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夫人看着面前脸色憔悴的永明郡主,心中也有几分不忍。
毕竟她从前的确属意永明做她的孙媳妇。
可闹得如今这样,只怕是不可能了。
萧老夫人轻叹了声,“许是萧翊没福气吧。”
永明郡主正捏着帕子轻轻地擦拭着眼角,听到萧老夫人这句话时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老夫人――”永明郡主抬起眼委屈地看向萧老夫人。
这段时间安庆大长公主一直在为她挑选夫婿,甚至已经物色好了人选,铁了心要将她嫁出去,就连她的意愿都不顾。
萧翊从江宁府带来了那个外室后,永明郡主便屡次失态刁难那个外室,被众人看了笑话。又被萧翊上门一趟,这时候便是安庆大长公主都有些恼怒了,而且京中许多有适龄儿郎的世家贵族虽然面上不显,但明显也对永明郡主不太满意。
安庆大长公主挑了又挑,只挑出一个宣宁侯的嫡幼子卢腾,宣宁侯只是虚衔,在朝中并无实职。而这个卢腾虽说是嫡子,但是上头还有两个嫡亲的哥哥,世子之衔早就落在了他大哥的头上。
因着卢腾年纪小,家中十分溺爱,如今十九了,便是连个秀才的功名都还没考上。
永明得知此事后,无异于晴天霹雳。
一个是不学无术的连秀才都考不上、甚至连爵位都轮不到他继承的卢腾,一个是镇国公世子又深受皇上重视的萧翊。
这落差,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叫她如何接受?
“永明,这次也是我们萧家对不住你。”萧老夫人缓缓道,“虽然结不成亲,但是我也一向将你当成亲孙女看待。若是你有一日成婚,我也必定会给你填上一份妆。”
萧老夫人亲自开口了,未来给永明的填妆肯定不会薄。
可永明郡主要得并不是萧家的填妆。
永明郡主闻言死死地扣着掌心,原本泣泪涟涟的眼睛此刻暗了下来,她狠狠地咬着牙。
没想到竟连老夫人现在都不站在她这边了。
她垂下眼帘,一抹狠厉从眸中一闪而过。
复而她抬起头看向萧老夫人,“老夫人,就算我与萧翊无缘,但是萧翊那个外室始终是个祸患。”
“那容妙先前多番言语不敬,分明就是恃宠而骄。仗着萧翊为她撑腰,便如此嚣张。”永明郡主愤愤不平地控诉道,“这种青楼女子惯是会狐媚惑人,若不尽早处置,早晚会带坏萧翊的。”
萧老夫人闻言心中有几分不虞,没有立即接话,伸手将手边的茶盏端了起来。
即便萧翊在这件事上有些糊涂,但是怎么说也是镇国公精心培养出来的继承人,说带坏未免太言过其实了。
而且她也见过了那外室,就算她的确不喜欢容妙,但是却也不太像永明口中那般肆无忌惮。
如今容妙救下了贵妃和其腹中胎儿,更不可能轻易处置了她。不然别说萧翊了,就连皇上和贵妃那儿都说不过去。
她掀起茶盖,将上头的浮沫撇去,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
萧老夫人缓缓将手中的茶盏放下。
“那女子我会看着办的,你不必担心了。”
尽管萧老夫人的面色不变,但永明却能感觉到她语中隐隐的敷衍之意。
永明的脸色一变。
出了堂屋后,永明的唇线绷成一条直线,手中的锦帕都被生生捏出了褶皱。
永明郡主冷声道:“他人呢?”
她身侧的婢女隐晦地瞥了眼左右,才压低了声音道:“应是在等我们了。”
永明郡主眼中寒芒闪过。
……
“去晋阳?”
容妙微微睁大了眼睛,一对柳眉紧紧地皱了起来。
“嗯。”
“可是如今晋王刚被抓起来,晋阳不是很危险吗?”容妙忍不住问道。
萧翊看着站在他身前的容妙,点了点头,沉声道:“晋阳内部动荡不安,外部又有外敌来犯,确实不太安全。”
容妙迟疑地道:“那――”
“晋阳情况紧急,我可能这两日就得出发,这段时间你便住在宫中。”
“我住在宫中?”
容妙诧异地看着他。
“嗯。”
“可你之前不还说过我们要一块儿去晋阳吗?”
