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打量着海哥带来的客人，视线更多地停留在施晴和霁医生的身上。
其中一个开口：“这就是你所说的商人？”
“对。”海哥从腰包里掏出两个橘子，剥好递过去，“两位瞧瞧。”
橘瓣新鲜，果肉饱满，指腹触碰就能感受到蕴藏其中的馥郁汁水，两人闻嗅着手中香气，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夫人刚醒不久，请海沙王陪同四位贵客先去偏厅休息。”
海哥点头，招呼施晴四人道：“走吧！”
时值椰枣丰收的季节，道路两旁的高壮树木上，累累果实挂满枝头，一些衣不蔽体的奴隶正忙着采摘搬运，打手们来回巡逻监工，脚步声放得很轻，就连呵斥也变成了温柔的叮嘱。
施晴深深呼吸，这里的空气清新湿润，几乎感受不到污染能量，仿佛和外面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转过拐角的时候，霁医生展开小型风障，走到她身侧低声私语：“这里没有污染……似乎被另一种能量驱散了。”
施晴闭上眼睛细细感应，周围除了常见的元素能量之外，还分散着某种活跃、更强大的能量。
——应该在海枣树林的尽头。
脑海中回忆起岑金山居住的宫殿群，她顿时有了猜测：“或许是净化，绿洲深处存在着特殊的东西，可以净化污染能量。”
正因如此，这片区域才得以保留，为翠心夫人和她的打手提供了天然安全的庇佑。
“我找机会去探探。”霁医生撤销风障，若无其事地退回了队列最后。
并没有绕行太久，前方就出现了入口。
整座沙堡是以残留的军事建筑为基础建造起来的防御设施，外圈有一层两米不到的围墙，墙上的缺口和孔洞都用草叶、骨头装点掩饰起来，方便守卫隐藏在背后。
两名蛇女在前引路，施晴一行穿过昏暗坚固的隧道，沿着旧世界的逃生井往上攀爬，最后抵达了一处露天的高台。
说是高台，更像是建筑屋顶，它的主体已经被风沙彻底掩埋，只剩下一截倾斜的平面。
高台上种植着繁茂的沙漠植物，一块块苗圃似的错落有致，而在海枣树点缀的中心区域，矗立着一座挂有叶编帘的赏景花架。
此时，正有锯桌角似的乐器声音从中传出，嘶哑不成曲调，却为这片天地增添了不一样的风味。
“夫人，海沙王带贵客来了。”一名引路人上前开口。
轻微脚步声靠近，随着侍者向上卷起叶编帘，正中一位风情万种的美人如同徐徐拉开的绘卷，灿然出现在了施晴的面前。
她拥有墨绿色的长发，松松垂在肩头，额间、耳后、腰腹点缀着辉光熠熠的鳞片，恰到好处的数量，神秘且美丽。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大且有神，颜色如翡翠一般华美润泽。
是半蛇族？
然而翠心夫人并没有蛇尾，她斜靠在藤床上莞尔，轻说了一声：“各位请坐。”
唇齿开启间，隐约可见她的舌头，像是细条的蛇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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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待在翠心夫人身边的不只有侍者，还有另外两名气质张扬的男性。
左边的又干又瘦，姓熊，侍者称呼他为熊沙王，应该就是来时路上海哥提到的熊江了。
右边那个身材矮小，名号铁沙王。
他左手断了，转而代替的是寒光四射的弯钩假肢。
“沙王”应该是曙光城中大头目的特殊称呼，面前这两名沙王显然跟海哥不太对付，也对施晴等人的来历抱有怀疑。
见海哥一声不吭就要领人坐下，熊江抢先开口问：“老海，是不是夫人平日里对你太好了，所以你就忘了规矩，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都往我们跟前带？”他并拢两指点了点施晴四人，棕色小眼乌溜溜地转，“别是中兴城来的探子！”
“夫人，我来之前听手下说了，这几个人根本没带多少行李，所谓的生意合作，恐怕只是海沙王拿咱们开涮呢。”
铁沙王说着，警惕地举起了弯钩，“海沙王要是拿不出像样的解释，可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当着施晴四人的面被下脸，海哥瞬间被撩起了火气，他瞪圆眼睛，直接唾沫横飞地跟他俩对线：“我说熊江铁溪，没规矩的到底是谁？夫人只说了一句话，你们却要多说十句，我这好戏正要开场呢你们就要轰我下台，什么意思，急着火葬场排队烧自己吗……”
熊江阴阳怪气地笑：“呵呵，我们好心提醒你两句，倒成了错了，老海啊，你总是这样，不团结。”
