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淇竹胡乱抹了下脸,赶紧站起来,朝教授充满歉意地笑笑,乖觉地保持安静,不敢火上浇油。
“那就你来回答这道题吧,该选哪个选项?”
教授说完便背手朝讲台走,徒留温淇竹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黑板已经被擦干净,室友们此刻也靠不上,她完全不知道题目是什么,连临时做题的机会都没有。
显然教授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故意给她下马威。
温淇竹别无他法,正准备随便蒙个答案,一个纸团突然从身后飞过来,恰好砸在她桌上。
她福至心灵,飞快地拆开看。
纸团上画了一个字母D。
既然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愿意帮她,她当然不能辜负对方的好意。
于是温淇竹赶紧大声报出答案:“选D。”
彼时教授已经站上讲台,拿起花名册准备提笔写点儿什么,闻言眯着眼睛,不悦地打量她半晌,才意有所指地说:
“虽然睡眠不好,但运气还挺好的,坐吧。”
没有问她名字,平时分算是保住了。
温淇竹大松一口气。
坐下后,她立马转身去寻找那名活雷锋,想要真诚地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却在转身看清坐在自己后排的人是谁后,瞬间呆住。
那个害她一早上集中不了注意力的人,此刻就坐在她正后方,单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看她。
“……”温淇竹大脑宕机,惊异地回忆了大半天,确定自己来教室时身后坐的绝对不是周淮聿,之后也从来没听见过后门开门的声音。
那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她索性直接问了出来,顾忌到还在讲课的老师,从牙缝里憋出一句气音:
“你怎么在这儿?”
英语公共课的教室呈阶梯式,每排座位都会比前一排高出半截,温淇竹看向后排时需要稍稍抬头,与之相应的,周淮聿看向她时也会微微低头。
周淮聿穿了件条纹衬衫,衣领扣得一丝不苟。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框眼镜,在顶光下折射出冷白的光。
明明是不该出现在这堂课的学生,他的姿态却格外放松,没有丝毫旁听生的自觉。
他眼皮半垂,朝她轻轻挑了下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气定神闲地做了个口型。
——早上好。
第66章 不可降解16
“……”
温淇竹欲盖弥彰地立起英语课本挡在自己面前, 继续回头和周淮聿对视,不死心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你怎么进来的?”
周淮聿翘了下唇角,同样以气音回答她:“你觉得呢。”
她为这踢皮球似的回答翻了个白眼。
坐在她身旁的徐钰淼听见动静, 抬起无比困倦的脑袋向后看了一眼, 在看清周淮聿的瞬间清醒过来, 猛拍了几下一旁的丁韵:“韵韵, 醒醒!”
正小鸡啄米的丁韵被吓得一个激灵, 条件反射地再次拿起中性笔在课本上乱涂乱画,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不解回头, 眼神顿时清明,又立刻回头去推谭绮绮。
谭绮绮的反应和她们一样,从困倦到清醒, 只用了看清周淮聿脸的那一秒。
她们震惊地看看周淮聿, 又看看温淇竹,眼底的求知欲就快溢出来了。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 教授很快就注意到了她们这边的动静, 再度警告地望过来。
几个女生立马偃旗息鼓,不敢再说话。
温淇竹也不得不回头, 暂时把自己的困惑搁置,先把剩下的半节课熬过去。
只是徐钰淼还是不安分,用手肘怼了怼她,以眼神传递自己的意思——他怎么来了?
她无声摇头,摊了摊手, 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徐钰淼索性在自己的课本上写下一句话推过来:
【可以啊, 都追到英语课上来了!】
温淇竹没回,只把课本又推了回去。
电光火石间, 她想到了另一件事。
既然周淮聿一直坐在她后排,那岂不是她先前频频望向教室门的动作都被对方尽收眼底?