萧翊对此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尽管之前的确是考虑二人一块儿奔赴晋阳,但也绝不是这时候。这时候晋阳兵荒马乱、内忧外患,他无法保证容妙的安全。可若将容妙一个人留在京城,他又不放心。
不过好在先前容妙救下了贵妃,也算是结下了善缘。再加上太后如今已经被变相软禁了起来,宫权已经移交到了皇后手中。
住在宫中,尽管有些不合规矩,但反而是最安全的。
“等到晋阳安全些,我便将你一同带过去。”
容妙的贝齿轻轻地咬住下唇。
纵然知道这个是最好的选择,可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舒服。
明明说好了会一直在一起,这会儿却撇下她一个人在京城中。
萧翊心中暗叹一声,伸手将她的下唇解救了出来,微微弯下腰来,平视着她轻声哄道:“行军打仗毕竟刀剑无眼,你在京城更安全些。等到晋阳稍微安全些,我就会派人将你接过来。我会将李卫留在你身边,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叫他传书给我。”
容妙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萧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若是没事就不可以传信给你了吗?”
萧翊闻言无奈地弯了弯唇,“可以。”
“我也会时常写信给你的。”萧翊揉了揉她的头发,“要是想我了,你也可以写信给我。”
“好。”容妙轻轻地点了点头。
见容妙点头,萧翊眼中浮现淡淡的笑意,继续嘱咐道:“若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李卫不能帮你处理的,就派人告知陛下。”
萧翊将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地耐心嘱咐给容妙。
说完后,他从怀中掏出了一面令牌。
“这是我的令牌。”萧翊将令牌放到容妙手中,“我手下有五十名暗卫,这次我会带走二十人,剩余的三十人会留在京中,你可以用这个令牌随时调遣他们。”
容妙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令牌,玄色的令牌带着沉甸甸的触感,触手冰凉。
……
容妙站在台阶上,看着骑在马上望着她的萧翊,放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了。
她抿了抿唇,即便两人之前早已诉过惜别之情,心里却还是有些闷闷的。
萧翊握着手中的缰绳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容妙,收回目光,切断那分不舍。
“等等――”
容妙喊道。
只见容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当即转身回屋。萧翊轻夹马腹的动作一顿,握紧了缰绳望着她的背影。
容妙走回屋中,将桌上的东西拿了起来,匆匆地返了回去。
她快步走到了萧翊的身边,仰起头望着萧翊,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
“这是你先前让我做的剑穗,已经做好了。”容妙说道。
萧翊低眉看着容妙手中的剑穗黑眸微动,从她手中接过了剑穗,认真地系在剑上。
“好了。”
容妙看着他的动作,轻轻地嗯了一声,她抬起眼看着萧翊,小声道:“不要受伤,注意安全。”
“好。”萧翊低声道。
得到萧翊回应后,容妙才缓缓往后退了几步。
骏马扬蹄的动作带起一片尘土。
……
“本宫这几日在宫中憋闷得紧,那儿也不敢去,还好你来了。”
王贵妃抬了抬下颌,示意让人奉些茶点。
“你的伤好得怎么样了?”王贵妃关切地道,“要不本宫请个太医给你看看?”
容妙坐在软榻旁边的绣凳上,连忙婉拒道:“不必麻烦了,妾身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多谢贵妃娘娘关心。”
身旁的宫人及时将冰饮和茶点放到她旁边的桌子上。
“你不必如此拘束,说起来本宫家中也有几个妹妹大致也是你这般年纪。一看到你,本宫便想起家中的妹妹。”王贵妃笑道,“若是你不介意可以叫声姐姐,叫贵妃娘娘太过生疏了。”
“可是……”容妙有些惶恐,“这于理不合。”
王贵妃眼底笑意加深,语气愈发和煦起来,“有什么不合适的,再说了萧翊本就是陛下的表弟。这是本宫准许,不用担心。”
王贵妃一再坚持,容妙只得犹豫着喊道:“姐、姐姐……”
王欣畅点头应下。
她家中的确有妹妹,不过自从家中曾提出要再送王家的女儿进宫后,她对那些可能与她争宠的妹妹可就没什么好感了。
相比之下,这个刚认下的妹妹可就比她们省心多了。
不仅看着好拿捏,又不会和她争宠。
如今晋王意图造反被捕,身为他母家的王家即便努力摘掉嫌疑,难免还是会被牵连。王家这段时间只能谨小慎微,低调做人。如今太后更是病重,听太医的话说是郁结在心,先前的病没能好全一下子又复发了。
这会儿王欣畅可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跑到永寿宫献殷勤了。
这两个靠山,现下都不管用了。
萧翊深受陛下信赖,又是与陛下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弟。能够借容妙与萧翊交好,自然是一本万利。
第77章 永寿宫中,太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满桌的珍馐。“统统都端出去。”她的声音仿佛淬着冰
永寿宫中,太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满桌的珍馐。
“统统都端出去。”
她的声音仿佛淬着冰。
太后身旁的嬷嬷立刻挥手示意宫人将桌上的菜肴端了下去,众人的手脚都放得极轻,小心翼翼的,生怕触到了太后她老人家的霉头。
她看着宫人们的动作心中那团火却越烧越旺,她狠狠地一拍桌子,将桌上还没来得及收下去的碗碟震得泠泠作响。
所有人都瞬间噤声,战战兢兢地跪到在地。
太后的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都滚出去!”
