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欣按照导航过来的时候一眼就被这别出心裁的签约地点惊艳到了,她贪心的看着周遭的风景和恨不得把它们刻进脑子里。
真遗憾呀,这么好的地方,可惜是和大boss一起来的。
想到这,陈经理偷偷瞥了一旁的总裁一眼,暗暗叹气。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湖心亭,明枳看到了不请自来的周北顾,39度的高温他居然还整齐地穿着西装,这人是感受不到自然温度吗,果然是冷血动物。
坐下没多久,陈经理就借故要离开,在座的都是人精,方锦惜和明枳对视一眼,后脚跟着陈经理一起离开了。
明枳抱臂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颇有种破罐破摔的架势,“周总今天过来有何指教呢?”
第45章
“我做人清清白白,上次你污我和孝慧太后有私情,我必须当面和你澄清。”周北顾一脸严肃。
明枳兴致缺缺,只觉得提不起劲来,哪还有心思管他的桃色绯闻,这和她有关系吗?
“那也不是我传的,这不电视上都这么演嘛,莫非你还要向全国人民发个澄清函?”
看明枳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周北顾只觉得堵得慌,“别人怎么看我不管,我必须跟你说清楚。”
“行,我明白了,其实我也不信,孝慧太后多端庄守礼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和你这种人有私情,想来,应该是你单相思。”
“明枳!你能不能不要胡说八道,我和孝慧绝无私情!”周北顾炸毛了。
“那就奇了怪了,若不是你思慕孝慧太后,你怎么终身未娶,还为了辅佐她儿子活活把自己给累死了。”明枳继续拱火,她心里不好受,也不想周北顾太快活。
“我是为了大渊,为了百姓,不是为什么谁或是谁的儿子。”周北顾义正词严。
“哦,那你挺伟大的,失敬失敬。”明枳说完轻抿了一口茶。这家咖啡店的咖啡不怎么样,茶倒是不错。
周北顾一把夺过明枳手上的茶杯,倒扣在了桌上,“你和我说话能不能不要夹枪带棒的,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和你把话说清楚,除了孝慧的事情,还有你上次问的林系舟。”
听到林系舟的名字,明枳不由得心头一紧,尽管猜想他已经遇害,可终归还是心存侥幸的,她不再吊儿郎当,抬手给周北顾倒了杯茶,坐直了身子。
周北顾看到她这在乎的样子就气打不一出来,但想到自己今天的目的,还是忍住了,“我并没有对林系舟怎么样,他失踪了,所以之前我才说他擅离职守。”
“你是说林大人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
这下轮到周北顾皱眉了,“你不知道,他不是和你一起离开的吗?我得到的消息是你们俩是一起失踪了。”周北顾原本想说的是私奔,但话到嘴边,换了个词。
“怎么可能,我不是刚出宫门就被你的人给杀了吗!”
“我什么时候杀你了!”周北顾看上去却是比明枳还要震惊。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确认过眼神,她/他没有撒谎,可这样一来,事情就诡异了。
明枳食指敲击着桌面,梳理着目前已知的信息。周北顾没必要骗她,八百年前的案子,自己也没法找他偿命,不是周北顾杀的她,那追杀她的是谁呢?
明枳觉得后背发凉,安逸的日子过久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被人暗地里算计的感觉了,那感觉就像是黑暗中被一条毒蛇盯着。
对面的周北顾此时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上一辈子明枳居然早就去世了,难怪他找了她二十年都没找到,居然被人骗了一辈子,太可笑了。
这下明枳算是死心了,原本她还以为事情会有转机,没想到情况比之前还要糟糕,自己被杀,林系舟也该也是遇害了,如果只是失踪周北顾不可能找不到。
至于到底是谁杀了他们,看周北顾的神色明显他也不知情,背后的人竟连他也瞒过了。
明枳:“所以你没杀我,那杀我的人是谁?”不等周北顾回应她又接着问道:
“等一下,你是听谁说我和林大人私奔的?既然那人敢这么说,那他肯定是知道这个谎言不会被戳破,因为死无对证了,所以,他就是杀我的那个人。”这时明枳的头脑变得无比清醒。
周北顾面色凝重,并没有回答明枳的提问。明枳的推理逻辑是正确的,可就是这样,他才觉得难以接受,怎么会是他呢?
