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虹雁对顾孝文多为放养,很少过问他的私事。今天问起来顾孝文还挺高兴,觉得佟虹雁在关心他,便把几个约好的朋友名字说了出来。
佟虹雁看向小李,小李一直站在窗边望着楼下的吉普车。
他感受到佟虹雁的视线,指着吉普车说:“车里的人您认识吗?我记得是您的朋友。”
顾孝文伸着脖子看不清,干脆走到窗户边眯着眼睛盯着:“咦,眼熟啊,我想想。”
顾毅刃的考场距离大门口较远,要下四层楼。还得步行二百米。接受完采访,到了大门口,剩下的考生并不多。
顾毅刃站在门口张望几眼,看到苏柳荷一个劲儿地跟他摆手。他心下一沉,并没有忘记上辈子的境遇。
当时他在征兵合格后,在马路边行走,被突然闯入的吉普车压断左腿。彻头彻尾地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而今天又是他改变人生轨迹的重要时刻,每一时每一刻他无不提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辙。
他很快发现马路对面缓缓启动的吉普车,里面的司机形态装扮哪怕两辈子他都不会忘记!
苏柳荷急得不行,冲出包子铺想要提醒顾毅刃对面吉普车很可疑。而涌进包子铺的准考生们让她寸步难行,她不得不逆流向前,不断地挥手让他警惕。
吉普车司机终于等到照片上的男人,他深吸一口气,死死踩下油门往学校门口冲撞过去!
顾毅刃早有准备,他丢掉不设防的状态,千钧一发之际,闪躲到大榕树后。
巨大的一声撞击,四面都是尖叫的人群。
吉普车头一次冲撞没成功,只差一点点就能撞到顾毅刃!
一人怀抱粗的榕树发生倾斜,暴漏出顾毅刃的位置。
肇事司机紧急踩下刹车,轮胎与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灰土在面前蔓延,无数尖叫声中,司机咬牙切齿地向后倒车,企图二次驾驶吉普车撞人!
苏柳荷的心提到嗓子眼,她已经听不清自己嘴里发出的声音。她先去借电话报案,挂上电话,忍不住惊呼!
顾毅刃仿佛潜伏猎物的黑豹,在吉普车退行的瞬间,矫健地攀到引擎盖上!
繁忙的城市路口,正值中午十二点。路边的薄冰被车轮碾碎,疾驰的吉普车仿佛上钩的猎物,面对危险逼近的顾毅刃。
“吉普车想杀人!”佟虹雁失声道:“小李,你去帮帮他!”
背对着她蹬在引擎盖的青年正在用手肘砸碎挡风玻璃,而吉普车司机惊恐地踩下油门倒车,不管撞到什么也无所谓,不惜一切代价要顾毅刃死。
第19章 别走
顾毅刃击破挡风玻璃,在众人的惊呼中敏捷钻入吉普车。
肇事司机打开车门想跑,被顾毅刃拽回车内按在座位上:“你到底是谁!”
肇事司机杀了人也是死,不杀也是死,索性一脚踩下油门,吉普车猛地窜了出去!
“顾毅刃!”苏柳荷在路边差点被躲闪的群众撞到,几乎是霎时间顾毅刃重新控制住肇事司机,让车辆撞向墙面!
轰!尖啸声刺入耳膜,受惊的人群四处跑散。
好在车速不快,剐倒两个来不及躲避的人,他们顾不上伤,屁滚尿流地爬起来往店铺里躲。
苏柳荷站在拥挤的人群里,望着冒烟的吉普车想要过去。包子铺服务员拉住她说:“同志,你别冲动!”
“都让开!往店铺躲!”小李从包子铺二楼飞快跑下来,拉开车门跃进车内。
顾毅刃喊道:“拔车钥匙!”
“知道。”小李身手敏捷,一脚将司机踹到一边。
同时间,顾毅刃抓住想要服毒的肇事司机,死死勒住对方的脖颈将人拖拽下车,摔在地上一把拉下他的面罩。
面前的年轻男人竟一身酒味,满脸求死的表情,他瘫倒在地上冲着顾毅刃嘶吼:“你必须死,你必须死!”
“谁让你来的,说!”顾毅刃猩红的眼,挥着狂风骤雨般的拳头落在他身上。可肇事司机像是吃了哑巴药,除了闷哼,一个字都不说。
直到小李将顾毅刃扯开连声说:“住手!他跑不掉了,你要打死他了。”
苏柳荷跑到顾毅刃身边,看清肇事司机的脸,也是不认识。
忽然顾毅刃将苏柳荷紧紧拥抱在怀中,让她感受到身体的颤抖。
这一劫,他终于躲过去了。
苏柳荷反手拥住顾毅刃,轻抚着顾毅刃说:“好了,没事了。过去了。”
顾毅刃枕着她的肩膀,低声说:“不是他。”
苏柳荷纳闷,抬头说:“什么不是他?”
