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与他要好的萧逸悄悄告诉他:“方才孙德才来翻过你的课桌,他好像把你的功课拿给裴远了。”
苏长河感激的看了看萧逸,他家历代经商,说是富甲一方也不为过,可就是这商人的身份,让他在书院里备受冷眼。他能进书院,是父亲花了大价钱捐助了书院才得来的,父亲每日耳提面命,他不敢惹是生非。
孙德才的身份连他也不如,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进来的,刚来的时候也天天挨欺负,苏长河还帮过他几次,可他对苏长河好像是有世仇似的,不仅不领情,还成了书院小霸王裴远的小跟班,天天给苏长河找不痛快。
往日里,因为太子和皇上偏爱苏家,他们不敢做的太过分,长河又是个霸道的性子,他们讨不了好,但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除了裴远,其他眼红苏长河的世家子弟也加入了裴远一系,跃跃欲试,准备捉弄苏长河呢。
苏长河得了萧逸提醒,放下书包,径直走向孙德才,冷冷的问:“你方才翻了我的书桌?”
孙德才缩了缩脖子,看见裴远,有了些底气,便又坐直了几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翻你书桌了,一个犯人的儿子,大呼小叫什么,你当自己还是那个有太子罩着的混世魔王吗?”
苏长河握紧了拳头,厉声说:“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把作业还给我。”
“都说了我没拿,本来就是犯人的儿子,还不让人说了。”孙德才知道自己母亲是镇国公府的亲生女儿后,就对苏长河恨之入骨,他的锦衣玉食,他的身份都该是自己的。
可自己却一无所有,就算勉强进了玉林书院,也是大家取笑的对象,为了跟苏长河作对,他巴结讨好裴远,在他面前学狗爬,学狗叫,更是趴在地上说自己就是裴远的狗,这才混进裴远圈子的边缘,成了大家的出气筒。
今天一早,他就假装无意的跟裴远说:“听说苏长河他爹犯了事被发配南疆了,连太子都几日没去苏府了,看来苏家的恩仇到头了。”
“你小子消息还蛮灵通的,苏家早晚要完蛋,原来中书令的孙子想要求娶他姐姐,现在都去户部尚书家下聘礼了。”
苏长河见裴远依旧不为所动,便说:“裴公子,苏长河往日里总说你仗势欺人,完全不把你放在眼里,又经常在夫子面前抢你的风头,咱们不给他点颜色瞧瞧?”
裴远闲的无聊,也来兴致:“闲着也是闲着,那咱们陪他玩玩?”
孙德才从怀里掏出一沓作业,阴测测的说:“没有作业,看他怎么交差。”
现在作业在裴远手上,他有什么好怕的,孙德才料定,今时不同往日,苏长河不敢拿他怎么样,于是又补了一句:“你一个犯人的儿子,靠着出卖妹妹得了几恩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苏长河忍到现在,完全是不想让母亲担心,可他不知侮辱父亲,还说妹妹,苏长河哪里还能忍,直接一拳就打得孙德才鼻口流血。
苏长河揪着孙德才的头发问:“说,我的作业在哪?”
裴远慢拿着悠悠的走过来,阴阳怪气的说:“苏长河,你在找这个吗?你只要像孙德才那样,在我面前学一圈小狗,我就把作业还给你。”
苏长河冷笑一声:“我看你是真的狗,那么喜欢狗,我就成全你。”说完就埋着头朝裴远撞了过去,裴远哪里是他的对手,被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了一番。
裴远吃痛,对着他的书童和跟班喊:“你们是死人吗,还不动手。”
一窝人蜂拥而上,跟苏长河扭打在一起,吉祥见主子受欺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挽起袖子就加入了战斗。
萧逸见苏长河势单力薄,怕他吃亏,赶紧悄悄去找来了夫子,这才将他们拉开。
夫子胡子都气得打颤:“混账东西,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们撒野。”
孙德才满脸血迹,信口开河的说:“是苏长河先打我的,裴公子来劝架,他就疯狗似的连裴公子也打,其他同学看不过,才来帮忙的。”
吉祥不服气道:“明明是先把我家少爷的作业去给裴公子,嘴里还不干不净,少爷才动手的。”
夫子看向苏长河,问道:“是你先动的手?”
