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淇竹鼓了鼓腮帮子,偷偷往旁边瞟,试图靠自己的视力获取情报,与此同时,还在一个劲儿地纠结周淮聿即将转学的事。
现在问他这个问题有什么用。
反正他都签好字,只等把申请表交上去。
要是她没看见这张表,是不是说不定哪天她满怀期待地来学校,旁边的座位就已经搬空了?
她恨恨地翻过眼前这一页。
好吧,她和周淮聿说到底也只是认识一个多学期的普通朋友而已,做什么决定当然无需和她商量……
但是。
但是他们也是朋友啊!
这么重要的事,难道不应该和朋友说一声吗?
而且,昨天她还在高兴期待高三生活,还和周淮聿分享自己对高三的想象……那个时候,周淮聿在想什么?
是在想回到北楦的生活吗?
越想越生气,温淇竹索性背过身去,面朝教室门,拿后脑勺对着周淮聿。
杨昌看见她的坐姿眼一瞪,正想提醒,听力却已经开始播放,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等到听力结束再来揪温淇竹坐姿的错。
这回的听力到底说了什么,温淇竹压根不知道。
左右课堂练习都是自己对答案,她索性就随便选了几个答案上去,放任自己神游天外。
也不知道听力说了什么,教室里的氛围忽然变得暧昧不清,大家交换一个暧昧的眼神,低低窃笑出声。
杨昌警告地拍了下桌子,大家才老实。
这样的动静勾起了温淇竹的好奇心。
她东看看西看看,又觉自己不能在这时候影响其他人听听力,索性翻到《英概念》最后的听力原文,企图从中找到答案。
可是每段对话看起来都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青春期的关注点总是与众不同,尤其是在一群少年凑在一起时,更容易把简单正常的对话想象出另一个意思。光凭她一个人想,恐怕是想不出所以然了。
还是得找个人帮她解惑。
她瞥了眼同桌的周淮聿。
就算是在她发现转学申请书前,周淮聿也不是她解惑的最佳对象。
等听力结束,她去问问妤妤。
“好了,大家自己对答案,五分钟后我们再听一遍易错题。”
听力一结束,温淇竹赶紧戳了戳前桌陈姝妤的肩膀:“妤妤,刚刚你们在笑什么?”
她没控制音量,甚至有种故意想让周淮聿听到的意思,向对方传达一个意思——
就是不想问你!
“就是这一段啦。”
陈姝妤把大家笑的那段话划了出来。
-Well,then I’ll come to you.
-No,no,no,not tonight.Let me see if I can arrange another night.
-Sarah,please.We need to talk.
温淇竹一目十行地看完,不解道:“这段对话怎么了吗?”
“本来是没什么的,但重点是,男声在说‘Please,we need to talk’的时候带着哭腔诶,很像是被分手之后求女朋友,你不觉得吗?”
她品了品,感觉自己无法理解这次的笑点:“可能是因为我没听到原声吧,想象不出来。”
“待会要是这道题错的人多,你就能再听一遍了。”陈姝妤斩钉截铁,“相信我,大家肯定会说这道题的。”
在这方面,二班同学很有默契。
温淇竹对此表示期待。
五分钟的对答案、小组讨论时间还没过,她便撑着脑袋漫无目的地等,发誓绝对不会往周淮聿那边多看一眼。
虽然知道自己这脾气来得毫无道理,也完全没有身份站住脚,但是……
她抿了抿唇。
但是她就是不想搭理周淮聿。
偏偏某人不遂她愿。
“温淇竹。”
她很刻意地别过脸去,全当自己没听见。
身后传来一声很轻的叹息,随后没了动静。
就这样放弃了?
她唇角向下一撇,有点儿失望。
下一秒,少年的声音再次在身后响起。
字正腔圆的地道伦敦腔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刚才听力里的句子。
“Please,we need to talk.”
