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生姑娘，我们聊聊吧。”
“梦生感谢姑娘搭救，但是姑娘离开后，想必他们还会找来。”
“以梦生姑娘的本事，想要对付那几个刁民想必只需要动动手指头吧？”
陆添逸始终认为，术法是无敌的。
梦生讥笑道：
“是我自己求死。”
这一笑，竟有些凄凉。
“你的梦生代代相传，生，让你痛苦，死，让你蒙羞。对吧？”陆倾蝶缓缓而道。
“陆姑娘也会梦生吗？”
“梦生姑娘说笑了，我只会去别人的梦中溜达一圈，可没有闲心去满足他们的贪念。”
梦生的梦生是不受自己控制的，只要入睡，与之捆绑人的梦都会不自觉地闯入她的梦中……
这就是她的使命，她要守护村民的梦，她要去完成这些人的梦。
若梦在现实生活中没有得到满足，就会变成嗔念，在梦中折磨着她。
所以她求死。
“我在七岁之时就已成了灵蛇村的守梦人了。”
“那个时候的村民淳朴善良，梦中都是美好。”
“他们的愿望很纯粹，春天想着种庄稼，夏天想着多一些雨水，秋天想着秋收，冬天想着如何过个热乎年。”
“我收集他们的梦，帮他们把梦照进现实。”
“可是人是有惰性的，不知不觉……”
“有一年，村长救了一个受伤的男人。”
“那个男人自称是来自长安的大将军。”
“村长那个时候还年轻，一心只想救好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在村里一待就是两年。”
“看了灵蛇村的春夏秋冬，他也为村民们讲述了外面的繁华世界。”
第66章 守护
万千世界迷人眼，那个男人讲述的世界格外迷人。
在大将军离开的时候，有很多人都随着大将军一同离开了。
有些人做了大将军的部下，有些人则是决定去外面闯闯。
不到半年时间，村中只剩下村长和小孩儿们没有出过灵蛇村了。
“这个时候，他们的梦就变了……”
“变得荒淫无度。”
“变得贪婪无比。”
“变得嗜血残忍。”
“我不能帮他们完成那样的愿望。”
“久而久之，他们便找上了我，要杀了我……”
“世人都怕妖魔鬼怪，可我怕人。”
“有时我都不敢睡觉。”
陆倾蝶早就发现那双明眸之下却拥挤着一圈黑眼圈。
双眼无神。
“那梦比噩梦恐怕得多。”
陆添逸听的稀里糊涂：
“可是他们说你吃小孩哎。”
“祖宗有规定而已。”
“只有当灵蛇伤人之时，才可实施火刑。”
“他们杀不掉我，只能用星星之火将我燃烧殆尽。”
“你瞧着梦生姑娘不像是吃小孩的人。”陆添逸揪扯着陆倾蝶的衣裳：
“阿姐，你帮帮梦生姑娘吧，她好可怜哦～”
陆倾蝶呼了一口气，垂着耷拉的眼皮：
“不然你以为我在这里只是为了和她聊天吗？”
“更何况，你是男子汉了，你要独当一面了。”
“我这不是还没学会五行之术嘛！还得靠着阿姐罩着呢！”
“大小姐呢？”陆倾蝶环绕了一圈，才发觉好像丢了个人。
“阿秋！”
大小姐不知是穿得少了还是心凉了，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小肉手攥成拳搓了搓鼻子。
壮汉脱下自己的粗布棉衣披在大小姐身上：
“快穿上。”
“谢谢大叔。”
“叫什么大叔啊，都把我叫老了！”
大小姐别过脸去偷笑着，身上的肉一抖一抖的。
不是大叔是什么？满脸胡茬，眼尾纹都快长到后脑勺了。
啧啧啧。
算了！
看在给他穿衣服的份上，就勉强叫他一声大哥吧。
“钱大哥！”
“哎！这才对嘛！”大汉笑的很开心，脸上的皱纹叠在一起。
忽然，一群人冲着他们跑来。
钱串子正色：
“抓到人了吗？”
“丫的被耍了！被他们跑了！”
“跑了？”大小姐难以置信地看着村长。
“是呀！跑了！不过你放心！你就留在灵蛇村！没人敢欺负你！”
大小姐的天“轰”的一声塌了！
怎么就跑了？不回来接他了吗？不要他了吗？？
“你们再仔细搜搜啊！”大小姐急了！
反倒成了他们那边的人了。
“你这个娃子！我们把村子都翻了个遍，愣是没看到他们的人影！”
“有没有去那妖怪家里瞧瞧？”
“去了！根本没人！”
“嘿，你说能藏哪里去！”
大小姐面露失望之色。
钱串子把大小姐抱了起来：
“村长，这孩子就跟着我吧。”
村民们都知道钱串子最喜欢小孩儿了，交给他自然是放心的。
更何况现在每家每户都没有多少粮食了，谁也不想白白多这么一张吃饭的嘴。
钱串子不一样，能干，是村上的屠夫，家里的粮食多，又是自己生活，孩子跟着他也能享福。
