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薇话落，群臣这才纷纷起身，坐回座位。
不少人悄悄抬头偷觑殿下芳容，只是让人失望的是，殿下依然带着面纱，将下半张脸遮挡得严严实实。
只是上半张脸已足够惊艳，一双含情凤眸水光潋滟，额间一点艳红花钿，无一处不艳，无一处不美。
姜小薇目光悄悄看向墨白的方向，半年多未见，他的身姿更加挺拔了，兴许是常年杀敌征战，他眉宇间多了更几分令人难以接近的血煞之气，面庞冷硬得旁人莫敢靠近。
本以为墨白也定然会与自己对视，谁知墨白只是埋头喝酒，竟是未往姜小薇的方向看上一眼。
她柳眉微蹙，心中颇有不虞，难不成这么久的日子以来，就只有她一人被思念着远在关外的他？
在姜小薇失落之时，墨白心中却饱受煎熬，方才殿下进来时，他第一眼便望见了她，许久未见，她变得更美了，像是一朵盛放得正娇艳夺目的花，令人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只是，墨白做梦都期盼着的重逢，却让他心痛如绞，每多看她一眼，他的心便像被放在火上炙烤，他该死，殿下是他的妹妹。
只怪皇帝当年并未对外公布姜小薇不是他的女儿，只以为皇帝体恤姜家，赐公主姜姓。
墨白没有勇气看她哪怕一眼，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强打精神，才没让自己失态，只是一口又一口灌着酒。
俞桃敏感地察觉到墨白今晚的异常，分明在关外之时，他几乎是数着日子过来，盼望着回到燕京的那日。
然而，今日回到了燕京，他却并未如她想象中那般迫不及待，甚至姜小薇出现在宴上，他也未多看一眼。
他这是怎么了？
第183章 将军的娇宠公主
俞桃皱着眉头，目光在公主和墨白两人身上来回穿梭，虽说墨白今晚举止有些异常，但俞桃心中依旧有些沉重，若是她没有猜错，今晚，墨白便会向皇上请旨了。
在这种场合之下，她即便想阻止，也没有办法，姜小薇地位尊贵，是深受圣宠的公主殿下，她根本无法和她竞争，但若是让她做墨白的妾，她是绝对不愿意的。
她俞桃也有自己的骄傲，绝不可能给一个男人做妾。
正在几人都各怀心思之时，内侍尖细的声音响彻宫殿，“皇上驾到――”
文武百官当即跪拜高呼万岁，皇帝坐定后才让人平身。
开宴后，承昭帝便将墨白招上前对他封赏。
承昭帝越看自己这个儿子越是满意，他笑哈哈地询问墨白，“爱卿今日想要什么，朕都尽量满足！可不要让朕失望啊哈哈哈！”
墨白跪在殿下，这样的场景，他不知在脑海里循环想象过多少次。他想过，自己一定会坚定不移地求陛下将秦国公主赐给自己。
或许陛下会不舍得将女儿下嫁，但他会用行动表明自己的诚意，哪怕触怒皇上，他也要殿下！
然而如今，他朝思暮想的场景真正发生，他却连说一个字的勇气都没有，仿佛开口便有千斤重一般，胸中苦涩翻腾，他低眉顺眼地拱手，艰难道：“臣……没有任何想要的赏赐，有陛下的褒奖，臣已经心满意足！”
墨白说完，姜小薇掩在面纱下的俏脸便白了白，出征前，他明明说好的，会向父皇求娶自己。
姜小薇不敢置信地盯着墨白，不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竟然出尔反尔，失信于自己。
然而墨白根本就没有勇气抬头，他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往他心上割一刀，血淋淋的疼。
他攥紧颤抖的双手，逼迫自己不在御前失仪，只是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一双眼睛已是熬得通红。
承昭帝并未感受到墨白的情绪如何激荡，只是墨白的回答让他有些不满意，承昭帝拢了拢眉，又道：“当真没有？爱卿，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你当真不想紧紧把握住？哪怕是你想要什么美人，或者让朕帮你赐婚，朕都能答应！”
承昭帝话都已说到这个份儿上，然而墨白依然不为所动――
“回陛下的话，臣……当真没有！”说出第一次以后，第二次便不那么艰难，墨白麻木地重复道。
承昭帝凝眉捻了捻胡须，侧目瞥了旁边的姜小薇一眼，又扬声道：“既然如此，那只好按朕的心意看赏了，爱卿年将二十尚未成婚，不若朕将最心爱的秦国公主指给你如何？”
承昭帝此言一出，旁边听赏的大臣贵族们不由都向墨白投去羡慕嫉妒的目光。虽说这秦国公主是个药罐子，但耐不住陛下就是宠她，何况她的封地还有万户食邑，不知看红了燕京多少人的眼。
被父皇这么当众指婚，姜小薇心中又羞又隐隐带着期盼，她抬眼瞧着墨白，等待他点头接受。
这本就是他们一早约定好的，虽然不知道墨白为何方才没有主动提，但墨白一定会答应的。
有人欢喜有人愁，和姜小薇的满心期待相比，俞桃只是冷眼看着发生的一切。她太清楚墨白有多渴望娶公主为妻，她也知道墨白随身都带着一方手帕，那宝贝的样子，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姜小薇的。
思及此，俞桃的心不由泛起一丝丝凄凉，今日过后，她连肖想墨白的权利都不再拥有，只怕墨白心里都要乐开花了吧。
满座的人都是同样的想法，认为墨白一定会欢天喜地地应下。
