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整理好心情之前，他不能见她……
电话那端似乎没有料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沉默一瞬，闷闷出声，“请问，我是哪里又得罪你了吗？”
“没有。”李逍解释道，“一件外套而已，只是不想麻烦你。”
沈鲜鲜抿唇，眉宇间不自觉染上几许愠色，像在赌气，“好呀，那我现在就把它扔了。”
李逍听着她的呼吸，喉结微动，“没别的事，我先挂了。”
“听你这口气，这是又想跟我绝交了？”沈鲜鲜彻底没了好脾气，怒极反笑，“李逍，你是很喜欢逗人玩吗？前一秒跟人绝交，后一秒又一副救世主的模样出现，然后再跟人绝交，绝交完再示好……李逍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精神分裂还是在故意耍我？”
李逍神色一慌，“我没有要跟你绝交。”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沈鲜鲜深呼一口气，“李逍，你的反复无常让我讨厌。我知道，本来你也是看在盛泽的面儿上迁就我，正好，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从现在开始，你也不需要再维持体面了，下次见面直接当不认识。”
沈鲜鲜挂了电话，脸上恼意久久散不下去。
压制不住的情绪波动简直比离婚那天还大。
莫名其妙，简直莫名其妙！
难道他是知道了盛泽跟她离婚的事，觉得以后再不用给她面子了，故意这样对她？
还是说，盛泽前脚跟她离婚，后脚就跟他的小团体那边说她坏话了，作为盛泽发小的他是在替盛泽抱不平？
不管哪一种，沈鲜鲜都很生气，盛泽和他的小团体们打包离她远远的，她再也不想见到他们！
……
李逍挂了电话，身体斜倚在车门上，身影萧索。
没有人知道他这一个月是在怎样的煎熬中度过的，发了疯的自责，发了狂的思念，最后，那些自责几乎困不住思念，让他每一时每一刻都想要放下一切回来找她。
哪怕什么都不做，站在远处，名不正言不顺地看她一眼也好。
将自己放逐这须臾时光，才知道原来那些不应该的心思，早已疯长如斯，融进了他的血肉里。还活着，便剥不掉。
原先他将之视为错误，想改掉，后面发现那个错误已经成了他的一部分。
后来，他可以接受那个错误，可以接受自己的卑鄙，甚至可以忍受骂名。但是他不能引导别人同他一起犯错，不能引诱别人顺从自己的卑鄙。
她天真无邪，灿烂坦荡，是生长在阳光下的一朵娇花。他不能成为那条引诱她的毒蛇。即便有一天她决心放弃那段婚姻，也该是以一个光明的理由。
他能做的，便是遥遥站在别处，卑鄙地等一个也许的可能。
也许能等到，也许永远等不到。
李逍在路边待了会儿，正欲开车去公司，上了车接到了周谦的电话。
电话那端闹哄哄的，周谦声音有点大，“干嘛呢？回来了吧？”
“嗯，回来了，昨天晚上到的。”李逍说。
“失联一个月，好不容易回来了也不知道联系联系哥儿几个，”对面似乎喝了些酒，说话时有点大舌头，“出来聚聚呗，盛泽不知道犯什么毛病，看着心情不大好。”
“他怎么了？”李逍问。
“不知道啊，来了一直喝闷酒，问什么也不说，看着跟丢魂儿似的。阿延刚刚猜说是跟那小女朋友分手了，失恋了。”
“你们陪着他吧，”李逍神色淡淡，“他失恋了我去了能做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片刻，周谦开了口，“我说，你们两个最近怎么了？怎么都有点怪怪的？大家都十几年的朋友了，有什么话不能说开？”
言及此处，周谦顿了顿，忽而道，“好了，就这么说定了，还是老地方，李逍你赶紧过来！”
像是唯恐他拒绝，周谦说罢没等他回复就挂了电话。
李逍凝眉，顿了片刻，终是发动了车子。
还是那间酒吧，李逍一进包间，便看见了斜倚在沙发上已喝得醉沉沉的盛泽。
“哎，怎么样，我就说李逍会来吧，”周谦笑嘻嘻的，胳膊怼了赵知延一下，“你输了，喝酒！”
赵知延无奈笑笑，抿了口酒，看向李逍，“把你约出来一次真是不容易啊，一天天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盛泽似乎留意到了他，又似乎没有，自始没有撩起眼皮往这边看一眼。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无悲无喜，无怒无哀，只是在出神，在游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逍站在远处，遥遥盯着他，问旁边的周谦，“他什么时候来的？”
“上午吧，时间倒是没多久，关键是他来了就这要死不活的样子，怪吓人的。”周谦摇摇头，望向李逍，“哎，他那小女朋友不是在你们公司么，他们是分了吧？好像确实挺久没听他提起过了。”
