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苏晓晓所说,她是不会说假话的。
苏晓晓好奇地问孙氏:“曹大人对三个孩子那么好,竟没有发现他们和自己长得一点不像吗,
你每月回娘家小住,都是你表哥来接的你吧?”
这两句话看似前言不搭后语,苏晓晓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孙氏绝望的看着苏晓晓,她是有多自不量力,竟想着来挑衅赵婉月。
平常她有事没事就炫耀老曹对他好,得罪了多少夫人,想都不用想很快,这些话就会传到老曹耳朵里去。
果然,很快就有人说:“说起孙夫人的表哥,我倒是见过一面的,跟孙夫人的儿子长得那叫一个像,我们都以为是外甥像舅,难道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孙氏悔不当初,今日她本不该来的,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
孙氏只说身子不适,急急地告退走了。
那些夫人还幸灾乐祸地想着许王妃和孙氏的丑事,只见苏晓晓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们。
她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不安和恐慌。
这些贵夫人个个看着光鲜亮丽,端庄大方,可后宅里谁没有点龌龊事情呢,手上捏着人命的也不止一两个。
她们哪里还坐得住,连忙起身告辞,生怕走得慢一点,就成了苏晓晓的靶子。
临走时还不忘跟赵婉月承诺:“赵夫人,我们真的是来看国公爷的,你宅心仁厚,何止是孝顺,这些我们都是知道的!”
苏晓晓意犹未尽地追在那些夫人后面喊:“别走啊,咱们再聊一会儿,我还有好多事情没说呢!”
听苏晓晓这么说,原本只是小跑着的众位夫人,不约而同地奔跑起来,眨眼间,拥挤的大厅里就空荡荡的了,只剩裴老夫人和裴小夫人,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裴老夫人笑了好一会儿,才把苏晓晓拉到面前,刮了刮她的鼻子说:“晓晓啊,晓晓,你可真是个小人精,现在估计她们做梦都不敢梦见你们了。
是我多虑了,有晓晓在,哪里能让人欺负了你母亲。”
苏晓晓笑意盈盈地看着裴老夫人想:【裴祖祖真是个好人,既然如此,你们家那些事我就不往外说了。】
赵婉月急得眼皮直跳,小祖宗,你最好把这话放在心里,要是说出一个字来,她怎么对得住裴老夫人的仗义。
被苏晓晓这么一折腾,再没有人敢乱传赵婉月不孝顺公爹的闲话了。
苏博浩去兵部报备了自己擅自离开北地之事,但相信很快,追缴逃兵的文书就会到达,兵部侍郎可不想被连累,便去禀报了皇上。
镇国公平安归来,皇上自然是高兴的,想起刘氏种种,又替镇国公难过了一回。
好在现在长子苏博文已经建功立业,苏博浩虽然没什么建树,但能知道孝顺父亲,也是个好的,心里一高兴,还给了苏博浩不少赏赐,还准许他不用再回北地,让他去城防营当了参领。
圣旨送到镇国公府的时候,苏晓晓差点没气炸,心里骂骂咧咧道:【皇帝伯伯真是个糊涂虫,好赖不分,我这就告诉他,把这些赏赐都给撤了!】
苏长河也深以为然。
好在赵婉月听到了苏晓晓的心声,待宫里的传旨太监走后,把苏晓晓拦住了。
她问:“晓晓是不是觉得二叔不该得到这些赏赐?”
苏晓晓气呼呼地说:“狗屁二叔,他是刘氏和沈天佑的孩子!”
苏长河深有感触:“晓晓说得没错,每次开口叫他二叔我都想吐,咱们直接禀皇上,把他当逃兵处置了吧!”
赵婉月笑了笑说:“你们兄妹疾恶如仇,那是极好的事情,可是,事情哪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苏泊浩的真实身份,咱们也没证据呀!”
苏长河咕哝道:“晓晓都说了,这还会有假!”
赵婉月摸了摸苏晓晓的小辫子说:“与此事有关的证人,死的死,疯的疯,没有确凿的证据,咱们就什么也不能做。
你父亲和你姐姐都立了大功,这本是好事,可也把咱们中国功夫放在了风口浪尖,多少人眼红呢。现在咱们对付苏博浩,不止会被议论,更会给你父亲和姐姐带来麻烦。
再说,苏博浩定然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你祖父又认他,就是为了你祖父,咱们也可以再忍忍的。”
赵婉月说完,眉头却皱了起来,又说:“更重要的是,皇上刚刚降下赏赐,这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咱们现在说苏博浩的不是,不是明白着说皇上识人不清吗,皇上会不高兴的,这事暂且搁置,只要你二叔不作妖,这事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皇上多疑又有些刚愎自用,是公开秘密,若晓晓真的拿苏博浩的事情博了他的面子,皇上定然会生气的。
再说,皇上的旨意岂能朝令夕改,这不止关系到皇上的颜面,也关乎皇室的威信,皇上即便是知道苏泊皓品行不端,利用父亲逃脱罪责,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所以多说无益。
而且,刘氏的事,已经让镇国公府蒙羞了,再扯出苏博浩的丑闻来,丢的还是镇国公府的脸。
一公一私这事都只有暂时按下。
苏长河倒是懂了,苏晓晓听了个莫名其妙,不过她不怎么把苏博浩放在眼睛里,娘亲说对祖父好,那就忍了吧!
