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继良张了张嘴,又闭上。算了,只是萍水相逢,待任务结束便不会有交集,她自己都不放在心上,外人又怎能多加插手。
桑玄数了百分之二的灵石给头号,剩下的就揣进兜里。
天封宗,任务堂。
“韩执事,近来可好?”桑玄在三个执事中选中了熟悉的人选。
韩执事对她完成任务的速度习以为常,当下露出和蔼的笑容:“桑小友,老夫好得不能再好了,你呢?”
“我也好。”
桑玄和他进行了一番无聊的寒暄。
韩执事接过任务玉简,查看上面的录影,F浩山问题解决了,小米村问题也解决了,只不过,这个人脸怎么有点眼熟。
韩执事猛地抬头看向一开始被他忽略的夜继良,瞳孔骤缩,竟然是他!
“怎么回事?”韩执事问道。
夜继良早知道有这一问,当即把自己炼丹引发臭味的事情和盘托出,他略带歉意地说道:“是我的错,我愿意接受宗门的处罚。”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是和宗门的任务牵扯上了关系,韩执事心中有数:“此事由戒律堂接手,我会将事情告诉他们,你现在就去戒律堂,他们会做出最好的惩处。”
“弟子立刻就去。”
夜继良拱了下手,前往戒律堂。
桑玄看着他的背影,心道,她一路冷眼旁观,夜继良并非传言中那般仗着背景嚣张肆意,而是进退有度,与人为善。
纵然头号打他至重伤,但知晓她事先并不知情后,竟然没有迁怒于她,要知道,她和头号可是一伙的,头号做的,就相当于她做的,在别人看来,没有半分区别,他却能将他们两个人分割开,当做完全独立的人来看。
夜继良的心性非同寻常,保持冷静的同时,还能反过来劝她。
其实桑玄不知道的是,夜继良是个看眼缘的人,他和桑玄接触下来,感觉没有不适,所以就乐意当个好心人,寻常时候他对其他同门的态度不过尔尔。
“韩执事,夜继良会受到怎样的惩罚,戒律堂是管所有外门弟子吗,规矩严不严苛?”桑玄动了点心思,这个地方貌似很容易得罪人。
韩执事收好任务玉简,将贡献点划给她,也不吝啬解释:“戒律堂不仅管外门弟子,也管内门弟子,宗门上下的弟子包括执事级别以下的弟子都受到戒律堂的监督,至于惩罚,那要由当事人犯的错来定。夜继良虽对小米村造成了影响,但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些许因时间精力不够而产生的财产损失也已经补上,我断定,戒律堂会对他轻拿轻放,以口头训诫为主,再加几板子作为教训。”
更何况,夜继良和内门有所牵扯,不看佛面看僧面,他无论如何都会好端端地从戒律堂走出来。
“似乎挺人性化的。”桑玄失望地喃喃,怎么不是残暴嗜血的组织,这样压迫的弟子越多,掀起反抗的弟子就越多。
她很快放弃了加入戒律堂的想法,原因无他,见效太慢,就算戒律堂的弟子不当人,可它存在了这么久,不是单个弟子能撼动的,也不是每个弟子都有这样不怕死的勇气。
毕竟如果她被杀死,按照天封宗杀害同门者死的铁律,那个人也活不下来。
桑玄的目光落在了平摊的手上,那里有一张韩执事递过来的淡蓝色卡片,巴掌大小,微寸薄厚,掂了掂,重量只有几克,轻盈仿若无物。
这就是贡献卡,上面储存着弟子所拥有的贡献点。
第一次做完任务后,她就拿到了这张卡,当初她仔细打量了一番,正面的卡片上镌刻着宗门的徽章印记,背面则是空无一物。
后来任务交接的时候,她发现韩执事输入贡献点时,卡片背面以极快的速度闪过一抹蓝光,隐约是一个奇怪的符号。
但是它消失的速度太快了,她根本来不及看清那个符号。
“贡献卡后面的蓝光是什么?”桑玄前几次忘记问了,现在想起来,毫不犹豫地问出来,反正在她看来,韩执事态度突然变得温和,那就当个好使的工具人利用起来,管他有没有阴谋诡计。
“蓝光?”
韩执事呢喃一句,恍然大悟:“你是说铭文吧。”
桑玄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铭文是修真界的一种奇特符号,蕴藏着强大的力量,每一枚铭文,都有着不同的作用,但是无一例外,可以发挥出强悍的能量,若能刻画出完整的铭文,就迈入了成为铭文师的门槛。可惜,拥有铭文师天赋的修士太少,说是万里挑一都不为过。贡献卡上的铭文,是最为简单的一类铭文,它的作用是计算。”
韩执事之所以会耐心解释,是因为他发现桑玄的修为波动竟然来到了筑基期。
这才过多久啊,她竟然就来到了这个境界,长此以往,迟早会成为宗门的中流砥柱,那么与之交好就是必然的。
桑玄一念而过,兴致淡淡,她现在比较感兴趣的是贡献点:“如何查看贡献点?”