村里的小孩儿都喜欢跑到钱串子家吃肉。
钱串子也很大方，从不吝啬分享！
“孩子，你有福气了！跟着钱叔吃香的喝辣的去吧！”
“可……那妖怪……我们要怎么处理？”
“哼！作为灵蛇村的守护神，竟然偷吃孩子！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她找出来！”
“钱串子，你可得把这孩子看好！小心再被那妖怪给吃了！”
钱串子一手叉在腰间：
“村长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靠近这孩子！”
――――
“大小姐正在跟那铁汉柔情的大叔卿卿我我呢！”陆添逸想到那个画面就好笑。
就喝奶孩子一样，大小姐明明活的岁数比他都大。
“……和那个钱串子？”
“好像是叫这个名儿。”陆添逸记性不太好。
陆倾蝶陷入了一阵沉思。
“怎么了阿姐？那个钱串子有什么问题吗？”
陆倾蝶没有直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忙碌的梦生：
“梦生姑娘，你怎么看？”
梦生擦着那块锃光瓦亮的大石头：
“放心，我会去救你们的朋友的。”
“你是说钱串子有问题？”陆倾蝶追问道。
“没问题。”
“没问题，不如我们就让大小姐和这个钱串子多生活上一天如何？”这句话是对陆添逸说的。
“不行！”梦生阻止道。
“有何不可？”
“他……他……”梦生吞吞吐吐。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不是每个人的梦都会入了你的梦对吧。”
“陆姑娘果然聪慧。”
“所以梦生姑娘还有什么好和我们隐瞒的呢？我们是来帮你的。”陆倾蝶轻声细语道。
“陆姑娘，待我救出你的孩子，你们就走吧。”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添逸很尽力的在控制着自己，却还是笑出了声。
他的眼睛都憋红了，身体控制不住的小幅度的颤抖着。
“欠打？”陆倾蝶竖起手掌比划着。
陆添逸的笑容戛然而止。
“梦生姑娘误会了，那不是我的孩子。
梦生面带同情的看着她：
“我理解你的，陆姑娘应当是尚未婚配，却带着这么一个孩子，想必一路走来，也是历经了千辛万苦，我都懂得。”
陆添逸拼命的咬着自己的嘴唇，眼泪顺着自己的脸颊滑落到唇边。
他的肚皮颤抖着，双肩耸着。
他把这辈子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愣是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鼻涕泡都冒了出来。
“梦生姑娘真的误会了。
“陆姑娘不必多言，自己的孩子哪有不心疼的，陆姑娘放心，入了夜，我便动手。”
“嘶――”陆倾蝶犯了难。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梦生姑娘是真傻还是装傻。也罢，解释的越多反而没人相信了。
“梦生姑娘，你是在保护一个人对吗？”
梦生那无神的双眸忽然被注入了一股感情一般温和了起来。
而后又冷冽下来：
“陆姑娘，这和你无关。”
“如果我偏要管呢？”
第67章 故人之女
刹那间，山洞之中的气氛变得微妙了起来。
只能听到三人不平亦不缓地呼吸声。
自从开悟以后，他的五感便敏感了起来，就像此时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梦生身边流淌着一股很遥远的杀气。
之所以很遥远，是因为那杀气给人的感觉很遥远。
“阿姐……你不是说不可随意介入别人的因果吗？要不算了吧？”陆添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梦生气息的变化。
在他说完那句话后，他又明显感觉到那股杀气更远了一些。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陆倾蝶缓言。
顿时，那股杀气又席卷而来，陆添逸的心脏又提到了嗓子眼上。
“陆姑娘，这话用在这里恐怕不妙吧？”梦生那枯木一般无神的双眸望着同样疲惫不堪的眼神。