明枳步步紧逼,丝毫没有退让:“看你的表情,那人应该是对你很重要的人是不是,要不然你也不会那么相信他,他到底是谁,你就不能和我说句实话吗?”
“不是我不说,是不可能,他不可能杀你的,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你说的是谁?”
周北顾沉吟片刻,最终还是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孝慧太后,张静宜。”
明枳怔在了原地,她的表情和刚才周北顾的样子如出一辙,“不可能,我们是同一阵营的,她对狗皇帝的恨并不比我少,她没有理由杀我的。”
孝慧太后闺名张静宜,她是被狗皇帝看中强行纳入后宫的,当时她已经有婚约了。
她和明枳是同龄人,比狗皇帝整整小了三十岁,进宫后她晚上被狗皇帝折磨,白天被皇后虐打,日子过得生不如死,直到与明枳和周北顾结盟才在后宫站稳了脚跟,最后在狗皇帝死后成了唯一的太后,周北顾扶持的小皇帝就是她的儿子。
比起周北顾,明枳更不能接受是张静宜杀了她。她的脸色一片惨白,几乎要站立不住,周北顾伸手扶住了她:“你还好吧,这只是我们的猜测,或许不是她。”
明枳深呼吸,然后长长舒了一口气,“有些突然,我需要整理一下头绪,你也一起想想,如果想到什么其他线索麻烦给我发个消息。”
“可以,我先送你回去吧。”
“等一下,”明枳拉住周北顾手臂,“你先把合同给签了,我们忙活了大半个月了,你不会反悔吧?”
周北顾无奈摇头,自己的形象什么时候差到这种地步了,几十万的小合同,他有必要反悔吗?
若是放在平时周北顾肯定会毒舌几句,不过今天他似乎很好说话,拿起合作书简单看了一下,然后拿出钢笔在合同上签上了名字。
“麻烦周总了,合作愉快。”明枳拿过了属于自己的那份。
利索的整理好文件,放进公文包,明枳直接起身匆忙离开了。
离开咖啡厅后明枳并没有回家,她沿着湖岸线漫无目的的走着,心里乱糟糟的,胸口发闷,她感觉自己就像大雨将至时分湖里的鱼儿一般,有种缺氧的窒息感,急于跳出水面呼吸新鲜空气。
这件事她真的是越想越难受,可尽管难受却还是忍不住的去想,关于孝慧太后的猜想让她有种恶心想吐的感觉。
身体不舒服,可头脑却无比清晰,随着一件件事情串联起来,事情的真相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其实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不是吗?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凭她的经验,本不难发现的。
当初跟着张静宜一起入宫的两个心腹她不是也眼睛不眨的全杀了吗,她明枳凭什么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呢,要是她不狠,她怎么可能在大渊最残酷的一届宫斗中笑到了最后。
她早就不是当初的张静宜了,只有自己还一直把她看作刚入宫时候的小白兔,是自己她逼她振作,教她反抗的呀,多么戏剧性的故事呀,递给她的这把刀最后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没有哪一个上位者会容得下见过她最难堪、最丑陋的时候的人,明枳错就错在她知道的太多了,曾经的倾心相待事后都成了清算的理由。
作为张静宜她容不下故人,而作为王朝的太后,她就更不会允许明枳这种弑君的人存在了,在狗皇帝死掉的那刻,在张静宜上位后,她们就已经不再是同盟,而是不同阶级的敌人。
这种事情明枳并不是没见过,可她仍旧是当局者迷了,张静宜,那曾经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女子,她是那么美丽、那么善良,所以明知有危险明枳还是向她伸出了手,明明自身难保还是愿意为了她冒这个险,原以为她是不一样的,可原来人真的会被环境同化,变得面目全非。
这些道理她都能理解,这些事情她都能想通,但她还是止不住地犯恶心,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那样呢?