然而，墨白却并没有如旁人想象的那般欣喜若狂，反而是汗出如瀑，心中不断揣测着圣意，陛下分明知道自己是皇子，居然还提出将姜小薇许配给他，究竟是何用意？
难道说，两人的私情早已被陛下洞悉？
那也不应当如此平静，还给两人赐婚啊，究竟是为何？
墨白一时心乱如麻，在得知自己的身世以后，他如何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皇上的赐婚？
果真是天威难测，陛下的赐婚实在毫无缘由，承昭帝一世英名，又怎会允许兄妹乱伦之事？
墨白脑海中闪过几百种想法，却思来想去理不出头绪，最后他只能将其当做是一种试探。
墨白深吸一口气，磕了个头，正声道：“公主金枝玉叶，微臣卑贱，不敢高攀公主，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此言一出，偌大的紫华殿霎时一片寂静，谁都没想到墨白竟然会拒绝这天大的恩宠，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而姜小薇更是当场便面色如纸，端坐的身形微微晃了晃，她没想到墨白竟然会拒绝，这究竟是为什么？
姜小薇目光哀怨地凝着大殿下的男人，对方却跪在地上，丝毫没有回应她的注视。承昭帝原本还乐滋滋地想着给两人赐个婚，然后等到墨白身世大白后，便将姜小薇实为镇北侯遗孤之事一同公布，谁知道墨白竟然想也不想，当众拒绝了他的赐婚。
墨白的反应完全在承昭帝的预料之外，承昭帝脸色微沉，神色有些风雨欲来的味道，大殿内鸦雀无声，都静悄悄等待着天子一怒。
让众人诧异的是，即便墨白抗旨不遵，皇帝竟然也只是沉了沉脸色，并未给墨白难看。
承昭帝考虑到墨白方才凯旋归来，也不好多加责难，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墨白对砚儿无意，他也只好暂时作罢，摆摆手不再提赐婚之事，只是封墨白为骠骑大将军，又例行公事地赏了许多金银珠宝。
“逃过一劫”的墨白白着脸回到自己的位置，依然不敢往姜小薇的方向看。
方才若非自制力惊人，他差点就接受了陛下的赐婚，这对他来说诱惑力太大了，但只要一想到自己未明的身世，一股钝痛便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渗透进骨子里。
忽然，姜小薇虚弱地被小桃扶起身，对承昭帝屈膝福了一礼，“父皇，儿臣身体方才便有些不适，想先回宫歇息了，恕儿臣先行告退。”
“可是喘疾又犯了？”承昭帝关切问道，生怕姜小薇是伤心了，情绪低落又发病。
“无碍，许是方才吹了寒风，头有些疼。”姜小薇勉强笑道。
第184章 将军的娇宠公主
“那你便回栖月宫歇下罢，让宫人们多烧几个炉子，莫要着凉。”承昭帝点头摆摆手，放她离去，又叮嘱宫人们好生伺候着公主。
墨白拒绝了陛下的赐婚，气得公主当众便拂袖而去，连陛下的面子都不顾，这下岂不更难看？
姜小薇的离开让殿内气氛更加沉凝，谁都不敢去触承昭帝的霉头。
所幸承昭帝并未动怒，他若无其事地封赏了几位在战场上立功的将士，宫宴的气氛这才渐渐和缓下来，众人渐渐忘记方才墨白拒婚之事。
墨白一口又一口地灌着烈酒，辛辣的酒液滑进喉咙，酒气上涌，他终于有些微醺，只是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恰在此时，添酒的宫女一个不慎，将一壶酒都洒在了墨白身上。
“啊！将军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宫女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帮墨白擦拭着身上的酒液，却被墨白一把推开，不耐道：“无妨。”
墨白神色带煞，旁人看一眼都怵得慌，那小宫女被吓坏了，忙道：“将军衣裳都湿透了，奴婢带您去换一身衣裳吧。”
身上被酒水浸得黏黏糊糊的，墨白起身跟着那小宫女离开了歌舞升平的紫华殿。时值深冬，殿外下着大雪，凛冽的寒风仿佛锐利的刀片一般刮在脸上，墨白被冷气刺激得酒意醒了一大半。
他跟着那小宫女七拐八拐，眼看离紫华殿越来越远，墨白不由眉头微皱，不过是宾客更衣的地方，怎么会离得这么远。
正当墨白准备开口询问之时，宫女领着他到了一处殿宇，毕恭毕敬道：“将军，到了。将军进殿左转便是更衣的地方，奴婢在外面守着。”
墨白走进殿内，那宫女从外面将门关上，殿内烧着好几个暖炉，暖气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气，墨白依言朝着左边的偏殿走去。
然而当墨白走进偏殿，却发现偏殿内坐着的人，待看清那人，墨白脸色一变，一声不吭转身便要离去。
“站住！”姜小薇一直坐在偏殿的榻上静等着墨白，而墨白看到她，却像是看到猫的耗子一般，拔腿就跑。
姜小薇心中难受极了，她叫墨白来，就是要问个明白！
墨白身形微僵，但还是停下脚步，转身向姜小薇拱手告罪，“卑职不知殿下在此处小憩，多有冒犯，还请殿下恕罪，卑职这便告退！”
墨白目不斜视，低头看着光滑的地砖，急于撇清关系的模样，简直和曾经那个夜探香闺的墨白判若两人！
姜小薇倏地站起身，走到墨白面前，直直望着他，“抬起头来！”
