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听见熟悉的字眼,温书晗眉心一动。
陈言肆对那人有点爱答不理,回话很慢。
虽然在通话中,他的手却贴上她身体。
手指很轻地,掐着她后颈,慢慢往下移,像爱抚一把滑腻精致的琴。
她耳垂倏地泛红。
陈言肆的体温总是偏烫,只有沉静时指尖会凉一些,像冰块将化未化的棱角。
每在她肌肤上点一下,她呼吸就慢一拍。
听筒又有声:“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小名叫曦曦,而且还最喜欢出海玩啊?这份礼物好浪漫,它的首次出海是特意给我留的吗?你朋友们说你一直没用它。”
闻言,温书晗神思一顿,心里似乎有节树枝,硬生生被掰了一下。
所以‘晨曦号’到底是给谁的。
那边喜悦完,陈言肆淡笑了声,手里轻抚着的,依旧是温书晗脆弱白皙的脖颈。
她稍微屏息。
很痒,但又不能发出声音。
她肩膀微微拱了一下,一对好看的锁骨在他眸底深陷。
终于,他漠然回应对方:“与你无关,少做梦。”
音落,温书晗看他一眼。
电话已经挂断。
她小幅度吸一口气,眉心轻拧,抱怨道:“很痒。”
憋了这么久,心情也郁闷。
陈言肆果然和以前一样,私底下总是喜欢折腾她。
尤其喜欢在“公开”和“隐秘”之间那道模糊不清的缝隙里,肆意无度又游刃有余地主导。
比如在打电话时蛊惑她跟他接吻,又比如,她在卧室阳台晾内衣时,他从身后走过来,说是给她帮忙,其实手臂已经环上她的腰,偏头吻她耳垂,过分时还会轻轻咬一下。
明明卧室门都没反锁。
...
温热黏糊的记忆在脑海中交缠,温书晗微微蹙眉。
陈言肆的手游移向前,托起她下巴,眼神饶有兴味:“想起什么了?怎么这个表情。”
“想起——”她脑海中画面闪回,突然改口,“没想起什么。”
“哦。”陈言肆很故意,顽劣地只听见她上半句,淡然打趣道,“我以为你忘了。”
她没忘。
关于那些隐秘的过往。
大学时,旁人对于陈言肆“有女友”这件事,态度是一致认同。
只是不知道,那个占据他每一寸生活细节的人究竟是谁。
一个众星捧月的人,上课时会用手机发私人消息,一聊就是一整节课。
还有手腕上时不时出现的黑色小皮筋,指关节疑似蹭到口红的痕迹,肩上带有一点酸甜樱桃香的沐浴露气息......数不清的暧昧征兆。
任谁看都是有了女朋友的状态。
越神秘,越让人想掘地三尺。
然而暗中关注他的女生们几乎把整个京大掀翻了,都找不到一个疑似对象。
或许是他藏得太好。
但真正在藏的不是他,而是温书晗。
陈言肆或许在配合她,但时不时还是会在她身上留下一些“专属印记”。
吻痕是,配饰也是。
有一次在更衣室换装,同学盯着她手腕上的物件观察了大半天,惊呼:“哇塞,温书晗你深藏不露啊?”
她一头雾水:“什么?”
“你的手表啊!”对方挺爱研究奢侈品,一眼就断出品类,“这不是江诗丹顿的Fiftysix吗?你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这么有钱啊。”
“......”她攥了攥手指,没解释太多。
这块表是陈言肆让她戴着的,说要时刻提醒她注意时间,不要让他等太久。
她一心练舞,平时也很少注意这些配饰,没想到他给的,跟他那一块是同个系列的。
在他眼里不算值钱的一块,但已经够惹人注目了。
不想太招摇,之后她就把表放到了包里,见他的时候就戴在手上,不然他又不高兴。
当时他那个脾气,难哄得很。
京大舞蹈学院是单独分出来的,跟主校区隔了一条街。
附近有家咖啡厅,她经常跟她的复习搭子坐在靠窗位置,苦背文化课。
偶尔听见邻座的女孩们聊天。
十八.九岁正是情感丰富的年纪,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要至死不渝地爱某位当红明星,又提及爱着分手后无法挽回的恋人。
每每听见类似话题,温书晗就会疑惑。
爱是什么样的?
温绍德经常对她说:“爸爸很爱你。”
但如果爱她,为什么要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出轨另一个女人,把妈妈气走呢?
