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你肯定想找一个能陪你玩枕头大战的健康老公。”
孰料被抢了道歉的台词,她歪头愣瞅林瀚睿入戏极深的愧疚神色:“你要么去学学读心术?挺冒昧的,我有这么无聊幼稚?”
既然自责,就离婚啊!
懒得搭理这幼稚鬼,梁尔璐干脆换话题:“本来我是打算撕掉DNA鉴定报告的,但是这个死手!还有死脑子……花了那么钱的,怎么能不看?四位数,我居然用四位数买了几张纸!”
“你就当我疯了吧,学读心术的事不急,你先也去验一下自己的亲子关系?哦不对,我看电视剧里豪门都是直接在婴儿时期就检查的,你家问题不大,放心吧,太子爷。”
“你怎么突然哑巴了?对不起,是我一介草民妄议皇家事了。”她趁机道歉,心里瞬间舒服,打量起林瀚睿毫无波澜的表情。
怎么的,非要她吹枕边风才撬得开嘴?
幸好是没这么离谱,男人揶揄着勾唇:“原来你爱听我说话?”
果不其然一出声就欠收拾,梁尔璐忍耐:“谣言,我不听恋爱脑说话,但你得回答我问题,就是你之前到底在那张花切广告牌上写了什么?又划掉了什么?”
“一首德语情诗,Du bist mein,ich bin dein,这是第一句,中文直译‘你是我的,我是你的’,而我划掉了前半句。”
“你是我的……可你不是天天对我念叨这句吗?划了干什么?也没见你转性啊。”她恐怕是求苍天又拜地老爷,都盼不来林瀚睿肯放手的那一天。
“因为还有另一种意译,‘难道我监禁你,还是你霸占我’。”
“我不会监禁你,不会让你像我妈那样,到死也只能从窗户离开。”
梁尔璐脸色抱歉,饶是怎样也没预见这话题的背后如此沉重,一时错愕地哑口无言,莫名感觉林瀚睿轻缓的温声略显刺挠。
“那你想听恋爱脑念情诗吗?”
“中国人不听洋诗。”
“老婆,你怎么知道我要念中文情诗?心有灵犀。”
“你出去!”
交锋不过两回合就败得一塌糊涂,梁尔璐气急,目不转睛盯看被赶起身的林瀚睿,猝不及防见他中途再度回首,投来扯些弧度的眉眼。
男人落声的腔调自然拈几丝笑意:“香水,记得用。”
那她是当即攥过手提袋,凶巴巴示意砸他的动作:“要我撵你出去?”
“我不介意两种香水味道混合在一起。”
“你想得美!再对我说这种涩涩的话试试看?”她分秒抱紧香水,唯恐手一松还真摔碎了溢出味来,进而与林瀚睿身上的气息交融。
为了让她收下香水,净想损招的狗东西!
如愿离开,林瀚睿余光察觉斜对面门旁靠站一人,抬手招呼他进屋。
到底是生疏,他没太适应地杵墙边:“岳父。”
梁清泗没忍住吃瓜的冲动:“被赶出来了?烈女怕缠郎,信过来人的,我老婆儿子去给妹仔弄吃的了,哭了好久费体力,小林啊,你开个手机。”
“我给你分享了一个长途文件,好,收下了你就好好看。”
林瀚睿多少是摸不着头脑的,再三左右划弄屏幕:“稍等,不是我收的。”
“你手机不是叫Somnia?我女儿的是五块钱如何花三天,儿子的是死手快画啊,你们年轻人就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
“我的是Insomnia,和我老婆的情侣设备名。”他之前失眠时待梁尔璐床边偷改的,虽然她发现后百般嫌老土,但至今也没换掉。
林瀚睿陷入沉默,目睹岳父如临大敌的模样。
“那不能是你老婆收啊!她已经收了……”
旁侧的门咔哒作响,狭窄缝隙中随之伸进个贼兮兮的手机:“Insomnia,快跟我走!”
