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隔着帕子给颜谕把脉,片刻后他询问王爷能不能把帕子取掉。
萧承冀总觉得全天下的人都要抢他的人,平时不喜欢颜谕出门,更不喜欢颜谕和除他之外的人说话,恨不得在颜谕脖子上戴一个金锁,金锁上写上他的名字。
但他还没点头,颜谕已经把帕子拿下来了,萧承冀便不好再说什么。
他瞧了太医两眼,已经是半条腿入土的糟老头了,完全比不过他。
太医再度把脉,而后起身道:“恭喜王爷,王妃娘娘有喜了。”
萧承冀:“有喜?”
太医道:“娘娘已经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
颜谕站了起来:“真的?”
这种事情,如果不是十足十的证据,太医绝对不敢瞎说。
太医开了一些养胎的方子,颜谕开心得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让丫鬟打赏给他不少银子,把太医送了回去。
晚上睡觉的时候,一想起自己肚子里已经揣了一个宝宝,颜谕就觉得很满足。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其实现在还并不能摸出什么,连个轮廓都没有。如果太医不说她怀孕了,只怕再过一两个月,颜谕也看不出什么来。
萧承冀注意到颜谕一直没睡,他握住颜谕的肩膀:“白天的时候睡懒觉,晚上开始闹腾?”
颜谕眼睛眨了眨,没说什么。
萧承冀心里觉得好笑:“怎么?高兴得睡不着?”
颜谕把侧脸贴在了他的胸口,眼睛微微抬起去看他:“我有殿下的宝宝了,殿下难道不高兴吗?”
萧承冀“嗯”了一声。
虽然他还是感觉和颜谕两个人在一起更好,一点都不想多个拖油瓶,但颜谕这么期待一个小孩子到来,他也不好说些什么让她扫兴的话。
或许这些年,颜谕太孤独了,一直没有太多的安全感,有一个孩子之后,才会觉得身边更温暖些,这个王府才更像一个家。
萧承冀把颜谕往自己胸口一按:“睡觉。”
颜谕还想再和他说一会儿话,眼巴巴的看着他。
“孩子这件事情,暂时别说。”胎像未稳之前,萧承冀太担心颜谕出事儿了,太后那边的手段一直都层出不穷,“等实在瞒不住了,你再说出来,在此期间,本王会一直保护你。”
第174章 有喜[4]
颜谕怀孕之后,萧承冀就不怎么愿意让她出门。
耐不住郑太后就喜欢把颜谕召去,再说太长时间不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安的话,对颜谕的名声没有太多好处。
因此,颜谕从没把怀孕的事情说出去过,一旦出了门就不怎么吃东西,除了宫里和自己王府之外,基本不去其它地方。
据说今年苍国收成不大好,边疆屡屡与魏国有摩擦,还抢了魏国百姓不少东西。
萧承冀在刑部和兵部都有职务,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还提防着不把苍国的事情让颜谕知道。
颜谕的父亲和兄长都死在苍国人的手中,可以说温家一整家子的惨状都是苍国带来的。
她如今既然有着身孕,这些有的没的,便没必要让她知道。
不过,薄家被安排去了之后,今年南方倒是进贡不少东西,单单各色绫罗绸缎就有三万匹。
又不是开布行,家里竟然能有数万匹的丝绸。
这么多丝绸送来,颜谕一时间也有些作难,盘算着怎么用。
萧承冀道:“你挑些喜欢的做衣裳,多做一些。常常看你一套衣服洗了两三次还穿,咱们府上没必要这么节俭。”
颜谕:“……”
以前在邵家的时候,颜谕已经觉得邵家贵不可言了,吃穿用度都是好的,就连邵家的丫鬟都比外头寻常人家的小姐体面。
自从来到秦王府,她才明白究竟什么是天家气象。
和王府相比,邵家就是普通人家。
——当然,也有过得拮据的王爷皇子,但备受皇帝宠爱的皇子王爷绝对不在此列。
颜谕知道自己不是公主郡主等高贵的出身,她父亲兄长都是武将,吃过大苦头,没必要太铺张浪费。
衣服一做就几十上百件,穿一次扔一次,这样的事情颜谕实在做不来,她觉得太折寿了。
萧承冀本身不是铺张浪费的人,但他对自己的女人,当然是能多大方就多大方,毕竟就这一个,不像瑞郡王府、七皇子府似的养了十多个。
看着颜谕日常行事作风,他总觉得太节俭了,节俭到不像一个宠妃。
