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她的妈妈过来,一是道歉,二是诉苦,告诉陈淑容她那八百块钱的去向。
陈淑容的爸爸是油漆工,几个月前他的一个工友病倒了,原因是进行喷漆工作时吸入了大量的油漆颗粒,在肺里堆积导致肺部坏死,绝症。
所以陈妈拿出其中的两百块钱,给陈淑容的爸爸买了一个过滤尘埃的防尘罩。
陈淑容上六年级的弟弟现在近视很严重,坐在第一排才勉强看清黑板。
他正是小升初的关键阶段,不能马虎,所以又花三百块钱给弟弟配了眼镜。
剩下的三百块钱,陈妈买了很多肉,分成小块冻进冰箱里,炒菜的时候切一些放进去,可以让全家大半年都吃上荤腥。
然后陈妈把带来的小包塞给陈淑容,埋怨说:“你这孩子也是,挨饿怎么不跟大人说?这是给你买的面包,二十多块一斤呢,单我独给你买的,别告诉你弟。”
在陈妈看来,二十块钱一斤的面包就是很昂贵的东西。
陈淑容沉默着,抱着那一小包裹的面包,没有说话。
她刚刚从盛宁那吃到了八百块钱一盒的曲奇,还有两百块钱几片的面包。
如果她说出来,陈妈一定不相信。
她和盛宁完全不一样。
在她这样的家庭里,单单是活着就很不容易了。
挣到的每一分钱,都有这分钱该去的地方。
捉襟见肘。
这样的家庭,经不起任何多余的变动。
所以陈淑容就算是饿的胃痛,也没有跟家里说,而是偷偷去外面兼职赚钱。
陈妈临走前,特意嘱咐陈淑容,让她以后专心学习未来考个好大学。
以后每周都给她买面包的钱,不让她饿肚子。
陈淑容点点头。
她没问买面包的钱是哪里来的。
总归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从别的地方省下,然后变成面包给自己填肚子。
放学了。
陈淑容没有着急离开,而是从布包里掏出一个面包,一边吃一边认真写题。
高二一班的同学把猫给盛宁送来,聚集在教室的后面,在撸今天的最后一把。
“喂。”
盛宁冲陈淑容扬了扬下巴。
她只是发出一个信号,班长就飞快领悟了盛宁的意思。
“陈淑容同学。”班长的声音很清朗,但话的内容却充满了资本主义腐朽的气味,“大小姐在叫你呢。”
陈淑容的脸都快埋进面包里了,只害怕地露出一双眼睛,往这边看过来。
盛宁盘着手嫌弃道:“你怎么什么垃圾都吃?”
陈淑容默默垂眼。
这面包当然不能跟盛宁的比。
大概是今天刚刚吃过更好的,所以陈淑容能明显感觉到其中的差距。
面包上充满着流水线的味道,回弹性很差,面粉用的也不好,吃在嘴里又黏又甜。
但这就是她的消费水平。
她应该踏踏实实地,不去肖想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
“以后自己来垃圾桶找着吃,别每天都可怜搜搜的。”
盛宁讲话的姿态,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居高临下这个词。
这是她本身的性格使然。
同时,每一个站在她对面的人,在这样的气势下,总是下意识地自我矮化。
然后陈淑容就听盛宁轻轻吐槽说:“可怜成这样,不知道的以为我联合别人欺负你呢。”
陈淑容愣住了。
她甚至忘记自己正在把头埋在面包上。
盛宁真的不打算欺负她么?
班长笑眯眯地接话:“对啊,陈淑容同学千万别客气,想吃什么从大小姐这拿就行。”
他们几个人高马大,站在陈淑容的对面,很有压迫感。
看起来明显一副校园霸凌的样子。
……却让她随便拿随便吃?
