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陈江洲说,他余光瞟见李楠星兴奋的神情,没说的是——他不喜欢下雪。
他不喜欢下雪有很多个理由,比如每年的过年都等不到一家团聚,被保姆锁在房间里。透过窗子,看见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雪花纷纷扬扬地从空中飘落下来,一片的纯白无瑕。
院子里其他的小孩都开开心心的在那里堆雪人,他却被锁在房间里不能出去。
他的心就像雪一样冷。
外面的世界是白,他心里的世界是黑。
他不喜欢下雪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年接到那通电话,也是一个下雪的日子。
路人行人都在兴奋的讨论下雪应该去哪里玩,他站在马路中央,一动不动,被开车的司机喊了好几下喇叭,才扯回他的表情。
雪花落在他的头顶,化成水在他的脸上,他已经分不清楚那是眼泪还是雪的味道了。
……
李楠星不知道这些故事,她继续找话题:“好像圣诞节要到了?”
圣诞节是十二月二十五号,还有三天。
街道上,圣诞节的氛围越发浓厚。商店的装饰都成了红绿色,圣诞树高大美丽,挂上了彩灯,一闪一闪的,点缀着整个街道。
商家的橱柜里摆上了圣诞节特价商品和促销活动,精美的圣诞礼物也吸引了很多人。
李楠星的眼睛再看到一款红色的围巾时,便目不转睛。
站在门外的销售人员也很有眼色的喊住他们,“小妹妹,对橱窗里这款围巾感兴趣吗?”
李楠星没有回答,陈江洲却把车停住了。
李楠星疑惑:“你停车干嘛?”
陈江洲偏头看她:“你不是喜欢吗?”
李楠星是挺喜欢那款围巾的,已经看中有几天了,每周放学路过都要去看一看。但不是给她自己买的,而是想送给王妈。
她之前去问过价格,销售人员告诉她这款围巾要一百五十块钱。
有点贵,她的钱还没有攒够。
销售姐姐明明认识她,之前对她的态度不是很好,因为知道她买不起之后就态度冷淡下来了。
这次还是喊住她了,因为她看见了陈江洲身上穿的是牌子货羽绒服,在这里不是每个人都能买得起品牌羽绒服的。
穿品牌的人还会在乎那一百五十块钱的围巾钱吗?
销售员笑眯眯地对走过来的陈江洲说:“这款围巾很适合送给心意的女生哦。”
跟在后面的李楠星有些无语,这个人前些天对她的语气都没有这么恭敬。
她轻轻扯住陈江洲的衣角,在他耳畔说:“你要买吗?”
陈江洲:“你喜欢,我们就买。”
有一个土豪做朋友是什么体验?李楠星知道他有钱,但也不想浪费他的钱。
看着销售员胜券在握的表情,她摇摇头,“突然又不是很喜欢了。”
销售员:“……”咬牙切齿的看着她:“小妹妹,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呢?这款红色围巾快卖断货了哦,不抓紧时间,过两天就没有了,要抓紧机会哦。”
李楠星看着橱窗里那红色的围巾,心想,王妈围上肯定会很暖和。
可是她想用自己的钱去买,她还是笑着摇摇头,“算了。”
销售员一看李楠星没戏,就把话术转向陈江洲,“小弟弟,你不送吗?”
李楠星也接话道,看着他的眸子:“你听她的还是听我的?”
陈江洲眼底略微可惜,垂眼道:“听你的。”
销售员:“……”
销售员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叹道:“还是年轻好,我高中怎么没有这种男生。”随后看着橱柜里的围巾,说是要断货了,其实仓库还有一堆货。
从白天到晚上,销售员又看见少年骑着单车的身影,快关门时,他走了进来。
陈江洲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指着橱柜里的那款红围巾,直接说:“把那个包起来。”
销售员欣喜若狂,问道:“怎么又想买了?”
陈江洲懒懒地回应道:“我觉得她收到会开心。”
“小伙子有前途!”销售员夸赞道,去打包的时候,又听见他说:“要两份,分开包装。”
“好。”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淡了,陈江洲抚握着那围巾的柔软,神情都温柔了起来。
销售员打包好了,递给陈江洲说:“你这样的男生,有谁会不喜欢呢?”
