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并排站着,正当时,办公室门被推开,清纯女秘书端着茶杯走了进来,“盛总,给客人沏的茶。”
盛泽看了她一眼,微微蹙眉,“放那儿吧。”
女秘书将茶盏放在桌子上,顿了片刻,见没有别的吩咐,转而沉默退了出去。
沈鲜鲜已转了身,遥遥打量这位女秘书,忽而幽幽道:“刚刚那位是?”
“秘书。”盛泽说。
“秘书,”沈鲜鲜不置可否,“章娇知道你有这么可心一秘书么?”
盛泽看过来,神色莫名,“我们分手了。”
沈鲜鲜有点意外,又不是很意外,“差两个月。”
“什么?”
“离满一年还差两个月。”
沈鲜鲜有些唏嘘,“我原以为她多少会有点不一样的,结果你们的爱情连一年都没撑过去。”
盛泽凝眉,垂目盯着她,似欲言又止。
“刚刚那位秘书呢?”沈鲜鲜似乎有些好奇,“这次的爱情保质期是多久?”
“你在胡说什么?她是公司刚招进来的秘书。”盛泽道,“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沈鲜鲜不置可否,笑了下,“她看你的眼神都快把你吞了,你说只是秘书?”
盛泽眉蹙得更深,声音突然有点急,“我骗你做什么?我是有了女人不敢认的人么?”
“打住。”沈鲜鲜耸耸肩,无所谓一笑,“你可不用在我面前清白,跟我又没关系,我只是有点唏嘘罢了。”
沈鲜鲜伸了个懒腰,“好了,东西已经送到了,我回了。”
沈鲜鲜转身走出来,在办公室门口正好撞见了那位女秘书。
扪心自问,沈鲜鲜对小白花绝对算不上多喜欢,但小白花变成小绿花这件事让她莫名有些不爽。
沈鲜鲜没给女秘书好脸,直接冷着脸走开了。
女秘书怯生生走进去,见盛泽背对她站在窗边,并没有要追出去的意思,便知方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沈小姐是……吃醋了吗?”
“吃醋?”盛泽沉默片刻,“谁吃醋她都不会吃醋。”
“沈小姐的性格还真是特别,您平时在家一定很辛苦吧……”
“她性格怎么了?”盛泽突然发作,“她什么样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了?”
盛泽看过来,脸色沉郁,“还有,既然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刚刚那句‘客人’是说给谁听的?”
盛泽鲜少责难下属,女秘书当下心里一惊,花容失色:“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沈小姐对您有些过于……过于强势了,可能还没有很适应妻子的角色。”
“我也觉得你没有适应你的秘书角色。”盛泽语气冷冽,甚至有些厌恶,“既然找不准自己的位置,找人事办离职吧。”
“盛总,我……”
“滚出去。”
……
是夜,沈鲜鲜正睡得香甜,身侧柔软的床垫突然陷下去一块,一道浑身酒气的身影重重倒在了她床上。
沈鲜鲜吓一跳,当即从床上惊坐起来,“谁?”
沈鲜鲜伸手过去,下意识伸手要打开床头灯,下一瞬,身后一股力道不由分说将她箍进了怀里。
“老婆……”
身后之人过来抱她,像只八爪鱼一样将她强行箍在怀中。
醉沉沉的气息从耳后传来,整个人似没了神智,声音有些含糊不清,“老婆,你讨厌我是不是……”
大惊大骇之后,听清来人是谁,沈鲜鲜一阵暴怒,挣扎起来,当场破口大骂:“盛泽你他妈有病,滚开,谁是你老婆?你这是擅闯民宅,你再不松开我报警了!”
“老婆,老婆,能不能别那么讨厌我……”
“你给我松开,你妈给你送的补药你特么别发作在我身上……”
她挣扎得厉害,那人却像是成心与她作对,她越是挣扎,他便抱得越紧,沈鲜鲜用足了力气推他,骂得越发难听,他像是听不见一般,手臂像钢筋水泥将她箍得越发紧。
沈鲜鲜被箍得难受,情急之下伸手过去从桌上摸到一把水果刀。
她自然没想真的怎么样,本来是想吓吓他的,谁知盛泽突然翻身过来,胡乱之间,一声痛哼,那把刀竟直直刺了下去。
箍着她的力道一瞬间松懈下去,身侧之人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沈鲜鲜吓傻了,颤着手打开床头灯,拿着刀子有些不知所措,“我……”
盛泽痛得冷汗直流,模糊的神智似乎终于清醒了几分――不敢不清醒。
“沈鲜鲜,你……”
盛泽抱着大腿脸色煞白,血流了一床,纯白的被褥被染红,煞是触目惊心,沈鲜鲜脑中轰然炸开,哆哆嗦嗦拿出手机打120。
“你,你坚持住,你坚持住……”
……
“大腿还是很脆弱的,差一点就割到大动脉了。”
年轻的医生看了眼病床上昏迷的男人,又看了眼病房中一言不发的女人,谆谆道,“等麻醉过了,盛先生就醒了。接下里几天观察一下,伤口不发炎,没有发烧发热的症状,应该没什么大碍。”
沈鲜鲜低头站在那里,身上穿的还是那身单薄的家居服,脸色素白,头发有些乱,盛泽妈眼睛红肿,闻言直接冲上来,气度全无,几乎要直接吞了她,“你是不是疯了?那是你老公!你想干什么啊你?要是盛泽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下一瞬,盛泽妈被一双手小心拦住,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严肃克制,“阿姨,您先别生气,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捅别人一刀,这里面一定有隐情,等盛泽醒来再说。”
“什么隐情?夫妻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让她拿刀子捅人?”盛泽妈愤愤道,“亏我还一直拿你当亲闺女疼,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盛家的?没爹娘教养的孩子就是……”
“阿姨!”