明枳甚至反应过来,当初那份命令她刺杀天保帝的密信也是有蹊跷的,那封密信并不是原有的接头人给她的,那是张静宜转交的。
所以在周北固还没拿下皇宫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除掉自己的计划了,她先是利用自己杀了皇帝,再用这个罪名将自己入狱,斩草除根,真真是好厉害的谋算。
人心怎么会这么可怕,负面的情绪将她淹没,她就像是陷入了黑暗的沼泽,她越走越快,到后面更是直接跑了起来,像是要用尽身上所有的能量。
直到迈不动步子,她才跌跌撞撞地停下来,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大口喘气。
“叮——!”清脆的铃声传来,明枳被拉回了现实。这熟悉的音响,是银行到账的声音。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短信提示收到了二十万的转账。
是福生珠宝的合同预付款。
看着跟在数字后面一连串的零,她心情舒缓了不少,居然这么快就打款了,他们家办事效率还真快。
此时明枳已经走出去不知道有多远了,抬头远眺,日头已经西沉,累得走不动的她在湖边找了处长椅坐了下来。
夏末的傍晚依旧炎热,这种气温下出空调房没几分钟就会汗流浃背,可坐在这她却不觉得热。
倚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远处的天空,湖面上的游船在天幕下就像是玩具小船一般,三三两两的点缀在画中。
清风徐来,湖岸边的芦苇丛随风摆动,吹得人很舒服。
运动果然是一剂良药,刚才还难受到不行,在经历了沿湖暴走把力气用光之后心情已是平复了不少。
背后是茂密的梧桐树,眼前是一片芦苇,苇花摇曳,送来阵阵清风。
周北顾走到明枳身旁的长椅上做了下来,跟着走了一路,他已经热得脱掉了外套解开了领带,就连袖子就挽了起来。白衬衫松松垮垮的塞在灰色的西装裤里,此时的他倒是有了些活人的感觉。
明枳也不管他,她是累得一步也走不动了,周北顾他想坐就坐吧。
两人并排坐在长椅上,眺望着远方,身后传来人群的喧嚣声,前面的湖堤上也不断有人走过,不远处还架起了一台台摄像机,周围变得热闹起来。
听着行人的议论,好像是说,今天傍晚预告将会有世纪晚霞。还真巧,让他们遇到了,还找了个这么好的位置。
置身于湖光山色之间,人类看起来就像是画布上的小黑点一般,那么的不起眼,连带着他们的悲欢离合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周北顾看着和明枳中间那只有一只手臂的距离,不自觉嘴角微微上扬,心情莫名地舒畅,拧巴了这么多年他终于第一次这么坦然的正视自己的内心。
就像是家长寻找离家出走的孩子,一开始是愤怒,然后是焦虑,到最后就只有担心了。
他找了她二十多年,临终时唯一的执念不过是再见她一面而已,就算是和别的男人一起来也行。可就算妥协到这个地步她还是没出现,他才会一直带着怨恨吧。
现在他知道,不是那样的,他此刻觉得世上再没什么烦心事了,人活着,真好。
天边开始泛起红光,鱼鳞般的云层一点点被浸染成一块巨大的红色幕布,湖面被映得通红,云在动,水也在动,漫天的红霞中找不到天与水的分界线。
“我以前也看过这么漂亮的晚霞,”明枳目视着远方回忆着说道:“在你十八岁出宫去北疆的时候,我去城墙上送你,那天的落日也像今天这般盛大。”
“那天你去送我了?”
“嗯,偷偷去的,差点被管事姑姑发现。”年少时觉得勇敢,现在想来只觉得当时太矫情,有什么好送的,自己又不是菩萨,多看他一眼难道就能保他平安了?
想起了年少时候做的傻事,她不自觉笑出了声,一回头,直直地对上了周北顾炽热的目光,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这个男人认真看你的时候,会让你有一种他的世界只有你一个人的错觉。
“以前答应过你的事我都没有忘,我现在兑现诺言,还作数吗?”周北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的声音很好听,普通的话语也说得像情话般悦耳,更何况是这种信誓旦旦诺言。
明枳此刻听在耳里却没什么多余表情,她也想不出该用什么话来回应。
周北顾哑然,无奈扯出一个笑容,放弃了解释。事实胜于雄辩,无论他现在怎么解释,他都是违约了,当初答应她的事自己一件都没做到,反而是她一直在帮自己,拼劲全力。
这不是个愉快的话题,周北顾也就不继续说了,讲点开心的吧。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约好了事成之后要一起归隐山林的,我们当时要求真的很低呀,不过是做个普通人,过正常的生活,其实……”
“你说的这些,我现在一个人已经实现了。”明枳没等他说完就接话了。上辈子没得到的,她现在已经拥有了,她现在过得很好,用不着追忆过往。
“可我好像一直没实现,细细算来,我好像就没为自己活过,上辈子是为了大渊而活,这五年更是稀里糊涂,阿枳,我找了你很多年,很多很多年。”他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