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无疑坐实了施晴的疑问。
现成的资源，现成的工人，因为地理条件恶劣，也没有太多突变怪物，这样得天独厚的幸存者聚落地，换成谁都想抢夺这块肥肉。
施晴背后起了一层毛汗，她为了营救父亲来到这里，却似乎成了佣兵行会抢夺人力和资源的工具。
当她的父亲林隆得救的时候，恐怕也佣兵行会也将露出獠牙，掌控整座曙光城了。
“怪不得这次的奇遇任务是'争夺曙光城'……”施晴觉得，佣兵行会的心愿要落空了。
她定下心，迎着风沙往前走，跃上支离破碎的土墩。
裂鸮正伫立在高处，眺望向金沙滚滚的远方。
施晴走到他的背后，轻轻喊了一声：“霁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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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匍匐的土墩、耸立的巨岩、灰黄的荒地、起伏的沙丘，这里的景色似乎亘古不变，在污染能量的笼罩下，时间的概念似乎也跟着模糊了。
施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或许有十几分钟？半个小时？裂鸮转过身，撩开额前碎发，扯下了蒙住脸颊的灰布，“你……怎么认出我的？”
熟悉的小鹿眼，高鼻梁，尽管经受风吹日晒、缺医少水的折磨，但他的脸还是记忆中的清隽相貌。
施晴也感受得到，他眼神深处不经意流露出的温和，从来没有变过。
唯一不同的，是他整个人散发出的气场，似乎随着发色的变幻锋锐了许多。
施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技能，就换个了更容易理解的说法：“一起去曙光城探查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你的善意和关心。我朋友不多，会对我这么好的，除了家人就只有……”
其实也不只霁医生，现在听月也能算一个，但对她来说，霁医生是不一样的。
心跳莫名有些加快，阳光晒得皮肤发烫，施晴注视着面前的男人，觉得自己不应该继续站在这里，就瞥向土墩下方的阴影处，示意道：“我想谈谈曙光城的事情，你有时间吗？”
“嗯。”他不假思索地应声，随后抢先跃下土墩，去找较为平整，适合休息的地方。
落地没多久，他又想起了什么，立即转身回头。
施晴已经轻灵地跳到了地上，走近了他的身边。
风障迅速形成，阻隔开喧嚷的沙尘，周围环境变得安静，他站在原地，语气正经地解释：“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对你隐瞒身份，只是我不喜欢当裂鸮，所以离开中兴城的时候，没有说清自己的去处。现在的情况也是我没料到的……你竟然来了这里。如果可以，我真不想以裂鸮的身份跟你见面。”
听到他的话，施晴回忆起两人分别时的对话，当时霁医生确实问过她，是觉得他好，还是听月那样的佣兵好。现在看来，他们之间的理解肯定有些偏差。
施晴反问：“我来你不高兴吗？”
“我当然……”他低声回答，后半句却吞了回去，劲风从掌心涌出，他走进土墩留下的阴影里，简单清理了凌乱的地面，似乎是被晒得热起来，他躲在头发里的耳朵隐隐发红。
施晴习惯了受他照顾，也没矫情，直接坐在了他搬来的石头上，“你别担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会把你的身份透露给其他人。反正对我来说，无论你是裂鸮还是霁医生，都是那个帮我治病、免费送药的好人。”
“好人？”他自嘲地笑了笑，踢开脚下碍事的土块，没再说话。
两人周围存在着风障，对话声音根本透不出去。不过为防万一，施晴还是使用念力扫描，确认了谈话的私密性。
“霁医生，私下的时候，我还可以这样称呼你吧？”
毫无疑问，他点头了。
施晴想说的很简单：“我会帮佣兵行会救人，但不会帮他们抢占曙光城。我希望你也不要帮他们。”
霁医生皱了下眉，脸色瞬间变得严肃，但他很快就放柔语气，问：“你知道行会的目的了？”
“只是猜想。”施晴跟他确认情况，“佣兵行会确实想救那些佣兵，但也想抢曙光城的油气资源，对吗？有现成的奴隶可以利用，他们不需要再找新的劳动力，如果翠心夫人愿意答应行会的条件，成为行会在曙光城的代理人，那双方合作自然没有问题。可我看现在闹成这样，肯定是谈崩了。”
霁医生道：“你猜得没错，那个名号白痴的管事，跟你一起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单独交给了我一条密令。岑金山要我找机会杀死翠心夫人，利用你提供的物资，接管整个曙光城的打手和奴隶。”
施晴很感激他愿意说出这样的隐秘，忍不住试探：“要是我也想抢曙光城，你会帮谁？”
霁医生沉默了一会儿，认真思考后才回答：“有两个答案，你想听哪个？”