盛泽妈被李逍止住,住了口,仍面色阴沉。
沈鲜鲜冷着脸站在一边,刚要开口说点什么,被李逍拽住了胳膊。
李逍脸上没什么表情,拉着她从病房走了出来。
沈鲜鲜被他拉到外面,心里没多少意外――他平日里那么把他这位好兄弟放心上,如今他的这位好兄弟被她捅伤进了医院,她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她。
瞧瞧,这就过来找他算账来了。
沈鲜鲜甩开他的手,一脸桀骜不驯。
想骂就骂,想打她就还手,反正这里是医院,就算真被揍出个好歹,也能马上躺上担架……
沈鲜鲜一身反骨,像个警惕的刺猬,分分钟都做好了扎人的准备,然而,李逍只是从口袋摸出一个创可贴,撕开,小心贴到了她右手虎口处。
一丝轻微的痛感传来,沈鲜鲜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手上也留了伤口。
李逍没说话,贴完创可贴便要转身回病房。
沈鲜鲜迟疑一瞬,跟上去两步,察觉到她的动作,他步子又顿住,回头看过来,淡淡道,“回去休息吧,这里用不着你。”
沈鲜鲜看着李逍的背影,很莫名其妙的,突然觉得委屈。
这种前所未有的委屈来得突然,且凶猛,让她鼻子有点酸。
她跟盛泽打了架,他有妈,她没有,他妈把她骂成落水狗。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她也想有个妈。
说她没爹娘教养,是她不想有爹娘教养吗,她也想的……
沈鲜鲜眼睛涩涩的,声音带上了点哭腔,“如果我说是他先要伤害我的,你信吗?”
李逍垂目看她,未有分毫质疑:“我信。”
李逍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修长冷白的手指帮她整了整乱掉打结的头发,声音有点温柔,“回家吧,剩下的事跟你没关系。”
说罢,李逍转身朝病房走去。
沈鲜鲜站在原地,看着李逍伟岸的背影,感动得几乎落泪。
妈妈,恍惚中看见我妈妈了……
……
这件事闹得比她想象中大,不但盛泽妈跟她没完,也惊动了盛泽爹。
他们结婚之前,盛泽爹百般促成这一桩婚事,他们结婚之后,她见他的时候反倒少了许多。这一回发生了这样的事,盛泽爹难得屈尊降贵地召见了她一回。
老爷子跟她约谈了一回,见到她还是那副温和慈爱的模样,话里话外是暗示,是开导,更是警告。
沈鲜鲜原以为,老爷子素日里并不会太关注小辈们的私生活,而今这样聊了一次,她发现,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盛泽跟她“结婚”后,真爱一个接着一个他知道,恋爱谈了一段又一段他知道,经常不回家他知道,盛泽对她没什么感情他也知道……
对此,老爷子安慰她的话术是,无论他在外面怎么混账,盛家只认她一个儿媳。
以及,男人年轻的时候都不定性,长大就好了,她要多担待。
话里话外透着“哪个男人不这样”的无所谓,以及对她不顾全大局的指责。
沈鲜鲜一句都没有反驳,只看着那张苍老的脸,脑子里闪过几个字――“上梁不正下梁歪。”
沈鲜鲜从盛家老宅走出来,一种几乎难以忍受的厌恶和排斥,让她有些对这里的一切都有些反胃。
她站在路边,半晌,拨了个电话过去。
“柳筝楠,如果……如果我说我打算离个婚,你会骂我吗?”
