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抠门的皇帝侄儿,居然舍得给云拂衣一个郡主之位,说明她立的功劳肯定不小。
云拂衣为皇家立功,她也是皇家人,四舍五入等于云拂衣在替她做事。这么一想,她看云拂衣勉强顺眼了几分。
“臣女只立下微末之功,都是陛下仁爱。”
康阳长公主见拂衣给了自己台阶下,而不是趁机让自己难堪,决定以后只要云拂衣不欺负她的好大孙,她就不在背后蛐蛐她了。
“太子殿下与云姑娘来这里赏景?”康阳看着四周的假山,这里也没什么景可赏嘛。
“方才父皇带孤与拂衣在园中散步,父皇有要事处理,所以先回了御书房。”岁庭衡问康阳公主:“不知姑祖母今日为何进宫?”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进宫陪娘娘说会儿话。”听到太子与云拂衣不是单独出来,而是陪皇帝散步以后,康阳终于松了口气,两人没有私情就好。
岁家列祖列宗偶尔还是有点用的,至少没让一个纨绔女做隆朝的太子妃。
“姑祖母请随意,孤就不打扰你了。”岁庭衡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转身带着云拂衣从旁边的小道离开。
康阳摸着袖子里的东西,连忙赶去了昭阳宫,见到皇后就把袖子里的东西掏了出来:“皇后娘娘,您看看这些。”
这是一叠厚厚的画纸。
“姑母,这是?”皇后打开画纸,里面全是妙龄女子的画像。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婚事是件大事。”康阳得意地拍了拍这叠画纸:“这些全是京城贵女的画像,每个姑娘我都亲眼看过,绝对做不了假。”
皇后哑然失笑,难怪近两个月康阳公主府经常举办宴会,原来是为了这事。她翻开画纸仔细看去,里面详细记录着女子的年龄家世以及性情。
都是品学兼备、多才多艺的好姑娘,皇后看完这叠画纸,就知道康阳公主是真的用心了。
“太子能文善武,容貌胜过潘安,太子妃人选一定要慎重。”康阳又想起刚才在御花园看到的那一幕,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太子殿下与云尚书家姑娘关系很好?”
“衡儿这孩子向来贴心,知道本宫喜欢拂衣,所以很是照顾她。”皇后让宫女把画像全都收了起来,笑问到:“姑母方才见到他们了?”
原来还有皇后的情分在。
康阳彻底放下心来,她就说嘛,侄孙这种才高八斗的年轻郎君,怎么会喜欢云拂衣那种张扬惹事的纨绔女。
她下意识把刘子贺给忘在了脑后。
“老身经过御花园时,见到太子殿下扶着云姑娘手腕下台阶。”康阳见皇后脸上没有异色,才继续道:“太子殿下是个体贴的性子,也不知哪位姑娘福气好,能与殿下琴瑟和鸣?”
皇后笑了笑,没说自己满意哪位姑娘:“年轻人的心思,我们做长辈的,还真不好猜。”
谁说不是呢?
就像她怎么也没想到,刘子贺考上状元,想娶的人居然是云拂衣。
岁庭衡带拂衣到了宸玺宫,他前些日子已经搬入宸玺宫,里里外外多了许多侍卫与宫侍。
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两人来到后院的竹林落座。竹林声声,拂衣舒适地闭了闭眼:“殿下宫中这片竹林,真是个好地方。”
五月阳光灿烂,有点点斑驳的阳光穿过竹叶的缝隙,洒在他们坐的白玉桌上。拂衣伸手接住这些光点,歪头看着岁庭衡:“这算不算白天的星星?”
