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崖三载后——月下蝶影【完结】
时间:2024-11-30 17:15:26

  “半个时辰前,有人助金吾卫抓住了三个形迹可疑之人,这三人是从暗道出来的,而这条暗道正好通往皇叔府邸。”岁庭衡眉眼疏淡:“侄儿担心皇叔安危,失礼闯入你的寝屋,还请皇叔见谅。见到你安好,侄儿就放心了。”
  宁王盯着岁庭衡,片刻后才露出笑:“多谢庭衡关心。”
  已经把脚迈到门口的宁王妃默默走回屋里,示意婢女上茶点。
  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她不着急。
  “不知是什么人帮金吾卫抓住的歹徒?”宁王笑得极其温柔:“本王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王爷不用太感激,这都是臣女应该做的。”门外探出一个人来:“请您放心,以后王府如果还有歹人,臣女会继续帮着抓,一个也不会放过。”
  “云、拂、衣……”宁王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人,喉咙中泛起阵阵血腥味:“是你?”
  岁庭衡站起身,顺手取下炕屏上的披风披在宁王身上:“皇叔身体虚弱,不要着凉。”
  看着被岁庭衡裹得严严实实的宁王,拂衣心下感慨,宁王私底下作妖不断,皇子殿下还不忘关心宁王的身体,他人还怪好呢。
  “皇叔今年已二十有六,不像侄儿这般年轻。”岁庭衡笑容优雅:“还请你多顾惜一些身体。”
第17章 嚎哭
  “多谢贤侄关心。”宁王跟岁庭衡说着话,眼神却一直在拂衣身上:“不知那三个歹徒是什么身份,为何会在我的王府中挖暗道?”
  “王爷您身为这座府邸的主人都不清楚,别人就更加不知情了。”拂衣笑了笑,笑声中带着几分讽刺:“说不定是有些人做贼心虚,见到金吾卫就跑。就像那阴沟里的老鼠,做了又怕被人发现,躲在见不得光的角落,惹人厌恶。”
  “云姑娘,王爷与殿下说话,您贸然插话实属无礼。”管家开口道:“若姑娘再这样,老奴只能请您出去。”
  “王妃还没说话,你反倒做起主来,我看是你狂妄无礼。”拂衣拍了拍袖口处的尘土:“臣女好心帮王府抓住坏人,贵府的管家却想撵我出门,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我抓的不是坏人,而是宁王府的三个心肝宝贝?”
  “拂衣当然是宁王府的恩人……”
  “请王爷不要直呼臣女的名讳。”拂衣打断宁王的话:“臣女惶恐万分。”
  “皇叔,云姑娘说得对。”岁庭衡似是无奈,又似是晚辈对长辈行为的不解:“你是成了婚的男子,怎能直呼云姑娘名讳,岂不是玷污她的清名?”
  宁王把目光从拂衣身上收回:“多谢贤侄提醒,本王固守旧日情份,倒是忘了春水东流易去不复回。”
  “春水何辜,说不定是溪河无能,才留不住那最好的春水。”岁庭衡漫不经心地端起桌上的茶盏在手中转了一圈:“皇叔的话侄儿听不懂,不过云姑娘的相助之恩你可千万别忘了。”
  “王爷不必太感激臣女,这都是臣女真心想为您做的。”拂衣神清气爽地站起身,朝宁王与岁庭衡微微屈膝:“金吾卫办案,臣女不便打扰,先行告退。”
  岁庭衡放下茶杯,正准备说话,就见坐在对面的宁王妃站了起来:“云姑娘稍候,正好我要去外面园子采些花,不如我们同行?”
