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不好了!星辞她妈,星辞去抓鹅掉冰河里了!!”
邻居一道超高分贝的呐喊声传来,打破柳月和南宫阙之间的静谧氛围。
“什么?!”
柳月震惊喊了一嗓子,急忙追了上去,南宫阙边跑边低声在柳月耳边问,“这事儿不会是你干的吧?”
“啪――”
柳月抬手就照着南宫阙的脸上招呼了一巴掌,“虎毒不食子,我怎么可能!”
一旁的邻居大婶,早已对此见怪不怪,南宫阙在村里,那是出了名的妻管严,他们从一开始的大为震惊,慢慢转变成麻木不仁的旁观者。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这些外人,说不得什么的。
“是是是,那就好那就好!”
南宫阙被打了,还能笑的出来,甚至比前几秒还要开心。
邻居:麻了……。
三人急匆匆赶到刚解冻的冰河旁,看见十几只大鹅们,欢快的在水里扑腾游泳,比运动健儿还运动健儿。
南星辞在寒凉彻骨的冰河里,张牙舞爪的抓碎冰块找支撑点,刚抓住一块,整个身体就不自觉的往下坠,来来回回数十次,活泼嬉水玩闹的大鹅们,叽叽喳喳的’鹅鹅鹅‘讨论着――
【鹅鹅鹅――这人真傻,看我们跳河她也跳河,她以为她也是鹅啊?】
【鹅鹅鹅――兄弟姐们,俺早就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呆腻了,要不是大哥聪明,带着咱们,趁着那两人打瞌睡的间隙逃出来,要不然,还不知道啥时候能来玩水儿啊!】
【鹅鹅鹅――就是就是,这人懂不懂鹅啊!知不知道鹅没有水不能活吗?!】
【鹅鹅鹅――她也是为了救我们啊,我想去救她,行不行……】
【鹅鹅鹅――你疯了啊!救人类?你是想变成卤鹅烧鹅烤鹅,还是清蒸红烧鹅??】
【……】
耳边传来激烈的讨论声,南星辞噗嗤一声没忍住,鹅中更有鹅中段子手,得亏她前世学过游泳,要不然现在哪有闲情逸致去听大鹅们打趣。
她伪装出一副要沉入冰河底的样子,冷眼旁观的看着四周围观的人们,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看好戏的样子。
前世南一为了污蔑她,在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来找她们的时候,不惜跳入冰河,所求不过是为了她的小卧室,以及……嫉妒那日那个女人对她露出的一个笑容。
当南星辞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南一的所作所为,不得不再一次感慨,人类嫉妒心的可怕。
只是南一没想到,她也会跟着她,一起跳入河里,用刚学会的狗刨式游泳,将南一救上岸,而那时看见南一跳河的南宫阙和柳月,没有半点犹豫的跳入河里,哪像现在,比陌生人还冷漠……
而她因为救人时用力过度,虚弱无力的躺在冰河边,她的父母却一个眼神都没给她,更别说将她捞上来,最后……是鹅鹅村的村长李长柱赶来,才救了她。
真是荒谬,陌生人的善意,有时候竟然要比亲人多的多!
“柳月,你是不是给我的鹅下药了?”
南星辞扯着嗓子问,还扑腾挣扎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坠入湖底。
柳月表情飞速的变了下,穿着厚重羽绒服的人,看起来好似比她一个在冰河里的人还要冷。
“没,没有……”
“你要是现在不和我说实话,信不信我死了以后变成厉鬼,来找你报仇!!”
南星辞双眼迸发出审视的目光,柳月嘴巴抿了紧,差点就要朝着南星辞的方向跪下,却被南宫阙死死掐着她手腕,没让她下跪。
“扑咚――”
“扑咚――”
两声落水声响起,不一会儿,南星辞就被村长李长柱和组员沈明岳,一同搭救上岸。
柳月和南宫阙这才跑到南星辞旁边,虚伪谄媚的假意关心。
“南星辞,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鹅丢了就丢了,还犯得着用命去逮?真是掉钱眼里没救了!”
南宫阙指责的话张口就来,围着的众人,见人被就上来,也歇了看热闹的心思,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迫于村长的眼神压力。
村长李长柱人虽然只有23岁,可在鹅鹅村,没有人不敢不敬重他!
上任村长是他爹,在当年发生洪涝灾害时,凭借一己之力救下全村十几名青年,最终英勇牺牲。母亲得知消息后,郁结于心,久病于榻上,全家的重担便都落在李长柱一个人身上。
他匆匆结束初中的学业,一门心思的回家照顾病重的母亲,孤儿寡母、负债累累的日子,难过的很。哪怕是加上身为村长的津贴,可在面对母亲的昂贵医药费时,却也只剩下惆怅。
第34章 糙汉
南星辞看了眼在冰河里,和沈明岳一道帮她抓鹅的李长柱,想起上一世,她被南一陷害,和李长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败坏其名声,让李长柱卸掉村长的职务还不行,最后怂恿着南宫阙和柳月,打着为她做主的名号,将李长柱赶出鹅鹅村,并且再三在李长柱想要找工作时动手脚,最后将人逼的跳河自尽、曝尸冻毙于冬日寒凉的冰面上……死状凄惨,一双不甘的枯眼,倔强的盯着正前方……
人的嫉妒,若是不及时遏制,便会如同欲望和贪婪一样,无限滋生。
前世的南一,对她的憎恨厌恶无线趋近于无穷大,任何对她好的人,最后都会被南一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作恶多了,她也自食恶果的在木城监狱里度过余生。
而那些她伤害过的人,绝大部分,却只能活在阴影中……
南星辞目光深邃不明的盯着李长柱的背景看,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李长柱都救了她。这个恩情她必须还!
