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雪园门口停了许多车马,能受邀前来的皆是燕京世族,身份尊贵,不容有失,墨白安排禁卫军将整座赏雪园保护得密不透风。
俞府也受到了邀请,但俞桃受命负责维护赏雪宴的安全和秩序,因此俞桃也不能以女儿身赴宴。
在宴的宾客中,最重要的当属秦国公主,若是没有姜小薇,今日赏雪园的护卫也不至于如此严密。
俞桃深知姜小薇的重要性,但她也不愿意让墨白贴身保护公主,于是自告奋勇道:“公主那边的守卫由我负责吧,我一定会保护好公主的。”
左右墨白也拒了婚,应当不会反对她的意见才是。
俞桃这么自信满满地想着,谁知道墨白想也不想便摇头道:“不成,今日宾客众多,随时有意外发生,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小心谨慎,你负责前庭的宾客吧,殿下由我亲自保护。”
墨白怎么可能会把殿下的安全交给别人。
“可是……”俞桃皱了皱眉,不懂墨白心中所想,他不是拒绝了陛下的指婚吗?为什么现下又一副对姜小薇十分重视的模样?
俞桃心思千回百转,但这毕竟是墨白的私事,她不能多问,只能揣着满肚子疑惑领命而去。
秦国公主的马车是在赏雪宴快开始的时候,才姗姗来迟,马车一如既往的华丽,甫一出现便夺人眼球,在权贵云集的燕京也是独一份。
姜小薇搀着飞白的手下了马车,少女身披银狐大氅,一圈雪白的绒毛簇在脖颈间,衬得她沉静的面庞愈发雍容。
在场的人见公主驾到,纷纷下跪行礼,齐声高呼,“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平身。”少女的嗓音清越动人,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仪。
姜小薇刚下车,便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粘在自己身上,她站定后环视一周,终于看到墨白站在不远处,手扶佩剑,一脸肃穆地盯着前方,若不是知道墨白什么人,她还真信了这副君子模样。
姜小薇心中暗骂一声,假正经!
墨白好几日都未得见心上人,今日终于见到,自打姜小薇一出现,他的目光便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贪婪而渴望地盯着那众星拱月的少女,仿佛下一瞬便要将她吞吃入腹。
姜小薇乜了一眼墨白,却不想墨白抬眼和她望个正着,男人的视线火热又暧昧,黑眸中的侵略欲仿佛能化为实质一般将姜小薇包围。
因着姜小薇身份特殊,又身娇体弱,赏雪园里专程准备了一间歇息的厢房,供姜小薇单独赏雪歇脚。
开宴后,姜小薇坐了一会儿,便称自己身体不适,提前退席回了自己的厢房。
君钰岐也知道自己这个病秧子妹妹什么德行,并未多问便放她离开了,原本请姜小薇来也只是因为墨白,如今墨白到场,姜小薇在不在都无所谓了。
姜小薇离席后,一直暗中关注姜小薇的墨白眉头微微蹙了蹙,他正想跟上去看看她哪里不舒服,却被四皇子当众叫住。
“墨将军,今日本宫宴请诸位赏雪,你也不必拘礼,来坐下与本宫喝一杯!”四皇子笑得十分豪爽,似是半点不拘泥那些君臣之礼,举起酒杯对墨白朗声道。
第188章 将军的娇宠公主
君钰深谙为人处世之道,他知道像墨白这种常年征战沙场的武夫,定然是最忌那些虚头巴脑的做派,直来直去反而更能收服人心。
“这……还请殿下恕峥不能从命,陛下交代卑职做好赏雪宴的守卫,卑职要务在身,此行并非享乐,不宜饮酒,请殿下恕罪。”墨白恭敬地对君钰一拱手,拒绝了他的邀约。
这不是墨白头一回用“要务在身”回绝君钰,对于墨白的反应,旁人也都不奇怪,毕竟墨世子的脾性是出了名的,为人正派,做事更是一板一眼,此时拒绝君钰也在情理之中。
被当众驳了面子,君钰也不恼,毕竟墨白可是连赐婚圣旨都敢公然违抗,若是他当真那么好拉拢,君钰也不至于如此费尽心机。
“墨将军所言极是,是本宫思虑不周,那便待日后你我再饮一杯!”四皇子毫不介意,哈哈朗笑一声,话落一口饮尽杯中酒,做派十分洒脱,令人不禁心生好感。
在场的宾客们见四皇子性情如此温和,即便被墨白当众下了面子,也毫不在意,纷纷为四皇子的豁达大度感到折服,果然不愧是储君之位的候选人,有这等胸襟才担得起!
