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晴听了,问道:“你平时都是在柳绿居伺候,怎么会和清秋院里的方姨娘扯上关系?”
不等莲儿答话,小欢就先道:“夫人,这我记得,以前方姨娘刚来投奔侯府时,这莲儿被派去伺候过她一段时间,之后又回了柳绿居。”小欢说完,又朝莲儿道:“你倒还是个顾念旧情的,她怕脏了手,你就替她干起了这些攮刀子的事来,莫不是你一直悄悄潜在柳绿居内,还给那方姨娘递侯爷的消息吧?”
面对小欢犀利地提问,莲儿忙道:“没有!我先前跟过方姨娘是真,但回了柳绿居后,一直都是安安分分做事的。但这回,是我弟弟生病了,我家中只有一老母和一幼弟,他一生病,便只能指着我。方姨娘给了我银子,我知这不对,但我也没有旁的法子,只能替她办事了。
沈景晴拿起手中的纸包,问道:“这里头还有剩下的夹竹桃没用完,你是准备这回不成下回继续对侯爷动手吗?”
“奴婢绝无此意,也没有这个胆量,”莲儿一连在地上扣了几个响头,请罪道:“方姨娘本是要我把这一整包都放进去,我胆子小,怕真出了什么事被人查出来,就剩下了这么一点。夫人,我是真没想到这么一点草药,会把侯爷害成这样,早知如此,我也是绝不会做的!”莲儿说完,又低声哭了起来。
沈景晴摆摆手,道:“行了,我说了,哭在我这里不顶用。除了此事之外,方姨娘可还有其他事交待你?”
莲儿摇摇头,道:“没有别的事了,但今天这事闹成这样,也不知方姨娘之后还会不会来找我。”
沈景晴思忖片刻,便道:“你起来。富儿,你先把人带下去吧。”
莲儿战战兢兢地站起,难道就这么放过她了?正不解时,又听沈景晴道:“我还有事要你办,办的好,你将功折罪,办不好,我还是叫人把你送去官府。”
莲儿听道官府,有些害怕道:“夫人请说,奴婢一定办好。”
沈景晴道:“之后若清秋院再有什么人来找你办事,她们要做什么,你要一字不落地都说给我听,知道吗?”
莲儿赶忙点点头,应声出去了。
莲儿走后,沈景晴又交待小福道:“小福,你去这个莲儿家看看,若她弟弟是真生了重病,家中又无人,你从我帐上取几两银子给她送过去。”因为先前租子收不上来,是以给下人们发的月钱也少了。若真是家中困难,有人生病又无银子支应,确实叫人为难。
待房内只剩小欢和沈景晴时,小欢终是忍不住了,道:“夫人,方才那莲儿都招认了,为何不直接叫方姨娘过来认罪,把这主使抓起。”
沈景晴摇摇头,道:“背后的主使未必就是方姨娘。前些日子我禁了她的足,她却转头就跟林青云勾搭在了一处。这夹竹桃究竟是她自己买来的,还是别人给她的,也尚未可知。况且她本是侯爷的妾室,她给侯爷下毒,能得什么好?除非是她早就找好了靠山,侯爷死了,比现在昏迷在床上对她更有利。”
小欢听得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道:“夫人的意思是,是二爷在背后索落方姨娘给侯爷下毒。夫人方才房那莲儿走,是想放任他们作为,之后一气儿再把他们揪出来吗?”
