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疯说:“猪啊,那就是你媳妇!”
顾毅刃小声说:“你说是就是吧。”
半疯往袖口上擦了把鼻涕,嗅着顾毅刃身上有香甜的气味,讨好地说:“抓你媳妇的人死在山里啦,我打死的!”
顾毅刃心下一惊:“黑衣服的?”
半疯咧着焦黄的牙,手舞足蹈地说:“是呀是呀!我就砸了他的后脑勺,他就起不来啦!”
“人在哪?”
“扔啦,山里有狼!邦邦硬,好吃,给它们磨牙!”
顾毅刃问:“你为什么要帮我杀人?”
半疯说:“你给我吃的,我还能帮你杀!”
顾毅刃压低声音说:“我不知道你是真疯还是假疯,如果是真的保护了我们,我谢谢你。明天我会给你送好吃的。”
半疯拍着巴掌蹦蹦跳跳地说:“把你媳妇也送来!”
顾毅刃给他一个耳光,指着他的鼻子:“重新说。”
半疯擦拭着口水,双手合十不停鞠躬:“嘿嘿,谢谢祖宗!谢谢祖宗媳妇!”
顾毅刃到屋里看见苏柳荷把炕桌摆好了。
“蜂蜜栗子糕配陈皮水。”苏柳荷招呼顾毅刃过来:“你看,这就是晒的橘子皮,你还差点给扔掉了。”
顾毅刃不知道橘子皮也能泡水喝。一连吃下三块蜂蜜栗子糕后,喝下一口酸甜的陈皮水,顿时解腻又爽口。
“陈皮越陈越好,咱家这个只能算是橘子皮水。不过也凑合着喝吧。等你以后当了军官,再喝正宗的。”
顾毅刃放杯子的动作一顿:“你真觉得我能考上军校?”
苏柳荷说:“你比你想象的更有能力。许多东西教一遍你就会,只要坚持下去。”
顾毅刃往窗外瞥了眼:“…以后真能高考?”
苏柳荷肯定地说:“两年。”
顾毅刃上辈子根本没注意过这方面,隐隐听过类似高考的话,但那时候他满心满眼都被痛苦和仇恨蒙蔽,顾及不到其他。
“好。”
只要苏柳荷说,他就愿意去拼!
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命运,是他们两个人的命运。
隔日。
苏柳荷起来后,看到顾毅刃正在院子里扫雪。天还蒙蒙亮,他这是起得比之前还要早了?
苏柳荷怕冷,小泥炉上坐着水壶,她倒上水走到灶屋的后门。
她准备蹲在后门口刷牙洗脸。
谁知道刚推开门,她看到了让她震惊的东西!
三条冻得硬邦邦的四角裤衩!
应该是着急洗,裤衩的水没拧干,下面还缀着冰溜子!
顾毅刃拢共四条裤衩子啊,他这是什么情况?
咚!
一条大长胳膊从苏柳荷头顶越过,拉上后门。
顾毅刃声音平静地说:“去前门洗。”
“噢。”苏柳荷起身往前走,没发现顾毅刃的脸红得发烫。
“我说…”苏柳荷突然站住脚,望着她背影的顾毅刃忙扭头往别处看:“什么?”
苏柳荷指了指小泥炉飞快地说:“不然你拉根绳儿在屋里烤这样干得快不然硬穿把你冻坏了怎么办我说完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顾毅刃:“……”
他走到后门,把掩在门后的木板拿出来。
本来还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分屋睡,现在是个机会。
他差点忘记自己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近来吃得好、睡得好,血气越发充足。他拼命的锻炼,希望能消灭本能带来的需求。
昨天早上睡沉了些,差点被她看到。
每当不经意间看到她娇憨的睡颜,他总觉得自己骨子里带着坏种的基因。
“你这是干什么?”苏柳荷端着顾毅刃做好的蛋羹,用小勺舀着递给他说:“床?”