反正,她有一万种办法对付苏博浩。
苏博浩这回因祸得福,自然是喜出望外,他也知道就是不同往日,暂时夹起尾巴做人倒是也消停了不少。
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只有苏长河心里不得劲儿,家里人各都出息了,父亲自不必说,把西境多年的混乱局面结束了。
姐姐的事业搞得风生水起,除了女学,皇上还经常让她出主意,不止一次得到皇上嘉奖,好多男子都比不上。
晓晓更不必说,大朔今日能好好的,都是她的功劳,反观自己,书念得不上不下,武功也不是不行,在这个家里,他简直一事无成。
苏长河越想越自卑,他一定要干出番大事来,才对得起自己这姓氏!
第275章 京城是什么样的
看着家里人都做出了一番大事业,唯有自己一事无成。
明明他是男子,以后要接替父亲撑起国公府的门楣,可倒叫姐姐妹妹给比下去了。
苏长河现在都不爱去上学,裴远天天缠着他,要他带晓晓来学堂玩。
裴远自从吃了晓晓给的开窍虫,就跟换了脑子似的,以前读书狗屁不通,现在都能出口成章了。
苏长河以前对念书不甚上心,反正比起唐永宁,他差得远了,被唐永宁比下去,也觉得没啥。
可是,现在他不管多不乐意,都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一不小心,就被裴远给超过了。
裴远之前那是出了名的不成器,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是最末名了,可苏长河还是没办法忍受输给裴远,所以念书也比以前用心了。
夫子都夸他进步神速,可他还是不喜欢去学堂,因为他总觉得自己是沾了父亲和姐姐妹妹的光,这些同窗才对他那么好的。
自己一无是处这事,都成了苏长河的心病了,那日,他上学走到一半,就绕到康纶住的地方去了。
殿试的时候,康纶还是毫无悬念地拔得头筹,成了状元。
赵立明屈居第二,是榜眼,他想像父亲一样做一番实事,便选择了放外任。
皇上皇恩浩荡,允许他等父亲赵宏业从西陵回来,再去赴任。
康纶如今进了翰林院,成了翰林院编修,自然也不方便赵辉住在镇国公府。
他现在住在猫耳胡同,这是朝廷分配的房子,虽然是状元,也只得两间房,大的那间隔了一半做卧室兼书房,另一半算是客厅,另一间是一个小厨房。
虽然小,对康纶来说,已经是顶好的了,比起状元楼的柴棚,那可是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还不用花钱。
他和七八家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别人都拖家带口的,他一个人住,算是豪华了。
苏长河可不这么认为,这猫耳胡同也太偏僻了,这再往外走,都快到京城外头了。
他今天临时半路起意要来,也没准备个车马,折腾了好久,才大致找到地方。
又问了不少人,七拐八绕的,才打听到猫耳胡同的具体位置。
走进胡同,这路上都是泥泞,光着屁股的小孩子在泥地里玩泥巴,穿着粗布衫的老妪在门口骂娘,说自己家晾晒的衣服被偷掉了。
苏长河何时见过这场面,赶紧加快脚步往前走,又遇到两个妇人叉着腰吵架。
好不容易来到康纶的院子里,这里倒没人吵架了,只是也热闹得紧。
两个妇人坐在院子里浆洗衣服,边洗边唠嗑,那叫一个聒噪。
还有几个孩子在院子里掏蚂蚁窝,笑声不断。
苏长河一度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不知道该进还是退。
一个洗衣服的妇人见了她,热情地问:“这位小公子,你找谁?”
嘴里说着,眼睛不停的打量这苏长河,也难怪,他这一身锦衣华服,谁不得多看几眼呢。
苏长河几时被人这么盯着看过,家里的下人都训练有素,眼睛都不会直视主子的。
苏长河有些局促的说:“请问康纶康状元住在这里吗?”
那妇人没回答,直接扭头,扯开嗓子叫道:“康状元,有人找你!”
康纶正在屋内看书,听得外头有人叫唤,赶紧走了出来。
一看是苏长河,先是一愣,随即笑容在脸上荡漾开来:“长河,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苏长河被康纶领进屋子,有些心疼的说:“康大哥,你就住在这里吗?”
康纶知道他在想什么,拍拍他的肩膀说:“怎么,你还看不上这个地方啊,我跟你讲,要是没考到前十,连分房子的资格都没有,再说,这里不是挺好吗?”