沈景晴颔首不语。这次没能把林燕飏毒死,林青云和方姨娘那头估计不会就此停手。今日除了一个莲儿和方姨娘,以后还会有什么梅儿,桃儿之流冒出来。若能揪出林青云是最好,不过此人狡猾,怕是没那么容易。
沈景晴怀中的林燕飏先前听说自己中毒,还是被方姨娘下的,一时懵住了还没反应过来,现在他听了沈景晴的话,他才知这背后竟然是林青云指使的这么乍一听,换做是平时的他,肯定是不会相信。可做了这么久的鸟,每日在沈景晴身边观察着侯府众人,仔细想想,林青云做到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嗔道沈景晴平日里那么厌恶林青云,原来竟是自己被他骗得团团转,想到这,林燕飏有些愤怒地叫了几声。
这时,外头的彩云进来了,道是青松院那边传信过来,说是太夫人说侯爷昏迷久久不醒,说是想在上元时在侯府办场宴会给侯爷冲喜,请几个亲朋好友,祈求侯爷早日醒来。
小欢听了又是骂道:“这时节帐上哪有银子来给他们办宴会?张罗着什么冲喜,这老虔婆若真心为侯爷好,去庵里念上几天经都比这劳什子宴会来得管用。”
彩云又道:“青松院那边还说,这回他们出大头,就不从公中的帐上要银子了。”
沈景晴皱眉,赵氏和林青云这么好心,反倒是叫人起疑,不过他们打着为侯爷的好的幌子,也不好拒了,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了。她对彩云道:“那这事便交给青松院那边来张罗吧。彩云,你也去跟着搭把手,发现什么不对劲,立刻来告诉我。”
第026章 毒回去
“夫人,那王大公子又来了,带着小厮在门口嚷乱,非吵着要见您。我说您这会儿没空,他们死活不肯走,还说什么请夫人莫忘了上回的事。”彩云来报信,语气忿怒,显然是被王瑜弄得烦了。
“夫人,您上回不是说让王瑜把礼送到严老那去了吗?现在都过去这么多天了,眼看着就是上元了,这王瑜怎的还在侯府蹦跶,一点事也没有。”这几日王瑜总是来找沈景晴,小欢也是烦不胜烦,只希望这王瑜能赶紧出事。
沈景晴却是不急不慌,道:“别急,这才几天呢。严总宪那边要查,那也得先禀了圣上,然后再派人去开封府查明,京城中说不准也有人要查,等查出一二来,少说也要个五六日了。再者这会儿刚过完年,没几日又是元宵,又不用点卯上朝了,难免懒懒散散的,做事慢也是正常,且耐心候着吧,他跑不了的。”
沈景晴说完,榻上小窝里的鸟儿动了动,她察觉到,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鸟儿的头。不知怎么回事,这鸟儿每日从笼子里放出来不到处乱飞了,被她摸的时候不反抗了,甚至每日的大喊大叫都没有了。她猜可能是上回被王瑜抓走,虽然身体这几日恢复了些,但到底受了惊吓,鸟儿才会如此蔫头巴脑。
其实沈景晴也算猜对了一半,林燕飏自从那日骤然发现了林青云与他记忆中的那个二弟根本就是两模两样,甚至还想下毒害他,愤怒之后再冷静下来,他只迫切地想找到林青云和赵氏当面质问他们。可他现在只是一只鸟,上回被王瑜摔打,翅膀也弄坏了,这会儿是连柳绿居都飞不出去了。他阵日被关在屋里,只觉得一腔憋闷无处发泄。
沈景晴见这鸟儿每日出来时只闷闷藏在角落里,若不仔细找,都发现不了它,只有出来觅食时才会像走地鸡一样在地上啪嗒啪嗒地走着。其实是林燕飏这阵子不能飞,小福还天天放他出来。他从前能威武地飞行,这会儿毛东少一块,西少一块,小福这丫头还天天嘲笑他,于是他便找地方躲起来了。
沈景晴又心疼又好笑。因着怕它老待在地上被人不注意踩死了,沈景晴得空时便给他做了个窝,里面放了棉花,叫鸟儿在里头养伤。
窝被放在榻上,林燕飏就在里头闷闷不乐待在里头,谁也不理。
沈景晴会时不时地摸他的脑袋和摸耳朵,他其实是有一点舒服的。不过他也只当沈景晴是在可怜一只受伤的鸟儿,虽然她确实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但他也不愿靠一个女人来安慰他。当然,其实他忘了他现在不能说话,沈景晴也无从知晓一只鸟的心思。