陆添逸咽了口口水，生怕阿姐再语出惊人惹了梦生。
虽然他明白阿姐的对手还没出生呢。
可开悟后……
他看见了阿姐身上的生命迹象越来越单薄。
气息越来越稀松……
陆倾蝶也不急，这里四季如春，暖和得很。
她踱步到山洞门口，就差一步就出了山洞。
梦生的余光瞟到站在山洞结界的陆倾蝶，神色大变，慌张地放下手中的忙碌。
“陆姑娘请自重。”
“这话该我说才是。”陆倾蝶回眸望向那双有些慌张的眼睛。
“我姓陆，长安大将军陆廷玉的陆。”陆倾蝶的声音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梦生咽了口口水，眸色一沉，闭口不言。
陆倾蝶张开五指，放在阳光下，阳光穿过指缝打在她的心口上：
“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她自言自语道。
“别……”梦生生怕陆倾蝶将手伸出洞外……
洞外的世界……
陆倾蝶眼底含笑着收回了右手，右手被阳光照的暖洋洋的，她将热乎乎的右手搭在梦生冰凉的肩膀上。
梦生好似被灼伤一般闪躲着。
“你怕光，你怕热，你甚至怕火。”
梦生复杂地眼神望着陆倾蝶。
眼前的这个女子姓陆……
陆廷玉的陆。
陆廷玉，多么久远的名字啊。
她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到底有多久呢？
她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那张模糊的面孔和那股浓烈的气息。
自打在远处瞧见陆倾蝶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
那是血浓于水的气息。
她突然就不想死了。
“梦生姑娘，我虽不知道你到底在保护着谁。”
“但，缘指引我来到了这里。”
“我便不会坐视不理。”
“陆姑娘这性子，倒是随了陆将军。”梦生终是放下心中芥蒂，坐到了陆倾蝶面前。
怎么就扯到陆廷玉了？
陆添逸听的是稀里糊涂，但是他能感觉到，那股杀意好像没有来过一般，没有一丝痕迹。
他稍稍放下心来，也挪到了二人的身边。
“梦生姑娘方才口中的大将军，想必就是我父亲陆廷玉吧。”
梦生眼前回忆着那龙行虎步，器宇轩昂，相貌堂堂的男儿站在洞口前。
身袭千疮百孔的战袍，一袭红袍系在身后，手握长枪，屹于身前。
“原来他有女儿了。”梦生自嘲了一番。
她回望着那与陆廷玉有几分神似的陆倾蝶，指了指她的眼睛：
“你的眼睛，很像他。”
“我没见过我的父亲。”陆倾蝶如实回答。
“也是，他在灵蛇村这么多年也从未提起过有女儿这件事。”
“你不让我……”
陆倾蝶刚想说什么，两耳一动，听到外面一片嘈杂声。
细细听去，还有兵戎相见的声音。
陆倾蝶两指轻轻点在梦生擦得一尘不染的石头上。
石头上突突突地冒出一股泉水，激起的水花在空中形成了一面水镜。
外面的情形在水镜中一览无余。
外面的事态比她们想象的更加严重。
不知从哪来的一伙人，蒙面持刀，个个凶神恶煞，闯进灵蛇村。
那伙人将刀架在村长脖子上威胁：
“交出陆倾蝶！”
村长苍老的脸上竟没有一丝慌张：
“我没见过什么陆倾蝶，你们找错村了。”
“哼，我们亲眼瞧见陆倾蝶进了你们灵蛇村！你还敢狡辩！”
村长是个硬骨头：
“没见过就是没见过！”
“别以为我们没看见，你们刚才把灵蛇烧了！”
村长嗤之以鼻：
“哦，原来你们是在惧怕灵蛇。”
几人面面相觑：
“你这个老头子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然把守护神烧了。”
“现在没了灵蛇的守护，你以为你们灵蛇村还能安然无恙吗？！”
“呸！就算没了那孽畜！还有我们！”一群人拿着农具兵器跑了过来，一个个架着兵器威胁那一伙蒙面人：
“放开村长！放开村长！”
“是大小姐！”陆添逸眼尖的瞧见了被钱串子抱在怀中的大小姐。
大小姐毫无慌张之色，手里吃着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
陆添逸扇动鼻翼，隔着水镜都闻见了包子的香味儿。
“嘘。”
陆倾蝶将手架在鼻唇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