听出她话音内的哽咽,林瀚睿点头向人父亲告别,出门便被梁尔璐毫无拖沓地锁她卧室,按坐去床沿。
她仗着居高临下的绝对优势,堵住前路,眼眶盈了些微泪花,却弯唇轻晃手机:“我告诉你身世,你签离婚协议,换吗?否则你别想知道自己是哪家丢失的小猫咪了。”
“无计可施的小猫咪,我对你这个交易没兴趣。”
“不准你这样叫我!”梁尔璐羞愤难当,“你不是很喜欢问为什么,刨根问底的嘛!”
她这儿情绪疯涨,狗男人倒好,但笑不语的态度尤为寡薄。
抓心挠肝的愁劲儿难耐:“怎么难受的变成我了……不行,我一定要说出来才舒服,你就签呗?好不好?”
可碍于俯身,她的双颊轻易遭林瀚睿捧入掌心内,借此托高的力道微揉。
伴随他质感显醇的笑嗓:“梁尔璐,你才是我认定最重要,最想要到底的。”
梁尔璐倏地面热:“你怎么这样说话?真的不是在搞涩涩吗?”
“是你对浪漫过敏。”
脸肉受到男人坏心眼地捏。弄,她闷闷哼唧出不满音调:“算了,反正你不签,我也可以分居,满两年之后调解无效,法院就会判离婚的。”
该是揪玩够了,林瀚睿心情大好地松手,转而扯她坐向身旁:“只是理论上会判离。”
那她也得真能分居才行啊,这狗东西会肯?
她吃瘪地撇嘴:“我要开始给你讲小猫找家的故事了,猫猫得找到家才行。”
只是话音还没落全,后颈立即被男人小猫挠人般突袭,连带着数绺发丝惹起的痒意极速蹿腾,令梁尔璐直想跳远,偏偏又给他顺势揽进怀里,她受惊的嚷声才挡轻了好些。
“你就是欺负我痒痒肉多!”压低分贝控诉作罢,她打开父亲的文件,停在第一页的人物关系思维导图,指尖悬触。
“你们港圈的白家,华正集团,和你家都是做房地产生意,所以你爷爷当年为了促成林、白两户联姻,导致最受器重的大儿子林堇羲被下药,某天睡醒,旁边是我的亲妈,白安媛,但当时他已经和谢柏延的妈咪,谢家独生女在一起了,如胶似漆。”
“之后谢玉之来找我养父母,怀疑你养父突然疏远冷淡她是因为睡完女人就想踹了,后来说清楚了,你养父单纯觉得对不起她,谢玉之也提出离婚,两个人用最快的速度领证,你养父还不顾你爷爷反对,擅自大办了婚礼,轰动全港。”
“再后来的事你更清楚,谢玉之生下谢柏延的第二天就被你爷爷安排私人飞机送去瑞士,一直监视,不让夫妻俩见面联系,那谢家肯定坐不住啊,女儿救不回了,那就狸猫换太子,报复林家。”
“当然,你养父从始至终都知道儿子被调包,但默认不提。”
“现在重点来了,你这只狸猫是谁家的?是谢家隔壁那一户世交,卢家,亲戚关系冷淡,家门薄幸,只剩下一个刚出生的孤女,所以谢家老夫人就收了做义女,取名的方式一致,谢玉之和卢玉行。”
“你这亲妈和谢玉之是两个性格极端,体弱多病还沉默孤僻,但卢家好像倒霉得特别邪门,她和你亲爸谭耀启的关系已经好到谈婚论嫁地步了,性格也慢慢开朗,问题是男方突然暴病英年早逝,死在没领证之前,所以你亲妈生下双胞胎之后也积郁成疾没多久走了。”
“同样是早产儿,你哥的身体勉强不错,至于你……怎么长大的自己清楚。”