  “王妃请。”拂衣没有拒绝宁王妃的邀请。
  宁王妃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位京城有名的云姑娘,她身上的绯色襦裙粘着些尘土,不过她好像并不在意这些,动作自在又洒脱。白净的脸上带着笑意,看着心情很好的模样。
  “王妃,臣女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大概是宁王妃看得太仔细,拂衣还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
  “云姑娘姿色出众,我一时看花了眼。”宁王妃没料到自己盯着云拂衣看了这么久,自觉有些失礼:“我失礼了。”
  “能让王妃为臣女失神,是对臣女容貌最大的褒奖。”拂衣屈膝行礼:“多谢王妃。”
  宁王妃被她逗笑,因为失礼带来的不自在,也在笑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初来京城不久,发现这里与岭北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一方水土一方风俗,王妃来京城不过两月,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也正常。”拂衣笑:“时间久了也就好了。”
  以宁王现在尴尬的处境,勋贵家中举办宴饮几乎不会邀请宁王妃,皇亲国戚倒是会碍于情面请她,不过这种宴饮她去了比不去还要为难。
  论揣摩人心看人脸色,谁能比得过皇亲宗室?
  说是采花,实则是宁王妃一路把拂衣送到了大门口。
  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几个年轻男女在不远处探头探脑。
  “王妃,臣女的朋友还等着臣女,请恕臣女先行告退。”拂衣给宁王妃行了一个屈膝礼,才拎着裙摆冲向细雨中。
  宁王妃见拂衣刚跑过去,就跟朋友们围拢在一起。小厮丫鬟们支着伞,他们嘻嘻哈哈躲在墙角,浑身上下都是快活的味道。
  “王妃,雨越来越大了。”陪嫁丫鬟把伞撑在她的头顶:“我们回去吧。”
  宁王妃看着身后的王府,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眼云拂衣等人的方向,慢慢走回府中:“你们谁是京城人士,给我讲讲这位云姑娘的事。”
  “这……”原本是殿中省分配到宁王府的婢女低下头,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进宫的时候,云郡君已经跟随家人到充州赴任,奴婢只隐约听说过几件传闻。”
  “没关系。”宁王妃目光柔和地看着她:“闲聊而已,你不必紧张。”
  在宁王妃安抚的眼神中,婢女讲了几件云拂衣的旧事,比如当年有多讨先帝喜欢,纨绔的名声有多响亮,以及跟谁家公子打过架,倒是避开了王爷与其的旧事。
  宁王妃追问道:“我听闻云姑娘在随父赴任的路上,遭遇过刺杀?”
  婢女闻言面色惨白,低着头不敢看她:“此事、此事奴婢也不太清楚,只是当时宫里人都说,云姑娘中箭掉落悬崖必死无疑。后来陛下登基,奴婢在王府当差半年后,外面人又传云姑娘死而复生……”
  云姑娘刚出事那会儿,不少人都猜测,云家遇袭与曾贵妃有关,可这些话她哪里敢在王妃面前提?
  宁王府外墙角落里。
  “这雨怎么越下越大了?”拂衣吸了吸鼻子:“有些冷。”
  “小姐,我们赶紧回去。”夏雨担忧地看着拂衣的左腿:“刘大夫说了,您的腿还要养上一两年,万万不能再受寒。”
  “嘘。”拂衣捂住夏雨的嘴:“别让小五他们听见,不然他们又要呼天喊地大惊小怪。”
  “拂衣,你跟夏雨在说什么呢?”林小五把脑袋凑了过来。
  “在说你们等会去彩音坊玩得开心些,我想早些回去睡觉。”拂衣掩着嘴角打个哈欠:“下次聚会我请客。”
  林小五见她眼角确实有些困意,点头道:“那好吧,下次我们再一起玩。”
  听说拂衣要先回去,大家怕拂衣又遇袭,纷纷要让自己身边伺候的人陪她一道回去。
  “你们就别瞎操心了,这里是东街,满大街都是巡捕,有什么可担心的。”以这群人惹是生非的本事,身边没伺候的人,拂衣还真不放心。
  “那我先送你回……”
  “云姑娘。”岁庭衡走到众人跟前,“春日雨寒,我送姑娘一程。”
  林小五与其他纨绔见到岁庭衡出现,齐齐缩着脖子不敢作声。
  “多谢殿下。”拂衣跺了跺有些冷的脚,跟在岁庭衡身后爬上了马车。
  马车里暖烘烘的,中间放着个大暖炉。
  “擦擦头上的水。”岁庭衡取出干净手帕递到拂衣面前。
  “谢殿下。”拂衣接过手帕,啪的一声拍自己头发上,乱七八糟擦起雨水来。
  岁庭衡手指动了动,看着拂衣发间将落未落的步摇,还有被拂衣擦得毛绒绒的头发,默默移开视线。
  “臣女今日浪费了殿下两块手帕。”拂衣取下发间的发饰,把头发随意挽成髻,用一支玉簪固定好。
  “云姑娘无需这般客气。”岁庭衡执起小桌上的茶壶,为拂衣倒了一杯热茶:“幸亏有你相助,才没让那三人逃走。”
  茶香杯暖,拂衣把茶杯捧在掌心,垂着眼睑轻声道:“臣女听闻曾贵妃葬身火海时,好些宫女太监都没有逃出来,被大火烧成了一团灰?”