顾毅刃特意给她做的蛋羹,摇头说:“你吃。”
苏柳荷又问:“你该不会要在这里睡吧?”
顾毅刃已经冷静下来,平静地说:“我起得早会影响你。”
苏柳荷小声嘀咕:“会冷吧?”
灶屋里前后都有门,还不严实,现在都有穿堂风。
可顾毅刃已经决定好了:“不冷。”说着,继续叮叮咚咚敲木板。
苏柳荷本来还想再帮他做两条裤衩,可光看到他晒的裤衩,他就要搬到灶屋里睡。要是真再做裤衩给他,他八成羞愤欲死。
得了,孩子大了是要有自己的空间。
苏柳荷帮不上忙,蹲在一边小口舀着鸡蛋羹吃,不添乱就是最好的帮忙。
顾毅刃在后门边给自己做个小隔间,用半人高的木板围着单人床,其他东西还是放在炕屋里。
苏柳荷还惦记咸菜坛里的东西,她见顾毅刃在忙,自己哒哒哒跑过去抱着咸菜坛看:“哇,米的颜色变啦!”
放进去的陈米白中带灰,新增的米,碧莹莹还有米香味。
顾毅刃放下活儿走过来,看到晶莹的米粒难掩激动神色:“居然真的可以。”
苏柳荷说:“还有两天过年,咱们今天饱饱吃顿大米饭!”
顾毅刃难得露出笑容:“行。”
宋大叔和宋姑娘俩人还没走到苏柳荷家,便闻到空气里有股稻米香甜的气息。
家家户户都做饭,一时分不清谁家的味道。各家各户屋顶上的炊烟袅袅升起,一派冬日生机。
宋姑娘脸上的胎记完全消失,按照苏柳荷的嘱咐别人问起来她就说在医院里开的药水治得。
这些年她家到处给她看这个病,大家都看在眼里。也觉得该好了。
如今姑娘满月般的脸蛋终于敢全部露出来,不再用刘海遮挡,虽然见人还是些怯怯的,但在熟人面前已经自信不少。
眼瞅着要过年,宋大叔过来有两件事要办,第一件事是上门感谢苏柳荷治病,她姑娘以后的婚事算是有着落了。
第二件事是香菜妈帮忙嘱托的,她好歹结过婚比苏柳荷好开口。
宋大叔拿了十个鸡蛋和一斤小麦粉,父女俩到的时候,苏柳荷和顾毅刃俩人吃了半锅香喷喷的大米饭,撑得在炕上躺着。
顾毅刃摸着肚皮说:“以后咱们吃大米饭不用粮票了。”
苏柳荷觉得吃完碧莹莹的大米饭,嘴里都是香的。她心满意足地说:“你就放开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大米饭最养人。”
顾毅刃有点好吃的就要留给苏柳荷,时常夜里会咕噜叫。这下好了,半大小子不怕吃穷老子了。
“有人在吗?”宋姑娘在门外喊道:“我是宋姑娘。”
宋姑娘本名就叫宋姑娘,她来到苏柳荷家大大方方地喊:“小荷姨。”
照理她比苏柳荷还大上一岁两个月,已经二十了。可苏柳荷鸡贼,先跟香菜妈叫姐妹,又跟宋大娘做姐妹,还有个顾毅刃当大侄儿。靠一己之力把辈分提档了。
宋姑娘见到苏柳荷,笑嘻嘻地跟她提前拜早年,顺道把鸡蛋和小麦粉给她。
她俩坐在屋里说话,宋大叔便来到灶屋跟顾毅刃聊聊男人间的事情。
顾毅刃两辈子没沾过女人,先对宋大叔说的话漫不经心。
宋大叔雨打风霜过的脸上什么风浪没见过,又压低声音说了说,顾毅刃由漫不经心变成面红耳赤。
宋大叔一边教导他,一边感慨短短几个月间顾毅刃变化之大。
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几乎一夜之间,毛头小子快速地成长为强壮的男人。若不是脸上还有稚气,光看身体已经跟成年男人不相上下,甚至更为矫健。
当年的自己跟现在的顾毅刃比起来,就跟小鸡崽一样。
从前只听人骂过顾毅刃是狗崽子,仔细打量,完全是快要长成的牛犊啊。
手臂与大腿根部的肌肉爆发式成长,以前明明饥一顿饱一顿还能长成这样,只能说老天爷对他有偏爱。
他不由得详尽地说了说男女之间的事情,毕竟顾毅刃这小子太强悍,不管谁家的姑娘被他不管不顾的欺负了,身子骨绝对受不了。
还得告诉他如何自我宣泄,不要太憋,也不要过度。
等他们走后,苏柳荷等了等,都要睡觉了顾毅刃还不过来跟她交代。
她忍不到明天,穿着小背心披着棉袄,站在门边探出个脑袋瓜问他:“你们爷俩说什么了?”