韩执事说道:“注入你的少量灵力。”
桑玄捏着卡片,一丝灵力顺着指尖灌入其中,刹那间,代表铭文的蓝光闪烁亮起,她终于看清了这个符号。
七条扭曲的线条,交织组合成奇异的存在,它不像任何一个已知的字,就只是单纯的一个符号。
卡片上,浮现出一个数字。
――260!
桑玄快速心算,第一次和第二次任务为甲等任务,分别获得80点,第三次是两个乙等任务,分别获得40点和60点,总数无误。
“贡献楼是不是什么都有?”
韩执事想了想,道:“差不多吧,一些基础资源包括丹药,符纸和阵盘在第一层楼,越往上,资源越宝贵,所需贡献点就呈倍数增加,尤其是第三层楼往上,那里已不是我们能接触的层楼。”
桑玄蹙眉:“为何?”
“实力未达到金丹期,是过不了那道门的,所有金丹以下的修士,都被那道门阻隔在外。”韩执事怅惘地说道,他曾经就去挑战过,结果一败涂地,“后来我才知道,那道门上附有金丹修士的神识,意图开门的修士都会受到神识攻击,这等精神方面的对抗,唯有同等级别修士能做到,我们是不行的。”
桑玄看着他挫败的神情,毫无疑问,贡献值具有一定的防御机制,只是作用于筛选不合格的修士,不足以致命。
对她无用。
所以她也不深究里面的因果关系,只问到道:“这三层楼中,有筑基丹吗!?*?
抵达宗门时,她就发现自己突破了,自然而然,浑然一体,仿佛原本就是这般,一点也没有正常修士该有的瓶颈。
这时,她想起了和外门管事何观的约定,他需要一枚极品筑基丹来冲击炼气到筑基的瓶颈,毕竟年纪大了,筑基丹品阶稍低些,失败的可能性越大,何观想确保万无一失,而这点,只有极品筑基丹能做到。
韩执事不再失神,笑道:“筑基丹一向抢手,刚出来就被大家哄抢而光,哪怕修为没到筑基,也可以等到筑基时再服用丹药,有些修士更是囤积起来,再高价卖出。尽管如此,筑基丹仍然供不应求,尤其是极品。”
丹药等级共分九品,从一品到九品,等级依次增加,而区分同级别丹药品质的称作品阶,分为下品,中品,上品和极品。
同是筑基丹,不同品阶的丹药,发挥的药效堪称天差地别。
“你的意思是没有喽?”桑玄手腕翻转,收起贡献卡,决定去贡献楼走一趟。
“等等,我的话没说完。”韩执事开口叫住桑玄,“贡献楼的确没有你需要的丹药,但是我的手里恰好有一颗。”
桑玄身体刚转过一半,闻言,侧身望向他,似笑非笑道:“韩执事,我不得不怀疑,你嘴里囤积丹药的人,有你一个啊。”
筑基丹可是紧俏货,基本上入手就脱手了,他出手就是极品筑基丹,说没点猫腻才奇怪。
韩执事面色平静,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质疑:“后面有个休息间,不介意的话,和我去那里做个交易。”
任务堂人来人往,虽然二人找了个角落谈话,又压低了正常音量,但是一旦拿出丹药,必定会被盯上。
桑玄爽快道:“好啊。”
……
外门。
何观结束一天的修炼,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他的修为停滞在炼气巅峰很久了,当年他费劲千辛万苦得到了一颗上品筑基丹,就在他满心以为自己会成功突破时,他却失败了。
那是他一生的梦魇,直到今天,他还会梦到那天的场景。
何观推开窗,捞过停在窗边的传音纸鹤,笑嘻嘻的熟悉声音响起:“何管事,我答应你的做到了,你在不在,我来找你。”
这是桑玄的声音,何观许多次腹诽她的胆大包天,怕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此刻听到她的话,却宛若天籁之音一般。
“在在在,我在!”
何观连说三个在字,唯恐把机会放跑了。
他抬头仰望月色,点点晶莹凝于眼眶,他四处投资有潜力的杂役弟子,终于到了收获的这一天吗。
“何管事,你哭了?”
桑玄抛着手中的玉瓶,踱步而来,和韩执事做交易,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对方看中了她的天赋,那她也不会拒绝多一个朋友,反正好处到手了。
何观狼狈地擦过双眼,没想到一时失态被看到了,他否认道:“哪有,你看错了,我怎么可能会哭。”
桑玄笑了笑,筑基期的修为波动瞬间蔓延开来,笼罩了直径五米的范围,用实力说话比什么都强:“我会看错?”
何观一惊,继而大喜:“你竟然到筑基了,难怪你能弄到极品筑基丹!你没看错,是我说错了,我那是喜极而泣呢!”
桑玄把玉瓶扔过去。
何观爱惜地接住,唯恐掉到地上,瓶盖打开一道缝隙,浓郁的丹药气息疯狂涌入鼻腔,这味道,果然是极品筑基丹!