面对四皇子的虚与委蛇,墨白也不接他的茬,只是对四皇子抱拳行礼,随后便退下了。
望着墨白大步离开的背影,君钰目光幽深,闪动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墨白走到姜小薇小憩的听雪居,远远的便瞧见那道白色身影伫立在结了冰的湖边,遥望着被皑皑白雪覆盖的湖心亭。
姜小薇怀中抱着暖手炉,在冰冷的空气中呼出几团白雾,她有些不满地嘟哝着,“这冰天雪地的,举办什么赏雪宴,委实无趣了些,也不知这些人哪儿来的闲情逸致,冻都冻死人!”
未等到小桃的搭话,姜小薇疑惑地转头,却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她“啊”了一声,待看清来人便收了声,墨白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小桃也未见踪影。
姜小薇用手里的暖炉轻捶了墨白一下,嗔道:“就知道吓我!”
“身子不适怎的还不好好休息,在外头冻着了可如何是好?”墨白拢了拢她身上的大氅,又摸了摸女孩的小手,发现是暖的,这才放下心。
看着男人嘘寒问暖的模样,姜小薇心里甜丝丝的,乖乖答道:“出来转转,屋子里闷得慌,不舒服得紧。”
女孩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鼻尖泛起红晕,一双眸子水光潋滟瞅着自己,模样十分惹人疼爱,让墨白心中又爱又怜,他喉头微紧,黑眸深邃地凝着娇小的女孩,沉默片刻,嗓音低涩沙哑,带着几分露骨,“想我没有?”
姜小薇被男人问得羞红了脸,转头故意不看他,娇哼一声,“哪有一上来就问人家这种问题的嘛!你羞不羞啊……”
说完小手还欲拒还迎地轻推了他一把,女孩又娇又横的小模样,让墨白酥了半边身子。
在战场上素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墨小将军,此时却甘愿化作绕指柔,他小心翼翼将少女圈进怀里,纵容又宠溺地应声,“好好好,不问了,哥哥知道娇娇儿肯定是想哥哥了。”
“你瞎说什么呀……”女孩小脸通红,却死活不肯承认。
“若不是想我了,殿下如何会参加如此无趣的赏雪宴?还是卑职自作多情了?”墨白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娇小的女孩整个笼罩,看似暧昧的动作,却占有欲十足。
“哼……”被男人戳破心事,女孩小脸越发通红,噘着嘴娇声娇气否认道:“你就知道瞎说……”
男人觊觎已久的粉唇,水润饱满,他喉结上下滚动,俊脸越凑越近,黑眸中欲望翻腾,他哑声开口,“当真没有?”
