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柳荷又问:“她怎么找到你了?是有什么难处?”
顾孝文摆摆手说:“说反了,不是有难处,是有好处。最近国家进行新农村建设,马书记带领小塘村脱贫致富。这次得了一笔财政拨款,要她修路造桥。她觉得小城市没有好的工程队,不知道怎么问到我这里来了。”
苏柳荷还没说话,伍爷爷从外面背着手慢悠悠地过来:“小塘村?我还没去过。”
苏柳荷也想着回村子里看看,那曾经是她的快活老家呀。
顾孝文说:“我犹豫着咱们公司帮忙建设成本肯定不低,她把图纸也做好了,我见着报价…估摸挣不到多少钱。”
苏柳荷说:“不就是修路造桥吗?”
顾孝文说:“祖宗,你不知道现在各地建设,钢筋水泥水涨船高。有些地方农民工都不够用呢。”
苏柳荷说:“要不我先回去看看。要想富先修路,这一点没错。钱要花在刀刃上,要是真对小塘村有好处,我愿意不挣钱,或者自掏腰包添补着也行。”
伍爷爷捋着胡须说:“这才像话,做人不能忘本。而且人家还帮过你。现在新农村建设各地开花,正是需要帮忙的时候。你要是能够伸出援手,修好的路可以起你的名字嘛。”
一提到这个,苏柳荷就想起学校的“护荷楼”。她肉麻地说:“要是真修起了,叫小塘村路就可以了。”
伍爷爷说:“你要是不愿意那就叫‘坛坛大路’。”
苏柳荷一言难尽地说:“还是小塘村路顺口些。”
伍爷爷不乐意了怒道:“大不了老子出钱。”
苏柳荷笑着说:“您还有私房钱呢?”
伍爷爷顿了顿,往外面玩耍的坛坛身上瞥了眼,小声嘀咕着:“万一她娘脑子一抽把钱全败了呢。”
苏柳荷:“…行吧。大不了抓阄,但给小塘村的资金,我有自己打算。”
伍爷爷不说话了,唉声叹气地出去找坛坛去了。
顾毅刃这周末要去别处公干,周六才回。苏柳荷与伍爷爷、顾孝文还有坛坛一起回到了她的快乐老家。约好顾毅刃回来直接到小塘村见面。
顾孝文开着高级越野车,里面载着小塘。她闻讯赶来也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小塘村到底什么面貌。
苏柳荷抱着坛坛坐在豪华轿车里,人模狗样、衣锦还乡。
“这里就是妈妈成长的地方。”
苏柳荷指挥司机往下面的土路开,可以看到隔壁村已经把水泥路修到大路口了。路边还有白桦树和花坛,一看就知道花了心思的。
“妈妈,比水泥路还要好的是什么路呀?”
苏柳荷说:“沥青路,等你下次来就能看到了。”
坛坛想了想说:“我知道呀,长安大街就是沥青路!”
苏柳荷说:“对呀,咱们要修就修最好的。”
往小塘村村口走,土路坑坑洼洼。越野车开起来没多大压力,小轿车刮了两次底盘。
顾孝文临过来前给马书记打了电话,只说自己要过来考察,没说苏柳荷要过来。
“马大姐!”苏柳荷抱着坛坛下车,看到一脸操劳却满眼都是希望的马大姐,冲过去抱着她说:“好久不见,身体还好吗?”
马大姐难以置信地说:“你怎么跟着一起来了?这个是你女儿?长得真好,像洋娃娃。”
苏柳荷抱起坛坛叫她喊人,坛坛穿着公主裙,头上扎着洋气的彩带,奶声奶气地说:“马伯伯好!”
她在夏石长过,那边也把年长的女同志叫伯伯。
马大姐笑着说:“今天没准备,晚上我亲自过来给你送个红包。你们累了吧,快到家里歇一会儿。香菜正好往咱们村里送货,待会我让人把她喊过来。”
“香菜?”苏柳荷高兴地说:“我还想着明天去找她玩呢。”
马大姐说:“她可没功夫玩。”
苏柳荷边走边问:“为什么?”
