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少年压下眉,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不料,温淇竹忽然回头,准确无误地和他对上目光。
少女的杏眼唰地亮起来,她三步并作两步走来他身边,和他并肩而立。
周淮聿愣怔一瞬。
下一秒,温淇竹清脆的声音响起:“四手联弹这个主意的确很好,但是很遗憾我没办法答应你啦,因为我已经决定和同班同学一起准备节目了!”
第48章 第48次心动
“刚才只是拒绝他的托词, 不好意思啦同桌。”
等向飞屹走后,温淇竹转头看向一直不作声的周淮聿,诚恳地和他道歉:“我知道你也蛮忙的, 至于后续圆谎你就不用担心了, 大不了就说我们磨合不够放弃了海选, 不会真的占用你的时间去练琴的……”
少女声音清脆婉转, 洋洋盈耳, 还带着股不曾遮掩的狡黠。
周淮聿半垂着眼看她,打断了她没说完的客套话:
“可以试试。”
“什么?”温淇竹没反应过来。
“我说,”周淮聿和她对视, 缓声道,“可以试试,四手联弹。”
低沉的男声缠上来, 勾住她的心跳, 惹得她胸腔瞬间烧得滚烫,心跳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跳动。
四手联弹。
这可比一同主持节目要亲密太多太多了。
温淇竹张了张嘴,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有些无措、不太确定地问:“那……我们先定曲目?也没剩多少练习时间了……”
“好。”少年答应得干脆利落,一手插兜, 面上神情散漫,“你定曲目吧,我来配合你。”
她闻言拧眉,立马就要反驳:这种时间紧、任务重的事,当然是挑大家都比较熟悉的曲目比较好——
但是在对上那双平静无波的琥珀色浅眸时, 温淇竹又骤然哑声。
她想起之前从其他同学的只言片语中获取的信息:周淮聿从小就学钢琴, 天赋也极高,一般曲目听几遍就能完美地复刻出来。
这样看的话, 的确是挑她更熟悉的曲目比较好。
“有几个备选,我们回教室听听看再选。”
想通后,温淇竹迅速从记忆里挑出几首曲目,催促着周淮聿急匆匆回到教室。
眼下是大课间,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她从衣兜里拿出手机,连上有线耳机,将耳机戴在右耳上,朝周淮聿挪近,递出另一只耳机,示意他一起听。
周淮聿的目光落在那只耳机上。
她努力保持镇定的表情,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自然从容些,只是举着耳机的手止不住地用力,指尖开始发白。
“我一首一首放给你听,咱们抓紧时间。”
最后几个字被刻意咬重,像是强调自己绝无私心。
少年蓦地牵了牵嘴角,随后伸手接过耳机。
他的指尖无意中擦过她的手背,微凉的温度轻轻滑过,像滑过空气的一根羽毛,激起皮肤表面一阵鸡皮疙瘩,那股痒意连带着心尖都开始战栗。
一系列动作不过几秒。
等温淇竹回过神来时,周淮聿已经戴好耳机,好整以暇等待她放音乐。
她深吸一口气,暗道自己绝不能露怯,手指不断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弄错了好几次,才手忙脚乱地点开正确的APP,开始播放音乐。
音乐加载的间隙,她听见少年轻笑一声。
这声笑更是让她觉得自己晦涩的心思无处可藏。
温淇竹瞪了他一眼,义正言辞道:“别说话,专心听。”
“好。”周淮聿弯唇答应下来,完全没有拆她台的意思,只屈起手指抵在唇边,掩住嘴角的弧度。
世界安静下来,只剩耳机里或急或缓的钢琴声还在流淌。
少女悄悄瞧了眼安静听歌的少年,默不作声地揉了下自己心口。
心跳好响。
他应该没有听见吧?
几首钢琴曲都播放完毕,温淇竹才开始依次客观评价:
“其实我比较倾向于第一首,但第一首整体曲风比较沉重,虽然可以炫技,但是不太适合艺术节,海选的时候也不容易出彩。第二首节奏活泼,又是耳熟能详的曲子,可能更容易引起大家的共鸣。至于第三首……你觉得哪一首合适?”