陈江洲笑笑,没有回答。
第36章 出国
李楠星没有听到过陈江洲唱歌的时候, 这次练习排练便听到了。
第一次完整的排练。
《单车》是一首怀念父亲的歌曲又像责怪父亲的歌曲。
李楠星第一次听到这个歌的时候,眼角就湿润了。
她去搜资料的时候,看见作词人说, 他之所以写这首歌是因为童年记忆里父亲留给自己的回忆太少了。美好的回忆里, 仅仅也就是孩童时期,父亲教自己骑单车的时候。父亲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他小时候无法揣摩其中的爱意。
他写这首歌, 其实是一种控诉,控诉父亲的失职。
陈江洲没有放伴奏,他自己拿着吉他,坐在椅子上, 双腿随意的放着, 脱掉了羽绒服, 显得他整个人慵懒又洒脱。
李楠星又知道了他的一个天赋——弹吉他。
就算她完全不懂, 也听不出吉他的好坏和技巧的高超。但, 音律之分她是分得清楚的。
陈江洲的前奏弹的很好听。
陈江洲清唱陈奕迅的这首粤语歌《单车》, 他轻轻开口,嗓音温柔而富有磁性。
“不要不要假设我知道 ,一切一切也都是为我而做。”
“为何这么伟大,如此感觉不到 ,不说一句的爱有多好。”
“只有一次记得实在接触到, 骑着单车的我俩怀紧贴背的拥抱。”
“难离难舍想抱紧些,茫茫人生好像荒野。”
“如孩儿能伏于爸爸的肩膊, 谁要下车。”
“难离难舍总有一些,常情如此不可堆卸。”
“任世间再冷酷, 想起这单车还有幸福可借。”
“……”
声音像似能穿透灵魂,直达心脏。
陈澜给她们编的舞蹈, 李楠星跳起来像灵活又忧伤的天鹅,翩翩起舞,随着陈江洲的歌声的情绪低落又起舞,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情感,展开手臂,最后停在陈江洲的身后,歪头,靠在他的肩膀。
像受伤的天鹅也找到了自己的依靠。
李楠星在歌声里听出了怀念。
久违的她也想起了自己梦里的父亲——就算责怪但也还是很怀念。
排练结束后,陈江洲放下吉他,李楠星头还靠在他肩膀上,眼角湿润。
陈江洲感受到他衣服上的湿意,垂眸低头看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哭了?”
李楠星立马扭过头去,用手擦眼角的泪。
“没哭。”
“……”陈江洲安抚性的,温柔的拍了拍她肩膀。
“感觉怎么样?”她们跳完后,陈澜端着杯水来问她们,她刚才一直在旁边看着。
“你们两个配合的很好。”陈澜罕见的夸奖道。
“陈老师的编舞很好。”李楠星眼底涌动着什么情绪,她不好意思说她刚刚快要哭了出来。
她没有了解这首歌的故事之前,她找不到陈江洲那种情感的来源。了解了之后,她跳舞的时候,也是怀着那种无法言语的情感。
陈澜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她知道李楠星的家庭情况,她没有明说,也没有阻止陈江洲和她的交往。
她的潜意识里认为,两个人还是不相交的平行线,就算现在是绑在一起的,以后也会分开。因为阶级,因为环境,因为所有事情。
“这是小洲在国内,最后一次元旦汇演了。”陈澜叹气道。
“最后一次?”李楠星有些懵,从陈江洲的肩膀上离开,接过水杯。
“还没有决定好,你怎么就擅自替我做决定了?”陈江洲开口冷冰冰的,目光直视着陈澜。
陈澜笑了,“决定事在人为,早说晚说,最后还不是要说。”她又故作惊讶看着李楠星道:“你还不知道吗?”
李楠星摇摇头,她从来没有听任何人提及过。
“依依过完年就要去国外了,我打算顺便把小洲也转去国外读书。”陈澜轻松地说:“不出意外,应该也会在国外读大学,不会回国了。”
李楠星神情恍然,“你们都要去国外吗?”