马大姐说:“她家不是在市场里包了个摊位吗?后来生意好,专门做批发。去年在城里买了房子啦。”
“那可太好了。我说她最近怎么写的信少了,我问她她就说不忙不累。”苏柳荷忽然想起爷爷还在后面,哎呀一声转过头说:“这是我爷爷,想过来看看小塘村。”
伍爷爷还在下车的地方向四处欣赏农村的景象。农忙过后,田野里都是稻草杆子,家家户户门口堆的稻草垛一个比一个高。
远处碾谷场的脱谷机还在没日没夜的工作,发出拖拉机一样的声音。
伍爷爷听到苏柳荷叫他,恋恋不舍地走过去,感叹道:“回想我在他乡大半生,回到祖国广阔的田野里,这才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啊。”
马大姐笑着说:“老先生,咱们那边山上还有不少果树。都是村子里的人自己承包的。正赶上丰收,回头我让人摘来给你尝尝。”
马大姐想要给村子建桥修路也是想在第一时间里能够把丰收的产品贩卖出去。
因为路的原因大收购商不愿意往下来,小收购商就是个二道贩子,中间把钱都挣了,反而农民辛辛苦苦一整年没他们挣得多。
村子北头的大坝要是有桥,可以直接上国道运出省外。村口是南头,要是有水泥路,也方便城里、省里的大型收购商开大车进来。
如此一来对于道路的质量就有了要求。隔壁村修的水泥路就不怎么样,进了几趟大车路面就有了剥皮、塌陷的地方。
修路怎么可能每年都修?花的钱那是要给世世代代有好处的。
马大姐听说有好的路面可以维持五十甚至一百年,所以苦苦打听建设队,希望能修那样的好路给村子。
市里面有可以修的,无非是水泥硬度和钢筋的问题,另外夯实技术也得要专业的高级人才。这些其实好说,贵就贵在机器上。碾压、搅拌都需要昂贵的机器,质量好那就得抛开人工因素,纯机器来,这样质量就不会因为人为因素参差不齐。
马大姐从年初打听到年头,市里省里都问过了,问来问去自己都快成半个专家。后来人家说,要么有钱、要么有关系。她心灰意冷最后问了一家公司,没想到把苏柳荷引了过来。
见到苏柳荷,马大姐心里有了谱。她们相互了解帮助,互相知根知底,而且都是办实事的人。
苏柳荷过来以后的确不辜负她的希望,查看了需要施工的地方,当场拍板让顾孝文找靠谱的项目经理专门进行小塘村的建设工作。
“啥?这就能修啦?”香菜一手抓着两只大土鸡,往苏柳荷面前一扔,吓得苏柳荷连忙躲在伍爷爷背后…
伍爷爷见到膘肥体壮的土鸡眼睛都亮了,直说:“这个是城里买不到的好东西啊。”
香菜腼腆地说:“听说小荷回来了,我也没别的好东西给孩子,我现场给你们杀几只鸡叭。”
苏柳荷忙说:“别别别杀,活着好放。”
坛坛胆大包天,拉着一味要往她身后躲的顾孝文说:“鸡腿呀,大伯我要吃大鸡腿。”
大伯不中用,大伯装作没听见。甚至在土鸡飞过来的时候抱着坛坛想跑。
伍小塘挺身而出,挡在他们面前一把抓住鸡翅膀,不顾还在扑腾的土鸡跟苏柳荷说:“不杀难道回去让容嬷嬷杀?我看她杀你还差不多。”
香菜也在一边说:“她说话我是不听的,你要是敢就帮我搭把手。”
伍小塘挽起袖子说:“敢。”
顾孝文抱着坛坛不敢看,坛坛挣扎着要往院子里跑,顾孝文按不住喊道:“弟妹,快把你闺女降服了!”
苏柳荷不想让坛坛看到这么残忍的景象,正要拦着,忽然一只飞鸡过来,脖子还流着血。
场面一时无法控制,她跟顾孝文两个不中用的大人吓得呜哇乱叫,坛坛操起地上的比她还要高的大扫帚拍了过去:“呀!不许欺负妈妈!”