提及正事,温淇竹心底涌动的情愫平歇下去,脸颊上若隐若无的红也褪下去,表情认真,杏眼里闪着无比吸引人的神采,和她平时在课上和同学激烈讨论题目解法时的认真态度极其类似。
既然想好了要做,那当然就要以最后能在艺术节上表演,并得到好成绩为目标去努力!
周淮聿专注地看着她。
顿了一瞬,他才开口:“既然你喜欢第一首,我可以重新编曲,曲风偏爵士一点,同时保留炫技的部分,把这首曲子的亮点发挥到极致。”
少年说得轻描淡写,好像编曲完全不是什么难事。
“不愧是全方面发展的六边形战士啊,同桌。”温淇竹真心佩服,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笑盈盈道,“那等你编好曲,我们就开始练?”
“好。”
///
第二天,周淮聿把重新编曲的五线谱打印出来交给温淇竹,找音乐老师借用琴房,请了音乐课和体育课的假,和她一起去琴房练习。
三角钢琴正对琴房的落地窗,透过玻璃窗能看见室外错落有致的常青树,悬挂着无数细针似的绿叶的枝头随风晃动,摩擦出簌簌声响。和煦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洒进来,在黑色的琴面上跳跃、斑驳,恰似乐谱上交织的音符。
琴凳长度有限,二人距离很近,动作间衣袖时不时摩擦,明明没有实际的肢体接触,临近周淮聿的那只手臂却迅速开始发烫。
温淇竹做了个抓握的动作,借活动手指的借口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我们先合一遍?”
“好。”
悠扬轻快的音符自指尖流淌。
他们选的这首曲目原本是巴洛克风格的民谣,频繁使用华丽多彩的装饰音,营造出盛大绚烂的氛围,又因为钢琴清脆独特的音色带出一种别样的悲伤和沉重,恰好贴合原曲想要表达的情感。
但是周淮聿重新编曲后,跳音的增加又让这首曲子多出一分俏皮活泼。
曲子开头,先是温淇竹以右手高音和周淮聿左手低音合奏,再在高潮时转为四手联弹,不同音阶的碰撞,自然而然生出一种精彩的冲击力。
两人时不时变换姿势,偶尔手臂交叠,手指相碰。
琴凳上本就不多的空隙早就在弹琴的过程中化为乌有,连大腿都贴在一起。
隔着衣物的触碰、毫无阻隔的触碰,在不间断地交替进行着。
当然,这只是四手联弹中微不足道的细节,既然选择了这种弹奏方式,理应不会在意这过于平常的细枝末节。
甚至,周淮聿会在手指相触时从容地转头与她对视,像无数钢琴名家四手联弹时和搭档互动那样,冲她小幅度地弯一弯唇角,琥珀色的浅眸里晃荡着坦荡磊落的光,显出无与伦比的专业风范。
温淇竹面不改色地和他回望,连指尖都不敢颤动,只能在对方注意不到的时候轻轻咬住下唇,更加仔细地去看自己已经烂熟于心的琴谱,唯恐自己会因一个对视按错琴键。
不过是弹琴时正常的互动,却因为喜欢,诱发一场只有自己知道的兵荒马乱。
温劲的琴声在琴房内回荡,黑白琴键不断跳动,在弹指间握住了浪漫的脉搏,配合着心跳的律动,慢慢上升、盘旋。
直到一曲毕,温淇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感觉效果蛮不错的,咱们再多练习几次肯定会更好!”她将双手放在膝盖上,主动开口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两人大腿还贴在一起,就连肩膀也亲密相抵。
反正弹琴时又会挨在一起,不断地变换位置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少女捋了下自己鬓边垂落的发丝,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少年的侧脸。
总之,绝不是因为想要离周淮聿更近一点。
///
午休时,温淇竹和周淮聿都没睡觉。
温淇竹趴在桌子上,看同桌列日程安排表。
距离艺术节还有两个星期,而表演海选就在这周五下午晚自习举行,对温淇竹这种临时起意的人来说,时间非常紧迫,所以对时间的规划就更重要了。
但是她向来是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直到事到临头才知道赶进度,又不可能拉着明显习惯事事有计划的周淮聿和她一起随心所欲,所以干脆将安排时间的工作全权交给对方负责。
最后,周淮聿确定用这周几节闲课和两堂晚自习的时间来练琴。
他把日程安排表往温淇竹那边推了推:“我会去和各科老师沟通的。”
年级第一去沟通,肯定会一路绿灯。
温淇竹并不担心此事,一个劲儿地点头,仔细看了看日程安排表,发现自己只需要按照时间和周淮聿一起去琴房练习就好,除此之外什么事都不需要操心。