她嘴角抽了抽,默默捂住脸,企图逃避现实。
……还不如别意识到这一点呢。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把手机平放在桌面上,点开和陈姝妤的聊天界面,借和闺蜜聊天来转移注意力。
只可惜,陈姝妤对她的心理活动并不知情,很快就把话题绕到了周淮聿身上。
陈姝妤:【竹子,怎么样,有没有在学校找到比周淮聿帅的男生?】
温淇竹:【……】
温淇竹:【干嘛非要拿他来比嘛,我不知道。】
陈姝妤:【不对。】
陈姝妤:【你的态度不对劲。】
陈姝妤:【你这两天是不是又遇到周淮聿了?】
因为昨天心太乱,温淇竹没来得及告诉陈姝妤她和周淮聿已经把先前的误会解开了,不过陈姝妤对她的情绪足够敏锐,一下子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赶紧把昨天发生的事告诉陈姝妤。
陈姝妤:【所以你原谅他了?】
温淇竹:【说不上原不原谅,只是……知道他没有冷暴力我,在那段时间也承受了和我一样的难过。】
温淇竹:【这么想想,好像不该怪他。】
陈姝妤:【……】
陈姝妤:【竹子,你完全被带偏了!】
温淇竹:【嗯嗯?】
陈姝妤:【当时的冷暴力顶多算是导火索,竹子,你忘了最开始你是因为什么事儿不开心了吗?】
温淇竹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她看着闺蜜发来的消息,被正向情绪所覆盖的纠结与迷茫再次浮出水面。
大概是她沉默的时间太长,陈姝妤猜到她心中所想,再次发来消息。
陈姝妤:【明明最初你想要解决的问题是沟通问题,是周淮聿什么事儿都自己瞒着,不肯告诉你。】
陈姝妤:【这件事儿还是没有解决啊。】
温淇竹一下子被点醒。
的确是被带偏了。
大概是因为不交流的时间太长,最初的问题被掩埋在时间中变得没那么起眼,而误会解除带来的喜悦又太过强烈,尚未解决的问题竟然被她忽略掉了。
她静静看着手机屏幕,神情微敛,眸光闪动,认真思忖这个问题。
很快,聊天界面又弹出了几条新消息。
陈姝妤:【如果不解决的话,这件事就还是个隐雷。】
陈姝妤:【反正你一定要考虑清楚!】
陈姝妤:【记得实时播报最新情况!】
温淇竹:【我知道了妤妤,我会想清楚的!】
刚点下发送键,下课铃就响了。
她呼出一口浊气,直觉现在不是个很好的谈话时机,朝徐钰淼使了个眼色,打算和室友们先离开教室再说。
偏偏周淮聿同一时间出声叫住她:“温淇竹。”
温淇竹佯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可对具体情况毫不知情的室友们却不依,难掩激动地拽住她,不许她离开教室。
没办法,她只得在稳住表情后回头看向周淮聿:“怎么了?”
少年望着她,轻启薄唇,态度诚恳:
“如果你下午有空的话,可不可以分一些时间给我?”
四目相对的刹那,她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最后,她很慢地摇了摇头,语调坚定:“抱歉,不可以。”
很熟悉的五个字,是当初她做采访时周淮聿冷漠甩出的那五个字。
说罢,她转身就走。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
室友们二丈摸不着头脑,无言对视一眼。
昨晚宿舍谈心的时候,能看出来竹子明显是对周淮聿有感情的啊?怎么现在又毫不留情地拒绝对方的邀约?
教室不是说话的地方,她们也不再逗留,忙不迭追了上去。
只留周淮聿还站在原地。
他望着温淇竹离开的方向,像是想到了什么,无声地用舌尖抵了下腮帮子,银丝框眼镜反光,盖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有几个女生踌躇地站在原地,想要找他要联系方式,又碍于他生人勿近的气场不敢开口。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准备上前,却见他已抬脚离开了教室。
速度很快,眨眼工夫就没了人影。
其中一个女生懊恼道:“好可惜啊,错过这次就没下次了,这个帅哥一看就不是咱们班的!”
