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比她跟江驰大一届,是江驰的一个直系学长,她去实验室找江驰的时候见过几面,但是双方没说过话。
沈鲜鲜点开那条消息,那个学长说江驰的东西已经整理好了,问什么时候能拿给她。
沈鲜鲜发了个地址过去,想让他直接寄给她。
那边安静了许久,发消息说,真的要寄吗,怕弄丢。你住哪里,要不我下班给你送一趟?
毕竟别人一番好意,邮寄好像是有点随便了,沈鲜鲜沉吟片刻,发了条消息过去:“您工作单位在哪块儿,我请您喝杯咖啡。”
片刻,男人选了个咖啡馆,把位置发给了她。
沈鲜鲜下了会便跟组长请了半天假,梦丽见她要走,诧异道,“你一会儿不是要跟李总谈设计细节吗?”
沈鲜鲜说,“李逍如果找我,直接让他给我打电话。”
沈鲜鲜向来我行我素,梦丽习以为常,点了点头。
沈鲜鲜和那个男人约定了时间,沈鲜鲜踩着点到咖啡馆的时候,男人已经在那了,在一个角落里坐着,已经点好了两杯咖啡,不知道等了多久。
沈鲜鲜有些过意不去,“不好意思,让您等久了。”
那男人看见她,怔了下,将一杯拿铁推到了她跟前,“我也刚过来没多久。我记得你大学时爱喝这个,不知道这么多年变了没有。”
沈鲜鲜礼貌一笑,“谢谢学长了。”
男人低头打开一个公文包,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文件袋递给了她。
沈鲜鲜拆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确实是江驰的实验报告。沈鲜鲜低头翻开,一些久违的情绪密密麻麻涌上心头,一时怔然。
“应该就这些,”男人笑笑,“说来也是巧,搬过几次家,也扔过一些东西,这些倒是还在。”
沈鲜鲜有些出神,端起咖啡喝了几口,由衷道:“谢谢。”
“不客气,你总是这样客气。”那男人盯着她,忽而道,“你跟大学时候有点不一样了。”
沈鲜鲜不置可否,“有什么不一样。”
“没大学时候爱笑了。”男人说。
沈鲜鲜笑了下,“是吗,我觉得我现在也挺爱笑的。”
男人盯着她,眼神异样,“不一样的。”
沈鲜鲜看了看时间,正欲告辞,突然一阵眩晕。
她抬眸看过去,正对上一双让人心底生寒的眼睛。
第15章
沈鲜鲜迷迷糊糊按了接听,那道清冷肃然的声音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喉咙里勉力发*出一句细微的“救我……”
只吐出来两个字手机被人拿走,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鲜鲜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老房子里,手脚被绑着,被扔在一个老旧的沙发上,鼻息间有股潮湿腐朽的味道。
沈鲜鲜勉力从沙发上坐起来,抬眸间,目光落到某处,身体不可自抑地一阵僵硬,一股阴森寒意仿佛从脚底瞬息间爬满全身――在她正对面的墙上,贴着一张已有些破损的大幅海报,海报上赫然是她的脸。
沈鲜鲜颤颤去咬手上的绳索,耳侧忽而传到一道略显阴寒的声线,“学妹,你醒了。”
沈鲜鲜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抬眸望过去,便见男人站在不远处,怀里抱着一个纸箱。
男人死死盯着她,眼神近乎痴迷,“学妹,我不仅留着江学弟的东西,我更留着你的东西。”
纸箱里的东西被那人一样一样取出来,放在沙发前的木质旧茶几上,口红、笔记、画稿……还有各种各样的她的照片。
上课时的,去食堂吃饭的,在操场看江驰打篮球的,去便利店买东西的,在晚会上弹钢琴的……各种表情,各种姿态,各种情境下的她。
还有那支口红,沈鲜鲜认得,那是某个情人节江驰送她的,当时以为是丢了,没想到落在实验室,被眼前这人捡到了,还病态地保留了这么多年……
沈鲜鲜盯着那些东西,心中恶寒――大学四年,在她一无所察的情况下,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始终有那么一双眼睛盯着她。一想到这一点,沈鲜鲜心底发慌,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遍布全身。
指甲陷进掌心里,她试图用那种尖锐的痛感来掩盖自己的慌张和恐惧。
沈鲜鲜没什么过多表情,只是道,“学长,你这是在做什么?”
男人撩了撩她耳侧的发丝,“我在跟你表白。”
沈鲜鲜不置可否,垂目看了眼手腕上的粗重的绳索,“这样表白吗?”