她忍不住感慨:“周淮聿,有你这样的搭档实在是太省心了,你如果早说自己要参加海选,肯定有好多人会主动邀请你。”
要不是周淮聿自转来三中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形象便已经深入人心,艺术节这种场合一定会有无数人抱着就怕万一的心态来试探他。
想到这儿,温淇竹心中不厚道地生出一股庆幸滋味来。
……还好她和周淮聿是同桌。
还好她和周淮聿关系还不错。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句话在此时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周淮聿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
少女素来藏不住心事,鼓起的腮帮子早把她的思绪泄露得干干净净。
他轻哂一声,两指夹住那张薄薄的日程安排表,往上抬了抬,将温淇竹的注意力往自己身上引。
男声清润,压低的尾音有种贴近耳廓厮磨的暧昧感,惹得心尖阵阵发麻。
少年咬字清晰,一字一顿:
“不是谁的邀请我都会答应。”
///
海选当天中午。
温淇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努力活动手指,不断默背曲谱,保证晚自习的时候能发挥出最好的水平。
她想要和周淮聿商量下午再请一节课的假去琴房练一练,可是对方自下课铃响时看了眼手机后就离开了教室,到现在还没回来。
这一周还从没有过离开这么久的情况。
由奢入俭难。因为练琴的缘故,温淇竹这周和周淮聿的关系越走越近,此刻忽然同桌没了踪影,让她有些不习惯。
正寻思要不要去三楼接水处和英语办公室瞧瞧时,陈姝妤小跑着冲到她面前,神秘兮兮地说:
“竹子,你猜谁来学校了?”
她端详闺蜜难掩激动的神情,认真猜测:“听你这语气,不会是哪方领导吧。”
“答错了!”
陈姝妤一脸兴奋地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揭晓答案:
“是周淮聿他爸!”
不等温淇竹反应,她便迫不及待地继续说道:“他爸从北楦过来了,现在就在溜溜梅办公室里呢,我刚才看到周淮聿也进办公室了。”
第49章 第49次心动
化学办公室门口。
温淇竹和陈姝妤手挽手, 第十次若无其事地从办公室门口经过。
两人默契地沉默,目光止不住地往办公室大门上瞟,又在彻底路过办公室的瞬间收回。
往前走几步, 再转身, 重新踱着慢吞吞的脚步走过办公室门口,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整齐划一, 比每年国庆列兵仪式的队伍走得还要整齐。
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太好, 走廊又太吵,她们什么都没能听到。
“竹子,其实我觉得我们也不一定要偷听, 这难度系数太高了,今天能见见周淮聿他爸到底长什么样就不错了。”
如此循环往复十几次后,陈姝妤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温淇竹脚下步子停了停, 嘴唇嗫嚅, 半天才点头:“也是,那我们就在这儿站会吧。”
她们刚好走到这侧走廊的楼梯口, 距离办公室几步远, 要是有人从办公室出来,这个位置能清晰地看见对方的脸。
“好。”陈姝妤答应下来, 又狐疑地端详温淇竹的表情,思索半晌才问,“竹子,你那么想听他们在说什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温淇竹没在第一时间答话。
她发现, 好几周过去, 周淮聿并没有把自己准备转学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她是唯一的知情人。
也正因如此,她才会在得知周淮聿父亲来学校见老师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转学这件事, 担心对方是为了让周淮聿尽早转回北楦而来。
可是,就算对方真的是为此而来,她又有什么立场去阻止呢?
少女鼓了下腮帮子,为自己毫无理由的担忧和焦虑感到无可奈何。
不管怎么说,周淮聿最后都是要转学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温淇竹简单和陈姝妤解释了下这件事:“周淮聿高三会转回北楦,我猜他爸爸就是为了这件事来学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