-
说起来,高二一班被无限量供应零食这事,算是段仪的功劳。
段仪这个很下饭的饭搭子,让娄欣月找到了新的解题思路。
于是,她往高二(一)班送来了许许多多的零食。
期盼着在其他人吃零食的时候,能调动起盛宁的食欲,让她也顺便吃上两口。
发现陈淑容不信。
班长示意段仪,让她拉着陈淑容去垃圾桶里随便挑。
垃圾桶上仍旧写着‘禁止扔垃圾’的字样。
它现在是大小姐一个人的垃圾桶。
同时也是全班人的零食库。
饿了,嘴馋了,就跑过去翻一翻,找些自己爱吃的。
捡
垃圾的动作相当熟练。
段仪亲热地揽着陈淑容,“别客气,随便挑,大小姐请的。”
陈淑容一眼就看到了垃圾桶里面的巧克力包装,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试探性地把盒子拿出来。
周围的人只是很柔和地看着。
陈淑容松了一口气,小心地抱着巧克力盒子,轻手轻脚地离开。
盛宁却突然说:“站住――”
陈淑容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角色波动70%】
盛宁挑剔道:“你选了个什么东西?巧克力这玩意儿能吃饱吗?”
陈淑容抱紧她心爱的巧克力,低头听着训斥。
她想,如果挨一顿骂就能拥有这盒巧克力的话,她认了。
“还愣着干什么?”
不知道的,听这语气还以为是什么刑罚现场。
“重新挑。”
……
陈淑容的心情大起大落。
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角色波动99%】
系统:【哇,宿主你欺负人真是有一手。】
系统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夸人。
盛宁没跟它计较,直奔主题:【加十分?】
【加五分。】系统声音心虚。
五分也行。
现在每加一次都是赚的。
盛宁今天心情不错。
这个不错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她回到盛家。
晚饭前,盛老爷子把盛宁和沈恪一起叫进书房。
“沈恪的石膏应该快拆了吧。”老爷子在商场上呆惯了,习惯拐着弯地说。
沈恪戴着眼镜,表情温驯,低头回答:“下周拆。”
“嗯,我跟世杰说一声,让他送你去,也好有个照应。”
沈恪:“谢谢您关心。”
盛宁不耐烦这些虚与委蛇,随便在沙发上坐下。
一天过去,她的精力告急。
浓浓的困倦和疲惫感逐渐染上眉眼。
最后盛老爷子终于说出了他的最终目的。
还有十几天,宁明高中就要月考了。
盛老爷子不希望盛宁考倒数第一。
就这一个要求。
盛宁问系统:【剧情里有回事?】
【有。】
盛宁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了:【结果呢?】
【男主以学业繁忙为由拒绝了。】
那就好。
盛宁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书房内极其安静。
然后就听到轻轻的一声:“好。”
盛宁陡然睁开眼。
“但是。”沈恪转折了一下,微微低头很拘谨的样子,“盛宁小姐性格桀骜,应该不会听我的。”
盛老爷子面不改色:“那你就想办法让她听你的。”
……
盛宁冷着脸坐起来:“绝对没有这种可能。”
沈恪顺势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然后这个锅就甩到了盛宁这边。
紧接着,盛宁双目无神,听了盛老爷子三十分钟的‘诚恳劝告’。
一直到楼下叫吃晚饭才停下。
盛老爷子意犹未尽,喝了口茶水,问盛宁:“其中利害听明白了吗?”
大有没听明白,他就再讲三十分钟的架势。
盛宁想张嘴。
却又被盛老爷子打断。
老爷子很保守客观地微笑说:“不同意也没关系,咱们盛家向来以理服人。”
好一个以理服人。
盛宁也露出一个盛老爷子的同款微笑,“听明白了。”
盛老爷子毫不犹豫地定下结论:“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就听沈恪的话,一起认真地搞搞学习,共同进步。”
目的达成,盛老爷子便拄着拐杖下楼了。
房间里只剩下沈恪和盛宁两个人。
沈恪还是那副温和的笑:“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盛宁也笑:“我现在就可以指教。”
然后她狠狠地踹了沈恪的那条好腿一脚。
这一脚毫不留情,力道也没有任何保留。
“嘶――”
沈恪痛呼一声,下意识用另一只脚支撑身体,结果又传来一阵剧痛。
全身摇晃不稳,几乎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最后才慌忙把身体稳住。
盛宁冲他微笑,问:“我这一脚,指教的好么?”
“好。”
沈恪咬牙忍痛,也尽力维持着笑脸,“好极了。”
但其实他疼的呼吸都乱了。
【人物波动80%】
盛宁听到提示音,笑容突然变得真诚了不少。
她差点忘了。
这不是送上门的睡眠时长么?
欢迎还来不及,她拒绝干什么?