苏长河梗着脖子道:“他们欺人太甚,就是欠揍。”
夫子冷着脸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念了那么久的书,一点长进都没有,回去将论语抄上十遍。”
“对付小人,用不了君子之道!”苏长河很是不服气。
夫子扬声道:“那让你母亲来跟我谈?”
苏长河瞬间泄气:“抄就抄,谁怕谁。”
孙德才在夫子身后,得意的看着苏长河做了个鬼脸。
夫子又看向裴远:“你们聚众闹事,也一起将论语抄十遍。”
裴远也不服气:“夫子,我都被打成这样了,你得还我一个公道。”
夫子斜睨了他一眼:“那么多人打不赢两个,回去千万别告诉你祖父,当心又挨一顿揍。”
裴远:“.......”
夫子转过身去看着孙德才,眼里的嫌弃藏都藏不住。
第57章 真的狗
孙德才忙说:“夫子,是苏长河先打我的,我什么都没做。”
一直安安静静看书的唐永宁放下说,轻描淡写的说:“明明是你将苏长河的作业拿给裴远,现在想把自己摘出去了?”
说完朝夫子行了个礼,继续看书了。
夫子叹了口气说:“孙德才啊,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抄论语都为难你了,你去抄一抄千字文吧。”
众人都被夫子逗笑,千字文,两三岁的小孩子才读那个的,没办法,孙德才开蒙得晚,资质又平庸,若是踏踏实实学,也能中个秀才,偏偏他一肚子坏水,心思一点儿不在学业上,若不是沈天佑施压,院长决计不会收他。
班上同学,除了萧逸和唐永宁,全部喜提作业大礼包,整个学堂愁云惨雾。
孙德才还不甘心,冲着萧逸嚷嚷:“萧逸,定是你去告的状,不然夫子不会来的那么快,裴公子,是萧逸害你罚抄的。”
唐永宁不悦的放下书:“夫子是我叫来的,裴远,你不会蠢到让孙德才这个蠢材忽悠两次,给他当枪使吧。”
裴远挠了挠头,恍然大悟,真是气死人,自己竟然被孙德才给戏耍了,他走过去,攀着孙德才的肩膀,笑容满面的说:“德才,下学堂的时候等着我,我给你送给礼物。”
裴远从来没有这么和气的跟自己说话,孙德才心里直发毛,可点醒他的是唐太师的孙子,孙德才不敢招惹他。
下学堂的时候,裴远果然等着孙德才,让他在众人的必经之路学了半天狗叫,还当众表演了吃骨头,引的大家纷纷侧目。
最后,裴远丢了一锭银子给他,踩着他的后背说:“狗就该有狗的样子,可以狗仗人势,大前晚别想着替主人拿主意,滚!”
孙德才本就因为出生不好心里自卑,本以为攀上裴远会让人高看一眼,没想到现在成了全书院的笑话,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条狗了。
“这人真是连狗都不如,读书人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以后可不能跟这样的人玩儿。”
大家躲瘟疫似的避开他,孙德才心里憋屈,坐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他爹周全来接他时,没发现儿子鼻青脸肿,眼泪汪汪,倒是先看见了地上那锭银子。
“乖乖,这银子得有十两吧。”他将银子捡起来咬了咬:“货真价实,儿子,你出息了,念个书还有人赏钱。”
孙德才崩溃大喊:“你就知道钱,你可知道这是我学狗叫,学狗啃骨头人家赏的。”
周全不解的看着儿子:“嚷嚷什么,学个狗叫就能得十两银子,咱们赚了呀,你问问他家需不需要老狗,爹也可以。”
说完,还特意学了几声狗叫。
孙德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都是苏长河一家害的,还有祖母,她要是不把母亲换掉,母亲绝对不会招那么个不成器的赘婿,他就不会那么愚钝,会像苏长河跟唐永宁一样,是人人尊敬的公子,是夫子的得意门生。
