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平身。”洪安帝的声音低沉有力。
强压着心中的紧张和好奇，平平目光低垂，只能看到远处皇座前的锦黄色袍角。
接下来沈大学士手捧考卷交给礼部官员，礼部考官依次分发试卷。
等赵卫平拿到试卷后，先把题目看了一遍，心里想着怎么答题，手里开始磨墨，大殿里安静的只有磨墨声。
答题期间洪安帝曾巡视过一圈，赵卫平只来得及看见明黄色的衣角，人就已经过去了。
心里怦怦直跳，深吸几口气才算是平静下来。
等考试结束的时候，皇帝早已经不在了，上交完试卷众人听从安排出宫，第二天殿试结果才会评选出来，第三天才会放榜，所以他们还早回去等两天。
走在出宫的路上，赵卫平偷偷看了一眼巍峨的宫墙，傍晚的余晖下，只剩下红和黄两种光晕，晃得人睁不开眼。
最后一关殿试已经顺利完成，平平内心一片宁静，就像这夕阳落日的余晖，如果不是时间地方不合适，平平真想静立不动，好好享受这种安静的时刻。
几十年的苦读总算是完成了最后一张答卷，心里紧绷的一根弦这一刻终于松了下来。
宫门外青竹已经驾着马车在外等着，看到脚步轻快的赵卫平，立马下车来迎。
“少爷，一起的还顺利吧！”
“还不错，走，咱们先回去吧。”平平不欲多说，现在他只想回到住处，好好睡一觉。
人在精神高度紧张之后，松懈下来就会格外疲惫，今天的殿试虽然时间不久，但是周围的环境和帝王得压迫感丝毫不比会试的时候轻松。
“好勒。”青竹应声扶着平平坐上马车。
“少爷，咱们这就回，您扶好。”
回到住处平平先是吃了一顿饱饭，然后书本都收了起来，躺下就开始睡觉。
赵卫平念书一方面是为了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但是他本身也是喜欢念书的，从很小的时候，赵卫平就在书本里找到了乐趣，这么多年过去，虽然热情不减，倒是科举压迫下的疲惫感也不少。
一路科举走来，其中吃的苦受的难没有任何人比赵卫平自己清楚，现在到了收获的时候，不管结果如何，赵卫平自己都是满足的，这一路他走的不易，更加珍惜现在有的。
第三日上午，跟上次一样，贡士们排队重新进入太和殿，今天就是放榜的时候，众人既紧张又兴奋。
随着皇帝的到来，气氛到了最高点，众人看着太监手里对皇榜，上面就是这次殿试的结果。
依旧是沈大学士主持，从太监手里接过皇榜就开始唱名。
第一个念到名字的是状元，第二个是榜眼，第三个是探花，这是一甲三人，最后一个就是二甲第一名的传胪。
沈大学士每一个念到名字的人都上前叩谢皇恩。
后面的名次就由传胪来接着唱名，知道自己得前几名的可能性不大，前面的时候赵卫平心里还没什么波澜，等新科传胪上前开始唱名，赵卫平的心才被提起来。
随着一个个名字被念出来，终于在第二十五个名字的时候被叫到，赵卫平上前行礼叩首，回到队列里面以后才开始品尝喜悦的滋味。
如愿得到自己想要的，平平眼神低垂，笑意在眼角蔓延。
等名单全部念完，接下来就是打马游街的时候，主角主要是在前三人的身上，平平只跟着转了一圈就回去了，接下来还有恩荣宴要参加。
这是专门为了感谢皇恩举行的宴席，经过殿试，他们这些新科进士说出去也算是天子门生了。
第319章 衣锦还乡
恩荣宴上洪安帝举杯和众新科进士共同庆祝，众人齐声感激陛下。
今天参加宴席的还有礼部的官员，觥筹交错间，大家也向各位官员表示敬意。
华丽恢弘的大殿内，歌舞升平，平平端起酒杯一饮而下，今天高兴可以喝一点，只要不喝多失仪就好，皇宫的酒就是不一般，平平喝完只有这一个感想。
散席以后，平平微醺着和同科们一起离开，回到住处躺下，平平两眼望着屋顶，想家人了，这么高兴的日子要是有家人相伴就好了。
如今自己金榜题名的消息应该正快马加鞭的传回去，平平嘿嘿一乐，家里人肯定要高兴坏了。
参加完恩荣宴他们就可以回乡探亲了，朝廷给了新科进士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平平需要提前回到京城参加朝考。
一甲前三名是可以直接进入翰林院，二甲进士只有通过朝考的才能进入，择优录选，其他不合格的会被派到京中各部学习任职。
平平对这个没有太大的倾向，翰林院也好，六部底层官员也好，他都愿意去做，事在人为。
第二天，平平就吩咐青竹准备回乡，他们回去的慢，尽早动身也好。
府城，这一次赵卫平高中进士的消息一传来，知府大人就派下属前去贺喜。
韩教授也很快收到消息，一时间脸上再也保持不住惯常的儒雅，教谕们的恭喜声接二连三，其中最高兴的当属王教谕，他们家和赵家也是姻亲，喜上加喜。
赵家这会儿喜气洋洋，刚把贺喜的人送走，回过头陈秋月就拿出红包给家里的下人发喜钱。
大家的恭贺声更大了，赵怀玉拿出炮竹在院子里放，韵姐儿和远哥儿围着院子高兴的乱跑，翠红和翠竹在后面跟着，唯恐两位小主子摔着。