赵知延抿唇，半调侃，“看来这位章妹妹是真爱，以前分手过多少个，什么时候见他这么难受过，不开瓶香槟庆祝庆祝都算他有良心。”
周谦笑笑，“也是稀奇事儿，这大海王也有翻车的时候，一物降一物，那小丫头看着娇娇柔柔的，没想到有这手腕。”
“到底怎么回事儿？”赵知延看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这次真是小女孩甩的他？”
眼观二人八卦兮兮看向李逍，李逍见状摇摇头，“我不知情，也对他的风流韵事不感兴趣。”
不知道是不是被“风流韵事”四个字刺到了神经，盛泽终于有了点活人的反应，拿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撩起眼皮朝着李逍的方向看了过来，眸色深深。
李逍没有回避他的眼神，见状阔步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盛泽直直盯着他，半晌，似乎冷笑了下，伸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在他的注视下一饮而尽。带着莫名的发泄意味。
李逍没有制止他，慢条斯理地拿了酒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倒好的酒握在手中，李逍并没有急着喝，他只是迎着盛泽过分复杂的带着审视的眼神，顿了顿，淡淡道，“你盯着我干什么？想说什么？”
盛泽没说话，喉结微微动了动，闭了闭眼，随后忽而将那只空了的酒杯放在桌子上，起身离了场。
盛泽满身酒气，走得摇摇晃晃，李逍目送他出了门，微微蹙眉，片刻，放下酒杯跟了上去。
李逍跟在他后面，在他脚步不稳快摔倒的时候伸手拽了他一把，盛泽的车和司机就在外面，李逍半拖半拽着，直接将人塞到了车里。
盛泽被他扔进车里，斜歪歪靠在后座上，眸间醉意沉沉。
盛泽看着他，眸间神色复杂，片刻，喉咙里一声浅笑，带着莫名的讥讽意味，“你一定很得意吧李逍。”
李逍凝眉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该得意什么。
“什么意思？”李逍问，“我应该得意什么？”
盛泽闭了眼睛，眉宇间忽而闪过些烦躁，朝前方司机抬了抬下巴，“开车。”
车子很快驶开，李逍站在路边，对他的反常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逍靠在车边站了会儿，没有再进酒吧，拿出手机给周谦他们发了条消息，随后直接开车去了公司。
李逍到公司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正是员工们下班前夕说笑摸鱼的时候。
甫一出电梯，便听五层设计部一阵喧闹，像是又在讨论某个小明星的八卦。
“天呐，我看到了什么。”
“怎么了，怎么了？看到什么了？又有什么八卦？”
“不是我眼花吧，她怎么晒了个离婚证？真的是离婚证。”
“谁呀，谁又离婚了？我怎么没刷到啊，热搜上啥都没有啊……”
一片喧闹声中，李逍推开门走进去，脚步踏进大厅的瞬间，一道惊叫正正传了过来――
“还能有谁，鲜鲜啊，我刷到鲜鲜朋友圈了，这什么情况？鲜鲜这是结过婚，又离了？”
李逍脚步一顿，讷讷抬头朝她们看过去，像幻听，又像幻觉，胸口某处一时忘了跳动，神智像被冻结，灵魂像突然凝固，脚步沉沉定在那里，半晌才找回知觉。
他看着不远处工位上拿着手机的女孩，声音沙哑异常，眼神近乎茫然，“你，你刚才说什么？”
第35章
周婉见状脸瞬间涨红，慌忙从工位上站了起来，有种摸鱼被抓包的尴尬，“李总……”
李逍只是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僵持中，周婉抿了抿唇，硬着头皮答道：“鲜鲜结过婚。”
李逍直直盯着她，像用尽全部生命力在渴求一个答案，又像唯恐惊扰了那个答案，声音几乎带出几分颤意，“后面那句。”
周婉手足无措，小声道，“……离，离了。”
几乎与此同时，李逍的手机震了震，李E发来的一个朋友圈截图。
――沈鲜鲜的朋友圈截图，上面赫然一张离婚证。
李E：【大哥？刚看手机，沈小姐离婚了？！是真的吗？】
李逍愣在那里，表情过于复杂，办公室里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无一人敢出声。
李逍低头死死盯着那张离婚证的照片，似梦，似幻，一贯淡然无波的眸子里掀起一股从未有过的骇浪，眼眶因过分浓烈的情绪微有些泛红。
然后他转了身，一转身却不小心踢倒了门边一个放在地上的水壶，水洒出来，湿了他的裤脚。一贯稳重淡然的一个人，罕见露出几分狼狈。
“李，李总……”
李逍摆摆手，眼神有些茫然，似心不在焉到了极点，“我没事。”
李逍转身离开，大厅的门重新合上，设计部众人面面相觑，都对方才凝重的氛围心有余悸。
“刚刚发生了什么？”