施晴不明白话里的意思，“我都想听，行么？”
于是他往前走近，“如果是以霁英的身份，我会帮佣兵行会。因为我和岑金山谈好了条件，行会那里有我需要的东西。”
“如果是以裂鸮的身份……”他停在施晴面前，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抚摸她头顶的兔耳朵，“对佣兵来说，只要有满意的报酬，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做。”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施晴紧张地喘不过气，直接从石头上跳起来，躲到旁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霁医生站在原地，眼神清澈坚定，仿佛在无声地说明，这不是作弄戏耍的玩笑，而是一本正经的解答。
骨碌碌……忽然有块碎石从身侧的土墩顶部滚落下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冬奇从上方露出半个身体，正对着他们说话。
霁医生立即拉起灰布蒙脸，同时撤开了风障。
冬奇的声音传进来：“……我们赶紧走吧！”
原来是饭食准备好了，她来找施晴过去用餐。
施晴借力一个蹬跳，飞快地窜上了土墩顶端。
回头望向下方，霁医生也正仰着脸庞，默然地注视着她。
兔耳朵上的愉悦颤栗尚未消散，施晴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跟着姐姐飞快地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驻地里又开了几次会议，商讨具体的作战计划。
然而究竟是进攻绿洲区域还是产油区域，众人各执一词，谁也不服谁，几名威望较高的佣兵又在投票时弃权，所以会议始终没能得出统一的结果。
林隆还在当奴隶，施晴可等不下去，干脆提出了自己的计划：“不妨换个思路，试试和平的方式，我可以先去跟翠心夫人谈谈，然后找机会把那些打手和奴隶争取过来，到时候手下无人可用，翠心夫人独木难支，想拿下曙光城，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去跟翠心夫人谈，怎么谈？”听月惊讶得张大了嘴，忍不住按着她的肩膀摇晃起来，“小晴，我们一大帮人都指望着你活命，要是你在曙光城里出了事，那大家可怎么办啊！”
白痴连忙附和：“不错，小晴老板，饮水和食物都需要您提供，您走了会影响驻地佣兵的士气，还请不要冲动。”
春奇也想劝几句，但是想到饱受折磨的父亲，再看看姐姐的脸色，又憋了回去。
大多数参会人员都不赞同施晴的计划，只有少数几个人例如霞，没有吭声。
听月左右张望，想找更多的人来劝阻施晴，一回头对上裂鸮的视线，发现人家正眼神阴沉地瞪着自己。
嘿，他就不服气了，咋的，宗师级佣兵就可以随便挑衅是吧？ ！
听月放开施晴的肩膀，正想理论几句，然而裂鸮也随之移开了目光，盯着他身侧的位置……
“额？”听月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暗道不妙。
艹他的裂鸮，竟然看上了老霁的心仪目标！
刹那间，裂鸮带给他的恶感疾速上升，他默默发誓，一定要守住自家兄弟的恋人！
受到众人反对，施晴的心情不算太好，偏偏听月还要往她身边硬挤过来。
她直接将人推开，往前几步，说明了自己的想法：“首先请各位搞清楚一件事，我是你们行会请来的帮手，而不是听从命令的保姆。说到底，我和佣兵行会之间也只是生意而已。我收了源晶，绝对会保证你们的物资供应，但我要做什么，你们没有权力管束。”
“现在我再说一次，我希望能试一试和平的方式，去跟翠心夫人谈生意。我有她没有的物资，打动她的可能性非常大，或许可以为大家带来皆大欢喜的结果。各位都是血肉躯体，能安然活命不好吗？等到我失败了，你们再采取打打杀杀的暴.力手段，完全来得及对吧？”
或许是被她的话语打动了，参加会议的成员全都安静下来，片刻后，霞爆发出一阵大笑，先一步举起手说：“我赞同小晴。”
冬奇春奇回过神，异口同声地表态：“小妹说得对。”
听月正犹豫，被冬奇拉了拉衣袖，也举手喊：“那就先让小晴试试吧，大不了我陪她一起去曙光城！”
眼见两位大师级佣兵全都站在了施晴一边，白痴心生不安，求救的目光投向了站在另外一边的裂鸮。
裂鸮没有回应他的暗示，单手举起，直愣愣看向了站在火堆对面的年轻姑娘，“我陪你去。”
第73章
“小晴，我知道裂鸮实力强，但我也不差啊！”
“他是外人，但我不是，你不带其他佣兵就算了，怎么可以不带我？”
“你这人怎么这么倔，我一片好心都白费了！”
计划定下以后，听月就缠着施晴讲了好久的“道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表示，裂鸮太过神秘，不值得信任，带他一起办事风险太高。