大公鸡脖子一歪,被伍小塘追上来抓住了。
苏柳荷看坛坛小小年纪如此彪悍,又是感动又是心塞。
伍爷爷老神在在地过来,牵着坛坛说:“走,太爷爷带你去看杀鸡。你啊真是一点不随你妈妈。反而像你太奶奶。你妈妈不中用,你中用就行。”
“坛坛中用,以后保护不中用的妈妈就好啦。”
苏柳荷望着他们一老一小蛐蛐她的背影无话可说。
香菜妈知道苏柳荷过来了,把家里摘的秋菜背了两担过来:“喏,都是刚摘的大白菜,你们拿回去积酸菜吃。不然放在屋檐下面等着霜打过了,光是炖猪肉粉条那就能香出十里地去。”
苏柳荷去过南方才知道两地的大白菜真是两个味道。也明白为什么北方人民喜欢简单的煮炖菜肴,甚至是生吃。因为原材料的原味就很香甜。
特别是西红柿,有上十个品种,分成酸甜浓郁的草莓柿子、外表绿皮常会被当成没成熟的贼不偷柿子、还有长成圆滚滚表面有绒毛的毛毛柿子、还有形状异形如鹰爪,皮厚脆爽的俄罗斯柿子等等,特别是老一辈人种的沙瓤红柿子,掰开里面有一层白沙,拱起翠绿琉璃般的籽儿,是她最爱的甘甜口感。
她从前的维生素都靠西红柿补充的。今儿回来,她打算多弄点西红柿回去吃。另外还有水黄瓜、旱黄瓜。打霜的大白菜都是她的心头爱。
苏柳荷抱起大白菜像是抱起宝贝,香菜妈似乎想起从前的事了,在一边捧腹大笑。
苏柳荷纳闷说:“你怎么了?”
香菜妈说:“你真是越来越不成了,之前还能抱两颗大白菜的,现在就一颗啦,哈哈哈完蛋玩意。”
马大姐哭笑不得地说:“你可别笑话她了,她要给咱们村子修路建桥呢。你要是把她笑话走了,看你怎么赔我。”
“唉呀妈呀,那我错了。”香菜妈嘴上这样说,还是笑嘻嘻地凑到苏柳荷面前说:“今时不同往日啦。”
“今时不同往日啦。”苏柳荷也笑嘻嘻地说:“不过,我还是我。”
香菜妈哈哈笑:“不了不了,不是完蛋玩意,是大企业家咯。”
苏柳荷跟他们一点架子没有,一起把白菜运到后备箱,司机帮着往里面摞。
晚上,大家一起在马大姐家里吃了饭。全是村里自己种植的蔬菜和大米,苏柳荷吃了两大碗。
马大姐看着坛坛自己捧着小碗干饭,感叹地说:“到底是城里孩子,这么小就会用筷子了。我孙女到六岁还要追着屁股后面喂饭。比起来真是气死个人。”
坛坛人小鬼大地说:“姐姐一定是喜欢你才会让你喂饭呀。”
顾孝文放下酒盅,跟坛坛说:“那你不喜欢妈妈吗?”