第46章 第46次心动
就算温淇竹英语成绩再不好, 但这些简单的单词还是能听懂的。
她抿了抿唇,卷翘的睫毛仓皇地眨动,连心跳都在瞬间急速加快。
刚刚才和陈姝妤聊完, 周淮聿肯定也听见了她们对这段英语听力的猜想。
——很像分手之后求女朋友和好。
既然听见了, 他又为什么要故意说这句话?
她警告自己不要多想, 也许周淮聿根本就没有听见她和陈姝妤的对话, 也许他只是随口捡一句刚听到的话来说, 也许……也许只是秀一秀自己优秀的口语水平。
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是她所以为的那种意思。
在心中默念无数次“不要多想,不要自作多情”后, 温淇竹才好不容易稳住表情,动作缓慢而僵硬地转身,有些不确定地对上周淮聿的目光。
少年正看着她。
他架在鼻梁上的那副镜片很薄的银丝框眼镜折射出幽冷的光, 冷调的白炽灯在他眼下的位置映出一片平坦的反光来, 衬得他英俊的五官愈发立体。
周围的同学们还在吵闹,有几个同学正不断转身和前后左右的同学探讨答案, 而周淮聿则一动不动, 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眼皮半耷, 眼尾向上翘起一个很小的弧度,明明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偏偏多出一分可怜的味道。
好稀奇。
这个词竟然能和周淮聿搭上边。
她不自在地咬住下唇,正想移开目光,又觉这样就会落于下风, 强迫自己定住眼神, 继续和他对视。
四目相对,两道视线在空气中碰撞, 上节课那种黏腻的、难以形容的暧昧感又来了。
不知道距杨昌规定的五分钟还有多久。
温淇竹想要杨昌赶紧开口宣布讨论时间结束,又想要这一刻慢一点来。
她别扭地纠结了好半天,才终于磨磨蹭蹭地开口:“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出口才发现这句话太尖锐,但是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周淮聿愣了一瞬,随后眼底晕开浅浅的笑意,没有计较这一点,只耐心地徐徐道:“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
温柔得过分的态度,轻而易举就让她心软了。
她鼓了鼓腮帮子,半天只憋出一个字:“……好。”
“我的学籍在北楦,所以高考肯定会回北楦考。”
温淇竹呆了呆,没想到他转学时并没有把学籍迁过来,犹豫几秒,客观地说:“这样的话,那你还是早点回北楦熟悉当地题型比较好。”
尽管嘴上这样说,但是这句话一出口,她便觉得阵阵牙酸,上下嘴唇相碰时都透露出不情愿。
……不想和周淮聿离得那么远。
一千多公里的距离,说不定以后再也不会见了。
那她对周淮聿的感情就真的成了一段无疾而终的暗恋,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温淇竹低下头去,目光落在自己放在膝头不断绞来绞去的手上。
可是,要现在告诉他吗?
先前的担忧再次一股脑涌上来。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温淇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中的胆怯。
她不敢。
正纠结着,头顶忽然重了重,被人轻轻揉了下。
“赶我走了?”
少年语调上扬,漫不经心地问道。
她捂着发顶错愕地抬起头看向对方,来不及深思他为什么会来揉自己头发,先反驳道:
“我是客观分析,再说了,你不是……”连转学申请书都写好了吗?
“还以为你仔细看过那张转学申请书了。”周淮聿笑了下,继续说,“我申请的是高三转学回北楦,我们还能同学一学期。”
“哦。”她心头一喜,又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明显,嘴硬道,“反正早走晚走都要走,你不如早点回去……”
“同桌,口是心非不好。”
周淮聿打断她,不太客气地戳穿她拙劣的伪装:“要是真的盼着我走,刚才为什么垮着脸不说话?”
“我那是认真听听力!”
“是吗,那你对了几道题?”
“……”温淇竹尴尬一笑,抬手挡住自己乱填的答案,摸了摸鼻子,干脆把话题转回去,“我还没问完呢,那你要转学这件事有几个人知道?”