而且颜谕还自己做针线,萧承冀身上手帕香囊荷包什么的都是颜谕做的。
但颜谕真不觉得自己节俭……她如果还节俭的话,整个京城都是节俭持家的了。
给萧承冀做这些针线完全因为只有她做的他才不会乱扔。
临近过年,宫里又赏赐不少东西,下头的庄子里送来更多,登记这些东西存放起来都是很大的工程。
颜谕把其中最上等的丝绸选了一千匹日常备用,又选了一些犒赏跟随萧承冀多年的下属和幕僚,这些人都有家人亲戚,接下来就快过年了,都过个好年。
萧承冀蓄养的这些人本就忠诚,平日待遇就不错,唯一不好就是府上的规矩太严格,不能像别处那么散漫。
结果入冬王妃又给一些赏赐,所有人都很感激,都想给王府再出出力。
再有就是府上的下人,冬天添件新衣服,出入府上都要干干净净的。
明年府上就会多一个小世子或者小郡王,她亲自做了一些小衣服。
萧承冀晚上回来,就看到颜谕在缝补小衣服,她选的布料都是最柔软吸汗的,颜色大都是杏子、云母、松花色,无论郡主还是世子都能穿。
这些衣服小小的,上衣比萧承冀的巴掌大不了太多,看起来格外可爱。
孩子还没有出来,她就已经满心期待,甚至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温柔。
颜谕在外这么多年,她是希望自己能够好好的把孩子长大,不让孩子遭遇任何痛楚或者难过的事情,有什么危险她这个大人来担就好了。
萧承冀把颜谕抱在怀里抱了一会儿,颜谕有点犯困了,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次日是十五……她还要进宫去给太后请安,今天必须早睡。
萧承冀上朝走得更早,颜谕醒来的时候,就不见他的身影了。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这段时间隐约能够感到一点变化了,轮廓明显了很多。
萧承冀很在意颜谕平时吃多少东西,家里的厨子是轮换着来,有些还专门去翎城请来的大厨,为的就是让颜谕有喜欢的口味。
吃喝上面精致,颜谕的气色就好了很多,不像之前那么苍白了,哪怕不上妆,整个人都像桃花瓣似的。
而且她身上还多了些肉,整个人丰腴几分。
她对着镜子照一照,捏捏自己的脸,确实有点肉了。
萧承冀还是觉得颜谕胖一点好,这样不容易生病。
她到寿康宫的时候,寿康宫里正热闹着。
夏妃和夏氏都在,皇后和卫如萱也在这里,郑氏坐在最靠近郑太后的位置,一脸满足的吃着红豆羹。
郑皇后的眼睛偶尔挑剔的看看郑氏,她对这个侄女儿没半点好感,越看越觉得扎眼。
卫如萱气色很不好,脸上头上都未打扮,穿身褐色团花的衣袍,没半点年轻媳妇儿的样子,和郑皇后死气沉沉的坐在那里。
颜谕最烦这种抱成团的场景……
她现在没有团可以抱,上个月娴仪公主还能陪着颜谕一起宫里走走,这个月娴仪公主在给她儿子准备娶新媳妇儿,完全抽不出身。
颜谕只能笑眯眯的给郑太后、郑皇后和夏妃请安。
夏妃和郑太后都和蔼可亲的。
郑皇后看颜谕满脸泛粉,就像蜜桃一般水灵,心里很不高兴,略点了点头。
郑太后笑着道:“这一路过来很冷吧?恰好宫里做了热的红豆羹,你尝一点暖暖身子。”
颜谕接过来搅拌搅拌,假装吃了几口,放在了旁边。
郑太后道:“最近苍国又和咱们起了冲突,哀家想着双方作战这么些年,打起仗来劳民伤财,不如两国联姻息战。”
颜谕没吭声,只是默默的在一旁听着。
前朝这些事儿,按照规矩不该后宫议论。太后是皇帝生母,视这些规矩如无物。
颜谕可不敢跟着插嘴,万一说错点什么话,传到皇帝和百官耳朵里头,对王府的影响特别不好。
第175章 有喜[5]
郑太后话语一转,恰好转到了颜谕的身上:“哀家听说苍国皇帝的大公主备受宠爱,如今还未出嫁,倒不如让她嫁给秦王,两国关系就此缓解。”
颜谕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的父亲兄长就是被苍国埋伏算计,死在苍国皇帝的手上。
当时苍国皇帝只是皇子,凭着军功顺利取得皇位。
这么多年过去了,让颜谕和仇人的女儿同侍一夫?
只怕苍国公主一出现,颜谕就忍不住把对方弄死。
郑太后看向了颜谕:“颜儿,哀家知道你是知书达理的好孩子。你不会不顾百姓安危,介意你父兄的死吧?”