难以理解。
她好像没见过真正坚固不摧的爱,也难以想象它是什么样子。
咖啡厅里人来人往,玻璃门开了又合,风铃声清脆作响。
她拿荧光笔划着中国文化史的重点,下一秒,周围泛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她低着头浑然不知,复习搭子立刻提醒她:“看,穿黑色卫衣那个就是陈言肆,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是不是很绝。”
“......哦,我好像不记得了。”她埋头画线,直直的一条。
搭子打趣她一心学习,顶级帅哥都入不了她的眼。
当时是下午两点过,陈言肆好像午觉刚醒。
他带着他那糟糕的起床气,一副倦懒的顽痞样,插着兜跟朋友来买咖啡,一句话不超过五个字。
好拽。
拽什么呀,十分钟前刚睡醒的时候,头发肯定炸毛了,乱糟糟的,一点都不酷。
她暗自腹诽,下笔稍重。
不多时,陈言肆拎着一杯冰得沁雾的黑咖,冷淡地从这一桌经过。
视线未作任何停留。
空气里波澜微动,她想起昨晚在一起荒唐时,那份微甜的香气。
两人身上是同一个味道,但无人知晓。
无数道目光暗自追随着他。
这样出众的人,一辈子都不一定遇得上几次。得益于Top名校里什么人都有,给人一种差距淡化的错觉,偶遇才显得理所当然。
然而等学业一结束,他又会回到属于他的金字塔顶端,到时连背影都够不着了。
不如趁现在多看几眼。
只有温书晗头也不抬,专注划重点。
桌上的手机响了声。
新消息。
陈言肆——
[今晚带你去南洱山天文塔]
[看流星]
第14章 含温
深秋将至。
Ulive开业那天温书晗消失一整晚,许悦和徐伊然从塔罗牌客潮中回过神来,惊觉,温书晗呢?
她们以为她被掳走了,一个电话慌慌张张打过去,等了半天,却是陈言肆接的。
说人已经到家了。
许悦差点把一声“前夫哥”叫出口,被徐伊然掐了一下才及时咽回去:“那个,她没事吧?”
陈言肆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平淡道:“已经睡了,不用操心。”
说完就挂了。
这一茬给了许悦她们一记暴击。
两人浮想联翩,在群里潜伏许久,终于在一周后把温书晗约出来“审问”。
周六晚上的商圈热闹非凡。
许悦挑了一家热火朝天的烤肉店,座位选在临街的户外区。
刚坐下,肉都没烤熟,两人坐在对面直直盯着她。
好诡异的眼神。
徐伊然拍案一审:“老实交代!不是说去卫生间吗?”
许悦横眉二审:“是不是和前夫哥天雷勾地火了?”
“咳!”
温书晗喝了一口柠檬水,差点被呛到。
“......没有,那天晚上有点意外情况,他一会儿手受伤,一会儿又说累了,我就陪了他一会儿,什么都没发生。”
对面两人半信半疑。
“真的这么单纯?”
温书晗被她俩盯得浑身别扭,打岔道:“你们究竟想到什么方面去了?”
许悦:“当然是成年人该想的方面。”
徐伊然:“是的,而且你知道吗,前夫哥帮你接电话的时候,声音里隐约透露出一种......”
两人对视一眼,转头怪笑着看她,异口同声:“你懂的。”
“......”
温书晗一下就猜到了。
那是一种餍足的事后感,有点懒怠,也有点沉磁的性感。
其实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但两人独处的时候,哪怕只是一个对视,他身上的纵欲气息也总是很足。
然而面对别人就是另一种态度了。
许悦她们没打听太多,见好就收,开始吃肉。
这家烤肉味道不错,她俩大快朵颐,只有温书晗时不时从面前一盘拍黄瓜里戳起一块,心如止水地嚼啊嚼。
许悦啧一声:“舞蹈生好辛苦,每天吃得没滋没味的,不会觉得人生没意义吗?”
她说:“没事,我习惯了。”
徐伊然侥幸道:“幸好没学舞蹈,这专业简直不是普通人能学的。”
当时的大学女寝是专业混住,她们寝空了一个床位,只有三人。
许悦是英专生,徐伊然是广告专业,温书晗是唯一一个舞蹈生。
刚认识的时候,她俩觉得温书晗特别矫情,外卖不吃奶茶也不喝,天天啃沙拉。
她们好意分给她的饼干她也不吃,一直放在桌上,最后都快过期了,温书晗才想起来,很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忘记了......”
