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
和周淮聿表白吗?
之前她只是近乎本能地去关注周淮聿,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从各方面都想要靠他更近一些,忍不住主动找他说话,主动约他出来玩,也会因为其他不知情者的玩笑而欢喜雀跃。
可是,如果真的要表白……
她纠结地拧眉,开始假象到时候的情景。
和妤妤开玩笑说周淮聿喜欢自己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一回事。她其实很清楚地知道,周淮聿不是那种会很轻易地喜欢上谁的人。
全靠自己和朋友扒细节的话,指不定因为视角有失偏颇,蒙上了厚厚的滤镜,和实际情况相差甚远。
要是周淮聿对她也有好感自然是皆大欢喜,但要是周淮聿冷着脸拒绝她又该怎么办呢?
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心头就像被千斤重的铁石压住,沉闷压抑到喘不上气来。
与其让这种事情发生,连朋友都做不成,倒不如……
“不表白。”
最后,温淇竹果断道:“如果他答应我,影响的就是我们两个的成绩,如果他拒绝我,影响的就是我的成绩。”
她难得一次选择当缩头乌龟。
感情真是种奇怪的东西,把胆大的人变得怯懦,迈出一小步也要再三思量。
“就算真要表白,也等到高考之后吧。”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如果那时候我还喜欢周淮聿的话。”
陈姝妤表情有些惊讶,像是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眼底又很快浮现出担忧。她拉住温淇竹的手,安慰地拍了拍:
“好,竹子,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妤妤——”温淇竹感动地吸吸鼻子,扑进陈姝妤怀里。
其实……
她看着自己桌上摊开的那本《英概念》,以及上面不属于她的苍劲有力的蓝色字迹,不自觉咬了咬下唇。
其实,现在这样也很好。
“聿神聿神,咱们对对答案吧。”
“聿神,你物理第八道选择题选的什么啊?”
“聿神,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答案是不是……”
教室前门霍地被人推开,阳光蓦地淌进来,映进眼底一片白。
周淮聿被一大群人簇拥着往里走,漫不经心地回答他们的问题。和他答案一样的面露喜色,不一样的则痛苦地抱头哀嚎。
大家都已经把他的答案当作正确答案了。
没人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忽然,周淮聿偏了下头,朝温淇竹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越过大半个教室的同学和桌椅,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无声碰撞。
温淇竹愣了一瞬,随后绽放开灿烂的笑容,冲他眨了眨眼睛。
黑发少年轻轻挑了下眉。
“喔——人前暗戳戳互动啊。”陈姝妤趴在她耳边调侃道。
她羞恼地推了陈姝妤一把。
陈姝妤笑嘻嘻地灵巧躲开:“话说回来,下学期我要不要主动退位,让你和周淮聿同桌?”
“……”温淇竹犹豫一瞬,“还是算了吧。”
现在再和周淮聿同桌,指不定会因为喜欢他露出什么马脚来。
两人说话的间隙,周淮聿已经走到温淇竹前桌坐下了。
温淇竹眼珠一转,拿中性笔戳了戳周淮聿的背,向他表达感谢:“谢谢你啊周淮聿,多亏了你画的重点。”
少年还没回答,和他一起回来的段帆宇先吃惊接话:“什么学习小组?我怎么完全没收到消息。”
“……”温淇竹和陈姝妤对视一眼,后知后觉有些心虚。
对哦,他们组四个人,三个人都在那个学习小组里,唯独段帆宇不在,这样的确不大好。
两人不断交换眼神,温淇竹又偏头瞅了眼周淮聿,随后才谨慎地回道:“是和一班几个同学越好一起复习的学习小组,估计下学期还会继续保持,之前说好的时候你不在,如果你愿意的话,我问问他们几个的意见,你也加入?”
段帆宇其实也没有太介意自己被遗忘这件事,大大咧咧问:“哪些人啊?”
“我、妤妤、周淮聿,还有一班的季煦礼和阮诗韵。”
“可以啊。”段帆宇满口答应,“别的不说,主要是馋聿神画的重点。”
温淇竹点头,随后看向周淮聿,被莫名的情绪怂恿,拖长音调,喊出了那个从没说出口过的称呼:
“聿神,你觉得怎么样?”