“老头子，你在天有灵，应该也知道咱们的乖孙平平顺利考中进士了，你的心愿也算是满足了。”赵母看着院子里欢闹的众人，抬头仰天喃喃道。
“今天是个好日子，文婆子，你带着人去采买，晚上好好庆祝庆祝。”
“好的夫人。”文婆子一脸喜意的应下，主子们好，他们做下人的也跟着沾光。
“娘，爹爹这次出门是去考进士老爷了？”疯跑一阵韵姐儿拉着远哥儿跑进了屋里，刚刚听下人们一直在讨论，他们也不懂进士老爷是什么意思，但是能感觉出来是了不起的好事。
“是啊。”韩悠然把两个孩子拉到身边，用帕子给两人擦汗。
“那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吗？”远哥儿仰着头望向他娘。
“对啊，你们的爹爹很了不起。”韩悠然摸着两个孩子的头含笑回道。
“那我以后也要这么厉害。”远哥喜欢娘亲祖父祖母今天的笑，明显不同于往日的真切，他知道这是因为他爹的原因，小小年纪的心里就也想要像他爹一样让家里人为自己开心。
“好，等你爹回来也要安排你和妹妹启蒙的事情了，到时候就看远哥儿你的表现了。”
“娘放心。”远哥伸手拍拍韩悠然的手说道，看的一旁候着的翠红直笑。
翠竹带着两个小家伙去擦洗换衣，翠红上前给韩悠然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
“如今姑爷高中，之后看谁还敢说三道四。”
翠红一脸骄傲的说道，每次外出赴宴都会碰到那几个不对付的人阴阳她们家姑娘，翻来覆去的就那点事情，不说别人，韩悠然自己都听腻了，刚开始心里还会有这不舒服，后来直接忽视了那几人。
现在到了她们扬眉吐气的时候了，过几天就又要出门，以韩悠然对这几个人性格的猜测，这次宴席她们肯定会躲着不来。
到时候不用想韩悠然肯定是众人夸奖羡慕的中心，那几个人只怕要躲得远远的，一想到这，韩悠然就觉得心中的一口闷气彻底出了出去。
陈秋月和赵怀玉则是在屋里给族里写信，平平考中进士是族里的大事，到时候的场面只怕要比之前两次大上不少。
“谁敢想啊，只怕我们写信回去，他们也要再三确认，我现在还觉得脚像是踩在云间，漂浮的很。”陈秋月托着下巴看着不远处提笔写信的赵怀玉。
“我也差不多，这不，字迹都写的潦草不少。”
陈秋月一听起身走过去看，看着歪歪扭扭的字，陈秋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早就有准备，镇定的很呢。”
“哪有，我也只是面上比你们镇定些。”赵怀玉眨巴一下眼睛调侃自己。
“哈哈哈，这还不多，我们以后就是进士老爷的爹娘了，走出去人家也要高看两分。”
“那可不。”赵怀玉感叹一声，他们家如今算是彻底迈入仕族的阶层了。
当天晚上一家人好好热闹一番，难得高兴，陈秋月把家里珍藏的酒拿了出来，陈霖陪着赵怀玉喝酒，她们妇人家也是喝的果酒，吃到月上中天，才算尽兴。
“表弟实在是太厉害了。”秀娘抱着小儿子哄着，看着喝的面红耳赤的丈夫感叹道。
“你别只看表弟现在的风光，我可是知道他念书的时候吃了多少苦，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听挺过来的。”
“我自然知道读书不易，不过等我们的孩子长大了，我们拉紧裤腰带也要送孩子去念书，有他表叔十中之一，我也就满足。”
“这是自然，到时候就看这孩子的天分和性情了。”读书不但看天赋，还要看性子，勤奋和坚持是难能可贵的品质。
陈家现在的小辈都会送去启蒙念书，但是这些年，只有陈小叔家的小儿子有些天赋，其他人都是学了识字就念不下去了，所以有些东西真的强求不来。
将来他的小儿子长大，在府城能上的私塾更好些，但是学的结果如何就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的。
看着还在他娘怀里的小儿子，陈霖拼劲更足，他一定要好好做事，姑姑姑父不会亏待他的。
第320章 各种变化
韩家和府上下也是一片喜气洋洋，自家的姑爷年纪轻轻已经是进士老爷，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韩夫人一高兴全府下人的月银这个月翻倍，王家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赵家这门亲事结的好啊，夫人辛苦了。”王老爷手里端着茶杯饮了一口笑道。
“当时可没想到能有这般光景，举人到进士可不是人人都能如赵卫平般一举得中，我当初主要还是看中赵家的家风和安安，这些都算是意外之喜了。”