“嗯……”姜小薇几乎能感受到男人灼热的呼吸,看着他越靠越近,惹得她的心跳也愈发急促,男人幽暗深邃的眼眸仿佛有些致命的魔力一般,将姜小薇牢牢吸引,丝毫无法移开目光。
每当姜小薇柔弱乖顺地躺在自己怀中时,墨白便难以言喻地兴奋起来,或许是骨子里便带着卑劣的基因,他心中总是会浮现无数的阴暗想法,把女孩藏起来占为己有,让她再也无法离开自己。
等到她的世界只有自己一人,他便不用整日都活在失去她的恐慌之中。
只是每当这些可怕的想法袭上心头,便会被更加汹涌的爱意抑制。
他爱她,尽管她是他的妹妹,他也爱她,甚至这份爱变得更加疯狂。
没有人能阻拦他,即便是姜小薇本人也不行。
两人正打情骂俏,好不甜蜜,却不知这一幕早已落入旁人眼中――
俞桃站在一棵枯树后,目光直直地注视着站在湖边的两人,她一手死死抓着树皮,甚至被干枯的树皮磨破了手都没有感觉,她望着那仿佛天生一对的璧人,心中却有如滚入油锅一般煎熬,原来心真的会痛。
她本以为,墨白长年征战在外,对姜小薇的感情早已被磨灭,然而今日一见,才知并非如此。
她不知道墨白是出于什么原因拒绝了赐婚,但她清楚地意识到,墨白依然爱着姜小薇。
她木木地看着墨白对姜小薇亲了又亲,爱不释手地抚摸她的脸庞,又生怕她冻着了,搂着她进了听雪居,一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俞桃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有什么比得到希望后,又再次绝望更让人痛不欲生的?
等到墨白从听雪居出来,俞桃便挡在了他面前,神色冰冷,“你方才在里面,做什么?”
面对俞桃如此直白的质问,墨白眉头一皱,俞桃不过是他麾下的副将,何时轮到她来质问他的行踪了?
“俞副将,你僭越了。”墨白淡声提醒道。
俞桃却毫不在意,她此时只想要一个答案,她抬眼,直勾勾望着墨白,质问道:“回答我,既然你早已拒婚,为何还与公主纠缠不清?!”
俞桃也知自己此举有多失态,像个捉奸丈夫的怨妇,然而她根本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质问墨白,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她想要问个明白!
俞桃如此激动,却让墨白误会了她的用意,以为俞桃是爱慕姜小薇,找自己争风吃醋来了。
思及此,墨白面色一冷,厉声斥道:“俞副将!事关殿下清誉,你我都担待不起,还请慎言!本将军的私事,何时轮得到俞副将指手画脚!”
此话一出,俞桃面色顿时苍白如纸,没料墨白竟然丝毫不留情面,三言两语将她长久以来的芳心碎成齑粉。
墨白说完话便拂袖而去,留俞桃一人呆立在那里,眼泪不知何时爬满了脸颊。
第189章 将军的娇宠公主
她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心中悲愤难当,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用如此锐利的言辞奚落,为什么曾经那个温和善解人意的墨白不见了?
只有在姜小薇面前,他才会展露出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俞桃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全然忘了自己尚有公职在身,只是浑浑噩噩地在回廊中蹒跚,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活力。
“大人当心!”
正在俞桃魂不守舍之际,一声惊呼将她唤回了现实,眼看便要撞上迎面而来的炭盆,俞桃眼疾手快地避开,抬手扶住了险些洒出的炭。
“多谢大人!所幸这些炭没洒!”两个抬着炭盆的宫人松了口气,这可是上好的银骨炭,若是洒到雪地里不能烧了,便是扣他们一年的月钱也赔不起!
俞桃摆了摆手,随口询问,“这些炭是要送往何处?”
