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柳荷小脸一垮:“那完了,没有隐藏了。”
邓莹莹忽然用胳膊肘撞了撞苏柳荷,指向篮球场:“你家那位上场了!”
顾毅刃穿着军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精壮有力的小臂。抬手托着篮球瞄准球筐,一个完美的三分球划着漂亮的弧度空心进袋。苏柳荷眼睛倏地亮了!
要不是邓莹莹按着苏柳荷,苏柳荷都能蹦起来给顾毅刃鼓掌。
在媳妇面前露过脸,顾毅刃走到苏柳荷面前拿过她随身带着的小水壶喝了口,压低声音说:“怎么样?”
苏柳荷啪啪拍着巴掌说:“破费特!”
顾毅刃笑着说:“那我鼻梁呢?是不是也破费特?”
苏柳荷:“……”
她见到邓莹莹在旁边偷笑,心想着家丑不能外扬,醋坛子不能再出名了,赶紧拉着顾毅刃说:“走走,回家吧,我都饿了。”
回到家,也不傲娇了。马上接过顾毅刃的外套挂在衣架上,又颠颠给人家洗葡萄吃。
容嬷嬷在厨房炸鱼丸子,外面就他们俩。
顾毅刃把人捉在腿上,还没开口,苏柳荷已经缠着他的脖子邀吻。亲完又殷勤恳切地捧着顾毅刃的脸,在他眉眼、鼻梁、脸颊和下巴上叭叭叭亲了好几口。
顾毅刃醋坛子又被她亲手扶正了,见他眼睛里有笑意,悄悄吁了口气,结婚以后,这东西越来越酸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憋坏了神经…
日子慢慢进入深秋。
家属院里满地落叶,银杏、栾树、梧桐的叶子交替出现在路上,走在上面发出沙沙声。
放学的孩子们撅着腚在地上捡粗壮叶柄的树叶,撕下叶片,相互用叶梗玩拔老根儿的游戏。
容嬷嬷扫完院子,笑盈盈地看着孩子们,想象着等到苏柳荷生下宝贝,一定比他们都可爱聪慧。
苏柳荷坐在沙发上拉着邓莹莹耍赖,好说歹说让邓莹莹带她去福利院看看。
她给福利院的小朋友们准备了黑芝麻饼干和核桃酥。还做了七八个洋娃娃、小熊猫。
顾毅刃正好休息,苏柳荷自己去他不放心,于是开车送她们一起过去。
到了以后,见到昨天就在福利院帮着修屋顶的国栋梁。
“出了部队都是朋友,不用敬礼。”顾毅刃提着礼物,走在苏柳荷旁边。容嬷嬷今天也难得出门,走在苏柳荷另外一边。
用她的话说,小孩子没轻没重,过来推一下撞一下,虽然不是故意的也容易出问题。
苏柳荷对她和顾毅刃的孩子格外看重,一路上单手护在肚子前面。
她的肚子慢慢开始有了形状,现在看来在娇瘦的腰身下,像个扣着的葫芦舀子,让顾毅刃每次揉捏上去都爱不释手,整夜都会放在小腹上。
苏柳荷穿着灰毛呢背带长裙,里面是纯白色高领薄毛衣,脚上黑色细带皮鞋,远远看着像是个女大学生。
邓莹莹跟福利院的院长说明过情况,苏柳荷到的时候,年近五十的知性院长在福利院楼下等着。
“辛苦您还特意下来等着。”苏柳荷在外人面前很是知书达理,端庄淑女的模样,握着卢院长的手说:“孩子们还在休息?”