“这里一点也不好!”苏长河没法想象,一朝状元,分到的竟是这样动物房子。
康纶笑了:“长河,你眼中的京城,只是其中一面。是世家大族一望无际的宅院,是西门街纸醉金迷的繁华。
真正的京城,世家大族只是其中很小一部分,更多的是寻常百姓,很多人穷其一生,都没办法保证三餐温饱,更别说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而这才是大多人生活的样子。”
苏长河不可置信的看着康纶,他经常随母亲去施粥,也见过那些流浪儿的乞儿。
其实他也不大懂,为什么他们会愿意当乞丐,他们的父母怎么舍得抛下他们。
他没法想象,有人穷其一生,连个属于自己的容身之处都没有。
“康大哥,为什么会这样?”苏长河问了一个自己难以启齿的问题。
自出生起,他就锦衣玉食,他知道有贫富差距,不同等级这回事,可是,他没法接受,康纶,这么一个大才子,堂堂新科状元,就只能住在这样的陋室里。
这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康纶只笑了笑,他这个小兄弟,需要开开眼界。
他拍了拍苏长河道:“今日我恰好休沐,走,我带你去看看你不曾见过的京城!”
这猫耳胡同,在京城城南的外围,京城的中心,自然是皇宫。
在外一圈,是那些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的,皇亲国戚的府邸。
比如太师府和丞相府就在那一个圈子里。镇国公府和靖安伯府,又离皇宫远了些,以此类推,总之,这个圈子里的人家,没有三代以上人的努力,几乎是挤不进来的。
有些官员奋斗了一辈子,能在城南买上一套一两进,独门独户的院子,已经算是出息的了。
更多的官员,在外头看着光鲜亮丽,有本事的回家才能住在猫耳胡同这样官家派发的地方,不用出钱,更多的人,只能租房子住。
官员尚且如此,其他平头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就可想而知了。
康纶雇了两条毛驴,带着苏长河从猫耳胡同出发,往更边缘的地方探索。
看着眼前越来越拥挤破败的建筑,苏长河的心一沉再沉。
男人女人似乎没有那么在乎男女大防了,有个衣裳满是补丁的女子背上背着个小娃娃,挤进了男人堆里,在男人们的哄笑声中扛起一根木料,骂骂咧咧地出来了。
她的叫骂,又引起了另一阵哄笑。
而那些哄笑的男子,并没有闲着,他们的手脚一刻不停,将着木料运到很遥远的大路边的马车上去。
第276章 贵族比阎王还可怕
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衣服,一旁的监工还不停的对他们吆五喝六,有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甚至挨了几鞭子。
打他的那个监工还叫嚣着说:“能干就干,干不了走人。”
苏长河哪里看得下去,直接过去夺下鞭子,对那个老者说:“老伯,走,咱不受他这个气!”
那老伯不仅不感激苏长河,还有些不悦地说:“这位少爷,您要消遣就到别的地方去。”
说完便跪在那个监工面前,卑微地说:“闵爷,你就行行好,让我接着在这干吧!”
苏长河也来火了:“老伯,你分不清好赖人是吧,他都这么对你了,你求他做什么!”
那个监工看着一身光鲜的苏长河,不屑地说:“这位小公子今日是要当好人是吗,那以后老李头,你管?”
那个被叫做老李头的老者一听,急得都快哭了,对着苏长河哀求道:“我说这位少爷,您就别在这添乱了,闵爷,您行行好,让我在您这在干几天吧!”
那个叫闵爷的监工不耐烦说:“你最好动作快点,不然明天真的不要再来了!”
老李头感激涕零地又磕了几个头,一瘸一拐地去扛木料了。
这时候,那个背孩子的女子已经折返了回来,许是天气太热,那孩子一直在她背上挣扎,现在竟放声大哭了起来。
女人犹豫了一下,只拍了拍背上的孩子,又把一根木料扛在了肩上,那孩子哭得越发撕心裂肺了。
苏长河看得难受,想上前去说那个妇人几句,被康纶拦住了。
苏长河不满地说:“康大哥,孩子都哭成那样了,这当娘的也太狠心了!”
康纶摇了摇头:“长河,你说错了,那个当年的若是狠心,就不会背着孩子上工地干活了。
她会把孩子丢到城北的破庙里去,孩子会被活活饿死或冻死!”
康纶停了一会儿,看着那个女人的背影越走越远,孩子的啼哭声越来越凄惨,又接着说:
“那孩子的父亲是个憨厚的农夫,本来,他们一家有一亩地,还有一间茅草屋。一家人虽然清苦,但也其乐融融,可是,有一天,有群富家公子骑马出游,把他们辛辛苦苦种的麦子全都踩坏了,刚抽穗的麦子,就这么没了,那可是他们一年的盼头。
农夫气不过,与那些公子哥理论,要他们赔偿,那些公子哥骑在马上看着这个农民大笑,然后,策马扬鞭,那些毛色鲜亮的骏马,把农民活活踩死在他热爱的麦田里了。”
康纶的表情十分沉重,眼睛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长河听了这个故事,气得青筋暴起:“太过分,天子脚下,他们也敢如此,难道没有王法吗?”
康纶重重地叹息了一声:“那个妇人也是这么问的,结果她不仅死了丈夫,赖以生存的土地也被收走了,她只好背着年幼的孩子,跟这些男人一起讨生活。”
“那个老伯,他原本有一双儿女,女儿去河边洗衣服,被一个富家公子看上,直觉让人掳了去,毁了清白。姑娘不堪受辱,回家就悬梁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