“这是送到听雪居的银骨炭,其他的炭烧起来烟雾大,殿下凤体金贵,稍不注意便犯病了,因此殿下的屋子里素来便烧的银骨炭。”那宫人低着头恭顺地答道。
原本俞桃没将这些炭火放在心上,然而听宫人这么一说,她却心念一动,看着那盆银骨炭,眸光微闪,半晌未说话。
两名宫人见这位大人不吭声,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大人未发话,他们小喽哪敢先行离去,正踌躇着说些什么。
“正巧本官顺路前去给殿下请安,这炭火便由本官送去听雪居罢,你们忙。”俞桃主动开口道,说着便要接过那炭盆。
“这……”两名宫人有些犹豫,这是要送往公主房中的份例,半点马虎不得,若是出了什么纰漏,他们也开罪不起。
“今日宾客众多,本官是看你们忙不过来,这才顺路替你们送过去,难不成,你们还担心本官这点子事都做不好?本官受命保护殿下,这银骨炭便是送到听雪居,本官也是要例行检查。”俞桃背着手,眉头一皱,似有不悦。
眼见触怒了俞桃,两名宫人也不敢有何异议,加之今日着实忙得脚不沾地,奴才们生怕怠慢了前庭的宾客,因此战战兢兢谢了恩,将炭盆交给了俞桃。
……
姜小薇被墨白送回了听雪居,斜倚在软榻上,屋内暖融融的炭火熏得她昏昏欲睡。
门外有丫鬟靠近,低声传话道:“启禀殿下,下人们送了些炭火添柴。”
“抬进来罢,让我检查看看是不是殿下惯用的。”小桃走到门边,打开门朝外面道。
“是。”外头那小丫头点点头,福了福身,便和另一个小丫鬟抬着炭盆进了屋。
小桃正要过去掀炭盆的盖子,却听软榻上眯眼小憩的姜小薇开口了――
“本宫看你啊,就是闲不下来。回回都检查,也不嫌麻烦,这银骨炭还能找到什么替补的不成?这些个下人们也不敢做偷梁换柱,鱼目混珠的事。”姜小薇声音慵懒,说着便换了个姿势,凤眸微眯,抬起眼皮瞥了一眼那铜色的炭盆,当真是半分不在意。
“话虽如此,若是当真有那起子心怀叵测的亡命之徒,岂不是让殿下遭罪。”小桃一面说,一面打开了炭盆的盖子,发现里面码得整整齐齐,清一色上好的银骨炭。
“好了,别瞎操心了,去,帮本宫把那本西凉游记拿过来。”姜小薇抬了抬下巴,示意小桃道。
“是。”
小桃匆匆扫了一眼,见无甚问题,便盖上了盖子,将游记送到姜小薇手中。
两个小丫鬟将炭盆抬进屋内,负责添炭的丫鬟上前,拣出一部分,将剩余的炭归置好,烧热后盖上了金丝网罩,抬到屋子中央。
炭盆里火烧得格外旺盛,火星不安分地跃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眼见盆里的炭烧去快一半,姜小薇眉头微微蹙起,捂着胸口,喉咙发痒,她掩唇轻轻咳了两声。
“殿下,可是屋里的炭不够烧,凉着了?”小桃见姜小薇咳嗽,当即便紧张得不得了,一迭声地问,生怕她哪里不舒服,又转头吩咐丫头们,“将炭盆烧得再旺些!”
“本宫无妨……咳咳……”姜小薇刚想摆手,下人揭开罩子,带动着炭盆里的碳灰,霎时漂浮在空气中。
“咳咳咳――”咳嗽止都止不住,喘疾这种病最忌咳嗽,一个不慎便会复发,姜小薇胸中吸入过量的烟尘,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捧着心口,整个人面色潮红,嘴唇却纸一样白,倒在软榻上猛烈急促的喘鸣,“咳……哈……呼……哈――”
“殿下!殿下!”小桃脸色当即大变,连忙挥手吩咐伺候在一旁的丫鬟们,“宣太医!快宣太医!”
所幸姜小薇出宫,素来便有太医随行,今日也不例外,小丫鬟们纷纷应是,连忙跑出听雪居,去请太医前来诊治。
“殿下,您可别吓奴婢,千万要坚持住啊!”小桃面色发白,抖着手将先头那位北狄大夫配的药喂给姜小薇,又拿出姜小薇惯用的小瓷瓶,送到姜小薇鼻端让她嗅闻。
只是这次病势来得极为猛烈,即便是喂了药,也丝毫不见成效,姜小薇紧抓住衣襟,整个人都开始抽搐起来,似乎要晕厥过去。
小桃吓坏了,手足无措地看着姜小薇,急得眼泪往下掉,却毫无办法,只是按照太医教的法子,试图缓解一下她的症状,却都收效甚微。
屋子里一群丫鬟婆子乱成一团,生怕姜小薇出什么事,若是公主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她们一个都跑不了,都得给公主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