其实不怪她好奇,她问宋姑娘,宋姑娘很害羞,怎么问也不告诉她。
苏柳荷小心眼犯了,以为又有人要拉着她的大侄儿搞早恋呢,这怎么行?
苏柳荷瓷白的脖颈和纤细洁白的小臂在顾毅刃眼前晃动,还能看到小背心下妙曼的身体曲线。
顾毅刃喉结动了动,别过头不看她:“没什么。”
苏柳荷幽幽地看着他:“真的?”
顾毅刃觉得心脏激烈的跳动仿佛会被苏柳荷听到,宋大叔说的那些话,如果是她…如果是她…他完全控制不了。
他飞快地说:“…真没什么。”
苏柳荷蹙眉说:“是要跟你说亲?”
顾毅刃没想到苏柳荷还不走,只得说:“聊了点生活上的事,没聊别的。”
他催促着苏柳荷说:“你进去睡觉,你放心我说了要高考一定会好好准备高考。”
苏柳荷双手交叉扯着棉袄衣襟,教育准考生说:“记住,今天多一份拼搏,明天多几分欢笑!不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我们要一腔热血――”
“备战高考…”顾毅刃配合地笑了:“你放心,两年以后我一定考上。”
第15章 妄想陷害(修作话)
小塘村东十二里,防汛堤修筑现场。
劳动的人群站在两旁,等待最后搬运过来的巨石。
推独轮车的男人脊梁皮背经过整个夏天的暴晒成为深麦色,大颗粒汗珠子从年轻俊美的脸颊滚落,落在脖颈缠住的白毛巾上。他眼神充满难驯的野性,像是在旷野里长大的猎豹。
“顾同志,麻烦你运到这边。”
顾毅刃没回答,转过独轮车。
手臂裸/露隆起的筋肉,还有健实有力的大腿肌肉,让他比其他同龄人更加有力勇猛,像是老天爷精雕细琢出来的作品,肌肉线条经过刻苦锤炼充满力量和美感,透漏出一股让异性难以抗拒的雄性魅力。
最后一块巨石安稳落在位置上,与其他人气喘吁吁不同,顾毅刃往身后草棚看了眼。
“小毅哥,你喝绿豆汤。”陈晓娟是陈干事的独女,总算等到顾毅刃过来,递给他放足白砂糖的那碗绿豆汤。
“不用。”顾毅刃解开白毛巾,在脸上擦拭几下,大步流星地走向草棚。
陈晓娟在身后掂着脚喊:“小毅哥,记得去大部队,今天有投票!”