“对不起,”男人声音温和了几分,看过来的眼神痴迷而痛苦,“我知道我一旦这么做了,你永远不会原谅我,但是我没办法……学妹,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学妹,我喜欢你,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你。可惜我没本事让你看见我,记住我,可惜没多久你就跟那个短命的在一起了。”
他忽而笑了下,字字恶毒,“知道他死了,我简直太高兴。”
“我以为这是上天又给我的一个机会,我拼了命地工作,拼了命地向上爬,想着有一天功成名就了去找你,但是这个城市对普通人太残忍了,我一无所有……。然后两年前你结婚了,我查了那个人的信息,那是我这辈子豁出命都到不了的高度。”
“这种差距摆在这里,我真的跨不过去,凭什么?为什么?相貌,财富,凭什么有的人一生下来就有,为什么我……我……。”
男人看过来,咬牙道,“我长相平庸,连最普通的女人都不会喜欢我,更不要说你,你甚至根本不记得有我这么个人。我也不会有什么事业……我的人生已经这样了,跟你做几天夫妻我就去死,我有什么可失去的?”
“学长,”沈鲜鲜平静道,“谢谢你的真心。”
情绪几乎失控的男人闻言一惊,怔然看过来,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你……你不厌恶我?”
沈鲜鲜摇头,“我不厌恶你。相反,我有些痛心,我觉得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很挣扎,很不好受。”
男人怔怔的,眸间似惊似喜,透出些不可置信,“你是这样想的……”
“嗯,”沈鲜鲜凝眉,沉静道,“我只是觉得,这么做太不值了。你有没有想过,后面会发生什么,你毁的不是我,是你。”
男人惨然一笑,“那又怎么样,我的人生已经成这样了。”
“学长,你觉得我不记得你,所以对我有埋怨,我理解。但是你想必知道,我大学时候处处交友,身边人不计其数,加上,我性格也比较大条,即便不是学长,是当初跟我交集更多的人,时隔几年站到我跟前,我都未必能认得出来。这实在是太常见的事。”
沈鲜鲜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聊这么多,我倒真想起了一件事。”
男人看过来,有点小心翼翼,“想起来了什么?关于我的?”
“是,”沈鲜鲜点头,“有一件事我印象深刻。那年冬天,我去你们实验室,正遇上一个伯伯在实验室发冬枣,我去得巧,也收到了几颗,那是我至今吃过最好吃的冬枣……”
男人神色中出现一丝裂痕,“你……”
“那个伯伯是学长的父亲吧?我永远忘不了伯伯当时的神情,他很为你骄傲。”沈鲜鲜诚恳发问,“伯伯还好吧,记得当时伯伯的腿脚好像有点不大好,现在如何了?”
男人沉默不语,情绪仿佛从一种不平静到了另一种不平静。
他的脸埋在掌心,身体颤得厉害,最后竟直接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我不孝,我活成这样,回去也是个笑柄,”男人声音哽咽,“鲜鲜你知道吗,我当时考上大学的时候,村里人人都上门来恭喜他,说我以后一定不是一般人,说他以后有福气了……我一度也是这样想的,但毕了业我发现我什么都不是,我活得照样挫,一点光彩一点福分都没办法带给他们……”
“你才二十几岁,二十几岁就能干出一番事业的能有几人,看得出来,学长是个有抱负有毅力的聪明人,不妨过几年再看,一定会不一样。”
男人沉默,片刻,喃喃道,“已经晚了,鲜鲜,我回不了头了。”
沈鲜鲜掌心被手指掐得钻疼,声音却镇定异常,“你才二十几岁,只要人还好好的,未来还有一万种可能。现在……现在什么都没发生,学长只是跟我开了个玩笑,不要等事态不可收拾的时候,我们都后悔。”
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很慢,沈鲜鲜脸色苍白,嘴唇没有半分血色。她的表情看起来无恙,额前碎发被细细密密的汗珠浸润,暴露了她的不平静。
过了很久很久,男人喃喃道,“我知道你在忽悠我,你一出门就会报警。”
“学长,我跟你保证我不会。”沈鲜鲜说,“即便你不信任我,即便我真的报警了,你现在并没有做什么,这叫中止,没有人能把你怎么样。”
男人掩面痛哭,许久,男人忽而颤颤从床下摸出一把剪刀。
沈鲜鲜呼吸一窒,下一瞬,却见他好似终于下了某种决心,剪刀伸过来,颓然帮她剪了绳索。
男人低着头,声音沙哑异常,“我放你走。”
沈鲜鲜没说话,腿有些软,指甲陷进掌心里,用最后的力气从沙发站起来,往外走。
男人垂目看着地板,终于还是忍不住抬头过去望向她。
沈鲜鲜一袭黑色布裙,长及脚踝,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腰极细,窈窕柔软的身体包裹在长裙里,曲线玲珑美好,引人遐想……
男人盯着她,眼神发烫,电光火石之间,猛扑过去从背后将人死死抱住。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沈鲜鲜几乎崩溃,当即挣扎起来,却被男人扑倒了地上,额头撞在陈旧的木质地板上,几乎发晕。