海哥的体质属实坚韧，才被施晴教训了没多会儿，竟然还有精神争吵。秃头汉子不敢参与沙王之争，悄悄示意施晴四人一起入座，待在旁边尽量减少存在感
在三位沙王你来我往的拉踩中，同样保持沉默的还有翠心夫人，或许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不合场面，又或许，混乱反而能带来另一种愉悦，她妖娆地倚在原处，品尝着侍女喂到嘴边的蜜汁，置身事外又兴致盎然地观察着。
引路的女人低调靠近，俯身与她汇报情况，她面不改色，偶尔与施晴四人对上视线，只是友好点头，仿佛在宽慰：再等一会儿就好。
十几分钟后，三位沙王总算结束了“友好”的交谈，接过侍女送上的清水仰头畅饮。
场中一时安静，冬奇春奇两两相望，一齐看向了坐在最前方的施晴。
施晴立即起身自我介绍：“翠心夫人你好，我是来自半兔族的小晴，这三位都是我的家人，我们来到曙光城是想买地买人，做些赚钱生意。 ”
翠心夫人慢悠悠地提问：“你们是中兴城的人吗？”
施晴点头：“我们确实从中兴城来，但我们并不属于那里。”
翠心夫人若有所思，可能是在消化答案里的潜台词，片刻后，她稍稍坐起身，目光定格在了施晴的身上，“海沙王说你们手上有不得了的货物，拿出来看看。”
话音落下，美丽的侍者缓步走近，捧着小巧的编织筐站在了四人面前，施晴伸出手，在众人注视下按入了筐里。
寂静声中，空气泛起不一样的涟漪，距离最近的侍者睁大双眼，发出了无意识的感叹：“啊……”
蔬菜、水果、米粮，一件件形状不一的物品随着施晴的手掌移动，赫然陈列在了筐中，原本空无一物的容器瞬间被缤纷的色彩填满，多种不同的气味也随着干燥的风沁入了所有人的鼻间。
熊江腾得起身，撞翻了桌上的水壶和枣篮。
他抬手扯住侍者的手臂，将编织筐拽到自己面前，低声喃喃道：“不可能……”
翠心夫人美眸一瞥，一名引路女子瞬间闪到熊江身侧，伸出柔软的手臂隔开了侍者。
“熊沙王，客人还在，请坐回原位。”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熊江涨红脸望向翠心夫人，嘴角艰难挤出一丝微笑：“抱歉夫人，我冲动了。”随后安静地坐回了原位。
另一边，铁溪直勾勾地瞪着眼，已经看呆了。
编织筐被捧到了翠心夫人的身前，侍者蹲跪在地，眼神激动、满含期待。
翠心夫人捻起拳头大小的红色果实，指腹发力按破表皮，任由汁水沿着指节流过肌肤。
“这是什么？”她像孩童般好奇，望向施晴的时候，眼睛里闪烁起纯质天真的光彩，盈亮如碧玉。
“西红柿。”
施晴展开左手，一只同样成熟新鲜的西红柿出现，“可以直接食用，也可以烹饪做成菜肴。”
她轻轻掰开手里的果实，递向阻拦熊江的引路女人，对方愣了一瞬，接在手里，回头分了一半给自己的伙伴。
两名引路人同时品尝，没几口就吃光了手里的东西。
见她俩吃完后并无异常，又是一脸意犹未尽的神情，翠心夫人也按捺不住，轻吮破口处的汁水。
“夫人，万一里面……”铁溪喉咙动了动，似乎想提醒她留个心眼，然而后者沉醉的表情令他哑口无言。
海哥适时地邀功：“夫人，您看我没哄您吧，这几个半兔人是有真东西的，否则我也不敢随便带人过来啊！”
翠心夫人小口慢啃，感受着手中果实的鲜甜，并没有立即表态，直到铁溪警惕地询问：“夫人感觉如何？”她才舔了舔唇边汁水，笑着答：“味道不错，你们也试试。”
接着，她问施晴：“这是你的……能力吗？据我了解，异种人很难觉醒出异能，只有生来所得的族群天赋。”
她的眼睛实在绚丽，望着你时波光流动，仿佛粼粼的湖水般柔情。哪怕施晴抱着防备的情绪来到这里，也不得不感叹翠心夫人极有魅力。
“是我的异能。”施晴答。
翠心夫人笑了，“很实用。”
编织筐传递到铁溪的面前，他犹豫着拣了一颗葡萄咽入口中，表情在最初的惊骇过后，迅速恢复了平静。他看向居中而坐的翠心夫人，短暂地交流了下眼神，继而打量起海哥脸上的伤口来。
“我不用。”熊江脾气拗，哪怕侍者再三劝进依然拒绝品尝，他观察着翠心夫人和另外两名沙王的态度，意有所指地问施晴：“小姑娘，所以你们来曙光城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依你的本领，完全能在中兴城做一番事业，那个狗屁行会肯放你出来？这世道根本不会有主动送上门的好事，别说什么生意赚钱了，傻子才信。”
海哥觉得自己受到了讽刺，嘭得拍桌，“你说谁呢？！”
铁溪放下武器，态度明显松动了一些，但他赞同熊江的观点，表示：“曙光城是我们的地盘，你们想以生意伙伴而不是底层奴隶的身份在这里立足，就必须给出能够说服我们的理由，还是想清楚再说话吧！”
气氛渐渐凝结，周围的引路人、侍者、守卫都像是没有声息的雕塑，偌大的花亭里只剩下低头喝水的翠心夫人，她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施晴的回答，眼神中有期待也有戏谑。
