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闻上前按住宫女,利索地堵住她的嘴:“还不赶紧把人拖下去?!”他招手让禁卫军把宫女拖走,连连向拂衣作揖:“郡君不要动怒,云家对陛下的忠心苍天可鉴,陛下与殿下不会听信这种小人胡言。”
宫女被堵着嘴拖下去,她看向拂衣的眼神中,满是强烈的恨意。
“多谢公公。”拂衣与宫女双目对视,不闪不避,甚至还笑得更加灿烂。
这个笑刺激了宫女,她瞪大眼睛,恨不能扑到拂衣跟前咬死她。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身为朝臣之女得到王爷偏爱,不仅不愿意帮王爷夺得帝位,还在王爷落魄之时落井下石,这种无情无义的女人,老天爷怎么能让她活下来?
她为什么不死在悬崖下,被豺狼啃食尸骨,反而回来伤王爷的心?!
“恨果然比爱还要浓烈。”拂衣感慨:“瞧瞧,两个禁卫军才能按住她,劲儿真大,可见她对我的心意是多么真挚。”
夏雨与秋霜:“……”
您少说两句吧,好怕对方变成鬼都不愿意放过您。
死?
拂衣冷笑,她好不容易忍着一身断骨的痛苦活下来,谁也别想让她死。
什么狗屁过往情分,她只知道浑身痛得恨不能了结自己时的狼狈与煎熬。
皇子宫内殿。
“殿下。”莫闻走进内殿,躬身对岁庭衡道:“云郡君已经回家。只是在宫门口时,发生了些意外。”
“发生了什么事?”岁庭衡放下手中的信件,抬头看着莫闻。
莫闻把宫门口发生的事叙述一遍,听到宫女责骂拂衣为何要活着回来时,岁庭衡捏皱手中的信纸:“胡言乱语!”
他站起身:“给我备马……”
“罢了。”
他闭目许久,把汹涌的情绪全部压在心底:“云郡君善良乖巧,深得母后喜爱,赐珍珠两匣、金钗八对、贡缎十匹、良驹一匹、良弓两把;赏云尚书紫袍两件、云纹靴两双;赏柳夫人玉如意一把,老参一盒;赏云家郎君文房四宝。”
“殿下。”莫闻犹豫道:“小的担心此举会惹人非议。”
“云尚书忠君爱国,宁王生母旧婢却在宫门诅咒云郡君。我身为晚辈,不便指责长辈,亦不忍良臣受辱。”岁庭衡面无表情:“宁王府内侍在宫中指责皇婶管家不严这件事,记得转告给皇婶,别纵容成奴大欺主。”
“是。”
“皇叔不是想喝酒吗?”岁庭衡把腰间的玉佩取下扔到桌子上:“给他送十坛过去,等他伤好后慢慢喝。”
阳光渐渐西沉,岁庭衡低头看着被扔到桌上的玉佩。
都说君子如玉,有时候他不想做一个君子。
云家得了皇子殿下赏赐的消息传到众臣耳中,大家都有些惊讶,皇子殿下从不偏爱任何朝臣,今日怎么突然赏下这么多东西?
派人打听一番后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宁王生母旧婢在东凤门诅咒云家闺女不该活着,可怜皇帝一家子,又在帮宁王收拾烂摊子。
连不喜欢云拂衣的康阳公主等人知道事情原委后,都开始相信,当年云家遇袭的幕后黑手是宁王派系。
“有些男人啊。”康阳公主摇头感慨:“嘴上说着情爱,手上干着灭人满门的事,还反过来指责女人不够情深,难怪云家不急着给云拂衣说亲。”
“宁王容貌俊美,宫中女子见不得外男,被他勾得失了理智也是可怜。”刘夫人给康阳公主捶着腿:“还是婆婆您把侯爷教养得好。”
康阳公主颇为得意:“他们刘家男人虽然毛病不少,但在忠心方面却挑不出错,可惜云家看不上子贺,不愿意把拂衣嫁进刘家。”
听到刘子贺想娶云拂衣,刘夫人连腿都不捶了:“子贺心仪云拂衣?”
“书读多了,读坏了脑子。”康阳公主啧啧摇头:“偏偏云拂衣看不上他这个新科状元。”
“怎么就看不上了?”刘夫人追问。
“人家就记得寿昌说他打小爱哭,别的什么印象都没有。”自小都在京城长大,如果对他有几分兴趣,怎么会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清?
刘夫人缩了缩脖子:“这事还是别让堂嫂知道了。”
婆媳二人默默对视,看到彼此眼中都带着三分心虚。
这、这事也不能怪寿昌,本来子贺那孩子小时候就爱哭,他们家寿昌只是太过诚实罢了。
哐当!
