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她面上全是冷汗,吐出来几声野兽似的喘息。她动作很快,不留时间给自己休息,也不给卫轶一点发愣的机会,直接丢下刀,手弯曲成爪向卫轶身上抓去,她的手有点颤,抓的不稳,一下子捏住卫轶的脸,将他捏的生疼。
这突如其来的自残也将云行吓了一跳,她做好了卫灵那把刀往卫轶浑身各处捅的准备,就是没想到她会直接把自己的手削掉。
只是扎进去根针吧……?云行实在没办法理解她这种哪里碍事削哪里的脑回路,心说我就知道他家基因不行,一个两个的这么极端,怕是这疾病源头就出在这人身上。
卫灵斩断左手斩的干脆利落,伤口的血流的却一点都不与她客气,她脸色白的像纸,连嘴唇也没了血色,土地上有相对干净的泥巴以一种违反重力的路径缓缓聚合到她左臂的断面上,身体里未成形的微型“天幕”被她暴力破坏,体内力量重新活络起来。
“……疯子…”
卫轶双手扯着她的手腕,拼命控制着自己的能力不要轻易被卫灵这只怪异的右手牵引,他抬脚踹向卫灵的胸口,被她重重地抵上身后粗壮的树干。
“砰!”
他被撞的头昏眼花,牙齿磕破了嘴角,溢出满嘴的血腥味,卫灵俯身凑近他的脸,他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他们离得很近,睁开眼时两人过长的睫毛几乎都能相互碰上。
卫灵好像兴奋极了,眼里满是疯狂的味道,与她几分钟前要迎接谢家的人马时那副平静如水的死样子大相径庭。
“疯?”她轻轻张开嘴巴,笑容咧的很大,“怎么会,只要拿到生灵,这种伤口不就能轻易治愈了么?”
力量被抽离,脑袋又逐渐变得不清醒,卫轶身体无力起来,视线昏沉明灭,隐约感觉身后的树干拼命挤压起他的身体。
好像听见卫灵不满地咋舌,他的身体就这样被两股力量拉扯起来,二者互不相让,让中央受力的他有些痛苦地呻吟出声。
云行一把握住卫灵的手,身后的树木表皮蠕动起来,好像要将卫轶吞吃入腹的软体动物一样,她咬牙:“你们母子之间是不是太没有边界感了?”
“你也想要么?”卫灵牙缝里也渗了血,她用舌头舔舔自己的牙齿,没头没脑地、很愉快地说道:“不要着急……我只是第一个,我会让你们都拿回这股力量。”
卫灵的眼睛在满脸的血迹中映的雪亮,发光似的盯着她,云行被她这眼神看的牙酸,抬腿扫向她的脑袋:“疯话。”
云行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东西。”
卫灵被迫后撤了几步,她看向的表情云行有点失望,而后转念又想起她还依然是无知无能的状态。此刻右手吸收了与它同源的力量,状态已经变得十分安稳,她尝试控制这股力量去修复她的身体,没有成功,心想或许是因为还没有得到卫轶身上隐藏的“核” ,于是并不算灰心,依旧好心情地向云行开口道:
“我是说,生灵不是属于omega的东西。”
云行也谨慎地后撤,卫轶身上带着卫璇那根诡异的指骨,她捏了捏他的手,手上微微有点发热,似乎是在恢复,于是她歪过头,示意卫灵继续她的重要讲话。
那只手掌似乎独自收藏起了刚从卫轶那边得来的能量,卫灵用它覆盖住左臂的伤口,她声音里还有种饶有兴致的意味,目光在他们两人间回转,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面,她说:“生灵应该是女人的特权呀,该是这样才对,这是我从书里找到的答案。”
卫轶恢复了些力气,身体颤了颤,缓慢地睁开双眼,可惜头脑还嗡嗡作响,耳朵上好像覆盖了一层膜一样。
“你知道吧,越古老的书籍越准确,古老的书——与生灵并列的哪里有什么omega的字眼?里面说的全都是女性。”
“是他们偷走了我们手中的力量,你没有感受到吗,你难道还在可怜他们?他们是可恶可悲的盗窃者,如今也该配合一下,将力量重新还给我们才对。”
卫轶挣扎了一下,被那截树干放下来,他将一只手搭到云行肩上。云行战术后仰,立刻抽身回来,双手捂住卫轶耳朵,说道:“我天呢,令堂这是什么成分,这是精神攻击吗,我怎么觉得脑子里嗡嗡的,噫呀,头稍微有点疼,你别听。”
卫轶去按她的手,卫灵张开双臂,像是在做电视演讲,她看向云行的眉目间甚至透出来一点慈祥,她说:“你想, omega要这样珍贵的生灵有什么意义呢?他们不能战斗,甚至很难独立思考,拥在怀里也只是暴殄天物,生灵应该落在我们的身上。”
“如果你喜欢他,”她举起自己的小臂向她展示了一下,笑说:“不如让他永远成为你的一部分,怎么样?”