林瀚睿在脑海内迅速处理梁尔璐的语速:“梁奕珩,我见过卢玉行的照片,现在想来是谢柏延故意找借口给我看。”
“对!我爸在后面几页的文字版解释里写了,你和珩仔是长相不一样的异卵亲兄弟,谢家把身体弱的你送到林家那个金库一样的豪门养着,把珩仔送到会看病的我家继续观察,豪门那边留不下未婚先育的孩子,所以白安媛把生下的我给你养父,你养父给我养父母,我真服了……”
“后来我亲妈被广商银行的太子爷盛则死缠烂打追到结婚,两年后生了儿子。”
“当年我养父母的共同好友无法生育,想让他们过继珩仔,但没给办,只是让这夫妻带走养着,当然,我养父母也有私心,不愿意让我长大后像你养母那样婚姻不幸,珩仔是他们唯一人选,只要到时候他一个人解除领养关系,就能和我结婚。”
兜来转去,林瀚睿总算是懂了好哥哥不争不抢的顾虑:“如果是妹妹解除,会让她因为身世伤心,显然你养父母不可能这么做,但梁奕珩认为如果是他解除,妹妹知道了会替他伤心,本质上没任何区别,所以单纯暗恋,始终不愿意跟你恋爱结婚,一直隐瞒双方身世。”
“那他过了二十九年的假生日。”
“对,我爸的意思是……弟弟一般,给我弄个哥哥玩。”梁尔璐简直不敢代入梁奕珩细想,憋屈得要命。
“公主。”
是她想的吗?某人还打趣。
“公主腿麻了。”长时间被斜拥揽着,她揉揉泛酸的侧边,惊讶林瀚睿倏地抱她上床。
他动作利落,利落到放开之后坐床沿不动了,独独不知所谓地含笑对视而来。
服务中断的感觉可不好受,梁尔璐清嗓:“腿麻了你还不帮我按?太子爷会不会照顾人啊?”
“我给你按腿,会发生涩涩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她尴尬得头顶好似冒烟:“谢谢提醒……不麻了,真的,你去找梁卓熹吧,她还在楼上,你自己告诉她是爹地。”
“那你别哭。”
不提还好,她苦苦脸:“虽然你阴差阳错成了太子爷,但我觉得你最倒霉,我家也有钱给你治早产导致的病,而且绝对不会让你后天患上双相情感障碍和强迫症。”
凝拢的眉心由林瀚睿探手轻点,微凉,梁尔璐舒展开些许。
却只得他笑意不减,自顾自接续前一个话题:“我要去找梁卓熹了。”
怀疑是他恋爱脑转累了,她紧急抓住男人离开的手腕,抬眼无声望。
“老婆,你这是要霸占我?”
耳畔瞬间回响林瀚睿念那句德语情诗的嗓音,梁尔璐愣怔数秒:“我才不是和女儿争风吃醋,只是看你倒霉,想抱抱你。”
床榻下陷,出自他的拥抱随即覆近:“不倒霉也娶不到你。”
“你没事吧?都这时候了还恋爱脑!”她无语捶打几下,惹男人一声闷哼,“啊对不起!我碰到你肩膀的伤了……”
因此想放开,可愣是没能。
林瀚睿将她往内嵌的力道分明:“梁宛宛,你无论搬去哪住,都必须带上的布娃娃是不是从小就有?”
“你是说缩小版的我,银耳露?对,是妈咪给我缝的,养我的妈咪。”
答也答了,而她良久才听男人迟疑的后话,拥抱牵扯起的衣褶显然因他五指加深。
“那我是你的林北北,你想做我的阿贝贝吗?”