赵家当时只有赵卫平是个举人，谁也没能想到对方能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中了进士，要知道像他们这些官宦人家精心培养的子弟，考中进士都是很难得，家族的延续就是靠人丁一点点积攒出来的，小一辈的人多了，里面才能出来好苗子，但是也不是每一辈都有成才的，不少之前繁盛的家族，后继无人的时候也是会慢慢凋零。
赵家不说其他的，尽管底子薄，但是赵卫平人年轻啊，现在才二十多岁的年纪，身强体壮的时候，仕途不说多正常来算也要有三十年，这时间已经很长了，足够为后辈铺路，赵家将来的前景可以预见的不会差了去。
他们家能和赵家成为亲家，时也运也。
“回头把家里鹤儿身边那些心大的丫鬟清理了出去，省的到时候儿媳嫁进来看着心烦。”王老爷突然想到什么，吩咐王夫人道。
“好，不用你说，我也会打发了的，必定让小夫妻两个和和美美。”王夫人多聪明的人，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鹤之是对男女之事不怎么感兴趣，但是家里陪着长大的丫鬟可不这么想，毕竟王鹤之长得英气，少年挺拔明媚，身边的丫鬟春心萌动的不少，只要王鹤之在家，就会争着往前凑，之前王夫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时候有少夫人处理，如今这事还是自己早早处置了好。
这就是权势的魅力，很多事情，不用你去说，聪明人自会把事情帮你做好，不会让你烦心。
王夫人是个手段利落的，不到两天王鹤之院子里的人就都换了一遍，都换成了老实稳重的，那些有花花心思的要不发卖要不调到庄子上。
王家的事情赵家人自然不知道，现在他们一家正准备回乡祭祖，信件肯定比他们的行进速度要快，所以他们也不能延迟太久，加上之后平平还要赴京任职，时间上还是有些赶得。
这次明显不一样，他们到县城的时候，县太爷亲自来迎接了一番，当然他们也没有多停留，双方友好的交谈一番，他们就又重新启程了。
“这县太爷怎么还亲自来了？”陈秋月有些奇怪，毕竟平平现在还没有官职在身，对方这么客气郑重是陈秋月没想到的。
“儿子二甲进士出身，不管之后是入翰林院还是在京中六部任职，都是天子脚下的近臣，县老爷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一辈子应该都会在县令的位置上辗转，纵然现在平平身无官职，但是清贵更甚。”
赵怀玉倒是知道为什么县太爷为何会来，毕竟是他治下出的进士，不管怎么说对他的政绩也是一笔，加上结个善缘，来这一趟情理之中的事情。
“果然，官场的东西，复杂的很，我这刚学会识了不少字，以后是不是还要学更多官夫人之间的往来？”陈秋月无奈道，儿子太有出息了也有不好的地方，他们这当爹娘的也不能太拖后腿，要不然带时候到了大场面丢了面子多不好看。
“这么慢慢来，有儿媳在呢，你不喜欢这些，以后少去就是，咱们啊，真是到了要享受的时候了，等霖哥慢慢把铺子里的活接过去，我就彻底能撒开手了。”
“想的挺美，还有下面的孙子孙女要带呢，你可闲不着。”
“带孙子孙女可不是累活，我乐意的很。”赵怀玉嘿嘿一笑，现在手里的事情多，他能抽出来的时间也有限，能陪韵姐儿和远哥儿的时间也不多，等之后闲下来到时候赵怀玉必定要好好含饴弄孙。
他们到镇上的时候落脚休息了一天，族里人有人在镇上守着，看到人回来就回村里报信了。
等到他们第二天回来了时候，一路被敲锣打鼓的迎进村里，这一次大家尽管高兴新奇，也不敢凑上来闲话，他们可是被族长教训过的，这赵卫平可是见过皇帝的进士老爷，他们尽管是族人，但是该有的敬畏必须要有。
赵家一家人明显能感觉出来大家的不同，敬畏的眼神骗不了人，陈秋月暗暗松了一口气，之前两次的经历让她印象深刻，这一次不用疲于应对，刚好能省不少事情。
一行人顺顺利利回到赵家的老宅，赵大哥领着大房一家人都整整齐齐的在家门口等着，脸上尽是笑意，那可是进士啊，说他们是祖坟上冒青烟都不过分，其他人面上的笑意比以往也更真诚敬畏。
当你比他们好一点的时候，他们会诋毁你，当你好出去一大截的时候，他们会嫉妒你，当你已经走的他们永远够不着的时候，他们就会敬畏你。
赵卫平看的清楚，对于这些人的心理也清清楚楚，对于这些变化，他心里没有起任何波澜。
族长恭敬的跟平平商议了之后祭祖的相关事宜就回去了，顺便把其他看热闹的人都带走了，不让人打扰赵家人休息。
“果然不一样啊，这世间就是如此，你有地位和权势了，受到的对待也大为不同。”陈秋月一个妇人都感触颇深，更别说赵怀玉这些男人了。
“确实啊，权势迷人眼，咱们还得看着安安几年，可不能忘了初心。”赵怀玉看着远去的族人，喃喃道。
“咱们安安可不是那种得了权势就乱来的人，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咱们在旁盯几年也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