“姐姐!”
陌生的称呼,熟悉的不喜音色,打断南星辞的回忆,她头都没转,对南一视若无睹。
“我回家的路上听到婶婶叔叔们说你跳进河里了,你怎么能想不开啊!走,姐姐,我们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不然天寒地冻的,感冒发烧可不好啊!”
半是指责半是关切的话,南星辞继续装聋,裹着郭梦梦递给她的薄毯子,披在厚重浸水的羽绒服上,得人扶着,才能步伐沉重的朝前走。
她身后跟着的,是沈明岳和李长柱在一同赶鹅。
南一被丢在原地,目光贪婪爱恋的朝着李长柱的身上看去,为了救人方便,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卫衣,长臂双手一挥,健硕肌肉的春光炸露几分诱人肤色。
南一咽口水,她曾经好几次在村里的后山,悄默默的看过几十次李长柱洗澡的鲜艳场面,胸肌腹肌大腿肌……哪个妙龄女子能不心动啊!
只可惜李长柱只有小学文凭,可配不上她这个大学生!
但吊着他,解决一下生理需求,南一觉得可行。
“爸妈,你们帮我拿一下东西,今天中午全给我做肉菜,我现在要去看一下南星辞,拜拜!”
南一说走就走,柳月连忙向剩下不多的村里人解释说,她们的小女儿最是关心姐姐。
抓鹅跳河的主角人物离场,冰河旁一下子再度恢复冷静。
皎皎明月湾。
南星辞上楼洗热水澡,李长柱在楼下浴室,和沈明岳一道冲了热水澡。
“我刚好带了几件宽松的衣服,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穿。”
郭梦梦将手中的干衣服,递给围着浴巾擦头发的李长柱,乡下人素来光膀子惯了,短暂的别扭后,便也算自然。
“还是穿我的衣服吧。”
沈明岳揽着李长柱的肩膀,勾肩搭背的回了他的卧室。
郭梦梦看了眼手里面的衣服,在看一眼被沈明岳关上的卧室门,她将衣服放回后,去到厨房接着熬姜汤,而至于南一,被堵在大门外,一条缝隙都没给她开!
半个小时后,四个人分别捧着一碗姜汤喝,热乎乎又辣味十足的姜汤下肚,这才找回一点温暖感。紧接着便是年轻人最爱的冰镇汽水,咕噜咕噜咕噜猛灌下三大口,才勉强将口中的姜味散掉不少。
而李长柱,却没动眼前包装精美的汽水瓶,一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开,二是觉得太贵了他喝不起。
紧张、局促、不安,在李长柱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南星辞看看她旁边的郭梦梦,再看一眼李长柱,有点微妙的粉红气泡,在两人间弥漫,她胳膊肘轻轻撞了下郭梦梦,对方疑惑,沈明岳也一脸莫名其妙,而低垂着脑袋,双手局促拽着衣角,却又想起这不是他的衣服,改为玩手的人,并没注意到餐桌上的眼神交流。
“我来帮你开。”
郭梦梦站起身,手朝着李长柱面前的汽水易拉罐伸去,而一双手比她更快,是沈明岳,“咔――”
易拉罐拧开,沈明岳递给李长柱,顺便找话题,“不用紧张,看你挺年轻的,今年多大了啊?”
“二十三。”
李长柱结果易拉罐,心尖的忐忑却更加明显,过度紧张用力,易拉罐被他攥的变形,嗖――空气中升腾起一阵阵的汽水,给李长柱来了迎面一击,下一秒,郭梦梦就将近在咫尺的毛巾,盖在李长柱的脸上,遮挡住李长柱的双眼时,她目光警告的看了眼屡次三番坏她好事的沈明岳!
“汽水里面有糖分,用湿毛巾擦一擦,才不会黏在脸上。”
“谢,谢谢……”
李长柱别扭和郭梦梦道谢,放下湿毛巾后,又连忙站起来,准备去洗毛巾,被南星辞一把按在座位上,“要说谢谢,也是我们谢谢你才对。”
“这都是我身为一村之长应该做的。”
当李长柱提到他的村长身份时,他整个人熠熠生辉,像是被太阳镀了层金色的光芒,闪闪发亮。
郭梦梦再一次被他吸引,一如几个小时前,李长柱奋不顾身率先跳入冰河里救人。以前只在新闻上看到的英勇事迹,如今真切的发生在她身边,内心怎么可能不掀起涟漪。
“要不要考虑来鹅厂工作?”