猝不及防听见这样的称呼,周淮聿漆黑的羽睫颤了颤。
少女笑眼弯弯地看着他,俏丽的五官愈发生动。
他无声地用舌尖顶了下腮帮子:“可以。”
温淇竹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迅速转头,和段帆宇说话:
“那我待会再去问问季煦礼和小阮,之后给你答复,不过我们下次一起学估计也是开学之后了。”
段帆宇目光在她和周淮聿之间徘徊,笑着挠了挠头,一口应下:“没问题,开学再说。”
///
各科老师把寒假作业布置好后,高二的寒假就正式开始了。
尽管尖子班的寒假会缩水两个星期,过完春节就得立刻返校补课,但放假的喜悦显然远远胜过补课的不满,连抱怨作业太多的声音都很少。
至少温淇竹把寒假作业这回事忘得一干二净,和父母一起踏上了去北楦的旅程。
她原本不打算带上厚如板砖的作业,但是在温女士的再三强调下,还是不情不愿地选了两科重量最轻的作业塞进行李箱里。
“是雪诶!”
一出机场,头次见到雪的温淇竹就激动地冲了出去,兴奋地摊开手掌去接雪花。
冰凉的雪花在落入掌心的瞬间化作浅浅的一滩水,渗进掌心的纹路里。
这场雪才刚开始,油柏路上只有斑驳的水渍。抬头望天,能看见无数白色的雪粒自天心落下,洋洋洒洒地飘向大地。
偶尔有几粒雪花落在温淇竹的眼皮上,冰冰凉凉的触感激得她一个激灵。
是完全陌生的、很新奇的体验。
“走了竹竹,我们先去酒店放行李。”温元霞和冯岳拖着行礼朝出租车上车点走,见温淇竹还在原地流连忘返,她才出声呼唤女儿,声音染上笑意,“待会儿出来吃饭的时候再慢慢看。”
冯岳也点头:“今天穿的衣服还是不够保暖,别冻着了,回酒店换一件。”
空气中的寒意比南榆更猛烈,一个劲儿往人骨头里钻,穿得再厚实也没有用。更别提本就是自幼在南方长大的南方人,更是不耐冻。
温淇竹闻言才察觉到那股刺人的冷意,她跺了跺脚,不再看雪,赶紧追上父母的脚步,清脆地应了一声:
“来啦!”
雪花纷至沓来,慵懒的阳光越过稀疏树影,和地上一滩滩雪水交融在一起。
因为正值春节假期,无论是什么景点都人山人海,所幸雪带给温淇竹的新鲜感尚未过去,即便要排好几个小时的队,只要街道两旁有雪堆,她就不会不耐烦。
把北楦著名景点都玩了个遍后,这次旅行还剩下最后两天时间。
最后两天他们没有安排行程,温女士说,交给温淇竹自由安排,还有什么想去没来得及去的地方,就趁这个时间去玩个痛快。
温淇竹不确定地眨眨眼睛:“我们分开行动吗?”
“如果你想的话,当然也可以分头行动啊。”温女士说,“唯一的要求是要告诉我你去哪里,到地方之后也要发个定位,确保安全。”
“那我想想看有什么地方还没去。”
她嘴上这样说着,但其实心里早已有了计划。
——既然来了北楦,当然要约周淮聿出来玩!
自寒假开始后,她还没有和周淮聿联系过。
一是感觉联系得太过频繁心思昭然若揭,二是旅游行程安排得太满,她每天回到酒店倒头就睡,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玩手机。
她迫不及待地点开Q.Q给周淮聿发消息。
温淇竹:【猜猜我在哪儿。】
温淇竹:【图片】
她精挑细选了一张自认满意的北楦景点风景照过去。
对方回得很快。
小聿同学:【来北楦了?】
温淇竹:【对!】
温淇竹:【要不要和我一起出来玩?】
温淇竹:【本地人给我推荐推荐当地特色嘛。】
她期待地盯着聊天界面,等待对方回复。
新消息的提示音响起,她赶紧刷新界面。
小聿同学:【你带作业过来了吗?】
问这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做什么?