坛坛机灵地说:“我不喜欢酒鬼哩。”
顾孝文顿了下,随即把酒盅往前面推了推:“不喝了,我大侄女都要嫌弃我了。”
村里人热情好客,顾孝文没办法喝了几杯。大家不能让伍爷爷和苏柳荷喝,只能盯着他。看他把酒盅放下,马大姐的丈夫通红着脸,跟他称兄道弟地说:“不成啊小老弟,你刚才还欠着两杯呢。”
顾孝文最后都要喝到桌子下面去了,要不是马大姐拦着,肯定趴了。
苏柳荷的老宅已经收拾出来,中间的炕桌还在,伍爷爷睡在炕头,苏柳荷、伍小塘和坛坛睡在炕梢。
因为长时间没睡人,夜里风露重,苏柳荷担心一老一小受不了,跟香菜妈要了稻草热了炕。
顾孝文非要去外面的小单间睡,第二天清晨睡起来鼻子都是堵的。
他嘟囔着打了个寒颤说:“老弟也不知道从前过的什么日子啊。我不行了,我得弄点热乎的东西吃吃。”
他说完话,看到院子里有个男人正在角落里冲着上半身,不是他老弟顾毅刃还能是谁。
顾毅刃披星戴月地赶回来,一夜没合眼。早上不想打扰一家老小休息,在院子里冲洗身体。
见着顾孝文吸着鼻子出来,迅速擦干身体,套上衣服。
他揉着头上的毛巾,跟顾孝文说:“不习惯?”
顾孝文哪能承认这个,他见伍小塘迷迷糊糊起来,让开门口的地方靠着窗边说:“小意思。”
顾毅刃笑了笑,往伍小塘那边看了眼没说话。
不大会儿功夫,炕屋里传来坛坛的声音:“我要屙尿尿!妈――妈――”
顾孝文实在佩服坛坛的大嗓门,见着顾毅刃进去抱着坛坛去后院的菜园子里,笑得说:“快施肥啊,以后大了可就不能这样啦。”
苏柳荷感觉脑门被人亲了一口,她还没醒透,坛坛回来抓着她晃:“妈妈!妈妈!爸爸回来啦!你怎么不亲亲爸爸呀!”
苏柳荷披头散发地坐起来,搂着坛坛打了个哈欠。顾毅刃走过来揉揉她的头说:“睡得怎么样?”
苏柳荷靠在他的胸膛上,想了想说:“没想到你和我成了两口子回到这里。”
顾毅刃在一旁笑,笑够了,弯腰帮她穿上鞋说:“知道我为什么非要住单间吗?”
苏柳荷摇头:“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吗?”
顾毅刃贴着她耳边说:“那时候就在肖想你了。”
苏柳荷大吃一惊,笑骂了句:“禽兽。”下地以后,伸个懒腰说:“要不是我是个负责的人,我占了你的便宜装着不承认,你能拿我怎么样?”
顾毅刃回想着他们俩相处,不觉得有苏柳荷占他便宜的时候。
苏柳荷以为他忘记了,便说:“当时假装是你对象,在你家出来亲了你一口,没想到这一亲就是一辈子啦。”
顾毅刃哑然地说:“不是我强吻你的吗?”
苏柳荷一脸得意的小表情石化住:“怎么可能!”
顾毅刃说:“怎么不可能?你醉成那样,我要是不亲你,你能亲到我?我是那么随便的男人吗?”
“真是你强吻我的?”
“真是我强吻你的,虽然后来你也搂住我的脖子,但是是我先撬开的。”顾毅刃见屋里没人,凑在苏柳荷耳边说:“真的很甜。”
“……”
苏柳荷握拳拳头捶他,被顾毅刃控制住,又往嘴巴上啄了一口。
顾毅刃乐得肩膀都抖了,细算着这么多年,原来苏柳荷以为一开始是她主动的。还负责?负责到黑白颠倒啊。
“爷爷怎么还不回来。”伍小塘从外面进来,没发现他们夫妻俩的异常,牵着坛坛说:“咱们怎么吃饭?”
苏柳荷问:“爷爷去哪了?”
顾毅刃说:“大清早跟村里的老人到集市上去了。”
苏柳荷转头跟伍小塘说:“去香菜家蹭饭去。走!”
她刚走到院子里,香菜已经隔着墙头站着喊:“饺子起锅啦,快来吃呀!”
伍小塘问她:“大清早做了饺子呀?”
香菜笑盈盈地说:“有馋猫回来啦,肯定要给她吃满意。不然叽叽歪歪的回去,再不回来了怎么办?”
苏柳荷笑道:“算你知道我。”
一起吃完早饭,香菜非要给坛坛塞了个红包。坛坛大方地收下,还祝香菜姨姨早日发大财!