她是真的忘了,因为大部分时间里,她食欲很低,零食在她眼里自动隐形。
于是许悦她们就不给她分零食了,觉得她不怎么领情。
她长时间吃得少,身体就差,三人关系转折的那次,是她低血糖昏倒在食堂,一睁眼,自己已经在医务室躺着了。
许悦和徐伊然各坐在病床一边,担忧地问她有没有事,要不要喝水。
总之,态度忽然变得很好。
后来温书晗才知道,是陈言肆听说她昏倒,第一时间联系了她们,让她们平时多照顾她。
不过以他的语气,在电话里说话时肯定没什么好态度,不礼貌,但胜在他钱多。
礼物是每人一只走秀限量版lv。
这大手笔一出,许悦和徐伊然立刻就猜到了他们的关系。
但一直为她保密,非常靠谱。
三人友谊的起点,虽然是因为许悦她俩都是小财迷,但过程却是真的在交心。
...
“前夫哥是真大方啊。”徐伊然感叹道。
温书晗暗自叹气:“他花钱一直大手大脚的。”
“何止啊!”许悦大口咬下一块烤牛肉,“听说他还造了一艘私人游艇,我之前刷到照片了,好大啊,连泳池都有,这个世界多我一个有钱人会死吗?”
“‘晨曦号’是吧?我也看见了。”徐伊然猜测,“这个名字起得挺微妙的,是不是跟书晗有关啊?”
温书晗手腕一顿,黄瓜戳歪了。
“跟我?”
“对啊,晗这个字,就是‘天将亮’的意思,那不就是晨曦或黎明吗?”
烤炉里的炭火滋滋作响,温书晗的脸颊被烘得有点热。
晗,晨曦。
她思绪有点飞远。
正发着呆,远处突然砰的一声巨响。
她被吓了一下。
“我靠!出车祸了!”
“哎哟,那车不便宜吧,叫阿什么来着?”
“阿斯顿马丁啊。”
周围一群食客纷纷放下筷子,起身探脖。
“我的天,真的出车祸了。”许悦睁大了眼。
徐伊然皱起眉毛:“妈呀,车头都变形了,车主该不会已经......”
温书晗转头看去。
出事地点是一个十字路口。
昏黄光线下,一串车牌号倏然闯进她眼里。
她心下一震。
顾不上许悦她们的疑问,她已经起身快速跑过去。
事发现场有点惨烈,小货车撞上了阿斯顿马丁,两辆车的车头被迫相嵌,后者的引擎盖已经开始冒起白烟。
小货车司机应该是酒驾了,这会儿跌跌撞撞下了车,整个人又醉又慌,绕着那辆被撞的黑车不知所措。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有人立刻报警,警车比救护车先到一步,现场拉起警戒线。
温书晗站在警戒线外,完全看不清车里的人。
心慌如潮水疯涨。
她立刻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陈言肆。
那边一直没接。
她眉心拧紧,一连打了好几个。
心灰意冷时,一个电话回了过来。
她果断接通:“你在哪?”
那边顿了一秒,语气很淡:“在开会,你闹什么?”
这句话没有生气的意味,倒有点说不清的纵容和宠溺。
她听着他淡然无谓的声音,又看着眼前几乎报废的车辆,仿佛身处两个世界,人都快傻了。
“你、你在开会,不在开车吗?”
“什么?”
她急得声音都颤了:“这辆深色的DB11不是你的吗?车牌号跟你那辆一模一样。”
“哦。”他波澜不惊道,“陆承昊借去开了。怎么了?”
温书晗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攥紧手机说:“他出车祸了……”
陈言肆静了片刻,声音变沉:“在哪?”
“馥宁路。”
“你跑那边做什么?”
“我们来这儿吃烤肉。”
“我看你是去吃拍黄瓜。”
“……”能不能不要这么一针见血。
“喝没喝酒?”他问。
她老实答:“没喝。”
“我喝了。”
“……?”
“来接我?”他尾调轻微上扬,听上去有点微妙的蛊惑感。
她今天确实是开车来的,馥宁路离公司也近,可以去接。
但为什么一定要她去。
她追问:“邱助理呢?”
“下班了。”
“......但是承昊哥出车祸了,我要先去医院看看。”
陈言肆一副司空见惯的语气:“他命大,死不了。”
温书晗还是很担心,回过神抬头看去,才发现救护车早就到了。
担架上被抬走的确实是陆承昊,但不是躺着的,是坐着的,甚至一只手还在打电话,看着一点事都没有,只有额头流了点血。
......果真是命大。
听筒里的声音再度响起,沙哑沉磁中泛着一丝游刃有余:“所以能来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