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安静的华庭巷内,今日热闹非凡,京中一些达官显贵都携带家眷前来太子府赴宴。
官员们都被迎进府内,门口聚着些年轻的公子小姐们。
太子府府宴,平日可不多见,不知有多少人挤破头都想来参加,且能来的,绝对不是一般人物。
官家公子云云,贵女众多,大家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官员们想的则更深远一些,辰王的赏花会上刚出了丑事,太子这边就办府宴,明显就是想盖过辰王的风头。
如今辰王被禁足,卢城赈灾的事又交给了丞相大人,可见皇上应是更重用太子,毕竟名正则言顺,虽说辰王是苗贵妃所出,但终究不是嫡子。
更何况,单论德行,辰王太过刚愎自用、不择手段了些。
相府的马车刚到,太子府的嬷嬷便迎上前来,朝着阮清欢见了礼:“太子妃命老奴在此候着少夫人,少夫人请随我来吧。”
阮清欢看向鹤安,鹤安点了点头,示意她只管去。
也是,这里可是太子府,不是二皇子的桃园,应该没那么多算计。
跟着嬷嬷一路走过回廊,绕过小路,总算来到一处湖边敞轩,只听里面传出说话声。
嬷嬷:“少夫人请吧。”
敞轩的帘子从里面掀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同阮清欢一样有些惊讶:“怎么是你?”
太子妃:“你们俩个,非要这样,一里一外的说话吗?”
楚离这才快步下了台阶,将阮清欢拉进敞轩之中。
“臣妇见过太子妃,见过楚姑娘。”
太子妃摆摆手:“清欢不必多礼,你与本宫虽只有数面之缘,但本宫对你却早有耳闻。”
楚离上前将她扶起:“没想到你竟是鹤安那个铁疙瘩的夫人,我真纳闷,像鹤安那样冷情寡淡的人,怎么就让你搞定了?”
阮清欢抿唇,这楚姑娘的性子……真直爽。
这应该源于她的家世,一般人家的姑娘,可不敢这样想什么说什么。
太子妃忍着笑:“清欢快坐,你别听这丫头胡说八道,她这是哄着想向你取经呢。”
“取经?”阮清欢一头雾水。
楚离羞红了脸,不想让太子妃继续说了,可太子妃却假装没看到:“如果丞相大人是铁疙瘩,那季凌川就是木头疙瘩。”
阮清欢失笑:“太子妃这比喻还挺恰当。”
楚离注意到阮清欢的裙子很特别,纳闷道:“天气回暖了,少夫人穿成这样不热吗?”
说话间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平常的衣裙领子也就两指宽,可阮清欢这个领子,都挡住脸侧了。
“这是我自己设计的款式,刚做好的,便穿了,殿下和楚姑娘可不要见笑。”
阮清欢暗自叹气,她这也不算说谎,衣服的确是自己设计的,却为了遮丑不得不穿。
楚离也不再纠结这事,坐到阮清欢身边:“少夫人,我问表姐是怎么搞定太子殿下的,表姐说了半天我也没听懂,你能不能给我讲讲, 丞相大人怎么就拜倒在了你的石榴裙下呢?”
太子妃在一旁摇头:“不知羞。”
原来楚离和太子妃还有这层关系,阮清欢意外。
原书中,阮清欢不是在同鹤安吵架,便是在吵架的路上,几乎从未和他一同出席过任何活动,包括之前的桃花赏花会和今日的太子府府宴。
自然与太子妃和楚离没什么交集。
“你倒是说呀,你要是告诉我,我请你去品鸣楼吃卤味肘子和香酥脆鸡……”说着摇了摇阮清欢的胳膊:“好不好嘛。”
因为阮清欢在桃林中帮了她,今日一见,反倒像是故友,十分亲近。
阮清欢一脸为难:“我……我刚成婚不久,鹤安他对我,也算不上太好吧?”
不能在别人弱处彰显自己的长处,阮清欢想这么敷衍过去。
更何况,她和鹤安本该是各过各的,两年后一和离便完事了,至于怎么就到了现在没羞没臊的地步,她是真说不清楚。
楚离一听不乐意了,跑到太子妃身前:“表姐,你看吧,鹤安和季凌川就是一丘之貉,他都娶了阮清欢,还对她不好,多气人。”
“为什么他们不能向太子姐夫学学呢,什么是为夫之道,什么是君子风度……”
太子妃:“太子殿下性子温和,也不代表他没有脾气,楚离,男女之事,讲的是你情我愿,强扭的瓜不甜,你……”
“我不听我不听,是季凌川亲口说的,他要娶我。”
阮清欢:“……”
还有这事?
太子妃:“六七岁孩子的话,你也能当真?”
“孩子怎么了,反正他说了,就得说到做到。”楚离斩钉截铁。
阮清欢蹙眉:“楚姑娘,季将军六七岁时,你也就两岁多吧,这都记得?”