岁庭衡微笑点头:“算。”
竹林安静祥和,拂衣渐渐从今日发生的各种事中回神,她盯着剑眉星目的太子欣赏片刻后移开视线:“殿下的宸玺宫,住着应该很舒适。”
“你若喜欢,可以常来。”岁庭衡掀起袍角,替拂衣倒茶:“我没有兄弟姐妹,宗室其他同龄人与我也不亲近,这里除了父皇为我安排的老师与东宫臣属,几乎没有其他来客。”
他眼眸低垂,看起来有几分孤独与忧郁。
“如果殿下不嫌弃臣女的话,臣女确实想常来叨扰殿下。”拂衣偷偷捂了一下胸口,就算她是铁石心肠,见到此情此景也是要心软的。
光点晕染在拂衣的身上,仿佛天上的星星迫不及待想入她怀。
“你若来,我定扫榻相迎。”岁庭衡看着拂衣裙角上的光点:“随时都可以。”
“那臣女先谢过殿下了。”拂衣捧起茶杯抿了一口,话锋一转:“殿下,后日是您的册封大典,臣女没有什么可赠与殿下的,就以此物贺殿下之喜。”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锦囊,双手递到岁庭衡手边:“臣女幼时骄纵不懂事,常得先帝赏赐,又不知人间疾苦。后来家父被贬官,很多珍贵物件被殿中省收回,不过想来殿下也不稀罕那些东西。”
岁庭衡接过锦囊,小心倒出里面的东西,是把指头大小的木剑,以及一颗用红绳拴着的圆玉珠。
“木剑是臣女用桃木雕刻的小物件,那颗玉珠是臣女在充州的河滩边见到的玉石打磨而成,玉料很普通。”拂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臣女不擅女红,珍奇珠宝也没有殿下多,只能送点小玩意儿博殿下一乐。”
玉珠上有简单的云纹浮雕,雕工不是很好。
“这都是臣女雕的。”拂衣担心太子误会她把雕工差的物件送给他,解释道:“前年臣女与家人团聚,家里人把臣女关在家中养伤,臣女整日待在家中实在无聊,就刻了些小玩意儿。”
她没好意思说,这已经是她雕得最好的一粒玉珠。
“很好看。”岁庭衡把玉珠系在了腰间,红绳勾着的玉珠在他腰间晃来晃去,拂衣的眼神飘了飘。
太子的腰……精瘦有力,还挺好看。
“拂衣真是多才多艺,连玉雕都会。”岁庭衡把桃木剑放进怀里:“不过有件事你说错了。”
“什么事?”
“你并非骄纵且不懂人间疾苦的人。”岁庭衡看着她:“先帝在时,你在宫中多次帮助受欺的宫人,还在先帝发怒时,巧言帮朝臣求情,宫中受你恩惠的人不知有多少?”
“那不过是顺手为之……”拂衣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没想到太子居然知道这些陈年旧事。她小时候仗着先帝纵容,确实装巧卖乖帮过好多次那些即将被拖下去砍头的官员。
只可惜随着先帝丹药越吃越多,脑子越来越糊涂,加之曾贵妃对她有了意见,常常暗地里针对她,她已经无力改变先帝的决定。
到了最后,连她自己都保不住了。
这些事她从未跟外人提过,就连经常跟她在一起玩耍的宁王都不知道,不知太子是从何处查到的?
“宫中没有什么秘密。”岁庭衡笑了:“只要想要知道,就没有什么查不到的事。”
他望着拂衣身后的竹林,目光深邃,似有万千情绪,可是拂衣抬头看他时,里面除了温柔的笑意,什么都没有。
“那殿下要不要查一查臣女今日抓住的那个男人?”拂衣道:“臣女总觉得他身份不简单,而且可能跟宁王有所牵扯。”
“臣女观察过此人,他的生活习惯……”
“好。”岁庭衡道:“我会查清他跟宁王之间的关系,若宁王有异动,我绝不会轻饶。”
拂衣茫然,我准备的话还没说完,你怎么就轻易答应了?
见拂衣愣愣看着自己,岁庭衡仰头喝了一口茶,茶水有些苦涩:“除了他以外,还要查谁?”
“还有那三位美人的来历。”拂衣道:“养成这样的美人不是易事,她们穿戴的衣衫与首饰,还有经过的地方,都会留下痕迹。”
“好。”岁庭衡手指轻抚腰间的玉珠:“你放心,我会让人在最短的时间里查清他们的身份。”
第31章 朋友
太阳开始西移,岁庭衡送拂衣出宫。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偶有花枝探过红墙,惹得拂衣忍不住抬头去看。
“康阳姑祖母说的刘子贺……”岁庭衡看着前方的东凤门,缓缓停下前进的脚步:“如果早知他心仪你,上次在蹴鞠场,我该多勉励他几句。”
“殿下,您可别多想,臣女跟刘家郎君不熟,以后也不可能有什么关系。”拂衣解释:“殿下千万别因为臣女,对谁另眼相待。”
“原来你与他不熟悉。”岁庭衡眼中晕染上点点笑意:“如此说来,刘大人行事冒昧了些,只顺着自己心意,却不顾忌你的为难。”
“这种小事,臣女也没放在心上。”
“你不放在心上,不是他冒昧的借口。”岁庭衡单手负于身后,优雅地继续往前走:“真心爱重你的人,哪里舍得你为难。刘大人到底是年轻了些,还不懂怎么体贴人。”
如果没记错的话,刘子贺好像比太子还要大一岁?