云行舔舔嘴唇,咋舌道:“说得好,您手段高超,思想这么透彻,能这么许诺给我,您这是成功了?”
卫灵皱眉,云行乐起来,转了转头:“我头脑简单,说这些有的没的,真是差点被你绕死。”
她把卫轶一把捞在怀里,脚下用力,猛地从原处跳离。
卫灵的周身已经是黑压压一片树木的残影,它们纵横交错、密密麻麻。
焮天铄地的火焰轰然升起,卫灵被困在里面,云行抱着卫轶,又因为他反抗将他放开,她不嫌事大,喊道:“你是不是一开始公式就用错了!”
卫灵的目光扫过来,闪过一丝寒芒。
云行说:“最简单的道理学过没啊!有理解才有力量,脑子里不长那根筋你怎么你都用不了!”
“金灵木灵水灵生灵……生灵是什么东西啊,啊?”她一跃而起,落在一根离她更近的树枝上,“生命?生育?创造?你看看你干的烂事,你还想要生灵,你懂一点了?你死了重开吧!”
一道银光破开重重的火墙,紧接着地面剧烈地震颤起来,一条极为壮观的土龙从地面弓起了脊背,云行手背擦过脸颊沾的血,心说丈母娘真是做不了科研,稍微一骂就气成这样。
“这种满嘴歧视的alpha能不能别乱碰瓷啊。”她呲牙,从树上自由垂落下地,踏在卫轶身前的一片草甸上。卫轶不知从哪里捡回了云行的刀,一声不响的盯着卫灵仅剩的那只发青的右手。
云行问:“看什么?”
卫轶说:“你要帮我。”
“那确实,”云行点头,“她疯疯癫癫的。”
卫灵的目光穿过树影,她当然听过云行说的道理,这简短的能力法则每个孩子启蒙时就会知道。知晓的太平常,她反而下意识忽略了这个道理,一时间剧烈的违和感席卷上来,心中划过浓烈的不安。她站在巨兽的头顶,右手用力攥紧,这次又没了方才那股温驯的感觉,这只右手依旧不听使唤,血液滴滴答答,手指一直刺进她的皮肉里。
“我找到'核'了。”她的目光锁定卫轶的脸,卫轶似有觉察一样回望,于是那巨龙俯冲下去,带着震天撼地般的力量。
她轻声喃喃道:“没关系,也是一种新思路。”
轰击地面时扬起的风暴折断了这片新长出来的茂密树林,也将云行吹远了。她拉着卫轶的手臂,手上用力,拎起他,把他狠狠拍在地上,那只右手变得像一把沉重的铁钳,她俯下身,敲击了一下卫轶的额头,好像开罐头前有人喜欢敲敲罐头的外壳一样。
大脑,心脏,小腹……
“我看看,”指甲刺破了额头上的皮肤,她说,“让我看看你把'核'藏在什么地方。”
第65章
手指在额头插出血洞,力道重重压在他的头骨上,这回体内的力量没被吸取,反倒像是那只手从伤口放进了什么东西,血管里冒出一阵异物感,卫轶大脑一痛,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握紧刀柄, 咬牙啐了她一口血沫, 刀光起落,短刀砍在卫灵手臂上发出金玉相击似的声响。
他一脚蹬上卫灵的腹部,绞住她的脑袋,眼前视野扭曲模糊,他将浑身力气压到手上。刀刃摩擦骨骼的声音令人牙酸,他呼吸的很急促,说道:“核?哈,你来找吧。”