楚离咬唇。
太子妃解释道:“她怎么会记得,就是听国公和季将军夫亲聊天时提过一嘴,她便当真了。”
阮清欢:“……”
这也行?
第035章 鹤安那是什么眼神?
“时候差不多了,咱们也去花园中看看。”太子妃起身:“太子府的花园比不得桃园那般妖娆,倒是种了些梨树和樱桃,此时正值开花的季节,倒也好看。”
楚离接话:“桃园有什么好的,等到秋天,我和少夫人就来太子府吃樱桃,喝梨汤。”
太子妃回头:“好好好,我倒希望你们常来,府上热闹些。”
花园中不见太子几人身影,可见,当是议事去了,众人见太子妃过来,都上前见了礼。
阮清欢在人群中看到了阮晓月,心中纳闷,她怎么会来?
阮晓月和一个姑娘互挽着胳膊,样子很亲近,阮清欢小声问楚离:“那边那个姑娘是谁?”
楚离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是户部侍郎的女儿,叫齐思薇,听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京城贵女之中很有声望。”
户部?
自古以来,户部就是个肥差,而当今的户部大人是二皇子的人。
原书中,这次卢城赈灾的弃子,就是他。
可这回有鹤安同行,不知他能不能保下性命,可就算保下,一旦查清赈灾银贪墨一事,对他也说,也是换个地方死的问题。
见太子妃与阮清欢亲近,阮晓月心中嫉妒,明明就是借着婚约强嫁进相府的,就算坐到相府主母的位置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徒有虚名?
打从阮清欢嫁到相府,阮晓月就一直盼着她回娘家,那样的话,就说明她在相府过的不好,才会回娘家找安慰。
让她生气的是,两次回来,鹤安都陪着她,看样子,好像多恩爱似的,若非知道当初丞相大人有多抵触这门亲事,说不定她还真信了。
鹤安是什么人,怎会看上阮清欢这个跋扈女?
“别说,你姐姐长得倒是不错,人家如今是丞相夫人了,你这做妹妹的,一定沾了不少光吧。”
“齐姐姐可别说了,我这堂姐性子自私跋扈,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怎么会管我和晓柔呢。”阮晓月讨好道:“再说了,她哪有齐姐姐长的好看啊,您是天生丽质,不像她,就会穿得奇奇怪怪,惹人注目。”
这话说到齐思微心里,面上却不动声色:“说白了,这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像相府这样的门第,怎么也该迎个官家贵女才相配。”
“是呢,我就觉得,丞相大人和齐姐姐,就很般配。”
“真的?”
“当然了,你和丞相大人不止郎才女貌,姐姐又才学深厚,与丞相大人相得益彰,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阮晓月叹气:“说到底,大人娶了我姐姐,也实在是委屈了。”
齐思薇不言,唇角却微微上扬。
整个京中的贵女,觊觎鹤安的数不胜数,齐思薇也是其中一个,之前与鹤安见过几次面,只是一直没找到示好的机会。
近来,父亲问她,可否愿意嫁进相府,齐思薇心中激动不已,明知这是父亲自保留路的手段,可她却是真的愿意。
哪怕暂时只是个妾室,但凭她的家世学识,赶走阮清欢这个草包,是迟早的事,只要事情能成,相府主母的位置早晚是她的。
所以她才借机亲近阮晓月,知道她们堂姐妹不合,正好,可以做她的帮手。
阮晓月的想法也差不多,知道齐思薇觊觎鹤安,而她也不希望阮清欢好过,若相府之中多个女人,依阮清欢的性子,那还不得天天鸡飞狗跳?
到了斗诗的环节,公子小姐们跃跃欲试,齐思微自然也跟上前来。
太子妃几人坐在遮阳台下,楚离的心思早就飞了:“表姐,今天季凌川到底来不来?”
太子妃冷下脸来:“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能,但季凌川得来。”
阮清欢忍住笑:“放心吧,这样的场合少不了他。”
很快,下面就作了不少诗,男男女女,各有风情,公子诗句多有气魄,贵女的则怀情绵绵。
众人比试间,互相品鉴,十分热闹。
太子府宴会的气氛,比桃园中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齐思薇在京中贵女之中名望很高,都说她极富才学,在气氛渐渐平息下来时,她走上前来,做下一首诗:春过江水清,磷光映月明,花开柳拂风,又入农忙中。
“好好好……好诗。”
众人纷纷叫好,掌声不断,这其中有几分追捧,几分讨好,大家不言自明。
阮清欢对这些本不感兴趣,便与太子妃一边谈天,一边吃水果,本来挺自在的,却听有人叫她。
“阮姑娘能得丞相青睐,想必才学过人,不知能否请阮姑娘也为今日太子府的府宴献上一首诗呢?”