“谢谢,会过去。”顾毅刃难得开口,引得陈晓娟和她身边的几个姑娘羞红脸。
他在草棚前站住脚,伸出来的手宽大有力,指节有劳动磨砺过的痕迹,拿起菊花茶猛灌几口。一上一下的喉结,性感而不自知。
苏柳荷坐在草棚下热得奄奄一息,她不中用。
全村老少都在加强河堤,经过两次中暑瘫倒,她只能负责给大家烧茶水。旁边的守茶水的搭子,是宋姑娘家一岁的女娃娃福宝。可想而知她的劳动地位多高。
她扇着蒲扇,细碎的发丝飘飘摇摇,见状揶揄地说:“这都第几个了?早知道我就不烧水了。天天守着皮都晒疼了。”
穷山恶水的地方,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春秋两季好受点,短暂的如同走马灯,一闪就过了。
顾毅刃放下茶碗,走过去,高大的身躯顿时给苏柳荷带来一片清凉。
与和别人说话的冷漠态度不同,说话时眼神闪过不为人知的温柔:“给我看看。”
苏柳荷伸出粉藕般的胳膊:“喏,这里。”
顾毅刃虚托着她的手臂,仔细看了看说:“回家用井水浸浸,再给你上点药。”
度过变声期,顾毅刃的声音清朗,与他日渐深邃的眼神成为鲜明对比。经过长达两年多的迅速成长,有时候苏柳荷觉得他比自己都成熟。
“先去大队部。”苏柳荷站起来捶了捶坐麻的腿,孩子气地说:“咱们可得盯着,别真被人选上了。”
时至仲夏,是工农兵大学的最后名单确认时限。
前几年大队书记和干事开小会决定的工农兵大学入学名单,被上级人民公社点名批评后,今年改成村民投票选举。
这两年顾毅刃和苏柳荷结下不少人缘,顾毅刃也成长为大姑娘小媳妇的梦中情人,苏柳荷怕大家一时想不开,真把顾毅刃弄去读工农兵大学。
别人打破头都想的名额,送给他们都不要。
苏柳荷戴着草帽走在前面,偶尔捡起路边狗尾巴草来玩。
这两年对于顾毅刃的成长是剧烈的,对苏柳荷仿佛停滞了时间。孩子气的性格,娇滴滴的命,越发明艳动人的脸和会气人的小嘴。
到了大队部,外面的碾谷场上已经聚集不少人。
陈晓娟望眼欲穿,终于等来顾毅刃,巴巴地过来地给他马扎:“你坐吧,马上要唱票了。我要过去写名字。”
顾毅刃顺手支起小马扎递给苏柳荷:“找个阴凉的地方。”
苏柳荷热得眼尾晕出一圈粉色,她望了一圈在宣传栏下面有点阴凉就要过去。
陈晓娟急了,跟顾毅刃说:“那是给你的马扎,你给她做什么?”
苏柳荷站住脚,把马扎递给顾毅刃,细声细气地说:“还给你,我可不能让你辜负了人家的好意。”
顾毅刃接过马扎放到陈晓娟脚下,伸出大手挡在苏柳荷头顶:“我回家给你取?”
陈晓娟看顾毅刃根本不搭理她,怒道:“取什么取?我看你把她娶了吧。”只要苏柳荷在,顾毅刃的眼里就不会有别人!
苏柳荷扭头看向对自己抱有敌意的姑娘,莫名其妙地说:“陈老师平时是这样教育你的?罔顾伦理?”
顾毅刃动了动喉结,眼神晦暗不明地说:“别生气,她不是这个意思。”
苏柳荷瞟他一眼,已经记不清多久没听他叫过“姑姑”了。她懒得跟黄毛丫头计较,往前继续走去。
顾毅刃等苏柳荷离开,看向陈晓娟:“我对你也没有那个意思。”
陈晓娟闹个大红脸,知道有不少人偷摸往他们这边看,气得跺脚。
“快来,小荷。我这边有地方。”
香菜妈在几步外招手,打破了尴尬的气氛:“赶紧投票,我好赶紧回家歇着。大热的天就知道磋磨人,我都说了,我们娘俩的票都给小毅,非要强制我们到场。”
苏柳荷被拉到小凳子上坐着,闻言说:“千万别给他投票,他有自己打算。”
香菜妈惊愕地说:“什么打算能比上工农兵大学强?”
香菜在另一边小声说:“当兵呗,大家都说小毅哥明年要参加征兵呢。”
苏柳荷和顾毅刃相视一眼,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