施晴觉得好笑，但也有些感动。她犹豫了下，暗指道：“或许你该和裂鸮谈一谈，说不定真正认识他后，你会发现你们两个就像故友重逢那样合拍。”
说半天，听月都干渴得喉咙冒火了，却没想到换来的是这样云淡风轻的回应，他气得直翻白眼，“合拍？搞错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可以，施晴真的很想说穿霁医生的身份，然后看看听月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但她尊重霁医生的想法，并没有这样做。
“听月，我知道你当我是朋友，这么担心也为了我好。我会去找裂鸮谈谈的，你别担心。”
听月知道和她说不通了，烦躁地捋起袖子，反问：“那你姐……还有你哥，都要去曙光城？你们就不怕去了回不来？”
施晴抿唇，“为了家人，我们不怕。”
这次再入曙光城，不是悄无声息的探查，而是光明正大的拜访，成员共计四人：施晴、冬奇、春奇，以及霁医生。
三个半兔人，一个纯种人，再加一辆临时改造出来的沙地车，就是全部的配置了。
离开驻地之前，施晴留下了整整半个月的物资份量，几乎堆满了所有的岩洞，“物资用光之前，我会找时间赶回驻地补充的，所以你们只需要按每日定量使用就行。”
这些天白痴愁苦了脸，施晴一意孤行的举动，与行会分派给他这位高级管事的任务无疑相差甚远，偏偏驻地里实力最强的裂鸮也站在她那边，他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劝说，只是反反复复地念叨：“小晴老板，不能不去吗？翠心夫人狡诈奸猾，根本不值得信任，跟她谈交易不会有结果的！”
霁医生瞥着施晴沉凝的脸色，语气不善地提醒白痴：“你还是多想想怎么管理驻地，约束佣兵们抢夺物资比较好。”
心底的担忧被戳中，白痴一下子就沉不住气了。
他苦劝施晴就是因为物资供应的问题，一旦这位拥有特殊异能的半兔人没法儿从曙光城脱身，或者因为某些意外没有及时赶回，那他们这帮人就只有等死的份！
现在施晴这边劝不了，那他就得面对另外一个问题：
随着物资日益减少，驻地佣兵的士气肯定会受到影响，一旦人心涣散，自相残杀争抢物资，他该怎么办？
尽管有霞、听月这样的大师级佣兵在，可实力、威望都不如裂鸮，而且他们愿不愿意站出来也还是个未知数呢……
只是简单想想，白痴的头就大了一圈。
在他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沙地车扬起一阵阵黄沙，载着四道身影呼啸离开了。
负责驾驶沙地车的是霁医生，他并没有按照上次前往曙光城的路线走，开出足够远的距离后，他调转方向，驶向了沙漠边缘。
整整开了一个白天，直到夕阳西下，空气中的高温也开始节节降低，四人才找到一处风蚀巨岩，暂时作为歇脚的地点。
冬奇和春奇并不知道施晴的具体计划，但他们还记得，上次妹妹和裂鸮一起出去探查，第二天清晨就回来了，这也意味着，驻地到曙光城的路程，应该不算太远。
可现在，将近一个白天的时间，他们都没能抵达，情况实在太奇怪了。
准备晚餐的时候，冬奇找机会偷偷提醒施晴，是不是裂鸮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得知姐姐哥哥的担忧后，施晴忍不住笑了，她挥手喊来在岩石顶端巡守的青年，取出了存在图鉴仓库里的药箱和衣物，“已经走得够远了，换回来吧。”
在冬奇和春奇疑惑的目光里，满头凌乱银发的佣兵裂鸮走入巨岩背后，半小时后，等他再出来时，就成了背着药箱的黑发医生。
“霁医生，您怎么会在这里？！”
身份改变后，霁医生褪去先前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重新恢复成了先前受人尊敬、温和可亲的模样，就是黑瘦了一些。
要不是亲眼所见，施晴恐怕还真不会相信，一个人的身上竟然能同时存在两种反差极大的气质。
冬奇瞬间愣了眼，春奇看看妹妹，再看看刚才那块遮挡视线的巨岩，猛地回过神来，“霁医生，您就是裂鸮啊！！”
“嘘。”施晴比了个手势，示意姐姐哥哥镇定下来，“这是霁医生的秘密，咱们就别多问了。”
虽然她也好奇背后的真相，但现在并不是追问的恰当时机。
况且这种事，总要本人愿意倾吐才行。
裂鸮变成了霁医生，冬奇和春奇一路以来紧绷的情绪总算得到了放松，经过将近四年的接触，他们对霁医生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所以，哪怕裂鸮的名声凶恶，他们也忽略那些传言中的可怕手段，极为热情地招待了他。
等到第二天再上路的时候，春奇主动坐到了驾驶位上，“我来开车！”
冬奇也说：“累了喊我换你。”
既然同行的是霁医生，他俩的行为举止也自在了许多，一路打听曙光城和佣兵行会的情况，霁医生很好说话，能告诉他们的，差不多全说出来了。
施晴坐在车上听他们闲聊，车身来回晃动，她时不时就会撞上霁医生的肩膀，莫名其妙的雀跃情绪会从心底生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