卢院长感激地说:“她们都睡醒啦,正在里面学习呢。你们快进来坐。”
苏柳荷开始没觉得特殊,进到福利院课堂里,发现这边坐着的全是女孩子。
邓莹莹小声说:“没特意跟你说明,怕你心里不好受。这边基本上都是被遗弃的女孩。过来帮忙的,除了国栋梁是在这边长大的,卢院长没有接受其他男同志到院里做义工的请求。”
苏柳荷低声说:“没接受是对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帮小女孩最大的也才十二三,最小的还在襁褓里,不能让她们随便接触异性。”
顾毅刃看了她一眼,拍拍她的肩膀说:“你放心,我看她们脸上的笑容不似作假,而且气色不差、体型匀称,应该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和保护。”
邓莹莹给苏柳荷使了个眼色,苏柳荷看过去,见到容嬷嬷居然在抹眼泪。
她感受到大家的视线,不好意思地说:“想到我以前的女子教会学校了,也都是收养的孤女。后来教会没了,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卢院长年纪跟容嬷嬷相差不大,闻言亲切地走过去跟她说:“现在是新社会了,祖国和各界人士对孤女们越来越重视。咱们女同胞也有了说不权利。说不定那帮孩子们已经在社会各界发光发热,用她们获得的爱,反哺需要帮助的其他女孩子们。”
顾毅刃揽着苏柳荷的肩膀,悄悄说:“以后你想来我都陪你来。”
苏柳荷低下头摸了摸肚子,点头说:“好。”
苏柳荷带来的点心和娃娃得到孩子们的欢迎,她被孩子们围在中间荷花姐姐、荷花姐姐的叫着,叫得她心花怒放。
“你叫什么名字?”苏柳荷注意到角落里有个话少的小姑娘,她走过去拉着她消瘦的小手说:“几岁啦?”
小姑娘细声细气地说:“叫草儿,七岁了。”
卢院长走过来,摸着她的头跟苏柳荷说:“她叫春草,是福州福利院转过来的。原来那边医疗不好,她身体需要在这边看病。”
小姑娘拉着卢院长的袖子说:“我姐姐什么时候来?”
卢院长说:“你姐姐下个礼拜就来,别急啊。”
小姑娘“嗯”了一声,紧紧抱着卢院长的腿,腼腆地看着苏柳荷。
卢院长跟苏柳荷解释说:“她们俩人不是亲姐妹,姐姐也是福州福利院的孤儿,被别人领养走了。因为舍不得她,每个月都会过来看望她。只是家里离得远,过来一趟不方便,待不了多久就会走。”
春草听她们说话,忍不住咳嗽几声。声音里还带着喘。
苏柳荷想起曾经自己在病榻上整夜咳嗽不宁的日子。见到小姑娘病弱的体态,心疼地拉着春草的小手说:“我也会再来看你的,下次过来给你带好吃的。”
春草害羞地躲在卢院长身后,眼巴巴地看着苏柳荷。约定好下次过来的时间,苏柳荷离开的时候频频回头。
回到部队,已经是傍晚。晚霞烧的天红滚滚的,烫得人心里不舒服。
回到家,三个人都有点沉默。
“都说女子能顶半边天,我瞧着有些人宁愿只要半边。”苏柳荷坐在沙发上,幽怨地说:“还是男孩好呀,丢不了呀。”
顾毅刃放轻声音默默说:“可能会被抢走。”
苏柳荷一下笑了:“我没说你。”
顾毅刃高大的身体坐在小马扎上给她切橙子,让她能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休息,嘴上还安抚着说:“重男轻女不可取。”
苏柳荷懒洋洋歪着,摸着肚子说:“那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顾毅刃大手扣在她的小手上摩挲着说:“其实不想给你压力。如果是男孩也凑合…要是女孩,特别是能长得像你的女孩,那就是老天对我的恩赐。”
苏柳荷失笑着说:“这么会说话?”
顾毅刃拉着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亲说:“我希望她能有个幸福美满的童年。能弥补我不能早早认识你、陪伴你的遗憾。”
“我也希望是个女孩。”去厨房烧水的容嬷嬷出来,笑着说:“妈妈会做设计,到时候有穿不完的漂亮小裙子,香喷喷的小娃娃,跟小蝴蝶一样到处飞来飞去,哎哟,想想我都乐开花啦。”
顾毅刃也觉得美好极了,他正要说话,发觉膝盖被小脚蹬了一下。他看过去,听苏柳荷说:“那你爸妈呢?”