陈澜点点头,“是的。”
“我怎么不知道?我要出国了?”陈江洲的声音听得出有些怒气。
陈澜转着手上鸽子蛋大小的戒指,那个戒指很闪亮,李楠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留意到这个戒指,听说价值不菲。
她神情自若地说:“难道你要让依依一个人在国外读书?你知道的,依依她身体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
陈澜:“你去国外读书和留在国内有什么区别?”
“……”陈江洲沉默了,他抿着唇,握着水杯的手,微微用力,压抑着什么。
李楠星想,对于这种家境的人来说,在国内一流大学读书和去国外一流大学相比,肯定是去国外更有价值。富家子弟读书,在哪读书有什么区别呢?读不读的出来有没关系,他们毕业后也不用出什么廉价的劳动力去在社会上生存。
“那也是我自己做决定。”说完这句话,陈江洲就拉着她往外走,“陪我出去透口气。”
“……好。”别人的家事,轮不到她一个外人插嘴,她任由他拉着自己往门口走去。
陈澜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她知道,陈江洲是一个心软的人。
蓦然,陈澜余光看到,拐角处站着的白依依。她刚才还凌厉的神情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喊她:“依依,你在那干嘛?”
白依依依旧对陈澜没有什么好脸色,只不过她的脸色更加苍白,虚弱,这一会儿还红着眼眶。
她握着手指都快掐出了血,走近到陈澜身边:“你不要逼江洲哥哥。”
陈澜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头,“我没有逼他。”
“你刚刚就是在逼他!”白依依拍开她的手,猛然剧烈地咳嗽着,“我一个人在国外也可以。”
“好好好,你先别激动。”陈澜心疼的拍着她的背,眼睛暗淡了下去。
她看着窗外,院子里陈江洲和李楠星在交谈的身影,不知道李楠星说了什么,他突然的笑了起来。
是陈澜很久没见过的笑容——从哥哥嫂嫂离世后就没有再见过了。
她希望陈江洲可以一直那样笑下去,但那个人不能是李楠星。
·
到达院子后,陈江洲就松开了她的手,还说了句:“抱歉。”
李楠星摇摇头,语气听不出情绪问:“你真的要出国留学吗?”
陈江洲沉默的没有回答,良久,才听见他声音很轻轻地说:“舍不得。”
声音小到李楠星有些听不见,“啊?”她仰头去看他,“你说什么啊?”
“舍不得金城的包子。”
听见这个回答,李楠星内心无语了,“你去国外吃香的喝辣的还不好吗?你们家这么有钱,还会缺你好吃的包子?”
陈江洲淡淡地说:“味道不一样。”
李楠星搞不懂有钱人的心理,她刚刚还听见了关于白依依身体的事情,她好奇道:“白依依,她?”
她对白依依还是有好感的,她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蛮横无理。
陈江洲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依依……有先天性心脏病。”
李楠星喉咙好似卡住了,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听到陈江洲声音很平静又难过:“因为先天性心脏病的缘故,她很少去学校。一般都是在家请家教老师来上课。她从小就把我当成亲生哥哥一样,我教她学习,学习音乐。她也很喜欢音乐,很可惜因为身体缘故,姑父不让她学。初中的时候,她拜托我带她去真正的学校上课,我同意了。没想到,那一次让她身体更加严重了,回来的路上因为心跳加速差点送进ICU。我站在病床前向她道歉,她看着我说。”
“说什么了?”李楠星望着他,眼里也是难过,她没想到白依依居然有先天性心脏病。
“她说她很开心,死也值得了,就算死了也不难过。”陈江洲眼底流露出疼惜,“她一直以来都很乐观坚强。”
“那个时候,我对她说,我会在她生命有限的时间陪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原来白依依——不是蛮横无理,是她伪装。
她是以乐观的态度去生活着,想当成娇蛮的公主,然后大家就不会去把她当一个病人去同情她了,去可怜她了。
“她出国是为了治疗吗?”李楠星依稀能猜出来一点原因。
陈江洲点头,“运动会结束后,她的身体情况越来越不好了,大家都劝她出国,她闹脾气不想去。前两天,晕倒了被送进急救室,姑父很生气,立马安排好了国外的医院,再迟过完年就要被送过去了。”
“所以陈老师让你出国是为了陪她吗?”李楠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