手下终于听到骨头断裂的“咯嘣”声响,卫灵瞳孔紧缩,卫轶张开嘴巴,对她露出个笑容,笑里有与她如出一辙的血气和疯狂。
这不应该。卫灵眼角抽动,终于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的东西:刀身很薄,不知是由什么材料打造,此时接触到她的骨头,刀柄上刻印的小眼睛隐隐约约地闪出一点亮光。
她想要抽身退开,卫轶却不放开她,该死的木灵控制着大片仿佛软体触须般的藤蔓从地面涌出来,紧紧地缠绕束缚住她的双脚。
卫轶像个绕身的幽灵,他说:“不是自己的东西,该还回来是吧。”
他放开刀柄,转而去拉住她的指尖,一脚狠狠踢到还嵌在她体内的那把刀上,卫灵痛叫一声,终于见到那条胳膊像条晒干的柴火似的断折开,不规则的破碎骨骼顶出血肉,暗红血色之下有混浊的暗黄色交杂。
她小臂中的骨头似乎也被调换了,卫轶踩着她的身体,大力一扯,那截手臂被他扯下来,血撒在空中像是一个残忍的烟花。
云行安静如鸡,不敢这时候出言造次,专心为他抵挡着随卫灵的痛叫而沸腾起来的湖水与颤抖的地表。
卫轶又捡起那把刀,要将它送进卫灵的胸口,云行刚要松口气,系统那雌雄莫辨的声音却突然响起来,语气轻飘飘,好似在与她闲聊。
它说:「她要自爆。」
云行:?
卫轶被卫灵从身上掀下来,一击不成,后脑第不知道多少次砸到地面上。但这次他却没能像前几次那样直接起身,不知道卫灵向他体内送进了什么东西,就像是被水银从头顶灌入,他的皮肤被什么东西坠着,似乎正在与他的身体撕裂开,眼前的景象也从模糊不清扭曲到近乎一片纯白。
“靠!”
云行张手,身后植株疯涨,矮草与乔木结合缠绕,它们简直像要脱离植物的外表转而变成一群噬人的怪兽,树冠蔓延遮天,就差在她身后张开一双双血红的眼。
一家心态不稳的神经病,她控制它们拼命去抓向卫轶的身体,胸中的心脏如同擂鼓般跳动,好像要跳出喉咙一样。
卫灵没动了,她站在原地,低着头,血从嘴角滴到地上,以她为中心,空气中荡出一圈透明的波纹,激的整个贝叶区开始震荡。
“咚”
藤蔓扯着卫轶的腰,快如迅雷般拉回他,他额角、眉心、喉咙……浑身血管埋藏的地方都在狂跳。
皮肤爬满了裂纹,像在烈日下暴晒的干涸河床,鲜血瞬间从中溢出,染满了全身。他挣扎,斩断了还紧紧缠着他的藤索。
“卫轶!!”
云行大叫,蜷缩的藤蔓回到她身边,藤蔓展开,里面是一只断手和两把亮闪闪的刀。
心音传入脑海。
[带给卫璇。 ]
卫轶说。
“咚”
能量向四面逸散,周齐从窗中向外面张望,墙角本该昏倒的卫林却睁开眼睛,绑架似的将她从窗边拖开,又带着她从建筑的反方向跳下,卫林的动作前所未有的快,她没反应过来,风吹得她睁不开眼,只能吃力地攀上她的肩,问道:“怎么了?”
“神经病。”卫林带着她好像逃命,先说了这么一句,半晌嘴里才又憋不住似的爆出一声大骂。
“操!”她说,“两个神经病!就不该信他!”