顾毅刃说:“你真要听?”
苏柳荷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压力要来了。
军人世家,想要儿子应该比想要女儿多吧?
哪知道顾毅刃说:“佟虹雁女士说自己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希望能抱香香软软的孙女。顾司令自然是听她的。还说他孙女就算是女兵,一样会是豪杰英雄。”
其实是佟虹雁受够两个臭小子了,再不来个小棉袄暖暖她的心窝,环绕膝头,她觉得人生有遗憾。
顾毅刃简单地说了说,至于到时候苏柳荷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他都会爱着的。
只是爱的方式也许会有点点点点小差距。
容嬷嬷拿来瓷盘装好橙子送到苏柳荷面前说:“其实也不必担心孩子性别。有些重男轻女的人家,那是想要生出劳动力,觉得越多越好。他们那样的人家,女儿出嫁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无法再给家里干活,因此才不喜欢。”
苏柳荷叹口气:“嫁出去的女儿只是结婚了,又不是死了。”
容嬷嬷感叹地说:“算了,你别想这些。好好养胎。我去给你炖胶吃。”
入秋后,容嬷嬷每日会给苏柳荷炖鱼胶和燕窝,润肺补身。
市场逐渐开放,一些补品也逐步回归上流家庭。但苏柳荷每日吃的,是佟虹雁托国外的朋友搞回来的尖货,有钱也难得。
别得先不说,光是容嬷嬷给苏柳荷炖的胶还分孕期阶段讲究,早期千金难得的黄花胶、北海胶,滋补身体养气血。中期准备了赤嘴胶和鳖胶,增强免疫力。晚期就要换成蜘蛛胶,补气养血、促进愈合。生完以后,还有另一番月子前后、催奶哺育、辅助睡眠的讲究。
当年顾重甲也是看中她这方面是资深专家,才请容嬷嬷照顾佟虹雁身旁。
三人一起吃过晚饭,苏柳荷睡前放着电视,热热闹闹着听着动静,在田字本上画着衣服样式。
顾毅刃不喜欢她劳神,打来洗脚水抓着她的脚丫往盆里放。苏柳荷顽皮地沾了些水,脚背就要往他脸上贴。
顾毅刃不光不挡着,还抓着她的脚亲了亲,眼里全是宠溺。
苏柳荷把小本放在一边,窝在沙发里让顾毅刃给她洗脚。洗好一只脚,湿漉漉踩在他肩膀上。
顾毅刃心想,自己肩膀再宽厚也没用,许久没扛过白嫩的腿猛干活了。算着日子得明年五月生产,生完还要恢复,至少还得大半年。
苏柳荷哈欠打到一半,被他汹涌的眼神吓回去了。她气得蹬他一脚,顾毅刃不为所动,像一堵墙在面前。
苏柳荷也心疼他,正值壮年勇猛的时节,刚尝到甜头,自己肚子就大了…不对啊,那也怪他!要不是他缠着不放,不眠不休,也不能一下就怀孕。
没他种种子,她能发芽嘛?