顾毅刃说:“还有幕后黑手。”
苏柳荷的心沉了沉。
顾孝文在二楼陪着佟虹雁看了出好戏,精彩到让他拍案叫绝:“妈,那小子跟我一个考场。他还、他还帮了我的忙。”
他兴奋极了,差点把顾毅刃“告诉他”选择题答案的事情说出来。
佟虹雁没戴老花镜,看不清顾毅刃的脸孔,但知道这件事情不简单。她跟顾孝文交代说:“你下去帮忙处理一下。我瞧着不是他的错,是司机先撞的他。”
佟虹雁这话说的很婉转,留有余地。
不用说顾孝文也想下去跟顾毅刃套套近乎,他要是有这么好身手的人在身边做兄弟,在京市都敢横着走。
“行,我瞧着不是什么好事,总不能叫京市的人仗势欺人。我爸就算知道了,也得让我管。”
他屁颠颠地跑下去,肇事司机已经被愤怒的人群控制住了。应该挨了不少揍,四肢无力地被人拽着往路边拖。地上还有滩血液,看起来挺渗人。
顾孝文绕着走到顾毅刃身边,自来熟地说:“兄弟!你身手真够可以的,当过兵还是家传啊?”
顾毅刃放开苏柳荷。刚才情绪激动没注意场合,好在大家的目光都在肇事司机身上。
苏柳荷与他一步距离,拉住他的手捧在手心里看:“伤的好重。”
顾孝文一点气氛不讲,大咧咧地说:“你看都是骨节伤,是他揍人揍的。”
顾毅刃冷冷瞥过他:“你有什么事?”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顾孝文也不瞒着:“这人我有点眼熟,是河省一位朋友的朋友。我们一起吃过饭――”
顾毅刃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提起来:“你跟他是一伙的?”
顾孝文掂着脚拍着顾毅刃的手说:“不是不是,我是来帮你的。你考试不是帮了我吗?我待会找熟人让他给你道歉,该怎么赔就怎么赔,免得他们欺压你们。”
苏柳荷眯着眼,闹不清这人为什么这么好心。
一边站着的小李见状说:“我是京市第一军区警卫部的,见到有司机意图伤害群众,理应出手帮忙。这位是我们司令员的儿子,顾孝文同志。他也是出于好心,请二位信任我们。”
苏柳荷一下想起来他是谁,往包子铺二楼看去,果真看到佟虹雁的身影:“是佟虹雁同志让你来的?”
苏柳荷对佟虹雁印象很好,她若是出手相助,苏柳荷愿意相信。
小李颔首:“是的。”
顾毅刃也觉得小李的身份更值得信任,毕竟穿着他渴望的军装,这身军装就是信任的证明。
顾孝文等了半天没见他们对他身份的惊讶,讪讪地说:“走吧,我陪你们去公安局把这件事情给了了。”
小李还要保护佟虹雁,没跟着一起去,将红旗车的车钥匙交给顾孝文。又掏出证件跟过来的公安同志说明情况。
顾毅刃一步不离地看守着肇事司机,直到他上了警车。
顾孝文先到旁边保安室借了电话,给肇事司机与他共同认识的朋友打电话。
苏柳荷见他嘴巴一开一合,似乎在骂人。
等了几分钟,顾孝文挂掉电话,跟他们说:“呵,原来是偷开别人汽车过来相亲,我看八成没相成!我跟那边兄弟说了,让他别帮这个人,必须好好罚罚。”
顾毅刃沉默不语。
苏柳荷与顾毅刃坐在车后面,她心疼顾毅刃的手,偷偷检查他还有哪里受了伤。
顾毅刃闭上眼,回忆着当时周遭的情况,应该没有错过。
只是前面开车发牢骚的顾孝文有些可疑,他们又不熟悉,他怎么愿意跟着帮忙呢?
京市大少爷们都是这样热心肠?
“诶,听口音你们是绒花乡那块的吧?”
顾孝文跟着前面的警车往前挪,看眼手表说:“下午考完试有住的地方没?没有的话可以到我们部队招待所,我给你们办妥。”
“有地方住。”顾毅刃拒绝了他的好意,睁开眼说:“你是京市人,为什么要到这里考试?”
苏柳荷也纳闷,这不就是舍近求远吗?
她捧着顾毅刃的手想要放开,顾毅刃却反手抓着她的手。
苏柳荷以为顾毅刃在后怕,就由得他抓。
顾孝文在后视镜里看的真切,心想着小情侣胆子够大的啊,在红旗车里面就敢摸小手。多亏遇到他,要是换个人都得让他俩下车。
“据我估计花桥市参考人数少,高考分数线低。”顾孝文摆弄着方向盘,故作高深地说:“你们算是遇到好地方了。”
苏柳荷蹙眉说:“高考的划线权利不是每个省根据实际情况自主决定吗?”
顾孝文开车的手一僵,咽了咽吐沫说:“万一全国统一划呢。”
顾毅刃说:“全国划的话,那你更没必要过来考。”
“……”顾孝文想了想说:“其实我过来就是为帮助你们的,我是真心想要跟追求进步的人做朋友,咱们交个朋友?”
苏柳荷脆生生地说:“没必要。”
他是京市少爷,他们是小门小户,不是一路人。
顾孝文被说得哑口无言,没话找话道:“撞车那人跟你有仇?”