南星辞发出邀约,李长柱怔住,沈明岳疑惑,郭梦梦欣喜!
“月工资三千,包吃包住。”
南星辞又道,李长柱这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像是做梦一般的问,“我…我能干吗?”
“当然能,我们也都是第一次养鹅,要说经验,也是你更丰富些。”
“可…你们都是大学生啊……”
李长柱头低了点,别说工资三千,就是减掉一半,一千五他也干!
就算是不包吃住,他也干!冬季是村民们一年中最闲散,当然收入也最低的季节,他本就想找活,而且鹅厂的工作地点就在村里,能方便他照顾老母亲,怕是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工作了!
可是这来的太突然了,条件太好,他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只要你好好干,不一定就比大学生差。”
第35章 转运
南星辞模样老派的拍拍李长柱的肩膀,郭梦梦也跟着一并劝人道,“对啊,而且我们也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很多东西也都得现学,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学好的!”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就凭你今天和我一起去抓鹅的敬业精神,我也相信你能干好!”
沈明岳也一并劝人道,李长柱差点就热泪盈眶,他没想到有一天,能被大学生看得起!
“你跟我单独来办公室签合同。”
南星辞对李长柱道,两人一前一后进办公室,关上门后,南星辞直接掏出一份正式的雇佣合同,放在李长柱面前。
李长柱提笔,唰唰唰落笔签字,南星辞拉开桌下的抽屉,取出一个信封包裹,递到他面前,“我知道你家里困难,所以先垫付你半个月的工资,别着急拒绝,先拿着给阿姨买药。”
前世李长柱的母亲,就是因为长时间吃不上特效药,病症只见增重不见减缓,再到后来一命呜呼咽气,直接成为压死李长柱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选择跳河而亡的导火索。
“谢…谢谢!我一定好好干!!”酸涩感从喉间涌上,说话都开始哽咽。
“我相信你。”
南星辞唇角弯了弯,李长柱眼里浸着莹莹热泪,再一次觉得不真实,现实世界好像开始变得虚幻,他打小就不幸的人生,开始裂开缝隙,出现转机。
而这,既来自于他的英勇救人,更来自于眼前的南星辞。
他心存感激,心怀敬意,朝着南星辞的方向,90°鞠躬,虔诚而郑重。
当天晚上李长柱回家时,肩上扛着一袋百斤重的大米,左手拎着买给老妈的药,一盒/100元,一盒只有十片,他一共买了十盒,人一旦病了,攒着点药,总归是有益无害的。
他右手拎着一大袋子的调味品-柴米油盐酱醋茶,外加十斤猪肉,娘喜欢吃肉,病了以后就再买不起肉,更别提旁的。
医生说要给病人补充营养,可他经过六七年的医药费消耗,捉襟见肘到连买药钱都拿不出来。
“叩叩。”
李长柱抹把眼泪,轻轻敲了敲门,院内传来老夫人沉疴的厚重嗓音,“长柱回来了啊。”
“是俺回来了,娘。”
李长柱推开破败院子的门,殊不知,百年大树下,有一道猫猫祟祟的身影,时不时的偷瞄几眼。
“今个儿天气好,俺就在院子里晒晒太阳,顺便给人纳纳鞋底,补贴点家用。”
李长柱母亲-江青山伸手指了下她布满皱纹的手旁,放置着一小摞一毛钱、二毛钱的纸币和硬币,不太清明的眼神一直紧盯着手里的营生,闻见空气里淡淡的桃花酥味,这才忙活完最后一针,抬起头看向李长柱。
“打家劫舍去了?买这么多?”江青山开玩笑道。
“您瞧瞧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就算母猪上树,您儿子也干不出这缺德事儿!”
江青山笑着点头,她亲手养大的儿子什么心性,她最清楚。
院子很大,几十平方,空旷寂寥的很,屋外只一张有窟窿的躺椅,再试一张从垃圾堆里捡来,拼凑成的六条腿小桌子。
李长柱上前搀扶着母亲起身,将身上的东西放下,拿着母亲最爱的桃花酥,朝着家徒四壁的里屋走去。
院子门是开着的,郭梦梦踮起脚尖,隔着远远的距离,朝内看去。
厨房客厅卧室,几乎瞧不见什么东西,寒气袭人的砖瓦房内,只烧着一块拳头大小的黑炭,只在江青山的被子旁边,才有点点暖意。
村里人都用的火炉子,早就买了废铁,家里能卖的,早都卖了。
要不是老母亲坚持要留着这间院子,给李长柱当婚房用,这院子怕是也早卖了。
江青山常说一句话,人活在世,哪儿能没有落脚地啊。
“妈,刚出炉的桃花酥,您尝尝。”
李长柱拆开塑封纸包装的八块桃花酥,递到江青山的面前。
“好吃。”
江青山拿了一块,放到嘴边,像小孩子似的,咬了一口后回味无穷的砸吧砸吧嘴,另一只手颤巍巍的接着桃花酥的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