颜谕垂眸:“儿臣不敢置喙国事,一切但凭皇上做主,皇上是雄才大略的明君,心中定有决断。”
郑太后看怎么都无法让她落入圈套,脸色稍显阴沉。
和亲一事当然是太后的想法,还没告诉皇帝。
郑家凋零之后,萧承冀最近势头太强了,在朝中地位越来越重。
前两年大臣们还有些排斥这位心狠手辣残忍冷厉的皇子,这两年萧承冀才干越发显露,一些人嘴上不说,心里对他很服气。
萧承冀不是七皇子那种嘴上说说的花花架子,他不喜欢过多社交拉拢人,平时都在沉下去做事儿,关键时候也能挑起担子。
一些萧承冀的直系下属,对此感触尤为深刻。
要是真的与苍国和亲,让萧承冀娶了敌国的公主,他的太子之位十有八九就要落空。
苍国与魏国的仇恨太深了,无论百姓还是大臣都容不下娶了敌国公主的人当太子。
郑太后能想到的事情,颜谕也能想到。
涉及两国的事情,实在太敏感了,说出的任何言论都可能在将来变成一把刺向自己的尖刀利刃。
所以颜谕不说话,什么都不说,哪怕郑太后百般挑起她的情绪,逼着她说一两句看法。
郑太后叹息道:“唉,你实在介意也情有可原。毕竟温将军和小将军死得太惨了,头都被苍国皇帝砍下来挂城墙上了吧?苍国最恨他们两人,把尸体挫骨扬灰了,可怜两位将军,只能立衣冠冢。”
颜谕鼻头一酸,眼睛瞬间变红了。
郑太后又道:“颜儿,你大哥死的时候多少岁?有没有你现在大?”
郑氏看颜谕被太后这般刺激,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忍。
她有时候对颜谕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真看到颜谕被为难,又会很不忍。
郑氏怕颜谕人前失态,便道:“镇国公世子去世的时候十七岁,比三嫂现在还小些。”
“真可惜了,那是个模样俊秀漂亮的好孩子,平时斯斯文文的,战场上特别勇猛。”郑太后长吁短叹,“当时各家姑娘都喜欢他,要是还活着,现在都娶妻生子了。”
郑皇后冷笑:“有些人天生贱命,享不来好日子,太后何必替他们难过。”
颜谕看她们一唱一和,指甲深深刺入了掌心。
从寿康宫里出来的时候,颜谕觉得外头很冷。
她身上系着一件孔雀锦面黑貂里的披风,颜谕觉得这个披风太丑了,外面花里胡哨,配着一个黑紫色的内里,一点都不好看。
但萧承冀一定让她冬天穿这件出门,说是轻薄保暖,最主要的是内里的黑貂很难得,特别轻柔丝滑。
天阴沉沉的,北风刮得很急,颜谕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服,原本心里就不大愉快,结果一出门还遇见锦妃一群人慢吞吞的过来。
幸而郑皇后很快从这边经过。
锦妃容貌身形和薄贵妃都很相似,郑皇后看不得酷似仇人的脸在这里晃悠。
听郑皇后讥讽了几句之后,锦妃忍不住顶撞。
大冬天的,锦妃被罚在冷风里跪一个时辰。
颜谕什么都没说,直接离开了这里。
萧承冀回去就看到颜谕睡在床上生闷气。
等和跟着颜谕的丫鬟打听了一下,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怀着身孕,萧承冀担心她气坏身子,把她从床上拉了起来:“要不要吃些东西?”
颜谕恹恹的道:“不吃。”
“作精。”萧承冀刮了刮她的鼻梁,“太后说的话你也信?她一直想拿我的婚事做文章。父皇和武将绝不会同意这种事情,本王早晚会为你父亲兄长报仇。”
两国之间是血海深仇,苍国当年夺下魏国大片土地和十几座城池,每每攻下之后,虐杀十多万百姓,还把当地的魏国百姓贬为奴隶使唤劳作。
这是魏国开国以来抹不去的耻辱。
后来颜谕的父兄把土地城池夺回,驱逐苍国将士于千里之外,被贬为奴的百姓终于得了自由身。
真像太后说的那样与苍国和亲,魏国几十年来的屈辱怎么洗刷?为此战死的温家父子血海深仇怎么消弭?
苍国狼子野心,魏国把他们抢走的肥肉抢回,还在他们的身上狠咬一口,单单联姻就能换来和平?
这太天真了。
单看苍国对温氏父子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们心性有多么残忍。联姻求和,只是给苍国一个蓄精养锐的机会,来日魏国会遭受更大的反噬。
萧承冀不喜欢委曲求全,两国这么多年的仇恨,边疆百姓那么多的血泪,他想在他活着的时候就此了结,还魏朝一个安宁。
颜谕靠近他,把脸埋在了他的怀里。
从小她就被教导贤良淑德,接受男人三妻四妾,尤其是在皇家,一生一世一双人几乎是不可能的,身为正妃不能争风吃醋小家子气。
但慢慢的,颜谕不想和任何人分享萧承冀。
她想和她父母那般,两个人生几个孩子,拥有一个美满的家,不被任何事情拆散。
她小声道:“你不可以和其它人在一起,只能和我在一起。”
萧承冀揉着她的头发:“一直都是你一个人。”
萧承冀是永远不会变心的人,要么不喜欢,喜欢上什么就会特别专情,待人一心一意的好,除了颜谕之外,没再觉得什么人有意思。
说实话,如果不是颜谕,换成别的人在他面前这么多事儿,整天柔柔弱弱哭哭啼啼,他完全没这个耐心,理都不想理。
第176章 有喜[6]
颜谕过了两天才知道,锦妃那天被皇后在冷风里罚跪之后,直接病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