。
但她老婆就是这样坏脾气的小猫，她决定暂且按兵不动，后面再慢慢讨回来。
一小时后，Alpha和她老婆出现在阿茨匹萨处处张灯结彩系花衔绿的街道上，鲜妍的花朵盛放在家家户户的门窗上，她又一次在某个摊位前停下。
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猫在研究摊位上的花烛，他微弯着腰，低头数着不同花色，特殊处理后以花为底做出的烛托放置在他手边。
闻晏姝无声叹气。
她老婆真的很喜欢买各种新鲜玩意。
出来这一会，他已经买了数个不同款式、不同编制技艺的花环，现下脑袋上还戴着一个白绿金三色的，花枝与花朵紧密缠绕在一起，互为首尾，像是永不分离的誓言。
她漂亮的老婆光是听见这些所谓爱情永恒的花语便走不动道。
每次打扮完他还要扭过头来看她，问新编的发型好不好看，一对清凌凌的蓝眸巡着粼粼波光，闻晏姝根本说不出半个不来。
早知如此，闻晏姝是决计不会揉着他顺滑的发丝，边花式夸赞他今天也很好看，边说如果能换个新发型就更好了。
天知道她的本意只是想忽悠她老婆留长发。
结果变成了奇迹昀昀。
四周的摊贩也看出这位容貌姝丽的大美人喜欢拉着伴侣四处挑选新奇东西，出手阔绰又大方，每每他临近，便大声吆喝起来，偶尔还会帮腔他问她喜不喜欢，就连隔壁小吃摊贩都上来凑一脚，说某某花瓣炖煮的甜汤就是他们阿茨匹萨人节假日必吃的甜品，基本上情侣和妻夫都会一起分享，寓意甜蜜与共。
于是闻晏姝只得被人拉着坐下同甘共苦了。
玩着玩着，闻晏姝恍惚自己像是回到了当初两人谈恋爱的时候。
她黏人的老婆非常爱玩，又喜欢约会，这次要出行她在赛博高邦迟迟找不到合适的点也是有原因的，实在是两人先前约会过的地点太多。
当时闻晏姝在赛博高邦情绪研究所算临星刚入职的小年轻，还没打出名声，由于资格审查和公开工作经验的预约制度，约到她这来的人并不算多，赛博高邦又是个一贯严格落实休息制度的地方，她接待来访者以外的时间，除了学习，就是跟新鲜出炉的相亲对象、小男朋友、漂亮老婆出门约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