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逍本打算回自己的卧室了,听闻此言突然驻了步子,“你很关心她?”
李E脸色一变,忙摆手否认,“哎,哥别误伤我,我就是觉得沈小姐挺可怜的,随口问上一句。一个小女孩,又不像咱们有兄弟姐妹,从小父母离世,大学谈个男朋友还出车祸,现在又遇到这种事……”
李逍凝眉,倏然看过来,“父母离世?”
李E瞧了李逍一眼,似乎有点意外,“你不知道?不应该吧……”
李逍神色怔然,眸中不可自抑掀起一抹浓重到掩饰不住的情绪。
李E见李逍神色有异,关切挑了挑眉,“哥?”
李逍摇摇头,没说话,默了片刻,忽而折身出了门。
……
沈鲜鲜觉得自己倒霉到了极点。
虽然她不缺钱花,也没那么在意这份工作,但主动辞职和被裁员完全是两码事,被裁员莫名让她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沈鲜鲜本就情绪低落,当下还赶上生理性emo期,整个人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随之干什么都好像很不顺利,点外卖没送筷子,外卖还难吃,下午晾个衣服还扭了脚,一股痛意顺着脚踝处传来,仿佛突然给了她一个情绪崩溃的正当理由,沈鲜鲜直接将手里的衣架扔开,蹲地板上嗷嗷大哭起来。
沈鲜鲜哭得很大声,哭得不管不顾。眼泪像断了线了珠子,一颗接着一颗,又在脸颊上连成一串。狼狈,又楚楚可怜。
沈鲜鲜哭着,正哭到兴头上,地板上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她哭着低头,却见屏幕上赫然跳着两个字,两个她此时此刻最不想看到的字――“李逍。”
沈鲜鲜根本没接,一想到自己一大半的委屈都是拜此人所赐,哭得更凶了。
然,第一个她不接,自动挂断后,第二个马上又打了进来,低头一看,还是李逍。
沈鲜鲜动了火气,好啊,他居然还敢打电话过来。
沈鲜鲜从地板上抓起手机,擦干眼泪,故作镇定,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又拿出了高傲的劳动者的架势,“怎么了?你有事吗?”
下一瞬,李逍清冷的声线从手机中传来,简单直接,“开门。”
沈鲜鲜愣了下,继续高傲冷漠:“我已经休息了,你有事吗?”
“你在里面嚎什么?”
沈鲜鲜:“……”
是可忍孰不可忍,沈鲜鲜连鞋都没顾得穿,赤着脚一瘸一拐走过去开了门,开门瞬间,对上门外那道一丝不苟端庄优雅的身影,直接一顿输出,情绪激动,泪如泉涌,“这是我家!我家!我家!我在我自己家还不能嚎几嗓子了吗?我连在自己家哭的权利都没有了吗?你会不会欺人太甚?我哭怎么了?我哭得难听怎么了?这里是我家,不是你那什么破公司!我爱怎么哭怎么哭,我就算把家掀了,也不关你的事!”
李逍站在那里,他的优雅端庄倒映在她眸底,分外刺眼。
相比之下,站在他面前的她,狼狈,破败,疯癫。
她一败涂地,被人家追到家里杀了个片甲不留。
沈鲜鲜心态失衡,将自己的负面情绪悉数发泄在了李逍身上,带着哭腔,“走,你现在就走,我不想看到你们!”
沈鲜鲜抓住李逍的黑色衬衫将人往外扯,下一瞬,嘭――
衬衫扣子突然崩开,从领口处往下,落了三粒。
胸口大片肌肤裸露,春光一片。
黑色的衬衫料子下,结实性感的胸肌,腰腹处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
沈鲜鲜愣住,未来得及擦的眼泪在眼眶里,一时忘了往下落。
下一瞬,李逍拢了拢衬衫,忽而伸手过来,反客为主捉住了沈鲜鲜的手腕。
李逍力气很大,沈鲜鲜被他拎着胳膊往里带,下意识挣扎起来,声音稍稍弱些了些许,哽咽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就说了我今天很倒霉,你不嫌晦气啊这种时候还过来挑衅我?”
沈鲜鲜边掉眼泪边挣扎,被李逍抓着手腕,直接拽到了沙发上。
在沈鲜鲜怔然的目光中,李逍在一个药匣里取了一瓶红花油,随即在她面前蹲下来,伸手捉住了她的脚踝。
沈鲜鲜下意识便要躲开,那双漂亮有力的大手却是紧紧握着她的脚踝,掌心的温度毫无保留传了过来。
李逍手法不重,恰到好处,掌心混合着红花油与她脚踝相贴,痛意果真消减几分。
他在她面前蹲着,那件质感垂坠的黑衬衫因为少了三粒纽扣,微微敞着,这样一个居高临下的角度,沈鲜鲜垂目望过去,正对春光一片。
沈鲜鲜怔了下,移开视线,一种莫名其妙的不自在的感觉让她不由得抬了抬脚,试图挣脱。然未果,他的手修长有力,她的反抗杯水车薪。
李逍细致耐心地帮她揉脚,片刻,突然道:“你很优秀,你想工作随时可以找到更好的。”
那种异样的感觉一扫而光,沈鲜鲜闻此言又动了气,脖子梗起来,又是一副对抗的架势:“收起你资本家的虚伪和高傲,你没有资格在一个被你亲手裁掉的人面前说这些。如果你真心这么想,就不会裁掉我。”
李逍抬眸看过来,浅茶色的眸子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因为要避嫌。”
避嫌?这种说话显然并不能被沈鲜鲜认可,她摇摇头,脱口道:“问心无愧,避什么嫌?”