“咚”
鱼亚面对着那座庄园,突然瞪大了眼睛,她半蹲在地上,体内的力量发疯一样汇进地下,宽阔的石板路上顶起层叠的木板,近乎实心的屏障从她面前一直延伸到庄园的大门。
队伍中的马匹发出不安的嘶鸣,守卫和周围的民众一起骚动起来。
她回首,一边的枝条像根鞭子抽在马匹身上,对那群慌张的守卫喊:“发什么愣!快跑!!”
谢莹莹干脆跳下车,抓过离他最近的两个人向外推了一把,率先像个兔子一样拔腿狂奔。
“咚”
“咚”
“咚咚”
一圈圈的气浪像是卫灵的心跳,土地轰然耸动起来,地上蔓延开裂痕,里面黑漆漆的,不见有底。
卫轶勉强站稳了脚,卫灵的状态与他无二,她垂着胳膊,弓着腰,猛然抬起头来看向他,眼睛里的血管也爆裂开,整个人血淋淋一片,完全被血浸染。
他捏住卫璇送给他的那节断指。
[姐姐,]他说,[姐姐,听我说,卫灵要死了。 ]
暗黄的晶体被捏碎了,心音被隔空传送了这样远,卫璇躺在床上,眼球转了转,仅剩的一点眼白也突然变得晶莹透亮。
“给我……”卫灵像个索命的鬼,皮肉渐渐裂开,哑声,也不知对谁说。
卫轶举起拳头。
天阴沉沉的,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聚起压顶的黑云,滂沱的大雨像刀刃一样落下,打的云行身上生疼,有血肉被雨点磨下去。地上的裂痕逐渐扩大,下面像是通着地狱似的,建筑、尸体、发疯的植株都被吞噬下去,听不见任何的回响,唯有天际隐约有闷雷声涌动。
云行热血滚烫上头,额头上却满是冷汗,后槽牙被她咬的“咯吱咯吱”响,身上不可抑制打起颤来。
她将卫轶送回来的东西一丢,此时那两人已经又扭打起来,暗沉天色下,卫家的庄园变得像空旷的荒野,这片难以尽收眼底的灾难幕布中央是两个浑身是血的模糊小人。
一道裂痕逐渐延伸到他们的脚下,卫轶掐着卫灵的脖子,他几乎丧失了所有的感官,好像身体已经率先变成了尸骨,动作僵硬,却力道极大,谁都没办法将他拉开。
雨点打在他们身上,每每落下便刮下一块皮肉来,那道裂痕也终于在暴雨之下破碎,两人纠缠着,一起坠到无边的深渊里去。
直到他们被吞下,地面才好像不再与地狱相连,裂缝逐渐闭合,变回一个空旷的平原。云行跑的踉跄,水、血、还有眼泪一起糊了满脸,地下震动,闷闷的,传来轰然一声炸响。
身体中的力量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她被晃得摔在地上,眨眨眼。
“卫轶……”
她咬牙,双手猛地砸上地面,声音从喉咙里爆出来。
“卫!!轶!!!”
地面从她双拳捶地处激烈的炸开,飞溅起的泥土在天地间扭曲崩裂,地面剧烈的扭动,而后摇晃沸腾起来。
先是一道白光映出,接着才是气浪与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天空中集聚的乌云像被白光冲散。云行伸出手,地面涌动,翻滚的像一锅汤,她抓住破破烂烂的卫轶,死死拉着不放。
土地听从新主人的指挥,柔柔软软的将人拱上来,她头脑不太清醒了,不知道后面又做了什么,只记得卫轶的样子好像是一个大破烂,身上的伤口汇的看不清哪里是什么样,皮肤不好找,倒是骨头偶尔能见到,估计要验尸都能省下解剖这一环。
不知道走的稳不稳当,她好像抱着卫轶,又去找了他送回来的那些东西,鱼亚的声音在耳边叫的很焦急,她对着云行又拖又拽,然后一个金色头发的人站在她面前,熟悉的绿光突然映亮了她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