说话之人正是齐思薇。
她身旁的阮晓月一脸得意,她比谁都清楚,阮清欢自幼不爱学习,虽说识字没问题,但才情嘛,压根没有。
齐思薇此话一出,花园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众人都知道,丞相大人不愿娶她,为此还拖了两年时间,直到阮清欢十八岁,才被迎入相府。
可齐姑娘却说她得丞相大人青睐,这不是明着打人的脸吗?
太子妃正想开口替阮清欢说话,就见太子一行从半月门处走了进来,两侧跟着鹤安和季凌川。
鹤安脸色不大好看,刚在外面,他就听到有人挑衅的话了。
季凌川小声道:“你可悠着点啊,人家怎么说也是个姑娘。”
太子没说话,来到太子妃身边,阮清欢借机来到众人之间,先是看了看众人做的诗。
鹤安:“今日,本相有首诗要送给夫人,这诗由为夫代劳可好?”
知道他是护着自己,但这样的挑衅,越躲只会越多。
就在鹤安要开口时,忽听她轻飘飘的说了两个字:“不用。”
鹤安:“……”
从未听说过,阮清欢擅长诗词歌赋,据江明打听的消息,她幼时便不好学,岳母为此,不知换了多少夫子。
鹤安那是什么眼神?
好歹她小学时,念过唐诗三百首,这点小事怎么可能难得过她?
齐思薇则一脸得意。
阮晓月小声道:“齐姐姐放心,今日头筹必然是你的。”
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鹤安来到书案前,拿过先生手中的笔:“少夫人的诗,本相亲自写。”
众人:“……”
第036章 真是丢了男人的脸
古有七步成诗,今有阮清欢装装样子,她在花园中缓缓踱着步子,从蜿蜒小路走到湖心亭中……
鹤安见状,眼角现出一抹笑意,他竟觉得,阮清欢故作姿态的样子,很有趣。
待到再回来鹤安身边,才缓缓开口:“梅子流酸溅齿牙,芭蕉分绿上窗纱。
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儿童捉柳花。”
鹤安握笔的手腕顿了下,而后奋笔疾书,很快,全诗跃然纸上,周围鸦雀无声。
众人神情各异。
不是说,丞相夫人是个个性跋扈的草包吗?
好几年不背诗了,冷丁这么一背,竟找回了曾经做作业的感觉。
太子妃小声道:“没想到,清欢这般有才华。”
太子点头:“本宫也很意外。”
季凌川压根没心思关注遮阳台外面的情况,只想着怎么能快点逃离这个地方,可楚离死死拉着他的手腕,若他用力,定会将她也带着拉起来。
这么多人在场,闹出太大动静,可就更说不清了。
齐思薇脸色难看,质问的瞪向阮晓月:“这是怎么回事?”
阮晓月也没想到会这样:“她从前真的什么都不会,难道是嫁入相府后,丞相大人教 的?”
“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吗,丞相大人日理万机,哪有那个闲工夫?”
阮晓月哄道:“齐姐姐别急,一会还有抚琴和献舞,姐姐您身姿妖娆,这一跳,任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齐思薇虽不快,但也只能这样了。
这里人多眼杂,就算有气,她也不敢在太子府发泄。
阮清欢瞥了眼齐思薇,发现她果然在看自己,面上笑意盈盈,但笑意却不达眼底,眼中浮着的都是算计。
鹤安写完的诗被挂到最显眼的位置,好诗配好字,立马围了不少人前来观看。
“夫人真是让为夫刮目相看。”
“彼此彼此,大人招蜂引蝶的本事,也让清欢刮目相看。”
“夫人这是何意?”鹤安一头雾水,以为她说的是魏明溪:“明溪只是咱们的表妹,夫人不要多想。”
“不止是她……”
“丞相大人。”齐思薇假意从两人身边经过,朝着鹤安福了福身。
阮清欢先走一步,鹤安也顾不上齐思薇,直接走了,引得不少人朝她这边望过来,被撂在一旁的齐思薇有些下不来台。
她好歹也是户部尚书的女儿,丞相大人怎能一点面子也不给?
“这个齐思薇,为夫更不熟了,只知她是户部侍郎的女儿。”
眼看快到遮阳台了,阮清欢忽的转身:“鹤安,这是太子府,你能不能收敛一些,也不怕让人看了笑话?”
他一路追着自己解释,阮清欢觉得无数双眼睛都盯到她身上了,鹤安还在旁面喋喋不休,堂堂丞相,不知道顾及些面子吗?
这些都看在遮阳台内的几人眼中。
太子妃忍不住轻笑,太子则揶揄摇头,只有季凌川突兀的来了句:“看看,看看,堂堂丞相被夫人拿捏成什么样了?”
“街上还传丞相大人禁欲高冷,看不上商贾嫡女,啧啧啧,也不知是谁看不上谁。”不屑撇嘴:“真是丢了男人的脸。”
刚说完,季凌川的脑袋就被提了起来,楚离一手提着他的耳朵,一边质问:“男人的脸面是靠欺负夫人换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