“夫人,我和彩云去把那王瑜打发了……”未待小欢说完,小福打帘子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人,是莲儿。
莲儿甫一进来,见了沈景晴,还不等说话,就先泪眼潸潸地跪下了,来了个四双八拜,接着道:“奴婢多谢夫人。今日我回家,才知小福姐姐前几日得了夫人的令,取了银子送给家中老母,多亏了有夫人的银子支应,小弟吃上了药,病也见好了。奴婢先前差点害了侯爷,夫人却能不计前嫌,奴婢实在是不知如何报答夫人,只求这辈子都能跟着夫人。”
沈景晴赶紧起身扶了莲儿,道:“莫哭了,快起来擦擦脸罢。”
莲儿这才起身抹了罢眼泪,道:“夫人,
奴婢今儿来,还因为夫人先前交待的事。清秋院那边又派人来找奴婢了,说是方姨娘要我在上元的宴会时把这药放在夫人的酒壶里头。“莲儿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来,递给了沈景晴。
这个纸包比上回那个包夹竹桃的纸包小了不少,沈景晴接过打开来看了看,里头是一些被磨得很细的白色粉末,她用手轻捻了一下,问莲儿道:“她有跟你说这是何物吗?”莲儿摇头,道:“她只跟我说这药不会立即起效,叫我这次勿要担心,放开手脚去做,最好是全放了。”
既然是给她吃的,那想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了,沈景晴问小欢,道:“之前有去派人去盯着清秋院,她们那里的人这几日可曾有人出过侯府。”
“不曾,夫人叫我们看着她们偷摸着干了什么,并没有人出去过,倒是有时候青松院的人会在附近转。”
沈景晴点点头,那这药估计就是林青云给方姨娘的了。而林燕飏听到了这话,也猜到了这一层,心中不免有些紧张,林青云的心思上回已经暴露在他面前,他想利用王瑜对沈景晴动手,那这药会不会也跟这事有关?想到这里,林燕飏不安地用喙揪了揪沈景晴的衣裳,沈景晴的手很快就摸了上来。
那莲儿又道:“方姨娘还交待我,若是夫人中途要离席,便把夫人引到园子里的卷棚里头去。”
“园子里头的卷棚?”侯府后头的园子里却有一处这样的小屋,是为观游赏园时歇脚之用,不过沈景晴也好一阵子没去了,也不知道那儿是个什么情况。沈景晴想了想,与彩云道:“彩云,你这几日帮着青松院那边一道准备宴会,他们是打算怎么办?”
“写了帖子请了好些亲朋,侯府其他几房,还有太夫人娘家的亲戚,都是要来的,准备了个晚宴。还在园子里挂了好些灯笼,说是晚宴后便去园子里头游园猜灯谜。”
沈景晴听后冷笑一声,道:“倒是好大的阵仗。”又是下药,又是引她去小屋子,还招这么多人来,她能不知道林青云打得什么主意吗?
沈景晴低头思量片刻,少顷,便小心得把那药又包了起来,交还给莲儿道:“过几日上元宴会,你把它放到方姨娘的酒壶里头。”说罢,又对小欢道:“你出去跟王瑜说,我答应了,叫他上元那夜晚宴后再园子里的卷棚等我,让他莫要声张,不然我也是不去的。”
第027章 上元宴
转眼便到了上元这日,晚夕里,永平候府的宾客们便陆陆续续来了,侯府大厅里头锦席铺陈,酒食皆全,十几张桌席,宾客皆已上座,胡博词儿也弹了起来。林燕飏昏迷在床不能待客,便是由沈景晴接了宾客们进门。
方姨娘也被沈景晴解了禁足,今日来到了这筵席上,她见了沈景晴,难得没有露出倨傲地神态,而是给自己倒上了一瓯酒,举起杯盏,对沈景晴道:“夫人,妾身这几日被关在院子里头,也想明白了,那日硬闯侯爷的屋子,是妾身做得不是,妾给您赔罪了。”她说完,便将自己杯盏里的手一饮而尽了。
沈景晴见她杯里的酒是一滴不剩,微微笑了一下,道:“既然你肯诚心认错,那我之后也便不关着你了。”她说完,也给自己倒了酒喝下了。她才放下杯盏,那边林青云又起身了,道:“嫂子,这段日子我害你操心了,我也要给嫂子赔不是。嫂子放心,我今年一定好好读书去考科举,就算大哥一直不醒,也绝不让旁人看轻我们永平侯府。”