“哎呦，吓死我了，早不来晚不来，我就摸那么十分钟的鱼偏偏就撞枪口上了，什么情况，李总不会过后给我穿小鞋吧？”
“不是，李总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第一次从李总脸上见到这么多情绪，也是稀罕事儿了，到底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鲜鲜？李总跟鲜鲜……”
“不能吧，他们根本不熟，不然也不会从咱们这儿了解情况了，这俩人明显连微信都没有。”
“也是，当初鲜鲜可是被李总亲手裁掉的，闹得还挺不好看。而且李总好像一直不大喜欢鲜鲜，当初鲜鲜申请转租，总监和组长都同意了，唯独被李总卡了一下，你们还记得吧？”
“那为什么一听鲜鲜结过婚，李总反应这么大？”
“我记得鲜鲜简历上明明写的是未婚，难道是……李总发现她简历造假，气到了？”
“鲜鲜都离职几个月了，因为简历造假被气到，这可能吗？”
……
凉风习习，李逍出了办公楼，站在路边，发丝被风吹得有些乱。
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他摸出手机，给盛泽拨了个电话。
盛泽很快接了电话，二人却谁也没先开口。
僵持片刻，李逍喉结动了动，“你们离婚了。”
盛泽沉默。
“是吗？”李逍问。
盛泽喉结动了动，酒意未消，声音却是比方才清醒了几分，“她告诉你的？”
“看来是真的。”李逍喃喃道。
“是真的又怎么样？”盛泽语气带上几分讥讽，“你要做什么？追求我的前妻么？”
“是的。”李逍答得坦然。
“你……”
“第一，你们离婚不是我导致的。第二，我跟沈鲜鲜的每一次交往都光明正大，你都知情。第三，你没有的真心我有，”李逍说，“为什么不可以？”
盛泽沉默片刻，“你就这么喜欢她吗？”
“你不是早就有答案了么。”李逍说。
盛泽没说话，挂了电话。
……
沈鲜鲜从外面回来，下了车，动作顿了下。
目之所及，不远处，李逍的车停在路边。
他站在车边，头微微低着，额前的刘海儿被风吹动，身上有种莫名的寂寥感。
让人无端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他已经站在那里，等了许久。
像是察觉到什么，下一瞬，那人抬眸看过来，视线落到了她脸上。
李逍身体僵了下，目光久久地落到她脸上，半晌，沉沉道：“你离婚了。”
沈鲜鲜看了他一眼，眸中无波无澜，随后视线平淡移开，抬腿往小区里走，全然无视了他。
一股熟悉的清淡味道袭来，那人紧追上来几步，跟在她身后，“鲜鲜……”
沈鲜鲜回头，盯着那张如玉如琢的脸，冷冷吐出几个字：“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李逍盯着她，眸色深深，明知故问，有些执拗地要从她这里再要一个肯定答案：“你们离婚了，是吗？”
沈鲜鲜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蹙眉，几乎忍无可忍，“是，我们离婚了，你高兴了？这不是正合你的心意？以后我再也绿不着你的好兄弟了，你这回可以彻底把心放回肚子里了，也不用老盯着我了……”
李逍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不像高兴，又不像不高兴，却似乎突然笑了下。
那笑意浅淡，转瞬即逝，却如晴光映雪，春水映梨花。此情此景，过分不合时宜。
沈鲜鲜被那抹罕见的笑晃了眼，先是怔住，随后生气。
“你笑什么？”沈鲜鲜恼道，“知道好兄弟脱离苦海，兴奋得说不出话来了？”
“嗯。”
“……”
嗯？
沈鲜鲜眼皮跳了两下，半晌，灵魂拷问，“李逍，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样揪着不放？都离婚了还劳驾你特意跑到家门口嘲笑？”
说罢，她直接绕开他，往小区里走。
走出去好远，偶一回头，却见那人仍站在原地，愣愣的，直看着她。
她转了身，下一瞬，手机震了一下。
一条微信申请跳了出来。
――李逍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沈鲜鲜：？
她之前明里暗里申请过那么多次都被拒绝。
他宁愿用钉钉跟她聊天也不肯加她微信，有事找她宁可发短信也不肯加她微信，把她当瘟神一样躲着，避着，防着。
现在终于要彻底老死不相往来了，倒主动加她微信了。
沈鲜鲜满头黑线，问号脸。
下一瞬，果断拒绝。
谁没点脾气啊。
……
沈鲜鲜回到家，晚上泡完澡窝在床上看电影，放在边上的手机突然震了几下，沈鲜鲜拿过手机，点开，入目便是几个男人的生活照。
沈鲜鲜：？
下一瞬，姑姑的视频打了过来。
“鲜鲜啊，你看看我给你发的这些照片，这些男孩都还不错，我给你介绍一下，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