墨白依言抬头，终于再次看见那张令他日思夜想，寤寐思服的娇颜，她出落得更加美丽，眉宇间带着天生的贵气，即便是咄咄逼人的时候，也依然耀目绝伦。
他近乎贪婪地用目光描摹着她的五官，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她，墨白才知道这半年多以来，他究竟有多想她，澎湃汹涌的思念冲破堤防，将他席卷。
“墨白，你今晚为什么要拒绝父皇的赐婚？！你忘了曾经答应过我什么吗！你说过回京后就求父皇赐婚的！告诉我为什么！”姜小薇绷着一张小脸，厉声质问，气得唇色都有些发白。
姜小薇的质问将墨白拉回残酷的现实，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可是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他的身世早晚会曝光，他们注定是一个悲剧。
姜小薇望进男人眼中，目光触及到他眼中深切的痛楚，这让姜小薇满腔的怒意瞬间消弭。
她拉着墨白的衣角，抬头望着他，软软道：“墨白……你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不相信你会背弃对我的承诺。你不是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会回京娶我的吗？你忘了吗？”
怎么会忘呢？
我做梦都想娶你，在边关的日日夜夜都在思念你。
墨白僵站在那里，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直直站着，用一种姜小薇看不懂的目光，沉重而痛苦地凝望着她。
他多想借着酒意装疯卖傻，然而此时的他，比平时更加清醒。
“回答我啊。”姜小薇晃了晃墨白，他依然像一堵墙一样，木木站在那里。
姜小薇眼底希冀的光消散，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松开手，空气沉默下来。
良久，墨白才拿出了一只玉瓶，“卑职在北狄时，碰上一位大夫，曾经治愈过喘鸣之症，这是他制作的药丸，服下后，能保殿下一到三日内不发病，虽不能根治，但好歹能让殿下不再受喘疾之苦。”
姜小薇看着墨白手中的小瓶子，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只是依旧生气方才的事，她哼了一声，转过头道：“你不解释清楚，我就不要你的东西！”
墨白默了一瞬，拉起姜小薇的手，将瓶子放进姜小薇的手里，“那位大夫卑职也一同带回了京城，明日卑职便让他进宫面圣，为殿下治疗喘疾。”
姜小薇顺势抓住他的手，墨白几次逃避问题，让她眼中氤氲起雾气，她柳眉微蹙，哀伤地望着他，“墨白，你心里明明就是有我的，不然你也不会为了我的病，还帮我找大夫，既然不爱我，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殿下请自重！”墨白轻轻挣脱开姜小薇的手，他避开姜小薇的目光，不敢看姜小薇的眼睛，他生怕看了便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大夫不过是卑职在北狄时，恰巧遇见，并非刻意找寻，殿下莫要多想！”
事实上，哪有那么多恰巧，他千方百计才打听到那位治愈喘疾的郎中，只是对方性情古怪，他几次上门都被对方挖苦刁难。最后墨白给那大夫锄了好几月的草药，那大夫看在墨白心诚的份上，才答应随他前往京城。
“殿下若无要事，卑职便先行告退了。”墨白硬邦邦说完，便转身要离开偏殿。
姜小薇留在原地望着墨白的背影，她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出去几个月，回来却像变了个人，只是这么想着，姜小薇便鼻子一酸，泪珠扑簌簌往下掉。
“墨白――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墨白身后响起，啜泣声很低，却让墨白的心都碎了。
他猛地停住脚步，再无法寸进一步，他最无法忍受的便是她的眼泪。
只是听见背后她的哭泣，墨白便心慌意乱，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不再想那些伦理纲常，也不再想是对是错。
第185章 将军的娇宠公主
他只想要她！
墨白不再犹豫，转身三两步走回她面前，一把将她抱进怀中，动作又急又猛，铁臂紧紧箍着怀中柔软的娇躯，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
姜小薇陡然落入他带着浓烈酒气的怀抱，委屈的眼泪却止也止不住，粉拳砸在男人坚实的胸膛，“你就知道欺负我！就知道欺负我！”
“对不起，对不起，别哭。”墨白心疼地帮她拭去眼泪，只是金豆子还在不住地往下掉，滚烫的泪珠像是落在了他心上，将他的心灼出一个洞墨白松开姜小薇，发现她捂着胸口气喘吁吁的模样，从药瓶中倒出一颗药，塞进了她口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