海哥也不吱声了，形势紧张，他可没那个好心帮忙出头。说到底他也只是一时屈服于施晴四人的武力和异能，心里的疑问并没有完全打消。
冬奇和春奇都为妹妹捏了一把汗。该怎么回答呢？直接说他们来救父亲的？其他佣兵只是附带？万一翠心夫人当场坐地起价怎么办？
他们四个单独闯进曙光城，本就冒了很大的风险，一旦谈判失败，那他们要对抗的就是整个曙光城的人手力量。
能逃出去吗？应该能。但损失会有多大，谁会死在城里，真不好说。
最关键的是……
“是我不想被佣兵行会利用，做他们的炮灰。”
短暂的沉默中，施晴已经组织好了语言，她语出惊人：“你们或许已经有了猜测，现在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们，我会来到这里，是佣兵行会安排的，他们想让我做行会的棋子，提供物资给佣兵，帮忙攻下曙光城，抢占这里的油气资源。”
翠心夫人跟三位沙王变了脸色，目光里既有惊讶，又有意料之中的了然。
第77章
初步的谈判很快就迎来了尾声，翠心夫人没有当场给出回复，只说自己还要跟三位沙王多多商议，让人安排施晴四人先在城里住下。
“几位，我们曙光城条件简陋，还请不要嫌弃。”
根据翠心夫人的命令，引路的女人将他们带到了一处临时清扫出来的客居前，这座由海枣树干搭建的狭小木屋，就是施晴四人未来几天内的活动区域。
木屋不大，左右各分两间，在此之前可能是用来堆积椰枣的，角落里还散落着零星的果实。卫兵们搬来了四张叶编凉席，两间各放两张，晚上一躺就是床。
海哥还让光头汉子老秃送来了先前的行李，冬奇和春奇打开检查，东西大都还在，但明显遭受过挑拣和使用，衣物上满是褶皱跟污渍，看样子是不能用了。
至于霁医生的医药箱，已经空了，可能是作为补偿，里面塞满了香喷喷的椰枣。
引路女人说：“各位有需要的可以告诉守在外面的卫兵，我们会尽量满足的。”
霁医生喊住她：“先前谈过的事，什么时候会有结果？”
引路女人面无表情，“夫人与三位沙王还要仔细商议，等有了结果，我们会立即通知各位。”说到这里，她忽然转向施晴，态度软和不少：“就像果实也需要时间来成长发育，我想小晴妹妹应该会有等待的耐心。”
施晴点头，“我相信夫人不会拒绝。”
“那就祝你心愿成真了。”引路女人温柔一笑，身姿袅娜地走出了木屋。
脚步声渐渐远去，春奇凑到窗口观察，黄土堆积而成的矮墙外面，徘徊着十名携带武器的卫兵，而更远处的城塔上，也有不少打手来往行走，他们居高临下，轻易就能观察到这座木屋的情况。
“'眼睛'够多的……”春奇被风沙呛了一口，咳嗽连连，赶紧挂起毯子罩住了窗口。
沙漠中昼夜温差大，他们住在这座地面木屋里，需要点起火堆来取暖。
先前被弄脏的行李物品难以使用，正好当作燃料，春奇一股脑儿全都扔进了地坑火堆里。
冬奇吐出一口气，抚着胸口说：“刚才好紧张，那两个沙王可够难搞的，我还以为要开打了。”
霁医生抬起手，示意大伙暂停对话，随即展开风障围住木屋，避免外面有卫兵靠近偷听。
等到确认安全，施晴搂住姐姐的肩膀轻拍，“那只是试探，我看得出他们对我的异能有些兴趣，轻易不会动手的。岑金山先前送了那么多佣兵过来，我们凭空出现要是还非说自己跟佣兵行会没关系，他们肯定不信，说些他们爱听的话，反而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冬奇定了定心，“所以小妹，翠心夫人会答应我们的吧？”
施晴回想了一下先前的谈判，声音里带着自信：“我觉得会。”
霁医生赞同：“翠心夫人特地喊了她身边的亲信安排住所，我想在她心底，应该是偏向同意的。”
冬奇若有所感地说：“可看之前那架势，翠心夫人似乎跟咱们族长一样，压不住手下的沙王。”
“海勇不谈了，那家伙欺软怕硬。可是熊江和铁溪……想要他们同意，恐怕很难。”
春奇想到这里也有些烦躁，揪了揪耳朵上的软毛说：“小妹，要是熊江和铁溪咬死了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办？”
直接抢了父亲走人，逃回营地吗？然后告诉佣兵行会的人，和平拿下曙光城不可能了，只能靠武力夺取？
施晴顿了顿，没有立刻接话。
旁边的霁医生跟她对上眼神，明白了她的意思：“那就让熊江和铁溪学学什么叫识相，或者更干脆点，变成尸体。”
夜幕很快降临。
当施晴四人围坐在屋内地坑火堆前，说说笑笑品尝热腾腾的食物时，曙光城内最整洁宽阔的长屋内，翠心夫人正与手下的沙王进行着拉锯战。
施晴先前提供的食物，已经被侍者精心烹饪成了热汤，尽管多种材料混合下来，热汤的味道并不算好，但翠心夫人依然认为，这是她有生以来尝过的最美味的餐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