想到这,盛宁的态度突然变得友善,不仅将他扶稳,还顺手帮他整理了下衣领。
毕竟是未来要持续压榨的人,她开始还是对人好一点。
追求一个可持续发展。
盛宁说:“以后合作愉快,多多指教。”
她甚至主动道歉:“我刚刚在气头上,有些不择手段了,别介意。”
这不是她第一次突然转变态度。
沈恪却始终看不明白这是什么路数。
他不动声色地看过去,以不变应万变。
盛宁回以微笑。
盛宁顶着一张绝顶的美人面,但是没路过几个正常的笑脸。
所以此时突然笑起来。
很漂亮。
【人物波动90%】
第20章
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
这是整个自然界的不二真理。
当然,放在盛宁的身上也相当合适。
沈恪后退两步,拉开自己和盛宁的距离,警惕地看着她。
提防着她突然再给自己来一脚。
“躲什么?”盛宁笑开了,“我又不会吃了你。”
沈恪感受着腿上传来的阵痛,不敢苟同。
看沈恪不接招,盛宁觉得无趣,转身下楼去吃饭。
系统很疑惑:【男主为什么不拒绝呢?难道剧情又出bug了?】
【大概想借此坑我一把。】
盛宁现在精神太累了,根本没有精力去想这些。
管他为什么答应。
只要他敢搞小动作拿捏她,盛宁一定叫他哭都哭不出来。
盛宁没什么精神地吃饭。
她是有点厌世,但她不想去世。
所以很均匀地吃了一些肉类、蔬菜和米饭。
然后把筷子一放,擦擦嘴角:“我上楼睡觉了。”
吃的也太少了。
而且今天餐桌上只有盛宁和盛老爷子,其他人都不在。
所以没人在旁边劝她多吃一点。
盛老爷子的眼皮跳了跳,说:“怎么,还不服气?”
“您向来以理服人。”盛宁坐姿优雅,一点也不客气地把老爷子的话还回去,“我怎么会不服呢。”
……
已经三十多年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盛老爷子绷着脸。
他本来应该生气的。
可这火他竟然发不起来。
盛老爷子将这种现象归结为:上次过敏时候的愧疚感没消干净。
而且最近上学都乖乖的,没缺勤过。
盛老爷子在心里给自己找好解释,然后又说起来了:“咱们盛家一直家风清正,不搞豪门特权那一套,家里人也是个个成绩优异,你爸爸还是当年的高考状元,你的几个哥哥从小也是名列前茅。”
“我没有要你出类拔萃,只是不考倒数第一,要求也算高吗?”
说到最后,老爷子都要自我怀疑了。
只是不考倒数第一而已。
难道也算很过分的要求吗?竟然气得她连饭也不吃了。
“不高,考呗。”盛宁垂下眼睫,遮挡住眼底的疲惫。
她刚刚强烈反对,只是因为沈恪而已。
没有对老人家不满的意思。
发现盛宁说的是真的,盛老爷子的心情才终于松快点。
“那就吃饭。”他硬邦邦地说。
盛宁:“没胃口。”
“昨天你妈在的时候你吃了多少,今天晚上就吃多少。”
盛宁疑惑地望来。
老爷子的视线往上飘,不看她。
盛宁突然明白了。
老爷子这是怕娄欣月。
她被谈话和今晚胃口不佳两件事,客观地合并在一起后,就就变成了一个主观事件
。
而最近娄欣月最关注的就是盛宁的吃饭问题。
在盛家工作的这些家政里,还安插着娄欣月的小间谍。
所以如果盛宁被老爷子谈话所以没吃多少这件事,传到娄欣月的耳朵里。
按照她护犊子的性格,免不得要去找老爷子要说法。
老爷子这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竟然怕儿媳妇。
这一点刚刚盛宁还真没想到。
盛宁只好又拿起筷子吃了一些。
但盛宁一向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于是她吃什么,就顺手给老爷子夹什么。
老爷子要不吃,她也就不吃了。
所以到最后,两个人的米饭都吃下去挺多。
家政过来倒水的时候还很开心,说:“好久没见老爷子和盛宁小姐吃这么多了。”
走的时候嘴里还喜气洋洋地嘟囔着:“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盛宁和老爷子互相对视。
……
挺幼稚的。
他们两个人加起来都快一百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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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周。
沈恪照例在车前等着盛宁出来。
他拆掉了石膏,也扔掉了拐杖,很轻盈地站着,整个人盘靓条顺,身材比例好到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