她不解地眨了眨眼,但还是如实回答。
温淇竹:【带了英语和物理。】
小聿同学:【酒店定位发我。】
小聿同学:【明天中午我来接你,记得把作业带上。】
看着他的消息,温淇竹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听这话的意思,不会是想见面一起做作业吧?
她的预想原本是和周淮聿出去玩,随便去哪儿都好,正好可以穿才买的那套新衣服,红色的,在雪地里很漂亮。
少女眉头紧锁,迟疑地回了个好。
随后,她又自我安慰:说不定只是带上,也不一定做作业呢?
只可惜她最开始的猜测并没有错。
第二天,图书馆里。
温淇竹和周淮聿在一张方桌前面对面坐着,桌上摊开各自的英语寒假作业,三两只中性笔散落在一旁。
她望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再抬头看看对面专心写题的周淮聿,有点儿欲哭无泪。
——谁专程跨越一千多公里来做寒假作业啊!
第41章 第41次心动
图书馆内弥漫着旧纸张和油墨特有的气味, 房顶的复古式吊灯光线充足,四周木质书架上都写有“禁止喧哗”的标语,一时只能听见翻书声和呼吸声。
温淇竹和周淮聿坐在靠窗的位置,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飘扬的雪花和银装素裹的天地, 无论是树木陆地还是天空白雪, 都比眼前的作业更有吸引力。
她索性放下笔, 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
“唉……”
她格外控制音量, 确保不会影响到邻桌的其他人,只让自己和周淮聿听见。
少年没有任何反应,视线始终落在自己面前的作业上, 淡定地向后翻了一页。
温淇竹再接再厉,再叹一口气。
“唉!”
周淮聿还是毫无反应。
她就不信邪了!
温淇竹咬咬牙,铆足劲儿, 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
终于, 周淮聿动了动,掀起眼皮朝她看过来。
她期待地坐直身子, 睁圆杏眼和他对视:“你写完了吗, 我们要不先去吃饭吧。”
“还早,才三点。”周淮聿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我们才到图书馆不到半个小时,你写了几道题?”
温淇竹顿时泄气,塌下腰趴在桌子上,不满地控诉道:“我约你出来是想找你玩,不是想找你写作业!”
少年眸色动了动, 说出口的话却毫不让步:“那你在来之前, 作业做了多少?”
“……”她气焰散了大半,心虚地握起拳头在空中晃了晃, “没做。”
周淮聿挑了下眉,再度低下头去,笔尖接触纸面,流畅地写下此题的答案,顺便回道:“那就当减轻开学前赶作业的负担了。”
“减负啊。”温淇竹计上心头,立马接话,“如果真要帮我减负,其实我有个很好的主意,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他没搭腔,只停笔抬眼看过来。
“如果你已经做完英语作业了的话,借我一下,我给你展示我的绝招。”温淇竹兴致勃勃道。
她等了一分钟,也没等来对方的追问,和面色平静的周淮聿四目相对,最后还是自己憋不住,率先开口:“你不问我是什么绝招吗?”
周淮聿从善如流:“什么绝招?”
“咳咳。”温淇竹得意地扬眉,故作深沉道,“绝招就是,三分钟写完英语作业。”
空气安静一瞬。
周淮聿表情不变,连眼神都毫无波澜。
对方不懂这个笑话的笑点在哪儿,这让温淇竹这个讲笑话的人很下不来台。她向下撇了下嘴,又重新趴下去:“无聊,当我没说。”
下一秒,她又猛地坐起来,不甘心地追问:“所以你英语作业做完了吗?”
“做完了。”
“那你带了吗?没带也没关系,你记忆力那么好肯定还记得答案,就算不记得答案,凭你的英语基础再做一遍也很快。”她闭着眼胡乱拍了一通马屁,手心朝上伸到周淮聿面前,可怜兮兮地耷拉着眼尾看他,“帮帮我嘛,这样效率最高,我们马上就能出去玩了!”
少年连拒绝这一步都省了,只收回视线,又往后翻了一页。
怀柔政策看来是行不通的,得换思路。
温淇竹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做了个给枪上膛的动作,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向周淮聿眉心,压低声音威胁道:
“周淮聿,你到底给不给我抄作业!”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就在她以为对方即将妥协时,他忽然低头,额头抵上她的指尖,慢吞吞道:“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