“我走了,记得认真履行你的管事责任,勿再偏颇,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善良,不计较你以前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何观重重点头:“没问题!”
他心中有种感觉,或许是因为长此以往的管事生涯,磨灭了他心中筑基的希望,所以他收受贿赂,漠视了杂役弟子的处境,间接导致心境不达标。
此时此刻,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何观本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明白这点后,心上的无形枷锁竟然就冲破了。
他欣喜地看向桑玄离去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玉瓶,他有自信,今天过后,他就是筑基期修士。
桑玄叮嘱完何观,径直朝外门地界走去,处理了这件遗留的事情,她该想想下一次去哪里讨债。
“哗!”
树叶摇晃,纷纷扬扬。
自到达筑基后,桑玄的身体全方位得到了提升,好比她的力量,原本就恐怖的力气直接翻了三倍,如果她此刻攻击眼前的树,完全可以一击打倒。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不同寻常的异响,即使掩盖在树叶落下的声音中,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谁?”
桑玄嗓音低沉,仿佛被惊动了,心中却雀跃不已,难道是某个看不惯她的人,想要灭掉她吗,勇气可嘉啊,敢在宗门内动手。
她敬他是个汉子。
“是我。”
即墨安收紧背后的剑,只有握住剑柄的时候,他心中的焦虑才会消除几分,不过和桑玄对上视线的一瞬间,他立刻触电般移开,手心发汗,紧张得心扑通扑通跳。
桑玄注视着从巨石后走出的男子,对方身后负剑,是个剑修,因为只有剑修剑不离身,剑身在月光下闪过寒芒,可见此剑锋利。
男子的相貌和他的剑一般,锐利不可挡,剑眉星目,五官端正,躲避的姿态中和了这份气势,使得他看起来平和得多。
不过,他仍然具备攻击力。
桑玄饱含期待地看着他:“这位师兄,我并不认识你,你大晚上地跟踪我,是不是想对我做些什么?”
即墨安闻言,慌了:“我当不起这声师兄,叫我道友就行,你不是跟踪你,就是顺路,我也走这条路,我和你一样都是外门弟子。”
即墨安焦急地等待着审判。
他发现前辈的真实身份后,有想过远离,默默隐藏前辈的存在,但他忍不住想去接近她,只是简短的二字箴言,便能够驱散心魔,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身为剑修,本就是慕强的性格,得知这么一个人存在却不能接近,简直是抓心挠肺,等他辗转反侧,下定决心要挑战前辈时,却发现她不在宗门。
终于,他蹲在任务堂外,等来了前辈的到来。
能和这样的前辈战一场,是他的荣幸,所以在桑玄离开任务堂后,他立马就跟上来,想要和她吐露自己的心声,即便她说自己自不量力,他也绝不后悔。
强者,是有尊严的,不是谁都能够挑战,他会花费更多的时间精力,去冲击下一个境界,再次发起挑战,终有一天前辈会答应与他一战。
结果事到临头,他因为心中的感恩,怕这样会暴露前辈的身份,怎么都开不了这个口。
反复纠结,便出现了眼下的情景。
桑玄轻拂下巴,眼眸扫视他全身。
即墨安不自觉挺直身板,或许是过了很久,又或许是一瞬间,他等到了桑玄的答案:“这样啊,那走吧。”
即墨安心中一震,他相信以前辈的实力,一定知晓了自己的来意,可她竟然全了自己的脸面,没有把这一切披露开来。
前辈,果然高风亮节。
即墨安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的背影。
桑玄踏着月色缓步而行,朦胧的银色月光像轻纱一样披在身上,精致的容貌,傲视的身高,恍若神女降临,每一步都在拨动着人的心弦。
前辈,是月神吧。
即墨安呆呆地注视着,跟在十米远的地方,脚步轻得不可思议,害怕打破了如此唯美的一幕。
……
富贵赌坊。
桑玄翘着二郎腿,将销掉的债务往管事面前一递,管事看了看他们,低头看向欠条,那里有着债务人本人的指印,和以往的对比,确凿无疑。
“好了吗?”桑玄敲了敲桌面。
管事如梦初醒:“好了,好了。”富贵赌坊的痼疾债务竟然真的被他们两个人讨回了三份,老板找来的人果然是能人。
管事已经迫不及待给程辛树传音,当着桑玄和头号的面开始夸赞,诸如“少年英才”“才华横溢”“天赋纵横”都甩在了他们头上。
桑玄这般厚脸皮的人都感到不好意思。
管事把传讯玉简给桑玄:“我们老板有话跟您说。”
程辛树的声音从玉简那边传来,略微变形:“桑玄,你做到了。说好的二八分成,我不会赖账,能告诉我,你们是如何做到的吗?”
“程老板,几日不见,你就变得无耻了,讨债方法是我们的立身根本,你若是想要,空口白牙可不行,是不是该付出点代价。”桑玄笑眯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