对面愣了下,“我骂你干什么?赶紧离,赶快离,现在,立刻,马上……”
沈鲜鲜心满意足挂了电话,打了车直奔医院。
这一出荒唐戏码,也许是时候该结束了。
第32章
“那天我喝多了,不好意思。”
沈鲜鲜坐在病床边上,便听盛泽说了这么一句。
沈鲜鲜叹了口气,目光落到他腿上,“算了,原谅你了,反正我也捅回来了。”
盛泽看着她,薄唇轻启,突然道,“我们结婚吧,真的去领证,以后好好过日子……”
“呸。”沈鲜鲜没等他说完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再敢有这种想法,我会在你右腿上再捅一刀。”
盛泽:“……”
沈鲜鲜垂目看他,语气嘲讽,“要是我没见识过你的小白花小清纯小妖艳们,看你人模狗样的,我可能还会考虑。但是没办法,你的真爱太多了,我不想成为之一。”
盛泽抿了抿唇,不动声色从一旁抽出纸巾擦了擦脸上的唾沫,“小妖艳又是谁?”
“这不重要,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沈鲜鲜想起了正事,顿了顿,正色道,“最近我也深思熟虑了一些事情,盛泽,我们结束吧。”
盛泽眸色闪了下,沉默片刻,开口道:“是因为李逍吗?”
沈鲜鲜蹙眉,有点莫名其妙:“跟李逍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说,我还不想结束呢?”盛泽说。
“当初说好了的,一方提出结束,另一方无条件同意。”沈鲜鲜声音缓和了几分,好聚好散的模样,“当初我们各有难处,所以合作,现在我在你那边的价值已经用完了,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而我,我也已经决定向前看了,我们没有理由再这么荒唐地纠缠下去。”
盛泽看着她,“如果我不同意呢?”
不同意?沈鲜鲜忽而倾身向前,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脸:“那我就每天捅你一刀,今儿个捅大腿,明儿个捅腰子,不信你试试。”
“……”
“终止协议拟好发我,到时候签了字,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又是两条单身好汉。”
沈鲜鲜看他一眼,语气颇劝慰,“不管你刚刚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我想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为我痛苦一阵子是可以的,不要为我耽误一辈子。”
“……”
“好了,你安心养伤吧,回头我给你炖个猪蹄补一补……”
盛泽看着她,“你姑姑那边你打算怎么说?”
“性格不合,过不下去了。”沈鲜鲜指了指他的腿,“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佐证吗?”
“……”
盛泽闭了闭眼,语气不善,“出去!”
沈鲜鲜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乖乖顺顺地出去了。
又过了两天,沈鲜鲜做好心理建设,特意回了姑姑家一趟。离婚毕竟算是大事,好歹应该过来亲自交代一下。
沈鲜鲜结婚后一直自己住在她跟盛泽所谓的婚房里,很少回来,当下难得来访,一进院子,家里做事的阿姨各个热情得紧。
“鲜鲜回来了?今晚给你做鱼汤。”
“谢谢吴阿姨,姑姑在家吧?”
“在呢在呢,你表哥姑姑姑父都在家,过去吧,一会儿吃饭?”
“哎,好,”沈鲜鲜笑着应了一声,从手里递了一份小礼物过去,“送您的。”
吴阿姨接过礼物,欢喜起来,“哎呦,谢谢鲜鲜,回屋吧,夫人在里面。”
沈鲜鲜提着许多东西走进去,便见姑姑姑父表哥三人都在,不知方才说了什么,面色各异,氛围说不出的怪。
沈鲜鲜走进来,面带笑意,“姑姑,姑父,哥,我回来啦。”
表哥看过来,微微笑了下,眸中带出些宠溺,“还知道回娘家啊。”
沈鲜鲜将事先准备的礼物一一掏出来,正开心介绍着,姑姑突然从沙发上起了身,“鲜鲜,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沈鲜鲜大概知道姑姑要问什么,正欲跟过去,一旁的表哥突然幽幽道,“妈,这里又没有外人,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
姑父没有抬头,低头逗弄一直养在笼子里的鸟,整个客厅安静下来,只有零星两声鸟叫。
客厅里的氛围有些奇怪,看起平静,却隐约有种说不上来的暗流涌动。
沈鲜鲜顿了顿,打破僵持,主动道,“您是不是想问我跟盛泽的事儿?”
沈鲜鲜抿了抿唇,开了口,“姑姑,我跟盛泽性格不合,早就出现了许多问题,我们,我们是在是过不下去了。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打算近期办离婚……”
此言一出,三人齐齐望过来,神色各异。
姑姑盯着她,眸色复杂,生硬吐出来三个字:“不准离。”
“我们没有感情了姑姑。”沈鲜鲜有些无奈。
“那也不准离,”姑姑沉声道,声音里有种莫名的执拗和责难,“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因为一点小打小闹就要离婚么?”
“这是小打小闹么?您就不怕下次进医院的是我?”
“你……”姑姑变了脸色,一时语塞。
“这件事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不是我一个人想离。”沈鲜鲜说。
姑姑盯着她,半晌,眉头微蹙,突然道,“你马上就25了,文件已经准备好了,等你生日一过,按照你父亲的遗嘱,沈氏的股权会直接转到你名下。鲜鲜,你不是小孩子了,做什么事之前都要想想,不能再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