她挣扎得厉害,身后男人哽咽道,“我是真心想放你走的,我是真心想放你走的,可是,可是我看了你一眼……”
怀柔政策彻底失灵,沈鲜鲜伸手抓过地上刚才剪绳子的剪刀,手起刀落,直接插向了男人后颈,男人躲了一下,锋利的剪刀刃插在了他的后肩上。沈鲜鲜下手狠,当场鲜血淋漓。
男人痛叫出声,忍痛压制住她的反抗,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瓶子,“鲜鲜,你还是这样,聪明伶俐又狡猾。”
下一瞬,胳膊上传来一阵尖锐痛感,沈鲜鲜趁他取东西的时候,在他胳膊上重重咬了一口。
沈鲜鲜趁着其挥开胳膊的当口作势起身逃跑,下颌蓦地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捏住,男人捏着她的下颌将那瓶透明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的试剂往她嘴里灌,却被她咬紧牙关都吐了出来。
男人按不住她,终于恼火,要挥拳打下来。
拳头挥起来尚未落下,一道柔柔细细的带着示弱意味的声音响起,“学长……”
突如其来的温声细语让男人动作一滞,男人失神间,沈鲜鲜拼力脱离桎梏,三两步跑到了离她最近的阳台上,随后颤着身体反锁了阳台。
男人似乎真的动了火气,当下眼睛发红,隔着玻璃朝她比划。像在威胁她,恐吓她。
沈鲜鲜看着他,眼观他锤了几下玻璃转身去找钥匙,知道这个阳台坚持不了多久。
沈鲜鲜身体贴着阳台栏杆,四肢莫名发软,低头往下看,这是一个陌生的老小区,她所在楼层是三层。
未做迟疑,沈鲜鲜手抓着栏杆,翻过阳台,两只脚小心翼翼踩了在阳台外面的凹槽上,整个身体以一种岌岌可危的方式暴露在了阳台外面。三层的楼高,一不小心,轻则残疾,重则丧命。
沈鲜鲜看了眼阳台一侧不远处的一个空调外机,一步一挪,随后一只脚踩在阳台外面的凹处,另一只脚去够旁边的空调外机。
李逍找到那个小区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脸上一瞬间没了血色。
那双一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瞬息间惊涛翻涌,嘴唇发白。
第16章
“别过来!”沈鲜鲜喊道,“再往前一步,我死也要拉上你垫背!”
沈鲜鲜一激动,身体在阳台外愈发摇摇欲坠,男人吓破了胆,颤声道,“你回来,我……我不伤害你,我放你走,我放你走!你先下来,你先回来我放你走。”
正当时,门外一阵巨响,李逍破了那扇老旧木门,旋即大步朝着阳台走来。面容冷峻如霜,眉宇间罕见煞气凝结,宛若修罗。
男人怔怔然望向李逍,来不及回神,一拳实实在在打在了太阳穴上。
李逍脸色铁青,将人打晕踢开,三两步走到了阳台上,沈鲜鲜看着他,脸色异样,眼神中有些许茫然。
她摇摇头,神志似乎已经有些不清晰了,“别过来……”
李逍稍稍靠近,她便受惊一般要往一旁的空调外机上跳。
李逍心脏几乎停住,顿了步子,软声哄她,眼眶泛红,“鲜鲜,把手给我。”
沈鲜鲜盯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却有些不敢认,这会不会是幻觉,会不会其实眼前这个人还是那个变态,只是自己意识不清楚出现了幻觉……
沈鲜鲜看着他,半晌,不确定道,“……李逍?”
“是我,”李逍凝眉看着她,哄着,声音很轻,“鲜鲜,乖,冷静点,过来。”
沈鲜鲜突然注意到地上晕倒的人,心里似终于打消了顾虑,小心翼翼地,从阳台外面又翻了进来。一条腿搭上栏杆的同时,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手伸过来,揽过她的脊背和大腿,将人生生抱了过来。
下一瞬,整个人跌进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里。李逍死死抱着她,脸埋在她的脖颈处,她的身体发软,他的身体却在发颤。
李逍抱她抱得异常紧,沈鲜鲜的身体贴着他的,耳边是他几乎紊乱的心跳。
沈鲜鲜身体无力,整个人有些怔然,死死拽着李逍的袖子不撒手,“李逍,送我回家。”
李逍的手机震起来,一只手揽着沈鲜鲜,另一只手接电话。带电话来的人是李E,彼时李逍觉察到不妥的时候几乎下一时间想到了宴会上那个男人,通过宴会那边查到男人的身份信息,随后又让李E查了下那个男人的住址,所幸她没事。
“警车马上到哥,怎么样了?”李E问。
“人被我打晕了,你们来了把人带走。”李逍说。
“哥,你们在原地别动,跟我们回局里做完笔录你们再回去。”李E说。
与此同时,沈鲜鲜死死拽着他的袖子,声音发颤,近乎哀求,“李逍,送我回家好吗?求求你。”
李逍盯着她过分苍白的脸,片刻,温声道,“好。”
“哎?哥,先别走,你们一起做完笔录再走……”
“她状态不太好,我明天带她过去。”
“哥……”
李E还想说点什么,这边已经挂了电话。
李逍扶着沈鲜鲜下楼,将人带到了车上。
李逍在前面开车,沈鲜鲜一个人坐在后面,安静得过分。
车子开到小区,李逍打开车门扶她下车,指尖触到她手腕的瞬间变了脸色:“你身上怎么这么烫?他给你吃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