她茫然回神才意识到误会了,林瀚睿的恋爱脑何止没转累,是极其活跃。
梁尔璐哼声:“不想,两三岁小朋友的叛逆期最难哄了,你自作自受。”
【作者有话说】
①“阿贝贝”指的是对于个人使用过非常久的毛绒玩具、旧衣物或者小毯子等物品产生的强烈依恋感,这种情结通常出现在2、3岁的小朋友当中
②“难道我监禁你,还是你霸占我”引用自钱钟书的翻译
第67章 夏日
◎一辈子◎
听到这话的林瀚睿也没多大反应,只是松开拥抱:“女儿的事再说,既然是我们亲生的,跑不掉。”
他稍挪视线,卧室外的脚步声止歇,紧闭房门适时被敲响。
就起身开了,见是梁奕珩端着一个木质托盘,上方摆有煲仔饭和什锦水果碗。
梁奕珩瞥看林瀚睿促狭地没敞大门缝,不许他瞧见屋里人的分毫:“再怎么样我也是血脉压制你的哥哥,投胎是学问。”
“叫了你这么多年的哥哥,还没听腻?”林瀚睿将他面色内的揶揄笑意尽收眼底,当即关门。
梁尔璐捞过还没放稳床头柜的夜宵,接上之前没能脱口的话:“你不够爱孩子。”
“那就不够,孩子的存在不可能分走我对你的爱。”
她的单侧腮帮子鼓囊,嗓音含混不清:“唔,忘记录音了,你是一个坏爸爸。”
而男人并未迟疑,利落揪掉草莓的绿蒂:“不是坏老公。”
梁尔璐咬掉嫣红尖尖,闷声:“八月的草莓是反季水果,而且快要过季,像你一样又贵又口感一般,讨人嫌。”
搁明面上遭嫌弃的林瀚睿却不以为意,神情持续淡然:“应季时也贵,但好吃,你就会喜欢了。”
越到尾部泛白区域,她咂摸着些酸味,不由皱眉:“做梦,你就没这种时候,不要你看我吃东西。”
“好。”
效果立竿见影,梁尔璐倒是意外他特别配合地离开。
锁舌响落,她轻声叹气。
人生被调包到翻天覆地的可怜小猫……
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走还是留了。
*
翌日傍晚,梁尔璐从研究所下班,躲过几瞬刺目阳光,坐入林瀚睿的车内。
整天没联系,她难免尴尬,借系着安全带的动作,视线落向握手机谈工作的男人,镜片之下的目光微凝,也专注在周边路况。
“累吗?”
“嗯?”她转头交汇林瀚睿不知何时投来的双眼,“不累,今天有几个人打算找我主动搭话的,但最终没敢,一看就是想吃我嫁入豪门的瓜,平平无奇,还不如豪门千亿媳妇要离婚的瓜劲爆。”
出自她口的“离婚”两个字似乎再无攻击性,梁尔璐撇嘴作罢,却难以忽视他油盐不进的态度。
车拐出研究所,林瀚睿才添声:“盛家办了晚宴。”
正感慨豪门宴会繁多,梁尔璐蓦地恍然大悟:“所以盛家只为了见我一面就浪费钱办宴会?直接约不行吗?我没说不愿意啊。”
“于情于理,盛家人都没有和你单独见面的必要,记者擅长捕风捉影。”
倒也是……她默认这临时行程:“你猜我上班摸鱼的时候做了什么?”
“折纸,鱼类。”
男人答得流利,活像真听她话,去学了读心术一般。
悬念瞬间落幕,梁尔璐无奈打开容量可观的托特包,捧出两手心的圆鼓鼓河豚:“没错,你不离婚,我很生气。”
“没错,我不离婚。”
汽车空调陡然坏损似的,冷气霎时凝重,疾速翻滚席卷而来。
她僵着脸,把鱼全塞回,双臂环紧包:“上次还说会陪我玩久一点……”
林瀚睿小幅度压眉,完全听不清女人念念有词的内容,也再没见她启唇。
两相沉默的氛围延续到家,落在他身后的脚步声丧气,缓慢而沉重,不知不觉已隔开大段距离。
他其实不擅长哄人,思绪跑远后,只是习惯性地顺手关房门,随即听梁尔璐一声惊呼。
林瀚睿匆忙转身,察觉她险些被门夹,便赶紧揽过这具受惊身形,低眸望她煞白回血中的心有余悸脸色:“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