  岁庭衡点头:“当日在祥坤宫当值的宫人中,有三十二名太监,三十六名宫女,最后逃出来的仅十余人。这十余人皆被登记在册,前日刺杀你的王三,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拂衣没有问为何只有这么点人逃出来,皇家秘辛可不是她该知道的。实际上皇子殿下愿意跟她说这么多,已经让她足够意外。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云家大门外。
  “云姑娘。”岁庭衡走下马车,叫住准备进门的拂衣,他取下腰间的荷包:“方才忘了把这个东西给你。”
  拂衣回身接过荷包,打开后看到里面装着她掉的那只耳珰。
  “多谢殿下。”拂衣朝岁庭衡展颜一笑。
  “回去吧。”岁庭衡从莫闻手中接过一把撑开的伞,把它塞在拂衣手中:“不要着凉。”
  拂衣举着伞屈了屈膝。
  岁庭衡转身上马车,马车启动,他看到她转身与婢女回了云府大门。
  因为他是皇子,所以他若不走,她只会站在原地静守。
  三年前,他在御花园遇见过她。
  那时她走在前,皇叔在后。
  软垫下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他拾在手心,是一支小小的金蝉玉叶簪。
  “宁王若是聪明,此刻就该拖着病体去宫中请罪,就说自己御家不严,让歹人钻了空子。”夏雨把刘大夫开的药包放进浴桶中。
  “宁王不是蠢货,可惜守在宁王府的金吾卫不一定会给他这个机会。”拂衣趴在浴桶边:“更何况他从小被众星捧月着长大,就算这两年低调许多,但骨子里的傲慢一时半会是改不了的。”
  但凡是个不要脸的,此刻已经跪在王府门口痛哭流涕,让所有人看到他的卑微以及他对陛下的忠心。
  陛下登基不过两年,就算是为了维护自己的仁爱之名,也会把这件事轻拿轻放。
  可惜了,傲慢是岁瑞璟最大的缺点。
  若不是明白这点,她也不会特意跑他面前刺激他。
  第二日早朝,果然有官员弹劾宁王,说他窝藏犯人,心思不正,有谋反之意。
  皇亲国戚们此刻却站出来说,此事或许有误会,两边很快吵得不可开交。
  突然上首传来皇帝的嚎哭声,大家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瞬间整个朝堂除了皇帝的哭声,竟无人敢出声。
  “瑞璟年幼不懂事,即便是对我这个兄长心存不满,也是我这个兄长做得不好。”皇帝哭得捶胸顿足,连冠冕歪了都不在乎:“诸位爱卿不要再吵了,宁王虽有造反之心,但他还只是个孩子啊。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先帝走后,便是朕这个长兄教养他,他纵有万般不是,难道朕就没有一点错吗?”
  众臣被皇帝逆天的言论惊得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请诸位看在朕的面上,饶过宁王一次。”不等众臣说话,皇帝又道:“如果诸位爱卿还不满意,那就再罚宁王三年……不,八年俸禄,若他下次胆敢再犯,朕就重罚他?”