宁王妃走到正院门口,看着酒坛飞出来砸落在地,神情平静地避开酒坛碎片:“王爷。”
“似月。”宁王走出屋子,伸手去牵她的手,她打量着面上不见半点怒意的宁王:“妾身听闻昨日有个内侍在宫中言语不当?”
守在门口的一个内侍低下了头。
“按照王府的规矩,应该把这种胆大妄为的仆人拖下去重打三十杖。”宁王妃把手从宁王掌心抽出来,指着角落的内侍:“来人,把他拖下去。”
“王妃饶命,王爷救我!”
“似月……”
“王爷。”宁王妃打断宁王的话:“妾身出身岭北卢氏,背不下治家不严的恶名。”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上好的竹叶青,王爷拿稳些,下次别再摔了,免得浪费皇侄的心意。”
处理完内侍,宁王妃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出府。远远看到云拂衣骑在一匹雪白的骏马上,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王妃。”拂衣从马背上下来,给宁王妃见礼。
“好俊的马。”宁王妃虽然不懂马,也看得出这不是凡马。
“昨日皇子殿下赏的。”拂衣摸着马儿的脖子,见宁王妃对马儿十分好奇,笑着道:“王妃要不要摸摸它?”
“可以吗?”宁王妃有些心动。
“不要怕。”拂衣握住宁王妃的手腕,带着她轻轻摸马儿的脑袋。
“有些痒。”宁王妃面颊绯红,眼角眉梢都染上快乐。
“想不想骑它?”拂衣在宁王妃耳边道:“今天有场蹴鞠比赛,臣女带王妃去看看热闹。”
宁王妃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做这样的事,但她的脑袋却不自觉点了下去。
“王妃!”贴身婢女面如土色,“不可啊,王妃……”
这可是京城有名的纨绔,会把你带坏的。
云拂衣翻身上马,弯腰把宁王妃拉上马背,伸手环住她的腰:“别怕,我们慢慢骑。”
“我不怕。”宁王妃看着远方,原来坐在马背上这么高。
“那我们出发。”拂衣轻轻拍了一下马儿,马儿动了起来,宁王妃浑身一僵。
“放心,如果真会摔跤,我给您当垫子。”拂衣把宁王妃环住,“保证护您周全。”
“我相信你。”随着马儿前行,宁王妃一点点放松下来。
“王妃!”王府婢女看着云家纨绔把王妃拐走,跺了跺脚,转身跑回王府。
“不好了,王妃被云小姐拐走了!”
第23章 有什么
出了城,拂衣忽然搂紧宁王妃的腰:“王妃,蹴鞠场就在前面,我们要加快一点了。”
宁王妃正想说没关系,眼前景物一花,身下的马儿已经飞快奔跑起来。她以为自己会害怕,可是看着四周飞逝的树木,以及被她快速抛在身后的路人,都让她感到兴奋。
腰间的手臂纤细却有力,宁王妃下意识就相信了身后的人,相信她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原来在马背上飞驰的感觉,是这么快乐。
马蹄声阵阵,仿佛密集的鼓点,一次次敲在了她的心头。
前方出现了一条小河沟,金色的阳光照在水面,亮得晃人眼。马儿前蹄一扬高高跃起,宁王妃惊呼一声,恍惚间以为马儿飞了起来。
“前面就是蹴鞠场了。”拂衣怕吓着宁王妃,勒紧缰绳,让马儿慢下来:“蹴鞠场占地太广,京城喜欢看球的百姓又多,所以为了城内的治安,蹴鞠场就被建在了城外。”
宁王妃听到隐隐约约的欢呼声从远方传来,岭北学风鼎盛,玩蹴鞠会被视为玩物丧志,所以她从未去过蹴鞠场这种地方。
想到自己正在做家族不允许做的事,她的掌心沁出薄汗,心头生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期待。
“老大!”杨二郎远远看到拂衣怀里拥着一个人,原地蹦起来朝她挥手:“你把谁带来了?”
拂衣把马儿停在他面前,翻身下马,转身扶着宁王妃下马。
“你终于来了,你不知道刘小胖他们有多嚣张……”杨二郎看清拂衣扶着的人是谁后,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脑子里在疯狂尖叫。
老大怎么把宁王妃带来了?!
疯了,真是疯了!
心里疯狂尖叫 ,杨二郎还不忘给宁王妃行礼:“见过宁王妃。”
“他是杨侯第二子,王妃以后唤他杨二郎就好。”察觉到宁王妃的不自在,拂衣握住宁王妃的手腕:“里面人多,请王妃扶好臣女的手。”
宁王妃跟在拂衣身后,走进蹴鞠场大门,欢呼声震天,她看到不少人望向了她们这边。
“云拂衣,你终于来了!”