可现在,他像个小丑一样被人指指点点,而他爹,只顾着地上的十两银子,全然不顾自己的死活,他嫌恶的快走几步,将周全甩到了后头。
回到破败的小院,他越发不满,一脚踢翻了晾晒的豆子,把妹妹孙莹莹吓得大哭起来。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你招那豆子做什么?”孙彩蝶骂骂咧咧的出来,却看见儿子鼻青脸肿。
她丢了手上的活,拉着孙德才左瞧右看:“是哪个挨千刀的把你打成这样了,你告诉娘,娘让你祖母为你出气。”
孙德才不满的推开孙莹莹:“祖母、祖母,整日将她挂在嘴上又如何,她多久没给咱们送钱送东西来了,她怕是看着那家得皇上的宠爱,早就忘了咱们了就算知道我是苏长河那个冒牌货打的,她也未必肯替我出头,骗子,都是骗子。”
孙德才又是一脚,这次踢坏了鸡舍的篱笆,惊得老母鸡四处乱窜。
“他们锦衣玉食的,吃好的,用好的,我想吃个鸡蛋,还得你亲自养鸡,祖母早就不要我们了,不要你了。”孙德才叫骂着,回了自己的屋。
留孙彩蝶一个人看着鸡飞狗跳,满院鸡屎的院子垂泪,上次的事情后,娘确实没以前阔绰了,银子都是几十两的给,够干什么的,不行,她得去找一趟母亲,要是她不给钱,自己就把这事儿捅出去。
嚎哭不止的女儿突然不哭了,孙彩蝶扭头一看,那小妮子正把鸡屎往嘴里送呢。
孙彩蝶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张妈,你死哪里去了,小姐都吃鸡屎了你也不来看着点。”
张妈丢了手上的瓜子,嘀咕道:“什么小姐,连我老妈子的月钱都三个月没给了,还指望我当牛做马,一个乡下丫头,充什么小姐。”
说完了,她才慢悠悠从厨房出来,冷冷的说:“来了,来了,我一个人,又要做饭,又要带娃,你们也该搭把手才是。”说完,嫌弃的将孙莹莹从地上拎起来,丢到水盆里。
然后一拍脑门:“哎呦,瞧我这记性,鸡汤一会儿熬干了,夫人,你给小姐洗洗,我给少爷盛鸡汤去。”
孙彩蝶要说什么,又闭上了嘴,自己去给女儿洗澡了,张妈要不是和刘氏签的死契,也早跑了。现在家里事事指着她,她还真不敢得罪,要是她真的撂挑子,活就得她自己干。
张妈将鸡腿肉都挑了出来,又盛了鸡汤,吃饱喝足之后,往鸡汤里加了一瓢水,这才盛了三碗端出去:“夫人,喝鸡汤了,老爷怎么还没回来。”
孙彩蝶喝了口寡淡的鸡汤,丢下勺子说:“你看着小姐,我出去一趟。”就一个人朝镇国公府的方向去了。
张妈啐了她一口:“穷鬼,装什么大尾巴狼。”她真后悔啊,要是老实待在赵夫人院子里,现在也不用受这个累。
苏长河下学后特意约了萧逸,一同等唐永宁。
虽然唐太师一家和镇国公府从不来往,但他是个有恩必报的人,怎么着也要谢谢唐永宁。
第58章 他们也没占便宜
唐永宁在书童的陪伴下慢慢走出书院,即使大热的天,他还是穿着厚衣服,还不时咳嗽几声,一看就是身体欠佳。
苏长河在他上马车之前叫住他:“唐公子,今天的事谢谢你,要不是你,裴远一定会记恨萧逸的,你帮了我,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唐永宁神色淡淡:“我不过实话实说,苏公子不用客气。”
萧逸也想说几句感谢的话,可他天生皮面薄,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好冲唐永宁笑了笑。
唐永宁微微颔首,算是道别,就上了马车,自顾自走了。
吉祥瘪瘪嘴说:“这唐公子也太冷漠了些,你和萧公子等他半天,他就这么走了。”
苏长河笑了笑说:“唐公子只是性子冷清,人品却是一等一的好,他可是唐太师的孙子,却从来不欺负人,他今天帮了我们,以后就是我朋友了。”