林燕飏方才睡着了,醒来时就发现他又在沈景晴的衣服里了,可能是怕他天黑在屋里没人照看,沈景晴便把他带出来了。他这会儿听了林青云的一番陈词,神色有些黯然,若是从前,他见到这样的林青云,定然会十分感动的,可现在,他已经难以控制自己不用审视的目光去看待林青云了。他们本是计划要在沈景晴的酒中下药,现在这样一派祥和,轮番敬酒,不过是别有目的,希望沈景晴多喝了他们好办事。
沈景晴这边又接着应付着其他宾客,林燕飏不知不觉便在她怀中睡着了。天色渐晚,已是酒过三旬,沈景晴有些疲乏,眼皮儿也开始打架了。而林青云见了却心下一喜,当即就对众宾客道:“现在天黑了,园子里头的灯也点上了,各位不若赏脸移步,随我一同去园子当中赏灯。”
众人闻言,纷纷虽林青云起身,沈景晴正想随上前与他们一起时,背后却背人拍了下,她回头一看,是四房的姜氏。沈景晴赶忙叫了一声四婶婶,姜氏笑着挽过她的手,道:“你母亲和你三婶去看灯了,你不若就陪陪我逛园子。”
沈景晴自是一口答应下来,让小福和小欢不必跟着她,两个丫头虽然担心上回的事今日又来,但有姜氏陪着,应该是无事。
沈景晴和姜氏同行走进园子中,姜氏先是夸了一阵这花灯甚是鲜艳好看,待二人走到了僻静处,她却是话头一转,道:“飏哥儿媳妇,我早前就听到你们府上有一位开封来的王大公子,今儿怎么没在席面上见到?”
沈景晴答:“四婶婶可是说我家二爷的那位表亲?他今日穿着个绿袍,甚是打眼,婶婶说不定一会儿就能见到。不过四婶婶为何突然提起他来?”
姜氏笑了下,道:“也无甚么的,不过是你四叔曾和他在集芳园有过一面之缘,对此人有些印象,我便说今日宴席要来看看。”
沈景晴微微一愣,莫非那日王瑜被她骗取去严总宪那里时,林从业也在?那可真是凑巧了。既如此,那林从业多半知道严总宪那边究竟是打算如何对王瑜了。她虽相信严总宪是断容不得王瑜这种人,可一连过了好几日都没动静,嘴上虽安慰别人,她倒是真有些没底了。不如趁现在,向姜氏打听打听此事。
姜氏捕捉到了沈景晴眼中的快速闪过的一瞬怔愣,沈景晴还未开口,她就先道:“我寻了你来,便是要打开后门与你说这王大公子的事,此人行事不端,已经被盯上了,不知哪日便会事发,还是早早寻个借口,将此人打发回开封府去,莫要让他连累了侯府的名声。”
沈景晴没想到姜氏会直接将这些告诉她,忙行了个礼,道:“深谢四婶婶能告诉我这些,此人品性确实不堪,我一定早日将他逐出去,也不会让他累及四叔在朝堂上的名声。”姜氏知道这些,说明林从业也没少在这件事情里出力,下回得好好感谢他们夫妻二人。
……
且说王瑜这边,林青云在席间特特给他灌了不少酒,宴毕后就要拉着他去逛园子。林青云见王瑜两颊酡红,走路也摇摇晃晃,知道他是醉的不轻,于是道:“瑜表哥,不若你先去园子里头那个小卷棚睡上一阵,等酒醒了再来与我们逛园子。”
王瑜听到卷棚,正是求之不得,毕竟上回沈景晴就跟他说好了要他在那里等着,今日就算林青云不说,他自己也是要去的。
林青云嘱咐这玢安儿好生扶着王瑜去卷棚,看着他两离去的背影,林青云勾起嘴角笑了下。接着他身边的小厮又来报:“二爷,方才瞧了,沈夫人旁边得两个丫鬟都不在她身边陪着。”林青云听了,忍不住笑起来:“真是天助我也。”他一早便在那卷棚里头放了催情的药物,这会儿沈景晴那两个丫鬟也不在她身边,届时只要将中了药的沈景晴引到那卷棚里头去,两人都是神志不清,她和王瑜想不发生点什么都难。
接着他便只要带着满府的宾客去揭穿二人的丑事,便能将这个碍事的嫂子赶出侯府了,到时候,随他做什么,大哥都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再没人护他性命了。想到这,林青云便觉自己已经成功了大半,长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