李逍愣了下,身体莫名僵硬。
片刻,他起了身,神色又恢复了以往的淡然:“你休息吧。”
沈鲜鲜当即也起了身,盯着他的衣服,“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找件衣服。”
李逍再一次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不用了。”
“要的要的,”沈鲜鲜道,“你这个样子出去像什么,好像我对你做了什么似的。”
沈鲜鲜说着,便往卧室里走,一边走一边嘱咐李逍等她。
本以为随便找件衣服轻而易举,怎料沈鲜鲜进了卧室,打开衣柜,倒真是犯了难――大意了,盛泽从不在这里住,她这里一件男人的衣服都没有,她能找出来什么衣服给他?
片刻,沈鲜鲜磨磨蹭蹭终于出来,出来的时候拿了一件粉色大T,T恤胸前还印着一个可爱的大熊猫。
李逍盯着那件衣服,看了沈鲜鲜一眼,没有接。
房门合上,沈鲜鲜看着他翩然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虚伪!呸!
萌兰怎么了?
萌兰哪点配不上你?
第20章
电话接通,李逍淡淡道,“你在哪儿?”
“我在公司啊,怎么了?”盛泽问。
“我刚从你家回来。”李逍说。
盛泽挑眉,“你去那儿干什么?”
李逍沉默片刻,开口道,“我把沈鲜鲜裁了。”
盛泽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哦,明白了,慰问前员工?”
“她脚扭伤了。”李逍说。
盛泽顿了下,“你很关心她?”
“应该关心她的人是你。”李逍的声音传过来,清冷沙哑,“就算不爱,好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有义务关心她,对她好。”
“知道了。”盛泽意味不明道,“那先不说了,我这就去关心一下我老婆。”
“我老婆”三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带着点怪异的阴阳怪气。
对面很快挂了电话,盛泽犹豫片刻,点开微信给沈鲜鲜发了条消息过去。
盛泽:【听说你被裁了?】
对面:【滚。】
盛泽:“……”
该!
不裁你裁谁。
……
沈鲜鲜第二天来了大姨妈,心里的郁结果然奇迹般通畅了,又开始觉得生命美好,生活如此多娇了。
哎,二十五岁果然是一个坎,她现在已经变成一个完全受激素支配的女人了。
次日,沈鲜鲜在美容院做SPA,手机响个不停,电话接通,里面是一个猎头。大意是问她有没有求职意向,要给她介绍工作。
说来奇怪,从她离职起,手机就没停过,三天两头有猎头打电话过来,上赶着要给她介绍工作,一个接着一个。
老实说,这些猎头介绍的工作都不错,平台很好,开出的条件也十分优厚。
更重要,专业对口,处处跟她对得上,像精准定位了一样。
但沈鲜鲜最近无心工作,整个人蔫了吧唧的,拒绝了一个接一个。
今天打电话来的猎头还是老一套,沈鲜鲜耐心听完对面一箩筐的话,终于问出这些天困扰她许久的一个问题,“我好像没有主动联系猎头。”
对面的女人愣了下,干笑两声,回道,“是我们看您履历很不错,特意联系的您。”
片刻,猎头又小心试探,“怎么样,沈小姐,刚刚咱们说的那份工作您还满意么?”
“算了,”沈鲜鲜摇摇头,语气怏怏,“以后再说吧。”
她拒绝了一家,不出意外,猎头马上搬出来另一个给她选。
沈鲜鲜没听完,又喊了停,说不合适。
猎头似乎跟她杠上了,不依不饶,继续推销,“这份不满意,我们也还有别的,沈小姐是还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可以尽管跟我们说,薪资福利那些我们都是可以详谈的。”
“都不是。”沈鲜鲜说。
猎头一愣,似有点困惑,“那是为什么?”
沈鲜鲜沉默片刻,坦然道:“我不缺钱,近期纯粹不想上班。”
对面的猎头瞬间不说话了,跟着沉默了一会儿,挂了电话。
沈鲜鲜放下手机,脸上闪过些凝重。
谁?
是谁?
究竟是哪个无良资本家把她的个人信息卖给了猎头?