内疚个屁儿,活该。
也许是她幸灾乐祸的小表情太生动,顾毅刃站起来圈她在怀里,居高临下的好好攻城略地了一番,亲的苏柳荷心火烧起来,他才去倒洗脚水去洗澡,在顺便自己解决一下。
回到屋里,见到苏柳荷在床上举着小本给他看。
顾毅刃看过后,认出来了:“这跟我原来的棉褂子很像。”
苏柳荷说:“我就知道你能记得。今天看春草太瘦了,还咳嗽。我想着光等着政府发冬衣给福利院恐怕晚了,她体质差,我提前给她做个棉褂子穿着,护住五脏六腑也许就不会咳嗽了。”
顾毅刃说:“再咳嗽你还有你的咸菜坛,佟虹雁女士的咳喘都被治好了。”
苏柳荷说:“说来也奇怪,除了在小塘村试过的板栗、大米和菊花以外,在这边居然没有东西能出来。”
顾毅刃说:“要么是只能出三样,要么是需要机遇了。”
苏柳荷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说:“机遇啊,需要什么机遇呢。”
“机遇可遇不可求,慢慢等吧。”顾毅刃把人塞到被窝里,苏柳荷小手自然地放在他的腹部,开始每天睡前数腹肌块块。
顾毅刃刚下去的火气又要被她摸上来,正要跟她商讨这方面的问题,苏柳荷像是有所察觉,翻过身小屁股往他肚子上一拱,非常不负责任地睡了过去。
***
下雪啦。
苏柳荷挺着肚子在礼堂里,刚刚结束了高会长组织宣讲“冬期防火防灾”的家属会。
她坐在窗户边,听后排的家属说:“真难得咱们这边也见着雪花了。”
“眼看要过年,天气比去年冷多了。”
苏柳荷在北方度过的冬天远比这里寒冷多了,鹅毛大雪卷着呼啸的北风能把她吹飞了。体感温度能有零下二十多度。
夏石是南方小海城,冬天温度最多零度。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又冷又潮。第一个冬天给苏柳荷的感觉,还不如北方的干冷让人舒服。
“苏柳荷同志,你有要捐赠的物品吗?”家委会干部拿着登记本挨个询问,部队家属每年冬天都会给帮扶的贫困村捐赠。
苏柳荷刚来小半年,没有多余的物品捐赠,便小声问:“能捐钱吗?”
家委会干部惊喜地说:“那可比捐物品好,贫困村老百姓缺什么自己买。”
苏柳荷继续压低声音说:“能保证送到老百姓手里吗?”
家委会干部拍着胸脯说:“高会长亲自送,等你生完孩子,明年也可以跟着一起去。”
苏柳荷被曾经出过问题的绿十字会弄怕了,当年每个月都往里面捐钱,她可不想再把钱送到贪官污吏的手里:“我捐五元,少不少?”
家委会干部小声说:“不少啦,好多五角一元的,你算很多得了。”
这还差不多。
苏柳荷交上钱,见到前面有家属叫她。她慢吞吞走过去,见到高会长也在。
高会长正在跟阮小芳说话,苏柳荷有段日子没瞧着她,冷不防见着她的肚子吓一跳:“这是要生了吧?”
阮小芳的婆婆钱爱中也在,她不乐意地说:“每年五月才生,说着话晦气不晦气。”
“抱歉,我没有恶意。”苏柳荷知道老一辈对女人怀孕的事情上讲究多,仿佛普天下所有的讲究都在女人一言一行上了。
高会长说:“我喊她过来不是让你批评的,而是要批评你的。你看你儿媳妇跟苏同志都是明年五月生产,怎么你儿媳妇肚子这么大?五六个月的肚子能顶人家要生产的肚子。”
阮小芳挺着大肚子坐在位置上。她不是没礼貌,是她实在站不住。要不是高会长要求她必须走动起来,她此刻还在家里躺着养胎。
钱爱中得意地摸了摸儿媳妇高隆的肚皮,军大衣扣不上扣子,她里面反穿着一件棉马甲,这样竟也不觉得冷。
“高会长您不知道,再也没有我们家这样对儿媳妇好的了。”
钱爱中瞥眼苏柳荷只有阮小芳一半大的肚子,嗤笑一声说:“过去吃不饱饭的人家,肚子才不起来。”
高会长不好继续当阮小芳的面继续婆婆钱爱中,把她带到一边去。
苏柳荷走到阮小芳跟前儿说:“小芳同志,不能再吃肥肉了。我家里有些鱼胶,你要是想要补――”
阮小芳打断她的话说:“你说的就是鱼泡吧?那东西我知道。我家从来不吃那玩意,就算偶尔吃顿鱼,也会把鱼泡扯出去扔了,只吃鱼肉呢。要我说你多关心关心你自己,等孩子生出来跟个小猴子似得,丢的是顾副营长的人。”
苏柳荷觉得自己对牛弹琴,她跟阮小芳说:“部队医院没发孕期手册给你吗?你照着上面的食谱来也比吃肥肉好。你要听高会长和医生的话,每个月去检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