女生的朋友安慰她:“说不定下次能在其他地方遇见呢?他刚被拒绝,估计心情也不好。”
“是吗?”女生半信半疑,“可我看他刚才明明……”
明明是在笑吧?
///
周五下午,卢睿司邀请温淇竹参加播音系的联谊会。
卢睿司:【大部分人你都认识,都是播音社的,欢迎你带几个朋友一起来,人多更好玩。】
自校庆结束后,卢睿司便没再私下里联系过她。
平时在社团里,他对谁都彬彬有礼,偶尔和她搭档练习时从没有过任何带有潜台词的行为。因此温淇竹也把他看作朋友,并不刻意回避他的邀约。
她爽快地答应下来,叫上室友们一起,大家对联谊会表现得非常期待,立马坐在桌前开始梳妆打扮。
化妆的过程中,四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谭绮绮一边描眉一边说:“我说怎么今天少了点儿什么,原来是今天竹子桌上的花没换新的啊。”
闻言,大家纷纷回头看向温淇竹的桌子,面上浮现出暧昧的笑:“哦——对诶——”
温淇竹画眼线的动作停了停,目光也不自觉往桌上那束盛开的玫瑰花上飘,没接话。
自从她上次拒绝了周淮聿的邀请后,周淮聿就没有再在她们班出现过,转而换了种间接含蓄的方式——给她送花。
每天一次,次次不重样。
如此一周下来,尽管他本人没有出现,但那家花店的送花员都和温淇竹混了个脸熟,每次送花时还会艳羡地说一句“好幸福”。
桌上的厄瓜多尔玫瑰被黑色雪梨纸包裹,清透的水蓝色从里往外扩散,由深变浅,独特又漂亮。
温淇竹盯着玫瑰花花蕊,心情有些复杂。
她还没找到机会和周淮聿说当初分手的另一层原因。
本是想等下次见面时再好好谈谈,却没想到周淮聿一整个星期都没有露面,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恰在这时,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
有新消息弹出来。
温淇竹点进去一看,发现是送花员发来的消息。
前天送花时,送花员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说是这肯定是笔长期生意,加个好友更方便联系。
【姐妹,今天的花不是我送啦。】
【买花的那个帅哥说,今天他亲自送。】
她眨了下眼,回完消息后就熄灭了屏幕,重新拿起眼线笔,对着镜子继续画眼线。
那周淮聿大概得吃个闭门羹了。
毕竟她马上就要和室友们离开宿舍,去参加联谊会了。
很快,四人便收拾妥帖,兴高采烈地出了门。
联谊会定在了南榆大学附近的一家KTV里,走出校门再步行几分钟就到。
温淇竹远远便看见站在KTV门口、朝她们笑着招手的卢睿司,也举起手来挥了挥,和室友们加快脚步走过去。
她充当中间人,简单介绍了下双方。随后卢睿司便领着她们往KTV里走。
KTV包间里,已经有不少人到了。
正如卢睿司所说,不少人温淇竹都认识,她一一打了个招呼,拉着室友们坐下。
作为联谊会的发起人,卢睿司也没有让场面冷场,他迅速记住了温淇竹三名室友的名字,并准确无误叫出来,把每个人都带入话题。
再加上温淇竹也是个不会让话题掉在地上的主,气氛算得上是言论风生。
“在座的就只有我们几个不是播音系的吗?”谭绮绮问。
“目前是,过会儿还有人要来,据说是……”卢睿司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他低头看了眼手机,笑道,“说曹操曹操到,我去接他们。”
他刚起身,包间门就开了。
大家齐齐望过去。
温淇竹不明原因地心头一突,随后才掀起眼皮看向包间门。
为求氛围,包间内没开灯,只有紫蓝色的昏暗氛围灯一闪一闪。包间门一开,过道无比敞亮的白炽灯灌进来,刺得她下意识眯了眯眼。
下一秒,她才看清来人。
是个陌生人。
心头绷紧的弦一松。
她咬住舌尖,品着那点儿不算明显的痛感,自嘲地笑了下。
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居然会以为能在这儿看见周淮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