要是没有人泄露信息,不可能短短几天之内一个两个都找上她。
……。
与此同时,李逍办公室。
一个女猎头盯着一个开了免提的手机,神色复杂,“李总,这……。”
“我听见了。”李逍说,“你回去吧。”
“哎,好,以后您有需要随时联系我。”女猎头说着,讪讪走了出去。
李逍身体靠在椅背上,抬起胳膊搭在了眼睛上,半晌,似疲惫,唇边突兀漾起一抹无奈笑意。
……
柳筝楠快下班的时候,科室里又来了不速之客,李E带着胳膊上的口子又找上门来。
柳筝楠见怪不怪,叹了口气,朝他抬了抬下巴,“你倒挺会挑时间,再晚会儿我就下班了。”
李E笑着坐下,随口道,“你下班我就不来了,说不定明儿就痊愈了。”
柳筝楠瞧了眼他的伤口,确实没有大碍,拿了消毒药品和纱布过来,极为熟练地开始消毒包扎。
此情此景,李E看着柳筝楠,想到什么,忽而道,“哎,上次盛泽和他老婆过来,你为什么那副表情?”
李E说罢挑了挑眉,“怎么,难道盛泽是你前男友?”
一句话两个大雷,柳筝楠脸色未改,手上用力,李E直接痛叫出声,“疼疼疼……”
柳筝楠沉沉开口,“第一……”
“你不叫喂。”
“……”
柳筝楠深呼吸,忍住揍人的冲动,“李E,你想死吗?”
李E一笑,“看柳医生这么严肃开个玩笑而已嘛,你继续,我听着。”
“第一,上次盛泽旁边那个贱人不是他老婆,是他在外面勾搭的小三;第二,前任?”柳筝楠看了他一眼,“我眼光没那么差。”
李E闻言扯了扯嘴角,对视间,清了清嗓子:“……其实我跟他关系就还好。”
柳筝楠不置可否,总归是无论何时何地一想起盛泽就冒火,继而愤愤然道,“你们男人分不清香臭,外面的总比家里的好。盛泽那个没良心的,敢嚣张成这样,就是欺负鲜鲜没父母撑腰呗,要是鲜鲜父母还在,哪里能看得下去自个儿的闺女受这种气……”
鲜鲜?沈鲜鲜?
李E笑意凝结,神色忽而变得些许凝重,“你说谁?沈鲜鲜?”
柳筝楠也一怔,“你认识鲜鲜?”
李E当下只觉得头脑发胀,声音都古怪几分,“。……你是说,沈鲜鲜是盛泽老婆?”
柳筝楠蹙眉,“怎么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她结婚了?我以为……”
柳筝楠看向他,不解,“你以为什么?”
李E没说话,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倏而凝重起来,眸色深深。
片刻,李E起身道,“我没事了,谢谢柳医生。”
柳筝楠目送他突然离开,像一阵风,不觉哑然。
李E径直回了家,进了门看见家里的阿姨,试探着问起李逍,阿姨说大少爷最近几天都回来得早,回来就在书房里待着。
李E点了点头,在书房前踌躇片刻,扣了两下门,抬腿走了进去。
李E进了书房,便见纸张散了一地,李逍果不其然在里面抄写经书。
案几旁放了一沓已经写好的纸,地上的废稿比写好的还多。
他大哥是个闷性子,遇到什么事儿都喜欢埋心里。
只要一有心事,就躲书房里抄写经书,心里越乱,写废的纸越多。这个习惯倒是从小到大一点没变。
李E看着李逍,在心里叹了口气:“哥……”
紧握着毛笔的手顿住,指尖隐约发颤,李逍抬眸看过来,神色看不出异样,“怎么了?”
李E抿了抿唇,勉强一笑,“出来吃饭了。”
“嗯。”李逍淡淡点头,将笔放到了一边。
饭桌上,李教授不在,徐女士跟三个儿子吃饭,吃到一半,又拉拽起了老话题。徐女士看着李逍,先叹气,随后将话题东拐西拐引导了相亲上面。
“李逍啊,今天我遇见你周阿姨了,你周阿姨还问起你了,问我你有没有对象,要是……”
“妈!”“妈!”
刚刚开了个头,李E和老三突然同时出声。
徐女士住了口,朝两个儿子看过来,神色怪异。
李E咳了两声,皱眉:“大哥最近心情不好,您别老提这事儿烦他。”
老三用筷子戳了戳米饭,没说话。
徐女士当时没说什么,事后直接去了李E房间问话,“你那会儿在饭桌上说你哥心情不好,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哥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李E愣了下,否认:“没有,您想多了。”
徐女士挽手看着二儿子,表情狐疑:“还有老三,你跟老三你们俩是不是知道什么?”
李E顿了下,随即否认得更大声,“我们能知道什么呀,大哥是个闷油瓶,什么事儿都自己闷着,他的事儿他不说谁知道?”
徐女士看着李E,将信将疑。
“真没什么事儿,妈,大哥什么时候让你们操过心?”李E说。
李E好说歹说送走了母亲,合上房门不觉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