拂衣笑着点头,太子说什么都对,她不反驳。
两人走到东凤门,岁庭衡看到停在东凤门外的云家马车,他停了下来:“接你的马车到了。”
“殿下,臣女告退。”拂衣走出东凤门,上马车时往后看了一眼,太子殿下还站在原处,长身玉立玉冠锦袍,无比矜贵与优雅。
她微微一愣,弯腰坐进马车,就看到坐在里面的云照白。
“哥……”拂衣有些心虚。
“看来你此行很顺利。”云照白把手里的书扔到桌上:“半个时辰前,礼部到家里宣旨,陛下册封你为郡主,你做了什么?”
“我就是做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拂衣用手比了小小的一段距离:“哥,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乱来的。”
“拂衣,我只希望你能好好保护自己。”云照白注意到拂衣发包有些扁,仿佛被人捏过。他从马车的抽屉里取出一把木梳,示意她坐到自己面前。
“哥,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安危开玩笑。”拂衣乖乖坐到云照白面前。
给拂衣拆开发髻,云照白熟练地给她梳着头发:“遇到解决不了的事,记得告诉我们。”
“好。”拂衣抱住云照白胳膊:“哥哥最好啦。”
“哎,别动!”云照白让拂衣坐好,利索地帮她挽好发髻:“出门一趟,还跟小时候一样,把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我又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这发髻是陛下捏乱的。”拂衣叽里咕噜把她小时候跟陛下结识的经过告诉云照白,云照白沉默半晌后道:“你小时候回家跟我说过,有个大人哭着在地上耍赖要走了你的半荷包糖,没想到此人会是陛下。”
这种有损君威的事,陛下却特意跟妹妹提起来,究竟是陛下真的喜爱拂衣,还是以此展示他对云家的信任与看重?
陛下登基仅两载,朝中旧势力犹存,文臣武将上下也并非一条心,陛下想要彻底掌握朝中大权,就必须要有足够的人支持。
“难怪陛下会在短短几个月里,给你升了两次爵位,皇后娘娘与太子也待你亲近。”云照白把木梳放回匣子,捧着拂衣的脑袋欣赏了一下自己梳头发的手艺:“陛下是位仁慈明君,平日你与陛下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不要有顾虑。”
“哥哥,明年朝廷加开恩科,你可要去参加科举?”
“现在还不合适。”云照白帮她理好发钗:“我也不急于入朝堂,再等几年吧。”
“哦。”拂衣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云照白看了眼桌子上的点心:“这些都是你喜欢的点心,怎么不吃?”
“刚在宸玺宫吃过点心,现在吃不下。”拂衣翻出一册话本子,选了个姿势斜靠好:“哥哥你自己吃吧。”
宸玺宫……
云照白拿起一块点心,扭头看了毫无仪态可言的拂衣:“方才太子殿下送你到了东凤门?”
拂衣看着话本,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云照白眉梢微皱,把点心扔进嘴里,太子殿下待臣下已经如此体贴了?
马车经过四方馆时,拂衣听到张扬的喧哗声,扔下话本往窗外看去。
“是离岩国的人。”云照白脸色变得难看。
先帝在位时,离岩国数次侵扰边关,先帝宁可割地赔款,也不愿抵御外敌。以至于离岩国越来越目中无人,在他们大隆朝也自视高人一等。
四方馆隶属于礼部管辖,专供国外使臣居住。见到离岩国的使臣,对着大隆百姓与仆役吆五喝六,拂衣深吸一口气,下了马车。
“连个箱子都抬不好,你们知不知道箱子里的宝贝价值连城,隆朝人真是没用……”
“使者的箱子贵重,为何不自己抬。”拂衣眼见离岩国使臣举起鞭子,想要鞭打四方馆仆役,伸手拦住他的鞭子:“难道贵国国君舍不得为使者多安排几个下人,只能求我们隆朝的人来帮助你们?”
“你是何人?”离岩国的使臣长得人高马大,见一名年轻女子敢拦住他的马鞭,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傲慢与不满:“我乃离岩国车骑将军,你们隆朝皇帝见到我都要客气三分,你一个小小的弱女子,竟敢在本将军面前无礼?这就是你们隆朝的待客之道?”
“车骑将军威风凛凛,确实令人敬仰。不过我朝陛下刚登基两年,从未见过将军,这客气从何而来?”拂衣把此人推开:“来者是客,我大隆朝向来热情待客,但也请将军不要忘了客随主便。”
“伶牙俐齿,本将军懒得跟你计较。”他指向四方馆的一个仆役道:“把你们礼部尚书叫来,本将军要好好问他,隆朝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