萧逸看着马车叹道:“长河,恐怕你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唐公子未必愿意。”
苏长河不以为然:“他愿不愿意有什么打紧的,我心里认了这个朋友就是了,就像当初,你不也这样,现在咱们不一样成了好朋友。”
吉祥一脸担忧的说:“少爷,咱们快回去吧,看看咱俩这一身,想想回家怎么跟夫人交差才是正经。”
萧逸知道苏长河最忌惮母亲,不敢再与他耽搁,赶紧上了自家马车。
苏长河跟吉祥则上了马,一路疾驰而去,经过唐永宁马车的时候,他还特意放慢了速度,冲着马车喊:“唐兄,咱们明天见。”
然后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唐永宁的书童嘀咕道:“这苏公子还真不把自家当外人,明明知道两家不来往,还跟你称兄道弟的,就他那样,跟公子你就不是一路人。”
唐永宁却掀开车帘,眉眼含笑的看着苏长河虎虎生风的背影,嘴里念叨着:“朋友?有趣。”
快到家门口,苏长河就下了马,将马交给吉祥,就蹑手蹑脚的翻墙进了院子,悄悄溜进自己院子,母亲现在肯定在大门口等他呢,只要他不出屋,母亲就不会知道他打架了。
他推开房门,狠狠的灌了一杯茶,往床上一倒,痛快的说:“终于能躺着了,骨头都要散架了。”
却听得母亲在旁边大喝道:“苏长河,你给我起来!”
苏长河吓得一骨碌爬了起来,只见赵婉月手提擀面杖,怒气冲冲的站在床头。
“娘呀,你是怎么进来的,走路都没声的吗?”苏长河想死的心都有了。“娘,你别上火,我没打架,我这是骑马摔的。”
赵婉月看着儿子乌青的眼睛,肿胀的脸颊,还有烂成一条条的衣服,心像针扎一样难受,眼泪忍都忍不住。
晓晓今天在家实况转播呢,据说苏长河打架消息是书院的蛐蛐传出来的,它把这事告诉了门口的梧桐树,梧桐树上的黄鹂鸟有把消息告诉了镇国府的牡丹花,晓晓今天已经在牡丹花下坐了一天了。
赵婉月只听晓晓说,孙德才说哥哥是犯人的儿子,哥哥勇猛无比,把裴远和孙德才打成了猪头,她想着吓唬吓唬苏长河呢,谁料到,他竟被打的脱了相了。
看见母亲哭,苏长河慌了手脚,他宁愿母亲再削他一顿:“娘,你别哭,我保证以后再不这样了。”
赵婉月扔掉擀面杖,小心的给他上药:“疼吗?”
苏长河大大咧咧的说:“娘,就是擦破了点皮,不疼。”可却疼的额头冷汗直冒。
赵婉月那个心疼啊,真恨不得这些伤全在自己身上。她一边替苏长河擦药,一边说:“以后机灵点,打不过就跑,人家人多势众的,你和吉祥两人怎么会是对手。”
苏长河嘿嘿的笑了:“原来娘已经知道了,你放心,他们也没落着好,特别是裴远和孙德才,伤的比我还重呢。你放心,裴远不敢将此事告诉陪老爷子,夫子敲打过他了。”
赵婉月叹了口气道:“夫子连这事都替你操心了,你就省点心,别天天给夫子添堵。”
苏长河并不认可母亲的话,他说:“母亲,你不是总教育我不能惹事,也不能怕事吗,孙德才骂爹爹是犯人,还说妹妹的坏话,我实在忍不了,裴远是因为蠢,被孙德才算计了。越是这种时候,咱们越不能低头,不然他们还真以为爹爹做了坏事呢。”
这一席话竟说的赵婉月无法反驳,她笑了笑道:“我儿子长大了,知道将你母亲的军了,只是你斗鸡一样,把同窗都得罪了,以后谁还跟你做朋友。”
苏长河一点不担心,大手一挥:“母亲说的哪里话,我揍的都是该揍之人,我与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今天多亏了唐永宁仗义执言,萧逸才没有被我连累,我已经认了唐永宁当我的朋友了,虽然他现在还没同意,但我觉得我和他就是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