少年眸色深深地看她一眼。
“目前,只有你知道。”
///
晚自习的时候,温淇竹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
这天是英语晚自习,杨昌布置了一篇命题作文,随后便坐在讲台上,让学生挨个拿着作文上去,他逐一分析。
轮到温淇竹的时候,杨昌拿红笔一口气圈出了好几个错误语法和拼错的单词,语重心长地和她说:“你现在的阅读理解和短文填空没那么容易丢分了,但是作文的练习也不能落下,光背几个句子生搬硬套是不够的,同桌那么好的条件就要加以利用,多看看课代表的作文是怎么写的,虽然英语底子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追上来,但是写作思路还是能学到的。”
要是以前,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跳起来反驳,再装乖卖可怜要老师别拿她那可怜的英语成绩和年级第一比。
但是今天,温淇竹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还大声回答:“好的杨老师,我保证向同桌学习!”
“学习态度端正,非常好,继续保持这样的冲劲儿啊。”杨昌很满意。
温淇竹拿着自己写的作文回到座位,立马转头对周淮聿说:“同桌,借你的作文看看。”
说罢,她又有些警惕地补充一句:“写八十一遍名字的办法我已经试过了,没有用。”
周淮聿拿自己作文的动作停了停,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慢吞吞地答:“是吗,可能因为字和我不像。”
“少来那套歪理邪说。”温淇竹哼了一声,朝他伸出手,“作文作文。”
少年从善如流地把自己的作文递给她。
那页作文纸还没焐热,就听周淮聿又说:“你写的那八十一遍呢?给我看看。”
温淇竹:“……”
“下课再给你看,现在懒得找。”
最后,她没能在这节课好好研究同桌的优秀作文,把剩下的十几分钟全都耗在了写名字上。
写就写,还不能被同桌发现她正在写的是之前信誓旦旦说已经写完的八十一遍。
先前写过几遍名字的那张草稿纸早就不翼而飞,她只得重新开始,为了做出仿旧的效果,还特地揉了几遍草稿纸,让纸张变软变皱后才开始写。
少女努力地用左手拦住自己笔下的字,又把两张作文纸放在上方遮掩,再用其他书籍立出碉堡隔开和同桌的距离,还时不时警惕地往右边瞥几眼,确定周淮聿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可谓是十分辛苦。
写了几遍后,她还真多了几分认真,照着周淮聿那张作文纸上写下的名字,试图描摹出对方的笔锋,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反反复复,写到最后,还真像模像样地临出了周淮聿三个字。
她甚至总结出了周淮聿写字的小习惯。
周淮聿写横折钩的时候,勾那一下会被无意识减弱,而撇则拉得很直,没有太大的弧度,偏偏组合在一起有种说不清的个人风格,很好看,也很大气。
在自己满意地欣赏了好几遍后,温淇竹才把这张人为揉得皱皱巴巴的草稿纸一掌拍在周淮聿桌子上,带了点儿邀功的意味:“你就说写得和你像不像吧。”
少年看她一眼,提笔在下方又写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周、淮、聿。
两个人的笔迹并排放在一起,一时竟然分不出你我。
他轻轻挑了下眉,中肯地评价:“的确很像。”
喜意尚未爬上温淇竹的眉梢,就听见周淮聿继续说:
“难为你写了十几分钟,见效很快。”
……居然还是被发现了。
温淇竹张牙舞爪地想要反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杨昌在这时从讲台上走下来,过来关心她的学习情况:
“怎么样,温淇竹,看了课代表的作文,有没有什么感悟?”
那张写满周淮聿名字的草稿纸还堂而皇之地放在周淮聿桌子的最上面。
她紧张地伸手想去拿。
周淮聿动作更快一步,直接抽了本书压在那张草稿纸上方,手肘搭在书面上,从容地顺着英语老师的目光看向温淇竹,像是刚才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没有和她说过话。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比起动作幅度很大地去藏草稿纸,这种不动声色的掩饰更不容易引起老师的怀疑。
温淇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后知后觉有些不对劲。
这张草稿纸算是什么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好像也不是。
虽然重复写同桌名字这个行为很暧昧,但她完全可以拿之前搪塞周淮聿的说辞说给杨昌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