等到宫人们全都鱼贯而出。
太后干脆撑着八仙桌的桌沿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边,遥遥望着永寿宫门口的守卫,暗暗地咬了咬牙。
傅宣恒这家伙居然将她变相软禁起来。
简直是混账!
她早该想到的,原以为他是一只温顺的绵羊,结果竟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宣朗说得没错,她亲生的儿子终归只有一个。
她身旁的嬷嬷试探地道:“娘娘,要不您回寝室歇会儿?”
自打晋王事情败露之后,永寿宫便从原本的门庭若市变成如今的门可罗雀,人人避之不及,生怕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就连太后的娘家王家这时候也装聋作哑,装作没有得到太后私下传来的消息。
原本执掌宫权的太后也因为“疾病复发”,被皇上收回了宫权交予皇后,直接被架空了,甚至还派人时刻看守着永寿宫。
太后的情绪也因此变得愈发暴躁易怒,底下的人但凡出了一丁点差错就动辄打杀,弄得宫人们都私底下叫苦不迭。
要不是太后余威尚存,只怕那些宫人都得造反了。
太后咬紧了牙关。
“王家还是没有消息?”
那嬷嬷瞥了眼太后阴沉的脸色,缓缓地点了点头。
太后的脸色愈发难看。
嬷嬷犹豫着道:“不过,倒是有人偷偷递了消息。”
……
军营中。
萧翊正低着头看着桌上的地图和传来的情报,薄唇紧抿。
如今晋王手下的几万人马都龟缩在晋阳城中,轻易无法进入。而外部的草原部族频繁劫掠城外的城镇村庄,每经过一个村子就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导致流民数量急剧增加,但是临近的晋阳府城紧闭城门,根本就不接收这些难民。导致流民四溢,纷纷流向其他的府城,可是其余的府城也没有多余的地方和粮食安置流民了。
一旦时间长了,总会出现流民暴动起义,甚至可能山匪流寇数量也随之激增。
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萧翊的面色愈发严峻,“现在流民有多少?”
“已经五千多人了,若是那些蛮夷继续劫掠,只怕很快就会上万。”身旁的副将说道。
上万流民涌入,附近的城镇都得遭殃。
几乎是立刻,萧翊就已经下了决定。
“拨出一部分军粮来救济流民,与附近的府城联系,分批接收流民,我会立刻上书请陛下拨粮赈灾。”萧翊顿了顿,“另外,若有闹事者,故意掀动民愤者,一律按军法处置!”
肃杀之气尽显。
现在当务之急是遏制住草原的动作,晋阳这会儿紧闭城门愣是不肯冒头,摆明了就是想继续拖延。
不过几万大军龟缩城中,每日消耗巨大。就算存粮丰厚,估计也撑不了太久。
……
炊烟袅袅。
农户们正好从田里回来,裤腿上都沾满了泥巴。还有人蹲在门槛边,吧嗒吧嗒地抽着手里的旱烟。
倏然,马蹄声由远及近。
只见几十余人的粗犷大汉骑着高头大马直奔村子这儿来,他们的轮廓就与中原人不太相同,此刻脸上还带着轻松悠闲的笑容。
“动手――”
话音刚落,村庄里的农户们纷纷拿起了武器迅速地围了上去,就连屋中也涌出了许多人。
那几十个彪形大汉顿时脸色一变。
为首的那个立刻勒紧了缰绳,“该死,是埋伏!快走!”
他们调转马头,准备冲出去。
萧翊微微眯起黑眸,抬了抬手。
嘭――
重重的坠地声。
几道绊马索将他们的马匹绊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将军,今日俘获胡人三十七人,其中五人被马踩死,其余的人都已经被擒获。”
萧翊的目光落在面前被五花大绑强按在地上的胡人。
只见其中几名胡人仍是挣扎着不愿屈服,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
萧翊的眸光带着冷意,“除去为首的收押拷问,其余的立刻处决。”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消灭了林林总总十余支胡人队伍。这些胡人仿佛都是为了劫掠,每到一处村庄,洗劫一空后又迅速离开。每次出动的人手也不多,大多都是几十一百个人。
尽管已经遏制住了他们的行动,但是流民还没完全安置好。
……
收到萧翊来信的傅宣恒此刻面容冷峻,温润的眉眼都挂上了寒霜。
“通知户部尚书,立刻到御书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