“云姐,咱们这边落后了一球,你快去给她们颜色瞧瞧。”
“姐,你是我最厉害的姐,我可是赌你们会赢啊!”
宁王妃看到这群人中有武将之子,有皇室宗亲,他们很多人手里拿着红色小旗,远处还有一群拿着蓝色小旗的人。
拂衣伸手拿过一面红色小旗塞到宁王妃手中:“你们先让让,我先带人入座。”
岁安盈走过来,急切地推开拂衣:“放心把人交给我,保证帮你照顾好她,你先进场。”
宁王妃在宗室宴饮上见过好几次这位小郡主,两人的交情仅限于互相见礼,再无其他交集。
“王妃,安盈是我的好友,你安心跟她一起玩。”拂衣把宁王妃的手递到岁安盈面前:“王妃第一次来蹴鞠场,你好好照顾她。”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岁安盈一把握住宁王妃的手,假意踢了拂衣一脚:“你赶紧的!”
等拂衣走远,岁安盈拉着宁王妃走到最前排坐下:“请王妃坐这里,这里看得最清楚。”
宁王妃在这里看到很多面熟的人,他们对自己的出现似乎有些诧异,还有几分防备,但是听到她是云拂衣带过来的以后,面上的防备便消失了。
很快就有人过来跟她讲蹴鞠场上的规矩,还有人跟她红队这些年的光辉战绩。
“拂衣进场了!”
“啊啊啊啊啊啊!”
“云拂衣!”
看着穿着红色骑装,头发扎成辫的云拂衣在众人欢呼声中入场,宁王妃感觉自己似乎也被四周的人感染了,忍不住想为她欢呼。
听到坐席这边的欢呼声,拂衣朝他们挥了挥手,瞬间尖叫声变得更加热烈。
“哼!”蓝方看台上的刘小胖见到这一幕,不屑地冷哼:“云拂衣三年没上过蹴鞠场,靠她也不一定能赢。对吧,堂哥?”
等了片刻没等到回答,刘小胖扭头一看,见自家堂哥面颊绯红地盯着场上,连他说了什么也没听见。
刘小胖:“……”
他就知道整天看书能把人看傻,一场蹴鞠比赛都能看得目不转睛。
红蓝两队每方各十二人,每队男六女六,球场两边有六个球洞,踢进对方球洞一次算一分。
看到红队换了拂衣上场,蓝队变得紧张起来,在场谁能忘记云拂衣三年前进球的英姿?
金锣敲响,双方都奔跑起来,蓝方拼了命的想要拦住拂衣,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努力,云拂衣偏偏能找到刁钻的角度带球过人,不过眨眼间的时间,她就把球踢进了蓝方的球洞。
“啊啊啊啊啊,就知道只要她上场,我们就能稳赢!”岁安盈拽着宁王妃的袖子,激动的高声尖叫:“拂衣,拂衣!”
兴奋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宁王妃不知不觉也被他们感染,挥舞着手中的小红旗,为云拂衣呐喊。
云拂衣出现后,红队越踢越勇,双方对抗时毫不后退,短短三炷香的时间里,红队就反败为胜,领先蓝队两个球。
“冲啊!先把云拂衣给小爷撞翻!”刘小胖气得捶桌,恨不得冲进场里用自己满身肥肉把云拂衣摁住。
在他怒吼间,云拂衣又进了一球。
看着云拂衣故作淡定朝红方坐席挥手的模样,刘小胖把桌子捶得哐哐作响:“呸,装模作样,她这会儿肯定得意得很。”
从小云拂衣就这样,出了风头后假装不在意,就等着别人夸她。
死装!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刘子贺痴痴地看着球场:“如此秀色,古今难有。”
“什么红?”刘小胖扭头看着刘子贺:“堂哥,我们支持的是蓝队,别提红这个字,不吉利!”
“你不懂。”刘子贺恍恍惚惚地摇头:“你不懂……”
刘小胖:“……”
他还不懂,蓝队都输成这样了,他还要怎么懂?
随着红队进球越来越多,蓝方坐席上的看客各个垂头丧气,而红方坐席上已是锣鼓喧天,欢笑不断。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刘小胖只觉得红方坐席吵闹。
比赛结束,得胜方球员不仅有奖银,还有花环与荷包。
拂衣头顶花环,穿过欢呼的人群,笑眯眯地走到宁王妃面前:“王妃,蹴鞠比赛是不是挺有意思?”
看着云拂衣鼻尖细碎的汗珠,宁王妃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有些沙哑,她点了点头:“很有趣,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