  大理寺卿:“……”
  刑部跟他们大理寺还没查到宁王谋反的切实证据,陛下怎么就先哭着求情了?
  “陛下慈爱之心,令微臣动容。”云望归站了出来:“只是希望宁王能牢记陛下今日的拳拳爱护之情,不要再行如此谋逆之事,不然臣等宁死也不能饶过宁王。”
  皇帝继续捶胸痛哭,口中不断念叨着“朕教弟不严”“朕心痛难忍”等伤心之言。
  就连担心皇帝会对宗室不好的皇亲宗室们,都被他深深感动了。
  他们就知道,陛下心里是有他们的。
  跟宽厚仁爱的陛下相比,宁王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第18章 酒坛
  “陛下,您如此轻易饶恕宁王犯下的大罪,岂不是纵容了某些心怀叵测之辈的不臣之心?”曹将军视线扫过大殿上的那些皇亲国戚,目光如炬。
  皇亲宗室们心里打鼓,曹将军这话是何意,难道怀疑他们是宁王同伙,或是妄图皇位?
  泼天富贵轮不上他们,滔天的黑锅怎么全往他们头上砸了?
  两年前二王逼宫夺位,他们宗室受到牵连死伤不少。两位王爷逼宫虽然没有成功,但也不算完全失败,至少把先帝给气死,还把曾氏那个妖妃也烧死在了宫中。
  先帝驾崩,又没留下遗旨,除开造反的两位王爷,膝下就只剩下两个儿子,当时还是理王的陛下跟宁王。
  当时有朝臣建议,先帝爱重宁王,应该由宁王继承大统。他们宗室可没有同意,而是按照祖宗家法立嫡立长的规矩,支持理王登基。
  一位辈分比较高的老郡王在此刻站了出来,他怕自己再不代表宗室站出来,明天外面就要传他们宗室想要造陛下的反。
  “陛下,老臣认为曹将军的话有道理。”老郡王头发花白,声音却很洪亮:“陛下虽宽宥宁王的罪责,但却不能轻易揭过此事,以免他人效仿。”
  谁会效仿他不知道,反正不是他们宗室。
  “您老的意思是……”皇帝立刻停止了嚎哭,按照辈分,他要喊这位老郡王一声叔祖,他怕自己把这位老叔祖给嚎晕过去。
  “不如削去宁王的亲王爵,降为郡王,小惩大诫一番。”老郡王抚着胡须,觉得自己这个建议不错。
  “这样会不会太过了一些,四弟自幼娇养……”
  “陛下!”老郡王见自己意见没有被采纳,作为宗室里辈分最高的他,当下不乐意了:“俗话说,惯子如杀子,难道您要任由宁王继续糊涂下去?!”
  “是晚辈的错,叔祖不要动怒,你别气坏身体。”皇帝走下龙椅,亲自扶着老郡王:“多谢叔祖的教诲,是朕糊涂了。”
  “嗯。”老郡王被皇帝扶着,自觉面上有光,伸手拍了拍皇帝的手臂:“您能明白过来就好,瑞璟这孩子自小就被先帝宠得无法无天,早该管管了。”
  “是,都听你老的。”皇帝点头连连,还让太监搬来椅子,让老郡王坐着说话。
  老郡王越看越对皇帝感到满意,对长辈尊重,对幼弟宽容,还比先帝心胸宽厚,多好的皇帝啊。
  在皇帝一番努力哭求下,宁王只降为郡王,罚了八年的俸禄。
  散朝后,大臣们见陛下眼眶都是红的,离去的背影失落又孤寂,看得老郡王一阵心疼。
  “周大人。”大理寺卿叫住刑部尚书:“宁王府的案子……”
  “陛下待幼弟宽容慈爱,此案不必再查了。”刑部尚书微笑:“我们抓到的那些人,还有查到的证据,全都移交给金吾卫统领。我们做臣属的,也不好让陛下太过为难。”
  “多谢大人指点。”大理寺卿有些想不明白,为何早朝就没人多嘴问一句,宁王究竟有没有造反?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