这话说完,顾毅刃的脸又沉了下来:“我也想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不认识他。”
顾孝文总算找到发挥的地方怒道:“肯定是那几个王八羔子惹出来的事。他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聚众打人,现在居然敢撞人。我看兄弟你长得好,一定是那位相亲的姑娘看好你,他追求不到怒而伤人!”
苏柳荷“啧”一声,实在听不下去他的胡扯。
顾毅刃在后面仔细观察着顾孝文,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到了公安局,他们被分开带走录口供。
苏柳荷是目击证人,把当时的情况说了。
公安同志也随机找了人录口供,在现场的人都说肇事司机身上有很大的酒味,应该是酒后驾车产生幻觉导致的。
苏柳荷与顾毅刃俩人不承认这个结果,分明就是故意杀人。
至于为什么被个酒鬼大老远开到辽省来,与顾孝文说的一致是过来相亲的。
肇事司机坐在轮椅上已经醒了,双手被铐着。他与顾毅刃擦肩而过时,拼命地想要跪在顾毅刃面前说:“对不起啊,我那么喜欢她,我不想活了。一时喝多酒,我不是有意想要撞你啊!”
顾毅刃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肇事司机想到刚才他徒手砸碎挡风玻璃时的凶恶,缩了缩身体,不敢继续说下去。
他浑身上下没个好地方,被公安拖拽着去医院做检查。
“检查完要是身体情况可以,我们将会把他押送看守。至于这件事情最后结果怎么样,你们留个联系方式,到时候会有人通知你们。”
一位公安同志跟顾毅刃说,说完以后,还特意瞅了瞅他。
苏柳荷敏感地问:“怎么了?”
公安同志笑着说:“小伙子身手真不错,有武警的范儿。要不是反应快,后果不堪设想啊。”
后果当然不堪设想,顾毅刃不想再回忆上辈子被碾碎的左腿。那种疼痛,强迫他终结掉整个腾飞的人生。
知道顾毅刃还要参加高考,迅速走完流程,顾孝文开车重新回到花桥二中。
苏柳荷把小布兜里的桂花米糕掏出来给顾毅刃垫吧,顾孝文坐在前面摊开手,厚脸皮说:“姑娘、姐姐,我也饿啊。”
苏柳荷塞给他一块说:“什么姑娘什么姐姐,叫我同志。”
顾孝文嬉皮笑脸地说:“好呀,同志。”他拿过桂花米糕,转头看到顾毅刃幽幽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拆了吃。
顾孝文咽了咽吐沫,把车厢空间让给他们:“我上去看看我妈啊,你们可以在车里说说悄悄话。”
他捧着桂花米糕拔腿往包子铺二楼去,还没上到二楼,便听到佟虹雁痛彻心扉的咳嗽声。
“妈,给你吃糕点压压。”
……
车内。
“你干什么去?”
顾毅刃抓住苏柳荷的手腕,听到苏柳荷小声呼痛,忙松开手。
苏柳荷知道他其实还没平静下来,她的小白菜今天受到惊吓了。
“我想去买瓶紫药水,明天还有考试你的手不能发炎。”
顾毅刃不想让苏柳荷离开他的视线,攥着苏柳荷的手腕说:“陪着我,别走。”
第20章 等待成绩横空出世
苏柳荷于是一动不动地坐在车后座,两人双手紧握相依为命。
整整二十分钟,顾毅刃靠在苏柳荷的肩膀上,闭着眼似乎睡着了。但他的左腿微微颤抖着。
上辈子的剧痛刻入骨髓,今生完好无损,甚至更加强壮。
苏柳荷也是惊魂未定,她轻轻摩挲着顾毅刃的手背,骨节上面狰狞的伤口心疼不已。
待到顾孝文敲车门,顾毅刃缓缓抬头,望着苏柳荷的眼神总算恢复成平时那样平静。
“加油考试。”
“好。”
下午和第二天的考试都很顺利。
顾毅刃从考场出来,再次遇到采访他的女记者。
女记者穿着军大衣,脚下是黑皮鞋,应该是花桥市新闻局派来的采访任务,她手里还拿着一份新发布的报纸。
“同志,恭喜你考完。希望你获得满意的成绩。”她将报纸举到顾毅刃面前说:“这是昨天对你的采访,已经刊登在这上面了,送给你。”
顾毅刃接下报纸,对她点点头:“谢谢。”
见顾毅刃要走,女记者伸长胳膊拦住他说:“你是哪儿人?我有报社的车可以送你一程。”
顾孝文适时地从后面出现,他夹着皮包跟顾毅刃打了个招呼说:“不用你送他,他跟他对象都坐我的车。”
顾毅刃诧异地看他一眼,顾孝文纳闷地说:“不是说好我送你们回村的吗?”
顾毅刃陡然笑了,把顾孝文看得一愣,他傻乎乎地说:“哥们,你会笑啊?”
顾毅刃说:“你也会说点人话。”
顾孝文不明所以地说:“我说的一直都是人话啊。”
女记者还当顾毅刃是城里人,这年头城里户口与农村户口差距太大。虽然说农村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实际上城里工作机会多,还有固定的户口粮票领取,与农村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